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抗战之责》 作者:hcxy2000 正文 第一章 劫后重生 “好痛!” 肖彦梁苏醒后的一个感觉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吃力地从水里爬上岸,背上的刺刀伤和胳膊上的细铁丝不断提醒他必须要赶紧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大哥,若不是你拼死弄断铁丝,我肖彦梁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趴在江岸边一块大石头下的肖彦梁一想到那个国军士兵的脸,就不由得泪水长淌了。] 肖彦梁本是南京下关的一名巡警队长,年28岁,日本鬼子12月13日破城后,就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他当时已经换上了平民服装,却依然被鬼子抓住和数千青年人一起被押往下关江边。 鬼子用细铁丝把他们栓成一串,以防止他们逃跑。肖彦梁的后面栓着的是一个中年国军士兵,身材魁梧,胡子拉茬,脸被硝烟熏得漆黑。 “兄弟,鬼子要杀掉我们。”那个中年国军忽然小声对肖彦梁说道。 “啊?” 肖彦梁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鬼子只是抓他们去当苦役,想到时找个机会逃出来----他自幼习武,个子不大,一身功夫却也了得,尤其是轻功,两三丈高的屋檐,一根竹竿什么的,一撑就上去了。 “你看四周,凭白无故地把我们押到江边干什么!会水么?”中年国军一边继续说,一边开始来回弄着铁丝。 肖彦梁往四周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江水在身边哗哗地流着,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也是被细铁丝栓着的------怎么也不象来作苦役的。 肖彦梁没有答话,立刻学着中年国军的样子来回弯铁丝。 铁丝很细,没多久,肖彦梁和中年国军两个人就与其他人分开了。 当他们正弄着两着之间的铁丝时,四周围突然爆响起炒豆般的枪声。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中年国军猛地一下把肖彦梁扑倒在地,他魁梧的身子几乎把肖彦梁完全遮住。 “听着,小子,不管。。。。。。。” 声音忽然断了,肖彦梁只感到一股腥热的液体顺着耳边流下来。他知道那个国军中弹了。 “咳咳,妈的,小子,不……不……管如何,你你你都不要动,赌一把,咳……咳……咳,看……能不能……” 中年国军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头一下子搭在肖彦梁的肩上。 当中年国军扑倒肖彦梁的时候,铁丝受到一股大力,已经断了,肖彦梁想起中年国军的话,强压住跳起来往江边跑的冲动------枪声并没有停。 肖彦梁一动不动,他知道脸上的血足以迷惑鬼子,他现在只盼着天快黑下来,噩梦早点结束。 枪声忽然停了,耳边传来不少的呻吟声! “鬼子该走了吧?”肖彦梁心了慌得不得了。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让肖彦梁的心猛地一缩。 “啊~~~~~” “啊~~~~~” …………………………… 不同的地方,惨叫声不断响起,在江风的呼啸中,也伴随着鬼子的笑声! “狗日的,竟要赶尽杀绝!”肖彦梁一下子明白过来鬼子在干什么了! 耳边已经响起了鬼子皮鞋踏在血水里“扑哧、扑哧”的声音了。 肖彦梁知道生死关头来了,这一刹那,他忽然想起父亲母亲和巡警队里的兄弟来了。 “他们,不会和我一样吧?” 背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肖彦梁知道那是鬼子的刺刀,顺着抽刺刀的动作,肖彦梁很好地掩饰了他因疼痛而产生的肌肉收缩。 又是一下疼痛传来。 “狗日的,又来一下。” 肖彦梁心里骂着。听着鬼子的目标转向下一个,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昏了过去。 ……………………………………… 当肖彦梁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鬼子已经走了吧?” “好痛啊!狗日的日本鬼子。” 呜呜的江风里一片寂静,在确认周围没有人以后,肖彦梁慢慢爬出来,背上棉衣和伤口的扯动,让他不时大口喘气。 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肖彦梁又仔细看了看中年国军。 肖彦梁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活着,中年国军宽阔的身体当住了鬼子刺刀的大部分。抬起中年国军的头,满脸的胡子,铁青色的脸,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向谁诉说着无尽的悲哀。 肖彦梁忍住要落下的泪水,一咬牙,爬到江边,一翻身,滚入长江,冰冷的江水一刺激,肖彦梁头痛欲裂,但凭着对生的渴望,肖彦梁拼命往下游游去。 ……………………………………… 天,已经有完全亮了。 肖彦梁叹了口气,背上的伤痛和几乎结冰的棉衣,提醒他现在的危险。 “必须找件干衣,不然,冻也冻死了。” 肖彦梁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慢慢站起来向前方挪动。 被江水侵湿的棉衣,又重又冷,外表结了一层薄冰,穿在身上象一副铠甲! 沿路没有人烟,只有大量的尸体,看样子,是那些逃难的百姓。有被炸死的,有被枪打死的。 肖彦梁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只想在这些死尸上找一件衣服!可是他失望了,这些尸体基本上都是衣不蔽体的,而且看样子,有不少尸体的衣服就是被人扒了,根本不可能有衣服换。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拾到一根扁担当拐杖,支撑着向前走去。 走走停停,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就在肖彦梁又冷、又饿、又累、又痛,心理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院子,而且那院子里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肖彦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他走近门口时,突然两辆摩托车映入眼帘。 “日本鬼子!” 肖彦梁低呼一声,全身发僵,好一会儿才挺过劲来,赶紧走到一个稻草堆边上藏起来。 “鬼子来干什么?” 屋里传出的女人哭声和鬼子的淫笑声立刻回答了肖彦梁的疑问。 肖彦梁的脸慢慢涨的得通红,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向四周看了看,除了手中那根当拐杖使的扁担,什么武器也没有。 握了握扁担,侧身望去,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四间房,一间是厨房,里面三个鬼子正在忙呼着,门口两具老人的尸体格外显眼;另外两间的房门被揣开,没人;还有一间房的门是关上的,那个女人的哭声,应该是从那里传出的吧。 院子里一个鬼子背对着院门,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正在睡觉,看他那还没扣好的皮带,就知道他干完那龌龊事。 肖彦梁握紧扁担,“干吧,死就死,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 正要冲进去,厨房里一个鬼子站起身,好象要出来。 肖彦梁赶紧藏好。果然,那鬼子哼着小调,向院门走来。 “他是来搬稻草的吗?”肖彦梁想了想厨房里好象柴火不多,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肖彦梁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放下扁担,快速取下胳膊上的细铁丝。 细铁丝大约2尺来长,勒住一个人的脖子足够了。 “大哥,今儿就用这铁丝替你报仇了。”肖彦梁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小野宽二哼着小调出来取稻草。他今天很高兴,很兴奋,早上起来用过早饭,军曹就叫上他和另外三个同乡出城来“打猎”。一进入这个院子,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姑娘,军曹兴奋得哇哇大叫,而小野宽二和另外三个人毫不犹豫立刻把试图阻止他们的老两口刺死。 说实话,自从占领了镇江后,现在镇江城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百姓了,每天除了军粮,几乎找不到其他肉食,更不要说花姑娘了,除了联队长那里有几个以外。小野宽二几乎要被憋疯了。 “可恶的支那猪!”小野宽二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在镇江追一个花姑娘的时候,被一个藏起来的中国军人打了一枪,他小野宽二就不用养伤,现在也是在南京和中队的战友们庆祝占领支那首都的胜利了。 “木植那个小子可真能‘干’呀。” 小野宽二一边妒忌着木植,一边算着自己还要等多久。 这时,他,已经走近了稻谷堆。 刚刚抽出一把稻草,小野宽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紧接着脖子一痛,登时无法呼吸了。 “谁在袭击我?” 这是小野宽二在人世间的最后意识,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到了。 肖彦梁生怕鬼子没死,右腿膝盖依然紧紧抵住鬼子的腰,两只手拽着细铁丝用力向后拉,看着鬼子的脸变成猪肝色,屎尿齐出,知道鬼子已经死了。 他抱着软软的鬼子尸体,小心地拖到一旁,开始检查鬼子身上的武器。 “呸!”肖彦梁朝尸体吐了一口口水,“鬼子是来拿稻草的,动作一定要快。”他不断地提醒自己。 鬼子身上有两个地瓜一样的东西和一把刺刀。那地瓜一样的东西,肖彦梁知道那玩意儿和手榴弹的作用差不多------在南京,他见过鬼子用这玩意儿向人群投掷,炸死炸伤一片人。掂了掂受里的手榴弹,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虽然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用,可是他不敢用,刚才杀那个鬼子的时候,背上的刺刀伤好象又迸裂了。 叹了一口气,肖彦梁取下鬼子腰上的刺刀,刺刀有两道血槽,刺入人体一定回造成大面积的创伤。他又侧身看了看院子,一切还是原样,院子里的鬼子还在睡觉,刚才那鬼子的死,并没有太大的声音,鬼子死得也快----那细铁丝几乎把鬼子的脖子切断了。 肖彦梁脱下鞋-----那鞋灌了水,走路一响一响的,蹑足走向睡觉的鬼子。 近了! 肖彦梁运足力气,左手一下捂住鬼子的嘴,右手刺刀在鬼子脖子上狠命一拉!血,登时如喷泉般射出,肖彦梁死死按住鬼子挣扎的身体。一会儿,鬼子软下来,不再挣扎了。 肖彦梁抽出了鬼子的手枪,打开保险,快速走道厨房门口。 似乎是对同伴还没把稻草取来不满,里面两个鬼子对了几句话,其中一个鬼子向外喊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一把刺刀从厨房伸出来,紧接着一个鬼子走了出来。一瞬间,他大吃一惊,他看见院子里原先正在晒太阳睡觉的军曹满胸口的血,头搭在胸前,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他正要张口喊出来,只觉得耳门一痛,眼前一黑…… 肖彦梁趁着鬼子刚出门看见同伴尸体一楞的那一刹那,左手抡圆了,一枪柄砸在他耳门上,右手一扬,刺刀准确地插在另一个发呆的鬼子咽喉上。那鬼子满脸的惊恐、不信……,喉咙“咝咝”出着气,手却怎么也取不下那把刺刀------刺刀的刀尖已从他的后颈处冒了出来。“扑”,鬼子倒在地上,两腿抽搐了几下,死了。 肖彦梁抽出钉在鬼子咽喉上的刺刀,顺手在已昏迷的那个鬼子脖子上补了一刀,慢慢挪到那关着的大门口。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奇怪。” 肖彦梁贴着门,心里想着。“怎么什么声音也没有?” 念头刚落,门忽然被拉开,一个赤裸的身影滚出来,那鬼子怪叫一声,刚站起来,手里的枪还没有端起来,肖彦梁一个抢步,人已经贴近了对方,右手递出,刺刀从鬼子的左下肋深深刺了进去。 肖彦梁右手一绞,一抽,伤口几乎立刻把鬼子的腰给撕裂了,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鬼子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肖彦梁冷冷地看着那鬼子慢慢断气,身子一软,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剧烈的动作,几乎把心都给跳出来! 肖彦梁以刺刀支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打开门的房间,他不知到还有没有鬼子,他手里还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良久,似乎看见屋里人影一闪,肖彦梁立刻绷紧神经,抬起枪对着门口,手心已被汗水打湿了。 “小鬼子,快点出来吧。” 鬼子并没有出来,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衣服,红肿的双眼,无一不是在述说着一场浩劫。 肖彦梁看着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轻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他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正文 第二章 苍天无眼 你是谁?是母亲吗?梦里母亲温柔地摸着肖彦梁的头,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他。 “妈妈!”肖彦梁大声叫着,他趴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靠着的人却变成了那个中年国军。 他不是死了吗?肖彦梁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还活着?”中年国军看着他,只是微笑,却不答话。肖彦梁看着他也笑了。 渐渐的,中年国军的身影模糊了。 “大哥,大哥,你要到哪里去?等等我。”肖彦梁着急了,大声叫着,可中年国军还是消失了。肖彦梁四周一看,不知何时,他回到了下关江边,到处是尸体。“哒哒哒……哒哒哒”“扑哧、扑哧”,枪声和鬼子的脚步声四起,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 …… 肖彦梁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醒了。 “嘿,我这是在那里?” 他趴在床上,盖着被子,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窗外黑漆漆的,床前桌上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橘黄的灯光。他慢慢爬起来,转身坐在床上,背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痛了。 肖彦梁记得他在杀了第五个鬼子后看见一个姑娘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来,是那位姑娘救治的我。 仿佛是验证一般,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恩人,你醒了?我给你端碗粥来。”年轻女子看见肖彦梁坐了起来,赶紧过来把一件棉衣披在他身上,说道。 “谢谢你。”应该是两天了吧,一口饭没吃,肖彦梁还真感到饿极了。 年轻女子没答话,转身走了出去。 肖彦梁这才发觉身上已经全部换了衣服,身子也被人槎洗过了。他一下子脸红了。 门又一次被打开,年轻女子端着一只大碗和一个盛着咸蛋的盘子走了进来。 肖彦梁任由那女子一勺一勺喂他粥,他实在是累了。 粥熬得很好,稠稠的,带着一股子香味,是今年的新谷子吧? 肖彦梁感到一阵舒坦,粥喝下,带着一股暖意,不断地驱散着疲劳。 橘黄的灯光下,身穿浅兰色碎花棉袄的年轻女子专心地喂着,她的双眼充满了对肖彦梁的关切!渐渐的,粥碗空了。“恩人,我再去给你盛去。”年轻女子站起身说道。 “不用了,谢谢你。”肖彦梁摇摇头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我昏了多久?” “恩人睡了一天了。” “哦,不要叫我‘恩人’,我叫肖彦梁,你叫我大哥吧。姑娘,你叫。。。。。。” “那,我就叫你大哥了。大哥,小女子叫许小菇。” 肖彦梁点点头,说道:“以后我就叫你小菇吧。我想下来走走,你先出去吧。” 许小菇答应一声,端起空碗和盘子退了出去。 肖彦梁下床走了几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糟了,院子里的鬼子尸体和摩托车!”肖彦梁在心里叫了一声,慌忙开门出去。 院子里黑漆器的,借着屋里的灯光,依稀看见地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许小菇听见肖彦梁出来,也放下手里正洗的碗,端着灯走了出来。 肖彦梁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你把那些鬼子尸体……”肖彦梁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容易挤出一句话,担心暴露的心情已经被该如何与许小菇谈论白天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剧替代了。因为他忽然发现,无论怎么样,都不可避免的会涉及此事。 沉默,灯光下许小菇的嘴唇已咬出了血印。 “我把他们拖在那边墙边了。”出乎意料,许小菇并没有哭出来,淡淡回答道。 “我去把灯拿来。”肖彦梁慌忙找个借口,随便稳定一下情绪。 拿着灯的肖彦梁在许小菇的指引下来到墙边,也不知到许小菇哪来那麽大勇气和力气竟然把那五个鬼子的尸体拖过来。鬼子尸体被刺刀到处是洞,尤其是那个作孽的地方,肖彦梁眼里闪出了许小菇当时发疯般的动作。 尸体堆在那里,象一堆狗屎,上面血已经凝固,脸上痛苦、惊讶的表情好象至死也不相信自己,大日本皇军的优秀士兵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杀死。 “我们今晚必须把这些垃圾处理了,你没事吧?”肖彦梁回身看着许小菇。 许小菇的身子明显晃了晃,摇摇头。 “好,你给我拿一把锄头。”说这话的时候,肖彦梁心理忽然升起一股豪情,他,一个男人,一定要保护眼前这女子,一定要让她不再受伤害。 肖彦梁跨出一步,伸出手紧紧抱住许小菇。 女子在怀里挣扎了一下,便双手抓住男子的衣服“呜呜”哭起来。 “哭吧,好好哭吧,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肖彦梁的声音也哽咽了,泪水早已滚滚而下。 听了这话,许小菇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一阵,许小菇离开肖彦梁的怀抱,擦擦眼泪,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大哥,谢谢你,我这就去拿锄头。” 看着走开的许小菇,肖彦梁叹了一口气,转身蹲下。他把鬼子身上的手榴弹、子弹盒、皮带都取下,翻了翻口袋,除了士兵证外,还有一些日本钞票。 许小菇已经拿了两把锄头站到边上。 肖彦梁走道门口,翻了翻摩托车,车斗里有二十七块大洋和三根金条,应该是鬼子从许小菇家里抢来的。 两个人费力地把鬼子尸体抬上摩托车,推到两里外的田边。挖坑把尸体、摩托车、用布包好的枪和子弹一起埋了。手枪、手榴弹和大洋、金条肖彦梁没埋,揣在身上。 干完这些,两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回到院子,肖彦梁对许小菇说道:“你累了一天,先去睡吧,我守夜。记着,和衣睡。” 许小菇点点头,进屋去了,肖彦梁来到院子门口,把手枪拿出来,上好膛,靠在院们坐了下来。 12月的天好冷,已经开始下雾了。 “明天让小菇收拾一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肖彦梁开始盘算去哪里逃难。 山里?不行,没船过不了长江,城里?更不行。 算了,还是往西吧,听局长说委员长都撤到了四川,鬼子不可能打到那里的。对,就往西走,能遇到国军就安全了。 想到国军,肖彦梁就想起下关长江边上救了他的那个中年国军。 “大哥,我杀了五个鬼子,也算替你报了仇,你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息了。” 肖彦梁心里一阵黯然,他又想起了父母亲。南京被日军攻破那阵子,他就和父母失去了联系。菩萨保佑他们平安无事吧。肖彦梁心里其实也知道按鬼子的作风,父母亲凶多吉少,他在被鬼子抓住时,亲眼见到鬼子在街上乱杀人。 队里的兄弟呢,他们怎么样了?唉~~~~~~ 肖彦梁长叹一声, “小菇看不出来居然有那么坚强,换个人,恐怕早疯了。”肖彦梁苦笑着甩甩头,活动着冻冷的脖子。 没想到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还能遇上这么一个坚强的女子。 埋垃圾那阵子,两个人相互把身世给对方说了一下。许小菇家是个小户人家,有几亩水田,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今年18了,本来许好人家,不想日本人打过来了,男方全家被炸死。他们原打算先避避风头,再逃走,不想…… 肖彦梁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侧耳听了一下,四周很安静。 突然,许小菇睡觉的屋里传出她的哭声。 “爹,救我,爹,救我……” 肖彦梁疾步跑进屋,点上灯,却是许小菇正在作噩梦。 他赶紧摇醒她,“怎么啦,作噩梦了?” 许小菇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上,两只眼睛楞楞地看着肖彦梁,忽地把头埋在肖彦梁怀里,低声抽泣着,双手牢牢抓住他的棉衣,似乎怕他会突然不见了。 肖彦梁挪了挪身子,心痛地抱住许小菇,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小菇别怕,大哥在你边上呢。”其他的安慰话他也说不出来。 许小菇又沉沉睡去了。 肖彦梁给小菇压了压被子,悄声退出屋,横竖没事,就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太极拳。练完,精神了不少。看看天,已经开始亮了,正寻思着去做早饭,身后门响了[奇·书·网-整.理'提.供],许小菇静静地立在门口。 “你醒啦?再去睡会儿,我做早饭。”肖彦梁这时忽然才发觉许小菇竟然是那么美,就象一个女神。 许小菇走到肖彦梁面前,手交叉放在面前,一双美丽的大眼看着他,看得肖彦梁几乎要把头转向另一方。 “大哥,谢谢你。” “没什么,应该的。”肖彦梁几乎手足无措了,条件反射似的答道。 “我来做饭吧,大哥你休息一下。” 肖彦梁摇摇头。“还是我做饭吧,你赶紧收拾一下,吃过饭就走。记着把钱、房契、田契带上,其他的,尽量少。” 许小菇想想也有道理,答应一声,回屋收拾去了。 做饭的时候,肖彦梁把粮食全部埋好,可不能给鬼子留下什么吃的。 ………………………………………………………… 吃过早饭,天已经完全亮了。肖彦梁把手枪、大洋和金条揣在怀里,手榴弹放在许小菇的包袱里。 站在院子门口,肖彦梁和许小菇最后看了一眼“家”。 “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肖彦梁说完这句话,砖头看着许小菇。 许小菇浑身一颤,惊讶地看着肖彦梁。肖彦梁的眼睛热切地盯着她。 点点头,许小菇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挽起肖彦梁的胳膊,靠在他胸前,看着院子,重复着“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那句话。 雾已经散去,太阳也已经露出脸来,肖彦梁、许小菇并肩向西走去,向着他们的新的生活走去。 。。。。。。。。。。。。。。。。。。。。。。。。。。。。。。。。。。。。。。。。。 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走了很远了,路上也遇到不少逃难的人,肖彦梁不愿意和他们走在一起,他认为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鬼子飞机发现。 现在他们来到一处树林里,坐下休息吃干粮。 “累吗?”肖彦梁关切的问道。毕竟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能走这么久的路。 “大哥,不累。”许小菇一面递给肖彦梁一个饼子,一面说。其实她累得不得了,昨天的创伤还没好,又累了一天一夜,她几乎要趴下了。 “胡说。”肖彦梁低声怪了一句。 “老婆你要是累坏了,怎么能替我生孩子?” 听了这话,许小菇抬起头,羞涩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 “哈,最好一男一女,多了可不要累坏老婆?” 肖彦梁打着哈哈,“老婆,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点水。” 许小菇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离开的肖彦梁的背影,许小菇有些痴了。 在身心遭受巨大创伤的时候,突然闯进一个男人,并且还杀了鬼子救了她,真是菩萨保佑。他是自己的主心骨,自己这一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许小菇完全沉浸在对以后生活的憧憬中。 肖彦梁现在也是满心欢喜,走了一上午,离原来那地儿已有十几里远了,心中想着许小菇羞人的模样,脸已经有些红了。 新田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不好,手下昨天有五个人没回来,虽然是一个星期前由其他部队养好伤的伤员补充进来的,还不是很熟悉,但毕竟是自己部队的人,现在却失踪了。一早起来,刚吃完饭,就被中队长叫去痛骂,心理却不以为然:“一伙骄兵,让他们吃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中队长骂完后要新田马上带队去找失踪的人。 新田一听乐了,“终于可以出去打秋风了。” 一队鬼子就这样坐着车出发了。 沿途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到了肖彦梁养伤的那个院子。 很快,鬼子就发现了血迹。毕竟肖彦梁他们处理得还不是很干净。 “八嘎。”新田大声骂了出来。想到大日本帝国皇军的优秀士兵被杀了,仇恨和怒火已经代替了打秋风的心情。 判断了一下,他指挥队伍向前收去。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的难民,可里面并没有什么壮年人,不是老头老太,就是小孩,连花姑娘也没有,气得新田命令把他们全杀了泄愤。听着支那人临死的惨叫,新田感到一阵阵的快意。其实他很后悔光想到打秋风却没带一个翻译,不然可以审问审问。 快到肖彦梁他们休息的森林了,新田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穿浅蓝色碎花棉袄的年轻女子。 “太好了,出来这么久,总算有所收获。”新田颓废的心情一扫而空,对着手下命令道: “士兵们,快看前面,有一个花姑娘。命令,分散包围活捉。” 听见长官的命令,15个士兵登时来了精神,眼睛已经冒出禽兽般的目光。 树林里许小菇小口吃着饼,肖彦梁还没有回来。 “安定以后买点地,给大哥生个一儿半女,安安生生过日子。” 许小菇一面想着,一面摸着两只手腕上带着的银手镯,那是母亲在自己许了人家后给自己的。可惜母亲已经不在了。 正午的树林安安静静的,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无奈地照在许小菇身上,也照在她周围渐渐逼近的禽兽身上。 当许小菇被不远处枯枝断裂的声响打断思绪而抬起头的时候,她呆住了。 她全身冰凉,惊讶、恐惧、绝望一起涌上心头。 看着周围渐渐围上来的畜生,美丽的眼睛已经充满了泪水。她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一群凶狠的恶狼环视。 刹那间,许小菇一下子平静下来。 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鬼子手中,她情愿死。 许小菇从脚边把包袱拿起来,手伸进去。 早上走的时候,肖彦梁把缴获的五颗手榴弹放在包袱里,路上已经教会了许小菇怎么用-----许小菇当时笑着说学会了可以防身。 许小菇悄悄握住手榴弹,拉开手榴弹的保险,拇指挂住住了弹环。 真的很奇怪,当面临死亡而无法逃脱时,心情会这样平静。许小菇很诧异这一点。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小时侯坐在田边看大人们劳作,想到了用稻草作的口哨。。。。。。 “大哥,下辈子我再替你生孩子吧。” 新田很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发现他们后,并没有象以前遇到的支那女人那样慌张,平静得有些可怕。新田甚至有那么一丝丝佩服。 士兵们并没有长官的心思,他们现在就象看见一只羔羊的狼,有人已经流出口水了,几个离得近的鬼子已经放下枪,扑了过去。 肖彦梁接了水正往回走着,心理盘算着晚上在什么地方歇息,小菇走了一天的路,肯定很累,支撑不住的,搞不好她的脚现在已经起水疱了。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前方响起。 肖彦梁一下子扑在地上,水全洒了。 他这才看见林子外停着一辆鬼子军车,那爆炸声,就在。。。。。。 肖彦梁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边上的泥土,眼睁睁地看着前方。 新田看着安静地坐在前面的女子,心思却忽然飞到了远在北海道的家,家里的妹妹就经常这样安静地坐在田边看着哥哥从地里回来。 当他看见几个士兵扑上去的时候,正要开口制止,却突然惊恐地看见那女子手里的包袱往外冒着烟! “手榴弹!”他大叫一声,快速卧倒。 他知道了,失踪的五个人就是眼前的女人杀的,她的包袱里是那五个人的手榴弹。 随着旁边几个人的卧倒,“轰!”那几个扑上去的士兵被一阵猛烈的气浪远远抛开。 “天呐,那是什么女人啊!”新田趴在地上喃喃说道。 一共死了两个士兵,三个受伤。其他的士兵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楞一楞的。 新田整理好队伍,带着大家向刚才自杀的女子鞠了一躬。清醒过来的士兵明白小队长的心情,也佩服眼前这刚烈的女子。 收拾好同伴的尸体,抬着三个伤者,鬼子上了汽车,回去了。 肖彦梁直到看不见鬼子汽车,才一跃而起,跑到许小菇边上。 许小菇的身子基本上被炸烂了,已经看不清哪是哪了。 肖彦梁“扑通”一下,跪在许小菇身边,抱起只有头颅是完整的身子。 他哆嗦的用手清清擦去许小菇脸上的血迹,看着她安详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干嚎一声,放声痛哭。 “为什么自己要去找水,为什么自己要坚持独自走?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肖彦梁的脸紧紧贴在许小菇的脸上,“小菇,我们还要生孩子呢,还要带着孩子到老家看看,为什么,为什么呀?” …… 傍晚的天空被快要落山的太阳映得红红的,树林里添了一座新坟。 肖彦梁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现在他坐在坟前,手捏着面前的木版,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爱妻肖许氏小菇之墓。”几个字。 肖彦梁抹了一把眼泪,抚摩着两只手镯,轻轻说道:“小菇,你先在这歇着,我去杀鬼子替你报仇,我会随时来陪你聊聊天,说说话,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肖彦梁坐起来磕了一个头,转身大步向林子外走去。 身后,许小菇的墓被冬日的夕阳照着,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正文 第三章 隐身于敌 “八格呀鲁。” 宪兵队长大介洋三看着手里的报告,气不打一处来,两个月时间,从这里到南京短短的七十公里距离,竟然发生了12起暗杀落单士兵的事件,造成12名士兵死亡,死亡原因都是脖子被人从后面用刺刀割断了。 “太可恶了。”大介洋三心里埋怨着春树联队长,他竟然说因为目前华中方面军正在组织进行打通南北交通的战役(指抗日战争期间的徐州会战,台儿庄大战既发生在期间----作者注),兵力不够,不能派兵清剿。 大介洋三争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同意春树联队长的意见-----和北方部队的会师,的确是很重要。自从占领支那首都,部队狠狠惩处了那些支那人以后,支那军队的战斗力和抵抗力似乎并没下降,反而有了提高,弄得军队的兵力几乎只能维持守城了。 “支那真是太大了。”这是大介洋三离开联队队部后的感慨。 大街上,稀稀落落的支那人低着头,匆匆而过,两边铺子生意冷冷清清的。 大介洋三的思路回到了一个月前,作为关东军情报部的一名干部,他和其他四位同事被任命为南京周围城市的宪兵队长。长官当时对他们讲,到了以后,要管束驻军,不要再出现大的屠杀、强奸事件,国际上现在对帝国军队在南京的表现非常愤怒,大本营也下命令,为了维持战争,对占领城市。要改变做法,毕竟帝国的兵力还要集中作战,支那部队还有几百万,可以组织当地对帝国友好的人帮助维持治安。 大介洋三认真执行了上级的安排。他一方面强令商场营业,一方面阻止对难民的公开大规模屠杀并强迫难民参加废墟的清理。一个月很快过去了,现在,他终于明白“支那人多、地大,帝国人少”这几个方面的关系了。 现在这里驻军的主要任务,就是保障前方作战部队的粮草,可是不消灭现在的武装反抗,粮草如何保障? 大介洋三沉思着走进办公室。宪兵队现在只有30人,还有一支200多人的警察----这是大介洋三利用以前的警察局长黄长羽组织队伍。 这黄长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警察局长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他是在大介洋三的招聘启事贴出后,从地洞里趴出来应聘的,当即被大介洋三任命为局长,他又利用关系,拼凑组织了200来人,帮着鬼子维持治安,抓捕抗日分子、漏网的国军士兵、军统的特工等等。 现在,黄长羽就站在大介洋三面前。 “太君,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派120人,5人一个组,对从这里到南京的100里范围内,进行拉网式检查。他奶奶的,我就不信哪个这么大胆子敢和皇军作对。”黄长羽低头媚笑着对大介洋三说。 “不错,我分析过我们遇害的士兵,他们都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在休息时被杀的,手法都一样,用刀割断脖子。但是,只要皇军两人以上走在一起,都非常安全。所以,肯定是一个人干的。自从皇军解放这里后,还重来没有出现非军事人员伤害皇军的情况。黄局长,你的人对这一带都非常熟悉,这个暴民,就交给你了。不过,” 大介洋三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这个暴民很厉害,胆子很大,你的人要小心才好。” “谢谢太君关心。”黄长羽感动得几乎要跪下了。 肖彦梁提着枪,坐在许小菇的坟前。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墓穿上已经冒出了一一点绿色。 肖彦梁呆呆看着,两个月来他不断寻找着杀鬼子的机会。而每一次他干掉鬼子后他就会到许小菇的坟前说说话。仿佛说说话,紧张的心情就会平静很多。 “老婆,我来看你了。知道吗,我已经杀了12个鬼子。鬼子现在都是两个人再一起了,越来越不好杀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停止的。你看这些,” 肖彦梁摆弄着面前的几根小竹管。 “这是我新做的一种地雷。” 前一阵子的暗杀,每一次都要冒被发现的危险,并且,现在鬼子放哨都放双哨,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这种雷,是以前局子里关的一个土匪教他的。把弹簧固定在小竹管里,加一根铁钉,形成撞针,上面再固定上一发子弹,人只要踩到埋在地里的竹管,引起撞针击发,子弹从土里射出,射穿脚掌,这人就废了。以前那土匪的山寨就是用这法子阻挡军队的。土匪同时也对肖彦梁说过,弹簧好找,撞针的力度不好把握,要试几回。 肖彦梁有16根板簧,那是鬼子步枪里的击发板簧,反正那枪太长,也用不上,肖彦梁正是在思考如何处理的时候想到那种雷的。(我好心痛,给游击队或新四军嘛--------大概作者新中国电影看多了,瞎想)。 肖彦梁用了10天,消耗了50发子弹,完成了16个子弹地雷的制造。 “老婆,这种东西死不了人,不过踩着了,也就残废了。怎么样,老婆,你高兴吗?” 泪水已经挂在了肖彦梁满脸的胡子上了。 肖彦梁来到小河边,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好憔悴。 叹了口气,肖彦梁洗了洗脸,向着大路走去。 天明,集中在城外的200多匹骡马在100名日军的护送下,向南京出发了。 大介洋三无奈地看着运输队,卡车基本上用来向北部运兵了,只有靠这些牲口了,好在自从皇军占领之后,这一带并没有什么反抗活动,除了那个人。想到着,大介洋三回头看了一眼黄长羽。 “黄局长,你的人怎么样?出发了吗?”大介洋三的中国话很流利,这完全得益于他在中国的几年和自身刻苦的学习。在这一点上,大介洋三得到了上级和同事们不少的表扬和称赞。 “太君,他们天一亮就出发了,您放心,没有问题的。”黄长羽望这身边的日本人,哈哈腰说道。希望派出的便衣组今天可以完成任务吧. 从晚上起,肖彦梁就在大路上埋好了雷,通过两月的经历,他知道大路上百姓很少,前面正打着仗,谁还敢出城?即使是逃难的,也不会走大路的。每天经过的鬼子队伍倒是不少,大多是运东西的骡马车队。他干掉的12个鬼子就是这种队伍里的,利用放单哨、到井边打水等机会得手的。可惜现在鬼子干什么至少也是两个人以上活动,没有下手机会。 肖彦梁小心地弄去埋雷时地上的痕迹,退到远处,紧张看着。 大约正午时分,一队鬼子押运着东西过来了。 鬼子很悠闲,有的走路,有的坐车,有的嘴一动一动的,伴随着肢体动作-----是在唱歌吧?正午的天晴晴朗朗的,太阳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啪、啪”声,肖彦梁看见两个鬼子一下子矮了下去。其中一个鬼子向前跪下,身上更是多了几个血洞,已是不见活了。 其余的鬼子大吃一惊,不知怎么回事,另一个受伤的鬼子的脸已经吓得雪白,要不是旁边有人在自己突然受伤的时候扶住自己,恐怕。。。。。。 这时,鬼子已经布成警戒阵型了。刚才,明显是从地下射出的子弹,伤了同伴,难道支那军队藏在地下了?可他们既然已开始射击了,怎么还不进攻呢? 好一阵子,鬼子才放松了警戒状态,受伤者伤在了脚部,整个脚掌被击穿,可能以后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支那人太可恶了。鬼子拿枪对着地打了一阵子,除了融化的雪迹,什么动静也没有。 地雷吗?不太可能呀?有这种雷吗? 鬼子把粮食包一包一包抬下,重重地抛在前面,以期能引爆地雷。 肖彦梁心里冷笑着,16个雷,他以4个为一组,铺在道路两旁,先后距离约2里地。 果然鬼子试了约100米,又重新整队前进了,当然,没过多久,再一次有鬼子中奖,其中有一发子弹甚至穿过鬼子脚掌,射入胸口,那鬼子当即死掉了。 余下的鬼子惊恐不安,不再前进了。不久,五个鬼子骑马从来路返回,应该是去求救吧。前面的路根本没法走了。 肖彦梁知道已经没什么看头了。“哼哼,看你们走到什么时候。”鬼子已成惊弓之鸟,这种雷,探测、排除都很费力。 “的确是好东西,就是难弄。”肖彦梁想到。(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前面就是树林了,肖彦梁感觉就象到了家。不过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会儿,因为小菇坟前一片混乱,立的木牌也被折成几块散落在墓地四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肖彦梁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快走几步来到墓前,一个一个查看,都是中国人,年轻的几个人都死了,还有一个老人,一摸,倒还有气。肖彦梁扶起他,检查了一下奇$%^书*(网!&*$收集整理,老人的伤是在肩上。 肖彦梁一看就知道这些是鬼子刺刀弄的。对于鬼子刺刀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现在是一见刺刀,心里就怪怪的,仿佛感到鬼子在用刺刀戳他。 肖彦梁暗叫一声侥幸,差点就让鬼子摸了后路。 肖彦梁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小菇这样子了,鬼子还要来打扰,“日本鬼子,我和你没完!”肖彦梁在心里大喊一声。 老人的穿戴倒还富贵,象个地主老财。他只是因失血而昏迷,肖彦梁用雪敷在老人伤口上,背上他,向自己的住处走去--------离这里大约5里地的一间小屋。自从许小菇不在了,肖彦梁就一直住在那里。 进屋放下老人,肖彦梁开始生火烧水。他把老人的衣服撕开,洗了洗伤口,再从灶里抓了一把草灰敷在老人伤口处。 疼痛使老人醒了,睁开眼看看肖彦梁,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当肖彦梁把姜汤喂给老人后,老人有了一些精神。 肖彦梁大喜过望,喜滋滋地到灶屋作饭去了。两个月,他除了许小菇,没和人说过话,心里憋得难受。 正要下米,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两个人闯了进来。他们虽然穿着老百姓服装,手里却拿着盒子炮。 “你,出来。”其中一人用枪向向着肖彦梁点了点。 当门被踢开的一瞬间,肖彦梁楞住了,为了防止救的那个老人吃惊,他把枪藏在了灶屋的草堆里,此时他是手无寸铁。 肖彦梁顺从地走了出来,另一个马上上前对他搜身。 见没搜出什么,让肖彦梁蹲下后,两人神色轻松了下来。 肖彦梁面向傍晚的太阳,心里一面猜想着对方的身份,一面夸奖着对方: “有经验,让抓捕对象面向阳光进行搜身,使自己处在绝对有利的地方,他们是谁呢?” 这时,从那老人屋里出来一人,瘦高的个子,人还是挺精神的,只是耳朵只有一只。 看守肖彦梁的两个人立刻向那人哈哈腰:“队长。” “队长?是国军吗?不会吧。”肖彦梁疑惑地抬眼看着那个叫“队长”的人。 “小子,你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那队长没理会手下,直接问肖彦梁。 “长官,小的以前是南京的,仗打到南京,我逃了出来,白天路过树林子,救了一个老人,到这里见这里没人住,老爷子又受了伤,就住下了。”这些话,肖彦梁早已想好了。 “屋里是人是你救的?” “是小的今天下午在林子里救的。” 队长没有再问话。他向着屋里喊了一声: “德贵,老太爷醒了没有?” “老太爷?!难道他们是家丁?可是。。。。。。”肖彦梁心里登时释怀,“他穿的那么好,当然是有钱有势的人。我居然救了一个财主。” “醒了。”屋里答应了一声,接着两个小伙子扶着那老人出来了。 “老太爷安康。”另外三人忙向老人打个千。 “是我儿子叫你们来的?”老人靠在小伙子身上问道。 “是。。。。不是,这事回去再向老太爷细说。老太爷您这是。。。。。。?”那队长陪着笑,小心答道。 “混帐东西,怎么对待我的救命恩人的?小伙子快起来吧。”老人没有回答,眼里却闪出一丝怒色。 肖彦梁看了看队长。 “叫你起来就起来吧。”队长对肖彦梁说道。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肖彦梁说着,慢慢站起来。 “我儿子呢?”老人见肖彦梁站起来,问队长。 “还在城里呢。老太爷,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抬您回去。” “好。” 当下,几个人把床板卸下,扶老太爷躺好,抬着向城里走去,肖彦梁自然也跟着回去。天知道自己怎么会救一个汉奸的父亲。 听说回城,又看见这么大架势,肖彦梁早已明白这老人------老太爷的儿子是一个汉奸,而且肯定还是个大汉奸。肖彦梁此时是又恨又悔。 回到城里,天已经完全黑了。 听说父亲受伤,黄长羽又急又气,匆匆忙忙地找来大夫,直到给父亲上完药,才来到客厅见肖彦梁。 肖彦梁坐在客厅里看着黄府的人忙上忙下,心里已经悔死了,恨不得马上离开,可是那队长一直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王八蛋,有你的。”肖彦梁心里骂着。 黄长羽来到肖彦梁面前,一拱手:“小兄弟,谢谢你,要不是小兄弟援手,家父恐怕早已。。。。。。。” “长官,这怎么敢当,折煞小人了。” “这是我们警察局长黄长羽黄局长。”队长介绍说。 “黄长羽?怪不得这么眼熟。”肖彦梁一下子想起来眼前的局长是谁了。 前年肖彦梁的上司过生日,周边警察局的头面人物都来道贺,这黄长羽当时正是自己接待的,还是在一张桌上。 自己杀鬼子的事,鬼子肯定有所察觉,那队长一伙肯定是搜查队,看他那样对附近很熟的样子,对自己这个外来人怀疑得很呢。看来,只有靠黄长羽这棵树解除自己的不利了。只是老太爷怎么会被鬼子袭击呢? 想到这,肖彦梁双腿一并向黄长羽敬个礼。 “黄局长,原南京下关警局巡警队长肖彦梁敬礼。” 听到这句话,黄长羽疑惑地看了看肖彦梁。马上他也想起来了。 “哈哈,原来是肖队长,好久不见,怎么落魄成这样?”黄长羽再一次向肖彦梁一拱手,满脸笑容地问道。 “唉,别提了,日。。。。。。皇军进城时,上司们全跑了,那个叫乱。小弟我也只好跑路,可又不知道往哪里跑。在乡下藏了几天,想来想去还是回苏州老家。今儿白天路过树林,见到老太爷负伤倒地,我被着他走了5里多地才见到一间屋子,一瞧,没有人住,小弟也管不了那么多,先救老太爷要紧。,老太爷真是好运气,那户人家走得匆忙,还剩了不少东西。刚喂完老太爷姜汤,正作饭,这位。。。。。。”肖彦梁望着那队长。 “兄弟叫张旭,”那队长一拱手:“肖队长,不好意思,方才多有得罪。局长,我是见到那屋烟囱冒着眼,带兄弟们去看看,正好碰见老太爷的。” “张队长客气了,我现在是个逃难的人,别叫肖队长,叫我彦梁得了。见到怀疑的事和人,本来就应该那么做,我哪会怪队长呢。”肖彦梁冲着张旭也是一拱手。 “只是,局座,老太爷的伤是皇军的刺刀伤的,怎么。。。。。。” “唉,”听见肖彦梁叫了一声“局座”,黄长羽心里很舒坦,“在首都混的,就是不一样。” “前两天我把我这里的情况派人通知了老太爷,要他不要担心,过两天我派人去接他过来,谁知老太爷说村里土匪闹得厉害,一心急,带了几个人自各儿来了,不想遇见一队日。。。。。。皇军,他奶奶的二话不说就开始抢东西,打死了几个家丁,刺伤了老太爷,还把三妈和两个丫鬟也抢走了。” “肖兄还没有吃饭吧,走,里屋请。”黄长羽大致说了一下老太爷的事,向肖彦梁一伸手。心理怎么想的,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黄长羽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好象很高兴老太爷大三姨太被抢。 饭桌上,肖彦梁一声“得罪”就开始吃起来,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 吃完饭,黄长羽带着张旭、肖彦梁来到书房。 “肖兄,告诉我,前阵子皇军被袭的事,是不是你干的?”黄长羽看着肖彦梁,沉声问道,张旭的手已经握住了枪柄。俩人一前一后夹着肖彦梁。 肖彦梁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跪下,头一抬,眼泪已经涌出了。 “局座,想当初南京城破,皇军大肆杀人,我肖彦梁如丧家之犬逃了出来,整日为填饱肚子四处晃荡,我怎么敢。。。。。。肖彦梁愿入牢房,待局座查清了,再放小人不迟。” 肖彦梁早想到会有这么一问,黄长羽既然不知道老太爷被袭,还四处派人严格搜查,这人当汉奸是铁了心了。自己在南京也不是白混的,做戏作得十足。 黄长羽盯着肖彦梁看了一阵子,渐渐地眼角露出笑容。 “不是就好,兄弟我也很难呀。你起来吧。” 肖彦梁闻声,很累的样子,扶着书桌站了起来。 “我看这样,肖兄以前也是当过警察的,不如留在我这里,继续当巡警队长,这样,张旭也可以把精力多放点在城外事情上。反正肖兄回老家也没事做。” “这样行吗?”肖彦梁迟疑地问道。 “我说行就行,不用担心。张旭,告诉你那几个弟兄,肖彦梁是我父亲的随从,别给老子到处乱讲。” “是,局座。”张旭也不是傻子,瞧见肖彦梁喊了“局座”那黄长羽舒坦的样子,也马上改口。“放心吧,谁敢,我就剥了他的皮。”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报告局长,大介洋三队长来了。” 注:肖彦梁所使用的子弹雷,大量见于78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现移于此。 正文 第四章 救人到底 客厅,大介洋三正在回味刚才茶的余香。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太君。”黄长羽一出现,忙弯下腰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让太君久等了。” 大介洋三看着黄长羽恭敬的样子,心里感到一阵一阵地满意。 “支那人真是劣等民族呀。‘商女不知亡国恨’,他们的老祖宗都知道自己是这样子,真是没救了,他们占着这地方,实在是浪费。” 大介洋三一面想着,一面满脸笑容地对黄长羽说: “哈哈,黄局长客气。听说令尊大人在城外受了伤,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 黄长羽的腰弯得更底了。 “谢谢,谢谢太君关心,家父上了药,业已休息,卑职代表家父谢谢太君关心。” “听说令尊大人是被皇军伤的?” “误会误会,想必家父和皇军之间当时有一些误会,才使家父受了点伤,已经不碍事了。” 大介洋三看着黄长羽满脸的媚笑,心里忽然非常鄙视和讨厌对方。在中国这么久,对中国的历史他还是有所了解。他非常佩服中国历史上的英雄的,可是,如果没有眼前这种人,帝国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对支那的占领啊。 大介洋三怀着矛盾的心理,对黄长羽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调查这事的,太可恶了,我三令五申要善待平民,他们却还是这样!” 话虽这样说,可大介洋三想的正相反,“太可恶了,杀人居然不杀干净,还要我堂堂宪兵队长亲自来安慰这些低等民族。” 黄长羽感动得几乎要跪下了。 “谢谢太君,家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皇军也是误会了,卑职和家父哪里敢劳太君大架,再说现在皇军作战正酣,怎么能为这点小事耽误呢?” 大介洋三非常满意黄长羽的话,拍了拍黄长羽的肩: “你的心肠非常好,你和令尊大人都是识大体的人,有你们的帮助,大东亚圣战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是,是。”黄长羽连忙回应着。 “这事先到这吧,”大介洋三转移了话题,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黄局长,今天白天,运输队又被袭击了,你的人查得怎么样?” 一说到这事,黄长羽的脸色也开始沉下来。说实话,他其实一直在怀疑肖彦梁,可是看他刚才害怕和委屈的模样,黄长羽又打消了怀疑。 他小心地回着大介洋三的话:“太君,没有什么发现,周围也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而且,太君,看今天的情况,那个人也太可怕了。” 大介洋三背着手长出了一口气,黄长羽的想法他何尝没有,这个捣乱者居然想的出子弹地雷这种东西,也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办呢? 看着大介洋三没说话,黄长羽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太君,我看能不能再成立一个巡警队,重点负责城里的治安,便衣队重点放在城外?争取早日除掉凶手。” 大介洋三心头一动,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一主内,一主外,里外随时保持联系。 “可以,黄局长,明天你到我这里来,我们再详细谈谈。”说着大介洋三看看怀表, “呵,时间也不早了,黄局长我也该告辞了。” 送走大介洋三,黄长羽进去看了看老太爷。 老太爷已经醒了,旁边的丫鬟正一勺一勺地喂他吃粥。 “爹,您怎么样?”黄长羽摆摆手阻止了丫鬟的行礼,径直坐到床边。 “长羽,你来啦。唉,飞来横祸。狗日的日本人。”老太爷狠狠说道。 “嘘!”黄长羽下意识地四周看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这事就先不要理了,咱认倒霉。对了,爹,你看那肖彦梁真是路过,偶尔救了您?” 到现在黄长羽还是对肖彦梁不放心,这小子年轻,功夫又好,谁知道呢。 “怎么?怀疑他不安好心?”老爷子眯了眯眼,想了一下,“他确实是路过,那时晌午已过,我们路过那片林子遇上的日本人。妈的,他们二话不说,就抢人抢东西,根本不听你解释,东西还罢了,竟然连你三妈……。不说了,刚才你也讲,你的人遇到我的地方离那林子有5里地,过了晌午,他就没道理跑五里地到林子里去了。” “也是,那屋里并不缺粮食,林子里又没什么东西,5里地,没事到那儿干吗。”黄长羽豁然开朗。 依他的想法,肖彦梁袭击了日本人以后,应该马上跑掉,他根本没道理往林子里跑。 彻底解除对肖彦梁的怀疑后,黄长羽的心情好多了。 “爹,你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老太爷点点头,黄长羽便起身离开了。 厢屋里,洗了澡换了衣服的肖彦梁并没有睡着。 “走,走不掉的,一走就暴露了,可是,难道留下来当汉奸?” 肖彦梁陷入了重重的矛盾中。 窗外,已是深夜了。 第二天,黄长羽带着肖彦梁到了日本宪兵队。 肖彦梁无聊地站在走廊上,不时对来往的鬼子点头哈腰,约过了1个小时,大介洋三和一个陌生人送黄长羽出来了。 “黄局长,就这样子,赵队长还要靠你多多帮助才行。”大介洋三转头对黄长羽说道。 “还望黄局长多多指点。”那个陌生人对黄长羽一拱手。 “没问题,没问题,都是为太君服务。”黄长羽慌忙说道。 黄长羽走出宪兵队大门,脸已经阴沉下来。 肖彦梁见状,问了他一句。 “局座,您怎么啦?,那两人是谁?” 黄长羽咬咬牙,回答道:“彦梁兄弟,我对不住你,原打算成立巡逻队,你来当队长,不想日本人却另选了一个人。那个日本人,就是宪兵队的大介洋三队长,他选的替代你的人,叫赵广文,就是那个和大介洋三在一起的人,原来是上海军统局的,日本人进入上海,他就一直跟着,大介洋三昨天晚上才把他要过来。” “哈哈,”肖彦梁笑了一声,“我当什么事让局座生气,这点小事,局座不必往心里去,小的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遇见局座,又赏小的一口饭吃,小的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敢让您再费心呢?” “哈哈,难得彦梁兄弟这么想。”黄长羽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我看这样,彦梁兄弟你先受点委屈,到张旭的便衣队当个队副吧。” “谢局座赏识。”肖彦梁在昨晚已经决定,先弄一个合法身份,再做其他的打算了。只要有杀鬼子的机会,就决不放弃。 张旭咋一听肖彦梁给他当下手,楞住了,不过他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毕竟老太爷的命,是肖彦梁救的。 肖彦梁换衣的那阵子,黄长羽告诉张旭让他好好地小心监视肖彦梁,说到底,这老狐狸还是对肖彦梁没有完全解除怀疑。 张旭是黄长羽从老家带出来的,一直跟在黄长羽身边,枪法极准,为人又很收敛。对黄长羽来说,在这混乱的年代,张旭是他唯一可以真正信赖的人。 张旭完全同意黄长羽的怀疑,其实,当他第一眼见到肖彦梁的时候,就几乎认可了肖彦梁是他们要找的人。 “旭子,”黄长羽缓缓对张旭说道,“你找机会试试他,不过不要用杀老百姓人的方式,也不要带他到日本人杀人的地方看他的反映。为什么呢,想想当初日本人进城杀人的时候,你的表情吧。虽然我们现在帮日本人做事,但谁知道以后呢?用什么办法试肖彦梁,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要牢记,即便是确认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也不要轻举妄动。” “局长,不要‘轻举妄动’?”张旭不明白了。 “你想想,日本人来中国半年多了吧,他有多少人?中国有多少人?日本人现在顶多占一些城市。而我们呢,不可能一直在城里吧,还要出城吧?老太爷此次前来,就因为乡下共匪闹的。我看那些子共匪是已经利用国军撤离,日本人无力占领的空挡开始活动了。况且蒋委员长的抗日决心很大呢。再说,他奶奶的,别看我是局长,就他妈一个普通日本兵,老子也要必恭必敬。我们必须给自己留一手。” “局座,我明白,您的意思肖彦梁是委员长那边的人?” “说不准呐,这样,待会他出来,你和他结拜吧。”黄长羽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时,肖彦梁换了衣服出来。 “肖队长好精神。”黄长羽笑着夸了一句。 “谢过局座,拜见张队长。”肖彦梁一拱手,向两人行礼。] “哈哈,肖队长,你我二人这么叫,也显得太生疏了,”张旭反映挺快,打了一下肖彦梁的胳膊,“不说我们以前是同行,现在是同事,更何况你是我们老太爷的救命恩人,我看肖队长不嫌弃的话,我们就此结拜吧。” “这。。。。。。”肖彦梁吃惊地看着张旭,转头看了看黄长羽。 黄长羽非常满意张旭的反映,见状笑着对肖彦梁说:“既然如此,肖队长,我看你也别推辞了。走,到里屋关帝爷面前去吧。” 拖着惊呆的肖彦梁,三人来到关羽面前,此时,肖彦梁也知道只有结拜了。 论岁数,肖彦梁28,张旭31,俩人当下在关羽面前行完结拜之礼。 “大哥。”肖彦梁饱含热情地对着张旭一拜。 “兄弟块块请起。”张旭慌忙扶起肖彦梁。 “好好。”黄长羽拍着俩人的肩,对张旭吩咐道:“张队长你带肖队长去城里熟悉熟悉,晚上就先住在你那里,等找到房子再搬过去。” 现在肖彦梁穿着一件黑稠褂子,斜跨一支驳壳枪,跟在张旭旁边,往警察局大院走去。 走在街上,张旭随口向肖彦梁介绍情况。 “本来日本人来的时候,城里的人就基本上逃光了,(逃光了?只怕是杀光了。肖彦梁心想。)后来,宪兵队成立后,大介洋三开始全力保护和挽留难民,鼓励商铺开业,现在这样子才有原先那么一点样子。” 张旭边走边说,忽然回头一笑,“兄弟,知道最早开业的买卖什么吗?” 最早开业的买卖?肖彦梁想了想也笑着答到,“不是窑子,就是澡堂。” “哈哈,高,高,不愧是干这行的。”张旭笑着说道,“最早开张的买卖,是澡堂子。现在城里有五家大的澡堂,其中四个是日本人专用的。” “专用的?”肖彦梁听了这句话,不由地皱皱眉头。 -------------------------------------------------------------------------------------------------------------- 10几天过去了,现在已经是1938年3月了。 肖彦梁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来当警察的习气,和其他的便衣队成员抽烟、喝酒,已经打成了一片。期间,他也和便衣队出去过,并趁机把以前的手枪取了回来。 在张旭的汇报下,黄长羽对肖彦梁的怀疑越来越轻了。 这天下午,肖彦梁在街边吃着凉粉,街上人虽然比他刚来的时候要多一些了,但人与人之间还是少了战争前的那种对生活的激情。 一阵骚动打断了肖彦梁的暇思,抬头望去,一个穿淡蓝色衣服的姑娘匆匆跑过,后面四个鬼子唧唧歪歪一边叫着,一边追着。 熟悉的颜色,似曾相识的场景,肖彦梁站起来,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转身跟着鬼子跑去。身后,老板收起钱,摇摇头,长叹了一声。 肖彦梁不紧不慢地跟着,路边的人看见这一幕,惊慌地四处躲闪着,乱世之中,有谁愿意去冒险呢? 一个小商贩因为紧张,竟把自己的摊子弄翻了,摊子上的水果登时倒了一地。一群小孩子马上扑上去拾抢。 肖彦梁并不着急,他在南京当警察的经历,使他在便衣队的10几天里,已经基本熟悉了城里的道路。他知道前面是个小巷子,人并不多。既然已经动了杀机,他就并不想过分的让人注意自己。 饶过混乱的人群,顺便抢了一件衣服和一双鞋。他在心里对被抢的人道声歉,而被抢的人在一边大呼倒霉。隐隐看见前方人影晃动,肖彦梁提气加快了脚步。等他赶到,人已经不见了,不过旁边的屋子却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一阵阵得意的笑声。 “妈的,狗日的动作倒快。”肖彦梁骂了一声,轻手轻脚来到门口。 拨开门,四个鬼子和那个姑娘果然在屋里,其中一个鬼子已经脱了上衣。上好刺刀的枪,放在了墙边上。 肖彦梁,脱下黑绸外装,换上刚才抢来衣服和鞋,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门,一滚身,闪进屋里,双手各拾起一把枪,用力向前面的两个鬼子的胸口刺去。 当肖彦梁踹开门的时候,屋里的四个鬼子一楞,没反映过来,待到肖彦梁手持双抢向自己刺来时,才条件反射,想起应该躲避,可惜已经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肖彦梁手里的刺刀划破黄色的军服,毫无阻挡地刺进鬼子的胸口,手一转动再一抽,血大量涌出,立刻把军服侵湿了一大片,两个鬼子捂住胸口,张嘴想要喊什么,嘴里却喷出大量的鲜血,喊不出来了。 肖彦梁随手把左手的枪仍在一边,双手握紧抢,冷眼看着面前剩下的两个鬼子。 鬼子紧张地看着肖彦梁,甚至那两个同伴重重到在地上也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枪,就在墙边,可惜中间隔着一个人,这个人刚才干净利落地杀了两个同伴,真是好厉害。 仿佛有一种默契,也许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两个鬼子大叫一声,左右分开,一矮身,想从肖彦梁的身体两边滚过去。 肖彦梁冷笑一声,也是一矮身,左脚划个圆,揣在右边的鬼子身上,那一脚力量好大,直把他踢得凌空飞起,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左脚把鬼子踢飞,肖彦梁手里的枪也没闲着,矮身,左脚踢出的同时,手里的枪柄也已经顺势砸在右边鬼子的左腿小腿上。 “咔”一声脆想,鬼子一声惨叫,左腿已经不能动了,可他还是向放枪的地方爬去。 肖彦梁走上前蹲下身,一把摁住鬼子的头,提起枪柄在他的断腿上狠狠砸下去,鬼子发出长长的惨叫声,只不过头被按住,只发出沉闷的声音。 肖彦梁取下刺刀,抓起身下鬼子的头发,把刺刀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抹,鬼子象被割断脖子的鸡,用力挣扎了一阵,不动了。血并没有喷出,只是淌了一地。 肖彦梁看看鬼子已死,起身来到昏过去的鬼子身边,他就是脱去上衣的那个鬼子。肖彦梁取下他的皮带,把他牢牢捆好,又摘下鬼子的军帽塞进他嘴里,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鬼子的胸毛。 剧烈的灼痛,一下子把鬼子弄醒了,当然,胸毛没多久,也烧尽了。 醒来的鬼子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中国人。中国人看他的眼神,和他以前看待死的中国人的眼神竟是那么地相似! 肖彦梁伸手取过军服,铺在鬼子赤裸的上身上,然后举起刺刀,一下扎在鬼子的心房上,再用力搅动,鬼子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胸口的血已经把军服侵了一大快,却并没有喷出,嘴里涌出的血也把军帽染变成黑色了。 肖彦梁站起身,四处望望,四个鬼子都已经死了,他把四把枪全部摔碎,把三颗手榴弹揣在身上。他拉起已经变得有些傻的姑娘,拉上被鬼子扯开的衣服,伸手拍拍了那姑娘的脸,那姑娘清醒了过来,脸色发白,刚才的一切,仿佛跟梦一样。 肖彦梁拉着姑娘出门,冷清的巷道还是没有人。换好衣服,他两个人东走一下,西晃一下,饶了好大一个圈子。一直到一个面摊才停下来。 肖彦梁要了两碗面,和那姑娘一人一碗,那姑娘的脸色因为走路的原因,已经不再发白了,但是心里还是非常害怕,拿筷子的手,还在微微颤动。 肖彦梁拍了拍她的手,稳定了一下她的情绪,笑着说:“没事了,吃吧。”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正文 第五章 紧急出动 “你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 吃过面,肖彦梁和气地问道,语气里根本就没有刚才的杀戮。就象一位大哥问小妹妹。 那姑娘看了肖彦梁一眼,眼里已经包满了泪水。 她叫高翠儿,17岁,苏州人,本来和父母逃难路过这里,不料大介洋三下令拦阻难民,并抽调难民进行城市修复重建,却不料不堪重负,生病死在工地上了。遗体当即被鬼子就地埋了,要不是别人告诉她,她还不知道。 当时她感到好象天都塌下来了,要不是邻居的照顾,她已经不想活了。 看着眼前的高翠儿痛不欲生的样子,肖彦梁心里一阵难受。 “我是便衣队的副队长肖彦梁,”肖彦梁向高翠儿自我介绍。“我和我们队长住在一起,房间多,是个小院子,正想找一个人给做做饭、洗洗衣服。我看反正你也一个人,不如到我们那里吧。” 见高翠儿迟疑着没有答应,肖彦梁忙说:“这样子,我先带你去看看,行,你就住下,不行,我再送你回去。” 听了这话,高翠儿忙说:“肖……肖”,她一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肖彦梁笑了笑,“你叫我肖大哥吧。” 肖彦梁的笑容仿佛让高翠儿吃了定心丸。 “是,肖大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和你走吧。” 肖彦梁付完钱,站起来带着高翠儿回到了住的地方。 刚回到院子,黄长羽和张旭就推门进来。 “局座好。大哥好。”肖彦梁一见俩人,马上敬礼喊到。 “呵呵,大家自己人,不必客气啦。”黄长羽很满意肖彦梁的礼数。他眼睛一转,看到躲在肖彦梁身后的高翠儿。 “这位姑娘是……” “局座,大哥,这是我请的给我们做饭洗衣的佣人,叫高翠儿。”肖彦梁慌忙上前一步介绍说。 “局座,我查过了,她的父母死于战乱,孤苦一人,也怪可怜的,正好我和大哥也缺一个做饭洗衣的人,所以就叫上了她。”肖彦梁回头把高翠儿拉出来,“这是我们警察局长黄局长,这是我大哥。” 肖彦梁一边介绍,高翠儿一边行礼。 黄长羽心想:“好小子,真是在首都待惯了,才几天工夫,就找佣人了。” 想归想,话却变成:“肖兄弟不必多虑,今天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哥俩过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谢局座。”肖彦梁再一次敬礼。 张旭笑了笑,向高翠儿一挥手,“你先进去吧,我们在这说说话。” 高翠儿答了一声“是。”便向里屋走去。 待高翠儿进去,黄长羽和张旭的脸色已经阴了下去。 “怎么啦?”肖彦梁见俩人脸色不好,也放下嬉笑的心情问道。 “还不是那个赵广文。”张旭气呼呼地答到。 “赵广文?”肖彦梁不明白了。这赵广文和他们便衣队各管一段,而且他还是黄长羽的手下,怎么回事? “唉。”黄长羽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旭对肖彦梁解释说:“这王八蛋,仗着有日本人撑腰,在城里横行霸道,从来不把我们便衣队放在眼里,看在局座的面子,我们也就认了,没想到今天居然……” 张旭的一番解释,肖彦梁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下午,也就是肖彦梁杀鬼子救人的时候,两个便衣队队员正在吃凉粉,几个巡警过来向老板要钱,老板说没钱,几个混蛋居然要掀摊子。 便衣队的人平日里也很横,见巡警队的这样,心里就不痛快,就说要要钱、要掀摊子,等他们吃完再说。 谁知那几个巡警队的根本不把便衣队放在眼里,竟然掏出枪,硬说两便衣队的是可疑分子,不仅掀了摊子,还把便衣队的抓了回去。 黄长羽给赵广文打电话,赵广文居然找借口说自己不在。把黄长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找肖彦梁,下面的人说肖队长上街去了,只好找张旭。等张旭匆匆忙忙赶到巡警队[奇·书·网-整.理'提.供],两可怜虫已经被痛打了一顿。 见张旭亲自来取人,赵广文才假惺惺地骂了手下几句,对张旭说实在不清楚这事等等。 “兄弟,我两得想想办法出这口气,你看看赵广文那混蛋哪里把局座放在眼里。”张旭对肖彦梁说道,脸上的刀疤一跳一跳的。“刚才我陪局座去看过挨打的兄弟,至少得躺半个月!都是一个局的,下手太狠了。” “要找巡警队的茬,我这里就有现成的。”肖彦梁心说。城里死了四个鬼子,怎么样也可以说巡警队不务正业,缺少对皇军的保护,造成四个皇军死亡的重大治安事故。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 “局座,大哥,这事我看还不能急,得从长计议。板倒赵广文一时还做不到,不如晚上找几个兄弟做了那几个惹事的巡警,日后就说是共匪做的。”肖彦梁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本来巡警队欺负便衣队的事时有发生,他也想出口恶气。 黄长羽和张旭楞住了,肖彦梁的话大出他们意料,这想法也太狠了。 “这……”黄长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局座,肖弟的主意我看不错。妈的,反正巡警队的人也是他赵广文召集的,”张旭对肖彦梁的话很动心。“老虎不发威,我、当我是病猫。” 见两个人都同意,黄长羽也不好说什么了。 “我看这样,人还是不要杀,打断他们的腿呀胳膊什么的就行了。”黄长羽毕竟还是担心事情闹大。 “是。”肖彦梁、张旭俩人回答到。 黄长羽走了以后,张旭笑着看着肖彦梁,“兄弟,那姑娘是兄弟新认识的相好吧?厉害厉害,什么时候也教我一下?”恼心的事有了方法,张旭就开始审问肖彦梁了。 和张旭一起住了十几天,肖彦梁和张旭混得烂熟,见他一问,也笑着说:“哪里哪里,大哥可别乱说。我和她一点关系没有,她真是我今下午在街上吃饭时遇到的。我们俩总在外面吃饭,衣服也没人洗,总不是个办法,就带她来了。我看大哥也老大不小了,看着合适,不如我以后叫她大嫂如何?”说完,一下子跑开了。 “大嫂?”张旭一下子没反映过来,接着开始追打肖彦梁。 屋里的高翠儿看见俩人你追我干,心里感到纳闷:“他们,真是便衣队的正副队长?” 此时的肖彦梁和张旭,并不知道他们没有时间做刚才商量好的事。 晚上,当肖彦梁、张旭正在便衣队挑人时,黄长羽突然来到便衣队。 “快,快,全体集合。”黄长羽满头大汗,焦急地吹促着。 便衣队很快集合完毕。队员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怎么会事。 “各位,今晚皇军紧急出动有任务,接大介洋三队长的命令,我们要全面配合皇军的行动。现在全体出发,到南门口集合。” 便衣队产生了一阵骚动,和皇军一起行动?这还是便衣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 混乱的人群匆匆忙忙地向南门口跑去。有不少人在低声说话。 肖彦梁和张旭跟在黄长羽身后,他们也是很惊讶。肖彦梁低声问黄长羽: “局座,怎么回事?这么晚叫兄弟们集合。” “好象是许子乡有共产党部队,刚才袭击了皇军的一个据点,现在去增援。”黄长羽阴着脸说道。 “共产党?”肖彦梁沉默了。火把下,张旭的脸一闪一闪的,也不知到在想什么。 南门口,已经汇集了大约500日军,除了便衣队,赵广文的巡警队也来了。看起来是倾城出动了,不知袭击据点的抗日部队有多少人。 大介洋三骑在马上,看着集合的部队,心里一阵阵地焦急,刚才联队长把他叫去,告诉他许子乡的据点被包围了,据报告,象是共产党的武装,人很多,据点快顶不住了。他立刻主动请求带人增援,联队长同意了,命令他马上集合城里的部队和便衣队、巡警队去火速增援。 “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许子乡据点的驻军小队长是大介洋三从小一起张大的好朋友,前天还来城里和大介洋三见过面。 好容易队伍集合完毕。 “出发,目标许子乡。快!”大介洋三急促的发令,部队出发了,便衣队、巡警队走在前面,日军跟在后面。除了脚步声、马蹄声,没有任何人说话,整支部队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谁也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事。 走了约1个半小时,增援的队伍到了求援的地方,可是,他们来晚了。 枪声已经听了,没有一个人,眼前只有坍塌的碉堡,四周的地上,没有熄灭的余火,随风飘动,仿佛在嘲笑赶来的人。 一个又一个的弹坑,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的被子弹打死;有的被刺刀刺死,有的被刀砍死,甚至有的尸体的头已经不见。不同的形状诉说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刚结束。 日本士兵们看着同类的下场,有的已开始哭泣,有的握紧了枪杆,便衣队、巡警队低着头,想着以后出城要怎么样小心。 对方强大的力量也深深地震撼了大介洋三。据点有50多人的部队,配有三挺机枪,竟然被地方武装打败了。 他吸了一口气,一挥手,部队散开开始搜索生还者。 大介洋三走到碉堡前,眼前的建筑已经坍塌了,只有底部的一圈残骸还反映出他的曾经有个名字叫碉堡。 “报告,”一个士兵跑到大介洋三的身边,“我们发现了一个军官的遗体。” 大介洋三回过头,看了士兵一眼,目光中不停地闪烁着某种犹豫。 “带路吧。”沉默良久,大介洋三轻轻说道。 那是一个和大介洋三差不多年龄的军官,四肢大字型地躺在地上,上半截基本上已经被炸烂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周围也躺了几个被炸死的士兵。[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大介洋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富岛君,我来晚了啊,正是对不起。”蹲下身子,大介洋三轻轻合上那个叫富岛的日本军官的眼睛。 “我来晚了呀!”大介洋三干嚎一声,“富岛君,想你我前日一别,竟成永别!” 一边的日军士兵也受到感染,落下泪来。 见此情形,黄长羽忙上前一步,扶起大介洋三,“太君,节哀顺便,不要伤了身子” 赵广文也上前一步扶住大介洋三,“太君,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许子乡,看样子,战斗刚结束不久,共匪一定还没有跑远。” 赵广文这么一说,大介洋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他的士兵们都在向地上鞠躬,现场除了日军尸体并没有其他尸体。 “看来没有一个活人了。”大介洋三心里叹了一声。“部队集合。” 日本兵放下手里的清理工作,迅速集合。大介洋三走到队列前面,阴着脸,看看部队,稳定一下情绪,说道: “士兵们,面前死去的士兵,是为大日本的圣战死的,是为天皇陛下的圣战死的,他们的灵魂将要升入天堂。可是,那些可恶的支那人的灵魂是肮脏的,是要下地狱的。大日本皇军优秀士兵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要追击那些支那人。况且,我还得到消息,袭击这个据点的支那人是一支共产党部队,知道吗?共产党是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坏,最邪恶的组织,参加共产党的人也是最不能饶恕的人。现在,我命令,全体向为圣战,为天皇陛下而死的军人三鞠躬。” 在被迫鞠躬的时候,肖彦梁心里对大介洋三的话不一为然:“共产党再怎么着,只要能杀你们这些鬼子,我就佩服。” “我命令,”大介洋三抽出指挥刀向前一指,“目标,许子乡,包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跑掉。便衣队带路。” 走的时候,大介洋三要黄长羽派几个人回城里报信,要城里组织人过来收拾。 走在队伍里的肖彦梁心里一阵焦急,他知道被鬼子包围的结果,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肖彦梁心里一阵刺痛。 当大队日军到达并包围许子乡时,天已经要亮了。早起的居民一下子就发现了村外的日军。 “日本人来啦~~~”一声凄厉的喊声立刻打破了四周的宁静,登时,哭声、喊声、尖叫声、脚步声到处响起,居民们慌忙起来,大部分衣服还没穿好就开始跑,父母抱着孩子,丈夫拉着妻子,儿子搀着父母。。。。。。 大介洋三见已被居民发现,刀一挥,“把他们全部带到空地集中。记住,一个不许跑。” 便衣队、巡警队、日军一下子扑了过去。 肖彦梁没有机会放人,他、张旭和赵广文被黄长羽叫住跟着大介洋三。 不远处响起了枪声和惨叫声。 当这一切安静下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许子乡正中央的晒谷场上,挤满了三四百老百姓,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军,便衣队、巡警队站在更外围。 晒谷场前面已经树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捆绑着六个满身血迹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头上还缠着绷带。看样子,他们是昨晚袭击据点的人中的一些伤员。地上还有几十具尸体,上面残存的泥土表明是从地里挖出的,也是昨晚袭击据点的人中的牺牲者吧。 大介洋三站在晒谷场前面的碾子上面,冷冷看着鸦雀无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头涌起一股狠意。 “你们,”大介洋三舔了舔嘴唇,“这些可恶的支那猪,我们大日本皇军在这里进行圣战,在这里保护你们不被共产党欺负,可是你们呢?竟敢窝藏袭击皇军的人。”说到这,大介洋三指了指绑着的伤员和脚下的尸体,“这些,就是从你们家里搜出的伤员;这些,就是从你们地里挖出的袭击者的尸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你们的良心坏透了,你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们统统应该死,只有用你们肮脏的猪血,才能洗清你们的罪过,才能警告和教育其他地方的人。对侵犯皇军的人,皇军决不宽舒。” 大介洋三说完抽出刀,来到一个伤员面前。 “说,你们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伤员抬起头,看着大介洋三,他大概只有20岁左右吧,个子并不高,腿上绑着绷带。听了大介洋三的问话,他的眼里没有慌张,只有蔑视。 突然,他一张口,吐了大介洋三一口血水,大介洋三整齐干净的军服上登时血迹斑斑,脸上也挂满了血珠。 伤员随即大声喊到: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 话未喊完,大介洋三已经用足力,举刀斜劈了下去,那个伤员连绑他的木桩一起一下子被劈成了两截,内脏、鲜血刹时洒了一地。伤员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用尽气力喊出最后几个字: “。。。。。。万岁!” 下面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呕吐,更有小孩子哭了出来。 其余的几个伤员此时一起唱起歌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 受伤的身子已经无法支撑高昂的嗓子,可是五个人整齐的歌声还是非常响亮的。他们的腰挺直了,灰白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躯干上,年轻的面孔洋溢着永不屈服的表情。 大介洋三不由得腿了一步,突然而起的歌声着实吓了他一跳。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哼了一声,手一挥,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刺死他们。” 几个日军士兵端着刺刀走上前。 在刺刀刺入身体之前,伤员们开始喊口号: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中国共产党万岁!” “伟大的抗日战争一定会胜利!” “中华民族万岁!” 。。。。。。 声音并没有随着刺刀刺入身体而马上停下,年轻的躯干扭动着,嗓音已经因为疼痛而小了下来。 下面的人群看着着一切,已经有些骚动。周围的日军立刻端枪瞄准。 大介洋三上前“啪”地一下给了行刑的一个日军一个耳光。 挨打的日军士兵双脚一并,“咳一”答了一声。 “混蛋,不知道先刺咽喉吗?” 说完,大介洋三回过头看了一眼人群,手一举: “预备。。。。。。” “等等。” 正文 第六章 修罗道场 话是黄长羽说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大介洋三只是吓唬吓唬老百姓,没想到他竟是真的要全部屠杀,立时吓出汗来。 “太君,几个共匪既然已经伏法,我看您就饶了这些人吧。” 大介洋三看着黄长羽,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 “局长是想替这些帮助袭击皇军的人求情吗?” 黄长羽第泠泠打个冷战,连忙说: “太君误会了,只是我想,杀了他们,开春的地就荒了,没法种了。” 听了黄长羽的话,尤其是后一句,听得大介洋三心头一动,粮食,圣战需要大量的粮食,地荒了,秋天的粮食从哪里来? 看着人群里的老人和孩子,他产生了一丝怜悯。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既然共匪已经被处死,皇军的仇也算抱了。好,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每人上前向共匪的尸体啐上一口,我就饶了他们。”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黄长羽一面道谢,一面转身对下面的人群喊: “乡亲们,皇军说了,只要你们每人上前向共匪的尸体啐上一口,皇军就饶你们不死。” 人群只是骚动了一下,却并没有人出来。 “乡亲们,快呀,只要上前向尸体啐一口,就可以活命。”黄长羽又喊了一遍。 人群里还是没有人出来。不知是谁骂了一句:“狗汉奸。” 大介洋三冷冷地看着,黄长羽喊第一声没效果时,他已经对这些人没有了怜悯,只有杀意了。 “局长大人,行不行呀?”大介洋三对黄长羽嘲笑说。 黄长羽掏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人群面前, “乡亲们,老少爷们,我给你们磕头啦,你们就听我一句话吧,出来向尸体啐一口,就可以活命。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想想吧。” 黄长羽还在磕头,两个日军士兵从后面上前架起黄长羽走到旁边,黄长羽登时傻了。 大介洋三冷笑着看着人群。低声骂了一句: “支那猪。” 手正要挥下,赵广文来到大介洋三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大介洋三皱着眉,看了看四周的士兵,犹豫了一下,向赵广文点点头,又把身边的日军队长叫来,低头说了几句,那队长一听,立刻满脸笑容,对着大介洋三不停地答应着。日军队长转身对下面的士兵传达着,得到命令的士兵出现一阵骚动。 赵广文说的是“把男女老幼分开,犒劳犒劳皇军。” 大介洋三其实心里很看不起强奸这种行为的,他觉得这是一种动物行经。对第六师团等在南京的奸淫,他十分痛恨,尤其是第六师团的师团长谷寿夫还亲自加入强奸队伍,他更是鄙视,在满洲时,他的这种观点经常被同事取笑。不过看着周围士兵的兴奋样,他还是同意了赵广文的意见。 得到大介洋三的同意,见鬼子队长已把命令传达完毕,赵广文跳下碾台,对人群喊到: “所有人听着,皇军开恩,你们中的男人出来,挖个坑把这些共匪的尸体埋了;女人回去给皇军做顿饭招待招待,就饶了你们。” 黄长羽惊讶地看着赵广文,他想不通大介洋三怎么会这么快改变注意。 肖彦梁并不这么想。 当大介洋三处死那六个伤员时,肖彦梁心里非常地佩服, “好汉子,不愧是共产党,我肖彦梁在这里祝你们一路走好。” 在他的心目中,他所敬佩的就是这种视死如归的人。以前在南京的时候,他也曾经维持过处决共产党犯人的现场次序,那时的共产党人也是这样的。 “原来共产党都是这样不怕死。” 待见到黄长羽给老百姓跪下请求时,肖彦梁的心一抽搐,眼前被日军围着的人群,怎么和自己在下关江边被鬼子围住时一样,难道大介洋三这个平时对他们挺和善的宪兵队长要下令屠杀?他们中间老人、孩子、妇女可是占大多数啊。他看着黄长羽的动作,心里不停地祈祷上天保佑,保佑这惨剧不要发生。 上天并没有保佑他眼前的平民百姓。 赵广文的话一落,肖彦梁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他决不相信大介洋三会这么轻易改变注意,一看日军听到命令兴奋的样子,就知道鬼子不仅要杀了这些人,里面的妇女在死前还要招受鬼子的凌辱。 人群开始松动了,年轻的男人和其他人分成两块,准备满足日军的要求。 大介洋三命令张旭、肖彦梁、赵广文带着便衣队、巡警队全体人员到村外集合待命。同时命令一小队日军跟着。 队员们一面迅速集合,一面相互猜测为什么要他们到村外集合待命。 肖彦梁知道。 这是鬼子为了防止他们马上要进行的行为激起便衣队、巡警队的哗变而采取的一种预防措施呀。 队伍刚到村外,村子里的机枪突然“哒哒哒”响起来了。 便衣队、巡警队的人员一下子蒙了。 “不许出声,待着别动!一会就没事了。”赵广文大声叫喊着。一旁的日军也端起了枪。 当鬼子的机枪爆响起炒豆般的声响,肖彦梁只觉得血往头上一冲,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他又置身几个月前的下关江边。 他的右手已经打开枪套,却拔不出来枪,回头一看,一边的张旭盯着他,两只手死死按住肖彦梁的右手,肖彦梁只感到背心飕飕发凉,正要闭目等着鬼子抓自己,可是让他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张旭竟然在他耳边悄声说: “冷静点,兄弟。” 肖彦梁一楞,刹那间全身竟然湿透了。神经一松,眼睁睁地听着鬼子的屠杀,胃子一阵恶心,捂着嘴,走到一旁,大口大口吐起来。 吐完,直起身来,却发觉便衣队、巡警队好多人看着他,一旁的日军满脸的轻视,也许他们在想支那人的胆子太小了吧。 村子里,当机枪开始向年轻的男人们射击时,其他的士兵则开始向另一块人群扑去。晒谷场上的人群登时象炸了窝一样四处逃散,可是怎么逃得了呢? 不一会,枪声停了,没死的人发出阵阵呻吟声。 不用下令,日军已经上前,开始对没死的人补上一刺刀。 惨叫声、呼救声和日军兴奋的欢叫声弥漫了整个打谷场。 大介洋三走到发呆的黄长羽身边,拍拍他, “局长,很难过吗?” 黄长羽清醒过来,赶紧摇摇头, “太君,我只是可怜那些老人和孩子。兵荒马乱的,皇军圣战的意义他们又不懂,无论是谁来到这里,只要有枪,谁敢不接待?” 大介洋三哈哈一笑,“局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黄长羽一哈腰,“愿闻其详。” 大介洋三叉着腰,手一指满地的尸体, “你说的是有一些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共产党一直自诩是爱民如子,军民鱼水情,我就是要通过这些尸体告诉共产党,只要被我发现有鱼,我抓不到鱼,我就把水抽干,看你共产党怎么去鱼水清深。” 黄长羽瞪大了双眼,如此论调,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不由骂了一句: “抽水,谁能把水抽干?白痴。” 想归想,嘴里还是不断夸奖大介洋三:“高,太君一席话,黄某是胜读十年书呀。”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日军的屠杀和光天化日下的动物行为,尤其是日军破开几个孕妇,取出胎儿玩耍的情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呕吐出来。 他活了四十五年,还没见过这么凶残的部队,就是当年剿共,也没这么残暴。 男人、老人、小孩都杀死了,日军士兵在满足后同样把女人也杀死了。大介洋三摇摇头,他对于那些女人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同情。 “这就是战争呀。”他心里为自己开脱着。回头命令便衣队、巡警队过来挖了个大抗,把尸体全部埋了,又命令一把火把许子乡的房子点燃,然后集合队伍回城。 那些便衣队、巡警队的队员们一看到晒谷场的情景,很多人忍不住吐了,引得日军哈哈大笑。 张旭没有反映,他只是把肖彦梁的手紧紧抓住,而肖彦梁几乎已经要摊了。 忙乎了几个小时,便衣队、巡警队才把尸体埋完。 大介洋三同情地看着忙碌的支那人,“低等的民族,胆子这么小,忙这么久,真是够可以的的。猪。” 埋完尸体,烧着房子,肖彦梁似乎清醒了一些。一路上张旭一直死死看住肖彦梁,不让他有任何冲动。而便衣队、巡警队亲眼看到日军的屠杀,亲手掩埋过尸体,有很多人已经吐得胆汁都吐出来了。一个个无精打采,而黄长羽更是完全摊在马上,完全无法说话了。只有日军士兵非常兴奋,不停讨论着种种的感觉。 路过被摧毁的据点时,城里来的人已经清理完毕了,正在火化日军尸体。 熊熊的火焰,烤得周围的人有些出汗,大部分的便衣队、巡警队人员的心里,都有些快意,而日军则在大介洋三的率领下,大声唱着《君之代》。 肖彦梁的手被张旭紧紧拽住,两个人静静看着燃烧的火焰。 肖彦梁不知道大介洋三他们唱的歌叫《君之代》,他只感到心口堵得慌,想赶紧离开这里,更何况,在他耳里,这首歌是又臭又长,节调又慢,远不如那几个伤员被处死前唱的歌好听,尽管他同样不知到那歌叫《国际歌》。 火化完日军的尸体,长长的队伍又出发了,大介洋三骑着马走在队伍中,他此时心情级好,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一曲吹完,他回头看看一旁的赵广文,夸奖道:“赵队长,你的头脑最清醒,要不是你的提醒,共产党的伤员就找不到,帮助共产党的人也发现不了,回去我要好好奖励你。” 赵广文满脸笑容,讨好地说: “谢太君鼓励,能为皇军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只是黄局长好象……” “哈哈哈……” 大介洋三大笑着,率领队伍回到了城里。 进城后,队伍就地解散。黄长羽在肖彦梁、张旭的护送下,回到家里。 黄长羽一回家,就倒了下去,一帮人急忙把他抬到床上。 见儿子这样,老太爷慌了,忙问怎么回事。 张旭遣开所有下人,才把大介洋三命令增援,包围并屠杀许子乡,黄长羽如何求饶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诉了老太爷。 说完了,老太爷久久才说了一句:“狗日的,太狠了。” 床上的黄长羽动了一下,睁开眼,对张旭、肖彦梁挥挥手: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大家都累了。” 张旭和肖彦梁对望了一眼,俩人一拱手,走出了黄府。 从日军在许子乡杀人开始,肖彦梁就一直没说话,他几乎象一个木偶,完全被张旭牵引着,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路上,张旭买了两包花生,拉着肖彦梁回到的家里。 张旭的家也不能算是一个家,因为他还是独身。进门是一个小院,栽种了一些花草树木------张旭在肖彦梁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告诉他,这些花草不过是装装门面,附庸风雅而已,还是黄长羽教的。 到屋后,张旭才放开肖彦梁,进屋取出一瓶酒来,叫高翠儿炒了几个菜,要她自己吃饭不要打搅两人。 从肖彦梁、张旭回来,高翠儿就发现两个人的神色不对,也没敢多问,就去了。 肖彦梁、张旭俩人就在院子里坐下。张旭倒上酒,对肖彦梁一举杯:“来,咱兄弟先干了。” 肖彦梁机械地干了,辛辣的液体一过喉部,肖彦梁清醒了许多,酒的滋味肖彦梁其实并没有心思去体会,他只是一直在思索张旭对他的所作所为, 放下酒杯,肖彦梁对张旭一抱拳,“大哥,我~~~~” 张旭一摆手,捏起一颗花生米,慢慢嚼着。 肖彦梁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张旭重重出口气,冲着肖彦梁摇摇头。 “兄弟,你太冲动了。” “大哥,我实在。。。。。。”肖彦梁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圈已经红了。 “兄弟,告诉我,几个月前,十几个日本人被人用刺刀割断了脖子,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肖彦梁一楞,看着张旭直直的目光,点点头,把自己的来历,从头到脚说了一遍,当说道他曾对许小菇说的那句“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旭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倒上酒,和肖彦梁的杯子轻轻一碰,:“来,为早去的弟妹干了它。” 肖彦梁一口喝了,伸手抹了抹眼泪,继续诉说后来怎么利用鬼子单身的机会,怎么样割断鬼子的脖子,看到鬼子的血象喷泉般喷射时舒畅的心情;再后来,鬼子不再单身活动,又如何用三八步枪扳机制作子弹雷。 “我看着鬼子踩了雷,回去时碰上老太爷,剩下的事你也知道了。”一口气说完,肖彦梁感到一阵轻松。许小菇死后长期压抑的心情得到了彻底地解脱。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一股脑把以前的事全部告诉张旭。 “啪。” 张旭一拍大腿,“好,杀得好,杀得妙!” 肖彦梁的诉说让张旭感到血脉贲张,其间的惊险、刺激,虽然肖彦梁并没有太多的描述,也让张旭感到莫明的紧张。 “原来那种东西叫子弹雷,是你做的。知道吗,鬼子那趟东西走了整整两天,后来还从前线调了一队工兵为运输队扫雷探路,可把日本人害惨了。” 他再次倒上酒,和肖彦梁一碰,“来,为杀鬼子干了。” “昨天,我还杀了四个鬼子。” 干完这杯酒,肖彦梁接着说。他把昨天下午的事全说了。 张旭这次是张大了嘴,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兄弟这么厉害。高翠儿的来历他是有些怀疑,但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样子。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张旭站起来,背着手走到肖彦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冲着他一竖大拇指,说道: “兄弟呀,你杀日本人,我不反对,日本人是禽兽,是畜生,你杀他们是应该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在许子乡,你的冲动有什么用?你能不能救出一个老百姓?到时候,不仅你要死,还要连累警察局的所有兄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大家伙谁愿意当汉奸?可是不当汉奸,要不被杀掉,要不被抓走不知下落。杀日本人要用心计。日本人狠,你得比他还狠,日本人狡猾,你得比他更狡猾。他们在明,你在暗,只有找准机会才可以下手。兄弟呀,大哥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记住大哥一句话,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杀更多的日本人。你明白了吗?” 张旭的话让肖彦梁心头热乎乎的,原先以为他和黄长羽都是铁杆汉奸,可是,白天黄长羽为老百姓求情;现在张旭和自己长谈,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的啊。 一瓶酒在肖彦梁和张旭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中,很快喝完了。看看天也不早了,二人便回去睡了。 躺在床上的张旭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原本是在吴佩孚手下当兵,吴佩孚兵败后,他开小差,回家背上老母亲避难。后来母亲病逝,正好遇上当时是民团团长的黄长羽,黄长羽出钱埋葬了张旭的母亲,而黄长羽有十分欣赏张旭,张旭便从此跟着黄长羽。一晃十年了,黄长羽也从民团团长变成了警察局长-----因为老太爷和黄长羽都认为在乡下怎么也不如在城里有出息,黄长羽就带着张旭来到城里,靠当时当警察局一个处长的亲戚一步步坐上了局长的宝座。 日本人打过来的时候,黄长羽怎么也没想到国军会在淞沪会战后期撤退,而且一撤退就兵败如山倒,两三个月,连首都南京也失陷了。 黄长羽没跑到乡下,他根本就没时间跑,当他想起跑的时候,城外已经是日本人的地盘了。不过在国军从淞沪战场撤退的时候,他还是要张旭把多年积存的财产送回乡下。 张旭回到乡下没多久,城就被日本人占领了。他挂着黄长羽,还是冒险回去了。路上日军的残暴与屠杀他也遇到过几次,让他觉得不可理解的是,日军好象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要不是他机灵,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沿途死的逃难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孕妇。。。。。。这些,已经激起张旭对日本人的无比仇恨了。一路潜行入城,他也杀了几个落单的日军,有的是为了逃跑,有的却是出于对日本人的痛恨。他的耳朵和伤痕,就是在和三个刚杀了几个人的鬼子搏斗时落下的。 回到城里,他把沿途的情况给黄长羽说了,黄长羽听了直打哆嗦。所以当黄长羽要出去给日军当差时,他反对得并不是很坚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本人的凶残,你也知道,我们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况且我们出去,也可以尽力保护一些百姓。” 这是黄长羽带张旭出去找大介洋三时彻底说服张旭的话。 张旭不敢闭上眼睛,一闭眼,许子乡老老少少几百人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 “妈的。”他骂了一句,翻身坐了起来。点燃一根烟,看着红红的烟头和冒起的一道青眼,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把烟头踩灭,张旭穿上衣服,别上枪,带上匕首------他实在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听听肖彦梁和高翠儿的屋子静悄悄的,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正文 第七章 现场勘探 夜,静悄悄的,三月的晚风还带着一阵阵的凉意。 街上没有行人,只有一些日军的巡逻队,看过张旭的证件后,也没什么事。 拐过一个路口,张旭遇到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鬼子。 两个鬼子一把抓住张旭,张旭一惊,匕首已经从袖子里划落而出。 “你…..的,花姑娘……呃”一声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张旭才喝过酒,许子乡的屠杀历历在目,并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肖彦梁身上而已。现在在酒精刺激之下,忍不住挣脱出来,到一边吐了出来。 吐完,擦擦嘴,回头却看见那两个喝醉的鬼子傻傻地看着他。 张旭赶紧上前,一弯腰,道: “太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左边的鬼子一把抓住张旭的领口,把脸伸近,问他: “花……姑娘?” “花姑娘?有有。”张旭已经看见那两鬼子没带武器,听说他们要找花姑娘,心里动了杀机。白天的怒火正没地方发泄呢。 听见张旭说有花姑娘,俩鬼子的醉眼立刻放出光来。 张旭带着他们,东走西窜,尽量避开沿途的鬼子巡逻队。 到了一个巷子里,张旭笑着向一间房子努努嘴,昏暗的路灯下,张旭笑得很怪异,仔细看,可以看出那是猎手看陷阱里的猎物的笑容。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张旭知道其实整条巷子都没人住。 那两个鬼子并没有注意张旭的笑容的含义,不过他们在死之前,还是想起这种笑容和他们杀人前的笑容是有一些相似的。 见到张旭向屋里努努嘴,俩鬼子一阵兴奋,跑到门前,正要踹门,张旭抽出匕首,上前一步,锋利的刀刃顺着右边鬼子的脖子抹了下来,再顺势,刺入左边鬼子的咽喉里。 右边鬼子的颈动脉和气管被割断了,血向外边激射,手捂着的脖子,“咝咝”漏着气,说不出话,只是呆呆望着张旭。 左边鬼子靠在门上,他的手已经握住匕首柄,却无力把它拨出来,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起喝酒的同伴倒在地上死去。 张旭走到正在经历痛苦的鬼子面前,把他的手板开,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抽出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鬼子身上。涌出的血把军服都已经侵透了。…… 张旭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身上、鞋上并没有沾上血迹,便回到屋里,倒头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张旭开门出来时,肖彦梁正在洗脸。 “接着。”肖彦梁一把把毛巾扔过去。“听你屋里鼾声如雷,我还以为昨晚你喝醉了,今天起不来了。” “好小子,”接过毛巾,张旭擦把脸,却没有说什么。 “张队长、肖队长吃饭吧。”高翠儿端着两碗稀饭和咸菜走了出来。 张旭端起碗,低头喝了一口,抬头笑着对高翠儿说: “不错,不错,比我们两个做的好吃得多。”张旭随口的一句赞扬却让高翠儿红了脸。 “呵呵,大哥,你侃侃你,让翠儿红脸咯。”肖彦梁坐下笑着插了一句。 “呵呵呵……”张旭尴尬地笑着。喝了一口稀饭,抬头对高翠儿说: “对了,高……翠儿,你以后也不要‘张队长、肖队长’叫得那么生分,我和肖队长是兄弟,你就叫我大哥,叫他二哥吧。” 高翠儿惊讶地听着,好一会,才懦懦答到:“是,大哥,二哥。” 张旭满意地点点头,一转眼,却发现肖彦梁死死盯着自己的身上。 “兄弟,你……怎么啦?”张旭疑惑地看看自己,问肖彦梁。 “你的身上怎么有血?”见张旭发问,肖彦梁不解地问道。 “大哥,我也看到了,你换下来我给洗洗吧。”高翠儿接着说道。 张旭低头仔细一看,果然,左肋上有一些点点状的暗红。 “妈的,昨晚还仔细检查过。”一看就知道暗红点是昨晚鬼子的血溅的。张旭一面责怪自己,一面为自己找借口: “可能是昨天弄的。”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昨天……可是……”肖彦梁一听“昨天”两字,心情沉重起来,不过经过昨晚的发泄,许子乡的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是特别大了。凭着一个当警察的经验和观察力,他知道张旭在说谎,可是为什么呢? 吃过饭,张旭换了身衣服和肖彦梁一起到了警局。 今天好多人没来,即便来的人也是精神萎靡,提不起劲,昨天的刺激实在是太深了。 “他妈的,集合!”见此情形,张旭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以为又有什么任务,人群很快集合完毕。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遇到昨天的事。太君说了,许子乡的人窝藏共产党,你们也看到他们确实是窝藏了共产党,不把他们杀了,以后我们就会被他们杀了。所以他们被皇军杀了。他妈的,杀了就杀了呗,别他妈的一个个象死了爹妈似的。大家伙儿都是提着脑袋干活,这样子象什么样!全体都听着,精神点,该干啥干啥。解散。” 短短几句话,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大家伙也不象刚才那幅萎靡不振。 张旭训完话,和肖彦梁正准备去黄长羽家里看看他怎么样了,屋里一个警察跑出来报告说大介洋三打电话来要张旭、肖彦梁到宪兵队去。 到宪兵队? 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竟不约而同掏出手枪,“哗啦”一声上好膛! 走到外面,肖彦梁悄声问张旭:“大哥,我手枪上膛,你知道原因,可你……” 张旭没有马上回答,走了几步,才说:“还不是保护你,我们可是结拜兄弟。” 肖彦梁快走一步,拦在张旭面前,看着他。 张旭对于肖彦梁的做法并没有表现出某种惊讶,他盯着肖彦梁的双眼,等他的问话。 “大哥,”肖彦梁反而有点受不了张旭的目光,低下头,他不想问张旭了,可是还是问了:“我们是结拜兄弟,可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是因为我,宪兵队找我们,那么,看在结拜兄弟的面上,你一枪给我一个……” “胡说!”张旭打断肖彦梁的话,抓住他的双肩,“看着我,兄弟。” 肖彦梁依言抬头看着张旭。 “我们是结拜兄弟,我一直怀疑你就是城外杀鬼子的人。昨天你也亲口告诉我了。实话对你说,你这种人,我张旭佩服。我也是中国人,昨天在许子乡面对鬼子的屠杀,你以为我不痛苦?” 张旭的声音没有一丝提高,淡淡的,肖彦梁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击着心房。 “你看看这,”张旭指着少了的一只耳朵,“这是和鬼子搏斗时留下的。我也不瞒你了,他妈的你眼力真好,我昨晚杀了两个鬼子。” 肖彦梁并没有张旭期待中的惊讶。 “怪不得,”肖彦梁向张旭解释着他为什么不惊讶。“早上我看见你的衣服上的血是喷上去的,而我们在许子乡没有杀人,鬼子杀人离我们还远,你衣服上的学决不是许子乡的。” “哈哈,”张旭笑了,“真他妈是当警察的。” 肖彦梁没有笑,他诚恳地对张旭说道: “大哥,因为这样,如果是因为我,宪兵队找我们,到时候,你更要一枪给我一个痛快。” 肖彦梁摇摇头阻止张旭继续说:“大哥,我们都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我一个死了,才可以更好地保护你。你不要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高翠儿需要你照顾。” 肖彦梁转过身,眯着眼看着春天的太阳,喃喃地说道:“小菇,我也许很快就来见你了。” 张旭没有再说什么,他长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拍肖彦梁的肩膀,“好!我们走。” 两人到了宪兵队,却没发现什么异样,门口的哨兵甚至没有搜他们的身,就带他们进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 肖彦梁是第一次到大介洋三大办公室,他非常地惊讶里面设施的简单,一张桌子,一个衣架,一个档案柜,几根椅子,墙上挂了一幅日本国旗。 肖彦梁并不知道,大介洋三最自以为得意的就是他的简单,他认为只有简单的家具,才能不断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持清醒,而清醒是一个军人最基本、最重要的要求。同时也可以告诉那些见他的中国人相信他、亲近他,因为他知道中国人评价一个人的人品,勤俭、节约是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果然,看见肖彦梁满脸的惊讶,大介洋三非常得意,他一指椅子:“两位请坐,这里战火刚息,我这里也比较简陋,不好意思。” 肖彦梁、张旭站起来,对大介洋三一弯腰:“太君客气了,太君以身作则,实在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要不是昨天许子乡的屠杀,肖彦梁几乎要怀疑面前的这个日本人到底是不是侵略者了。 大介洋三正要再谦虚一番,门口报告说赵广文来了。 见赵广文进来,肖彦梁、张旭的手开始向枪柄摸去。 不过赵广文却是满脸喜色地进来的。 三个队长都到齐了,大介洋三开始发话: “诸位,你们昨天的表现非常突出,尤其是赵队长,他在我愤怒的时候,随时保持清醒,为剿灭共产党分子立下大功。” 说着大介洋三打开抽屉,取出三封大洋。“这是奖赏给各位的,希望各位下次继续努力,为大东亚圣战的早日胜利贡献自己的力量,” 三人同时站起来,齐声说:“一切为了大东亚圣战。” 大介洋三满意地点点头,要他们坐下后,说道: “黄局长今早打电话说病了,要休息几天。哈,我看他是被吓病的,真是胆小。黄局长生病期间的警察局我决定暂时由赵队长负责,你们要好好配合。” “是” 此时肖彦梁、张旭才知道他们在来的路上想的,是多余了,对赵广文暂时负责警察局,他们也没太在意,毕竟便衣队是张旭的人,不怕赵广文乱来。 “赵队长,”肖彦梁、张旭向赵广文一拱手,“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赵广文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他从上海一陷落,就背叛了军统上海站,投降了日本人,并带领日本宪兵队破坏了政府撤离是布下的许多潜伏人员。现在他终于算是出人头地,对于平时就看不惯的肖、张二人现在归他管,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出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没走两步,大介洋三却匆匆走出来叫住他们。 “等等。” 听见大介洋三急急的叫喊,三个人不解地回过头。 “出事了。”大介洋三一面叫宪兵队集合,一面对三个人说。“有两个皇军在南门被害了,你们立即召集部下赶到那里。” 肖彦梁、张旭知道是什么事,却也显得急急忙忙地赶回去。 当肖彦梁、张旭带着人赶到南门时,日军已经封锁了附近的地方。 站在现场,大介洋三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对肖彦梁、张旭说道:“去看看是怎么被害的。” 肖彦梁、张旭答应了一声就走近尸体。 肖彦梁实在是佩服张旭的手段,看伤口,两个鬼子的距离,就知道是用利刃先割断一个鬼子的颈动脉,顺势刺入另一个的咽喉,然后再一下一下的刺入身体泄愤。可以肯定鬼子死的时候根本发不出声音。 “干得漂亮。”肖彦梁心里赞叹一声。 张旭也是非常“仔细”地观察着,不过他在观察昨晚有没有什么线素留下。 “太君,”肖彦梁首先站起来对大介洋三说道。“我看有两个人。” “为什么?” “您看,”肖彦梁指着尸体解释说,“一个人从背后割断了这位太君的脖子,造成大出血;另一位凶手的技术显然不过关,” “怎么?”大介洋三听着肖彦梁的解释,不禁来了兴趣。 “之所以说另一位凶手技术不行,是因为他没有象前一个那样,直接割断脖子,而是直接一刀刺入咽喉,这时,另一个凶手见状,便过来,在这位太君的身上刺了几十下。刺入咽喉是毕死无疑的,但我们这两位凶手却为了及时逃离,竟对这位太君连刺这么多刀,唉……” 一旁的张旭目瞪口呆,没想到肖彦梁竟东拉西扯了这么多东西。 “那么,肖队长意思?”大介洋三渐渐被凶手的行为激怒。 “凶手应该是军人或受过训练的人,其中一个老手,一个新手。因为,即使是那个技术不行的凶手,至少也是一下就刺入了咽喉呀。” “八噶。”大介洋三骂了一声,回头对在一边看的赵广文命令道:“全体出发,搜索全城,前天报告有四个士兵失踪,一定要给我找到。” 赵广文答应一声,转身安排去了。肖彦梁却开始盘算到现场怎么说。他已经成功地种下城里有军人暗杀鬼子的假象,现在是如何利用机会,加强这种假象。 肖彦梁、张旭带着便衣队在城里慢慢搜索着,到下午的时候,巡警队终于找到了四个鬼子的尸体。 肖彦梁、张旭依旧在大介洋三的面前进行现场检查。 “太君,”检查完毕,肖彦梁站起来对大介洋三开始汇报。“看样子,这四位太君是看中了一位花姑娘,正准备放松时遭到的袭击。” “我也这么认为。”张旭接着说,“太君,您看,”他指着那个没穿上衣的鬼子尸体,“他们都把枪放在门口的墙边,这位太君又脱了上衣,床呢,又有一些凌乱。” 大介洋三走近看了一下床,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看是几个人干的?” 肖彦梁摇摇头,“不好说,不过看起来,至少有三个人。” 说着他指着尸体的伤口,“这有三种不同的致命伤。” 赵广文在一边插话说:“肖队长,不一定吧,难道有几个伤口,就是几个人干的?” 肖彦梁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张旭对大介洋三说道:“太君,你认为这些皇军的平时训练怎么样?” 大介洋三一楞,随口说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平时训练是非常刻苦的,不然怎么会发动圣战?张队长,你问这干什么?” 张旭点点头,说道:“我明白肖队长的意思,我也知道皇军平时训练是非常刻苦,他们的反映一定非常快,可是,” 张旭转身指着尸体继续说道:“这两位太君是被刺刀刺入心脏而死,如果只有一个人,难道另外两个太君没有反映?” 大介洋三转头盯了赵广文一眼:“赵队长原来怀疑我们皇军的应变能力。” 赵广文头上马上冒出密密的一圈汗,他急忙申辩道:“太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不是就好,你要记住,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最优秀的士兵。” “是,是。”赵广文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汗,狠狠地瞪了肖彦梁、张旭一眼。 “太君,”肖彦梁并没有理会赵广文的那一眼,继续打击赵广文,转移视线。 “我认为,这事还是和赵队长脱不了关系。” 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一听这话,不由同时“啊”了一声。张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你……,太君,不要听他血口喷人。”赵广文刚擦完的头,又密密地出汗了。 “肖队长,你有什么想法?”大介洋三并没有理会赵广文,本身,他就不相信赵广文会杀死这6个日军,只是为什么肖彦梁会这么说呢?他心里充满了疑问。 “太君,”肖彦梁想都不想,就说: “赵队长的巡警队是负责城里治安的,卑职和张队长的便衣队是负责城外的。自从城外有袭击皇军的事件后,我们便衣队四处巡逻,总算没有袭击皇军的事了。太君也说了,城外的事件是一个人干的;而城里呢,昨天的两位太君被害,还可以说是共产党趁我们刚回来,疲惫之身的疏忽造成的,可是现在的四位皇军呢?看血迹和身体,被害时间至少有两天了,也就是我们剿灭共产党武装的前一天。” 肖彦梁越说声音越高,完全一副痛心疾首和委屈的样子。 “巡警队的人仗着赵队长和太君的关系比我们和太君的关系密切,一天到晚只知道欺侮我们便衣队,整个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城里的治安上。前天巡警队还打伤了我们两个人。太君,我并不是说赵队长是凶手,可是您说,如此松懈的治安,如此不负责的巡警队,仇视圣战、敌视皇军的人怎么不可能混入城里,暗害皇军?” 肖彦梁把手指向屋外,“您看这里,再看看另外两位太君被害的地方,都是没人住的地方,巡警队平时就应该多在这些地方巡视巡视,那六位太君被害完全就可以避免!” “你……你……”赵广文气得手指肖彦梁却说不出话,全身微微颤抖着。 正文 第八章 将军风采 (写在本章前面的话:明天,2003年7月7日,就是中华民族伟大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86周年的日子,因为明天没空上网,昨天熬夜写出一章。在此,向为了中华民族的存亡而牺牲的无数先烈们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伟大的抗日战争万岁,伟大的抗日先烈们永垂不朽!) “不要激动!赵队长。”大介洋三冷冷对着赵广文说道。 大介洋三虽然明知肖彦梁的话有些牵强,但道理是明摆着的,却也不由得他不动心。本来他对便衣队、巡警队的政策就是相互利用,相互牵制。他对于肖彦梁、张旭的能力还是很欣赏的,只是两人对他还没有对黄长羽那么绝对服从;赵广文他忠心倒是忠心,但是却有些忘乎所以了。现在他有些后悔让赵广文暂时负责警察局的决定了。肖彦梁今天这一说,日后便衣队和巡警队更是难以相处。现在帝国在徐州和中国政府军打得正激烈,近期有一批伤员要路过这里,他一定要防止便衣队、巡警队内讧这种事的出现。 “皇军士兵在城里被杀害的事,的确和赵队长督管部下不严有关,”他摆摆手阻止了赵广文的申辩,“但是,抓住凶手是最重要的。便衣队、巡警队都是帮助皇军进行圣战的重要力量,不可以出现矛盾!赵队长要严管部下,认真负责城里治安,严查进出城的人。张队长、肖队长,你们便衣队要加紧城外的巡逻,共产党在许子乡的势力被剿灭,但是他们的力量还在,要严防他们东山再起。” “明白。”张旭、肖彦梁、赵广文一起答到。 离开大介洋三,张旭、肖彦梁来到黄长羽家里。 下人带着俩人来到黄长羽的卧室时,黄长羽正躺在床上和老太爷说话,见两人进来,半撑着坐起来,张旭赶紧上前扶住黄长羽。 “坐吧。”黄长羽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门口的丫鬟马上搬了两根凳子过来。谢了一下,两人坐了下来。 “老爷子,你回吧,我和张旭他们说会话。” 张旭、肖彦梁赶紧站起来。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局座,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张旭坐下就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样,”黄长羽摇摇头,“早上大介洋三过来看我,见我这样,要我好好休息几天,说暂时让赵广文负责警察局,要我别着急。妈的,我这样子还不是昨天吓的。这一闭眼,许子乡几百人就在眼前晃!和老爷子说了半天,把他也吓得够戗。你们说,这大介洋三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杀起人来就跟掐根草似的。” “是呀,”张旭接口道,“你没瞧见,肖老弟听见枪响就开始吐的那样!” “不是我胆小,”见张旭没说出他当时死死拽着自己,防止自己忍不住掏枪杀鬼子,肖彦梁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在南京,日本人才是叫杀人如麻。好端端地在路上走,‘啪’一枪就给打死了,日本人还在边上哈哈笑。日本人在南京拿中国人当靶子练枪法,用活人练刺刀,我呀,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昨天一件日本人那架势,局座又没劝住,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还能支持住。” “肖兄弟说得没错,我一见就吓坏了。妈的,当年就是杀共匪也没象这么杀的。只可惜我没能说服大介洋三。造孽呀。”黄长羽低下头,似乎还在为昨天的事懊悔。 “局座,您用不着责怪自己,我想许子乡的几百人地下有知,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毕竟您已经尽了力。”张旭给黄长羽端了一杯茶安慰道。 “就是,局座,这不能怪您。”肖彦梁接着说,“要恨,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赵广文,这王八蛋,坏注意全是他的。要杀就杀,他狗日的居然还给大介洋三出主意蹂躏那些女人。” 说着,肖彦梁一拍大腿,“妈的,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做了他。” 黄长羽呆呆看了看肖彦梁,把手里的杯子交给张旭,说道:“局里其他兄弟怎么样?赵广文今天知道自己负责警察局,是不是很得意呀?” “局里兄弟也是吓坏了,今早上个个都无精打采的。都是土生土长的,谁能不难过?”张旭接过杯子答道。“赵广文这王八蛋当然得意了,不过,” 说到这,张旭看了肖彦梁一眼,“他得意没多久,他的麻烦就来了。” “麻烦?什么麻烦?”黄长羽接口问道。 “今天发现有六个日本士兵被杀死在城里。” “哦?怎么回事,快说说。”黄长羽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坐直了身子问道。 “是这么的。”张旭源源本本地把白天发现鬼子尸体,他和肖彦梁如何指责赵广文的,大介洋三如何说的告诉了黄长羽,最后说: “妈的,咱们前天刚说到怎么样弄他,事情就来了。我看呐,老天也在帮我们。” “是这么回事。”黄长羽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高兴,在张旭的搀扶下,他下床,来回走着,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张旭、肖彦梁静静看着,竟不敢说什么了。 “你们说,这事是谁干的?”良久,黄长羽停下步子,问两个人。 “这……”张旭看着肖彦梁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虽然他是黄长羽的心腹,但是和肖彦梁近一个月的接触,加上黄长羽到底是怎么想的,使得他并不是很愿意对黄长羽说出肖彦梁的真实经历。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见张旭于言又止,肖彦梁知道他并不打算说实话,那只有他来说谎了。 “不过要杀日军的,我想不过有三种人,第一种,国军的散兵,只是城里不大可能混进来;第二种,共产党;第三种,市民反抗。” “还有第四种。”黄长羽接过肖彦梁的话接着说。 “第四种?”张旭、肖彦梁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是,就是军统的人。”黄长羽点点头,接着说。 “当年国军从上海撤退,就在那里潜伏了大批的特工准备对日军进行破坏,后来蒋委员长还不断地向被日军占领的地方派遣特工。” “有这种事?”肖彦梁惊讶了,他没有想到,国民政府撤出南京,前线还在打仗,还有能力向被占区派遣特工。 “是呀,利用中国地方大,人多,日本人少的优势,一方面,可以打击日军的气焰,表现国民政府抗战的决心;另一方面,可以招募从前线溃散的士兵,组织他们对日军进行打击,同时还可以和共产党争夺民心。”黄长羽忽然对肖彦梁一笑: “这些是南京失守前政府就布置的,不过日军占领一地,必先屠城,我看也没几个人能潜伏下来。不瞒肖队长你说,当初要不是你我认识,你当初的样子也象一个逃难的,我还以为你也是被派遣的特工。” “啊?”肖彦梁怎么也没料到黄长羽当初会认为自己是被派遣的特工,要不是自己还记得他……背心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大概不知道吧,”黄长羽喝了一口茶,坐到床上: “目前国民政府在徐州组织了几十万部队和日军激战正酣,听说徐州南面的日军被阻击在蚌埠一带不能前进一步,北面号称日军精锐中的精锐的第五师团被张自忠的五十九军打得大败。现在徐州呈现出胶着状态。我看日军要吃大败仗。” 张旭、肖彦梁这次是真正的大吃一惊了。好一会,张旭才问道: “局座,这些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黄长羽一副得意的样子。吊了一下胃口才说道: “早上大介洋三来看我,表面上是慰问我,实际上他另有要事。他并没有说出目前日军的失败,但我从日军在蚌埠停留不动,就推出日军战事不利。我想,并不是他不动,而是他根本无法动,这些当然就是国军的战绩了;何况,北面的国军还有张自忠这样的猛将。有张自忠在,哪有日军的好果子吃。日军在上年底就发动了打通津浦路的战役,到现在,四个多月了,还没有结果。自古道,士气三而竭,我看,日军在徐州已是必败无疑了。” 原来如此! 张旭想了一下,问道:“局座,您说的张自忠,是不是在北平投靠日本人的那个张自忠?怎么又他又是五十九军军长?” “哈哈,不错,此张自忠就是彼张自忠。至于他为什么当初在北平投靠日本人,我也是在后来才想清楚的,他的投靠肯定是缓兵之计,去年7月,日军炮击卢沟桥,和第二十九路军发生激战,后来战事不利,为了部队能安全撤离北平,他被留下来,假装投靠日本人,当二十九路军全部安全撤离后,张自忠将军就逃出了北平,到南京向委员长负荆请罪。你们想象一下,要不是张自忠将军是假装向日本人投降,而他又没什么真本事,委员长还会让他当军长?” “张自忠将军有多厉害?”肖彦梁问道。 “那张自忠将军在23年(指民国23年,既公元1933年)在长城喜峰口就和日军打过一仗,杀得日军尸横片野;使日本人第一次领教了中国人的厉害;你说厉不厉害?” 说到这,黄长羽看看张旭、肖彦梁惊讶的样子,继续说道:“听大介洋三的口气,整个日本军队好象对张自忠将军非常忌讳,连大介洋三都对第五师团不看好,可见张自忠将军的厉害了吧。大介洋三来,就是要我准备一下,可能徐州那边的日军伤员会有一部分先到我们这,再上船回国。” “这张自忠将军真是一条好汉子,我张旭和肖兄弟一起暗中杀鬼子,也没有堕了中国人的脸。和肖兄弟的事是彻底不能告诉局座了。”张旭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对自己忽然不信任黄长羽的想法有些吃惊。 一边的肖彦梁听者黄长羽对张自忠的讲述,心潮澎湃,想着张将军临敌指挥的风采,日军在他面前抱头鼠窜的样子,不由得想放声长啸! 伟大的将军,伟大的军人,在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抗击着武装到牙齿、凶残无比的禽兽,他们是何等的高尚! “自己只有多找机会,多杀日本人,才能对得起前线的千千万万的国军将士!”肖彦梁在心里告诉自己。 见张旭、肖彦梁两个人呆呆地看着自己,意料中的“局座分析的好…..”之类的恭维话没有听到,黄长羽不免有一些浅浅的失望。看来他们是被自己的话吓住了,是呀,当时大介洋三告诉黄长羽第五师团凶多吉少的时候,黄长羽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向来大介洋三对日军的战斗力推崇之致,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罕见。 黄长羽咳了一声,拉回了张旭、肖彦梁的思绪,说道:“日军徐州一败,我看国际上反对日本人的呼声就会高涨起来,说不定国军就此会开始反攻。我的确是有病,但之所以向大介洋三抱病,也有看看风向的意思。我不在的时候,警察局的二百来兄弟还要靠你们带着,不要再让赵广文领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是。”二人答应一声。 张旭接着说:“我们会随时向局座汇报的,他赵广文是什么东西,有我们兄弟在,警察局由不得他说了算。”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张旭、肖彦梁起身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高翠儿已经做好了饭,坐下后,张旭看了高翠儿一眼,说道:“翠儿,你要记住,以后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出门,吃的、用的,我和肖兄弟会带回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肖彦梁和高翠儿一楞。 很快肖彦梁反映过来,对高翠儿说道:“大哥说得对,翠儿,现在外面非常危险,你要是在遇到什么事,可就没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高翠儿手一颤,“叭”的一声,竟没拿稳筷子,掉在了桌上。几天前的经历在她心理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我明白,”高翠儿拾起筷子,说道。“谢谢两位大哥的关心。” 叹了口气,张旭端起碗,又问道:“这里你还住得惯吧?做饭、洗衣,真是辛苦你了。” “就是就是,怎么样,住不住得惯?”肖彦梁也关心地问到。这是自前天高翠儿住进来后三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吃晚饭。 “习惯。做饭、洗衣是我应该做的。我还有谢谢两位大哥的救命和收留之恩。”高翠儿把头埋得很低说着。 “哈哈,高翠儿,我没骗你吧,我大哥人还不错吧。”见有些冷场,肖彦梁开起了玩笑。 “去,”果然,张旭的脸色缓和起来,那天肖彦梁开他的玩笑,他没在意,可是经过许子乡的血腥杀戮,他真是觉得空虚了。三十好几了,还是一个人饱全家饱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知道高翠儿是不是明白了什么,脸忽然红了,头埋得更低了。 一顿晚饭,就在这莫名其妙的尴尬中吃完了。 吃过饭,张旭、肖彦梁坐在院子里,取出酒,两个人开始边喝边聊。 “真没想到,国军竟然会大败日军,看来日本人也不怎么样嘛,国军的武器可是差远罗。”张旭喝了口酒说道。 “是呀,真想见见张自忠将军。大哥,你说,张自忠将军听到我们的事会怎么说我们?”肖彦梁拿起杯子,没有喝,他整个心思全沉侵在对张自忠的向往中。 张旭当然明白肖彦梁说的“事”是指杀鬼子的事,不是当汉奸的“事”。 “张将军见了我们,那还不竖起大拇指夸咱们。” “是呀,他准说‘好,不错,是条汉子,是个中国人的样‘”肖彦梁模仿着张自忠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肖兄弟,有福气见着张将军再说吧。对了,我看你前天说的事,就是收拾巡警队里几个打伤我们兄弟的人的事可行,你说怎么办?”张旭阻止了肖彦梁的幻想。 “这事嘛,得好好和计和计。”肖彦梁没有责怪张旭把他从幻想的天空拉下来。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摆在面前。 “现在我们不能对那几个兔崽子下黑手,不然摆明是我们做的。这事不能急,过阵子再说。”肖彦梁想了想答道。 “有道理。这时候找人下黑手,赵广文不怀疑我们才怪!兄弟!” 说到这,张旭探过身子,双手抓住肖彦梁的双肩。 肖彦梁见张旭抓住自己的双肩,不知道他怎么了,惊讶地看着他。 张旭盯着肖彦梁的双眼一会,松开手坐下,眼里似乎有些泪花。 “怎么啦,大哥?”肖彦梁疑惑了。 “兄弟,做哥哥的,这里谢谢你上午对我的信任。” “原来是这事。大哥,你我都是中国人,我在南京经历的事,在乡下亲人被杀害,在许子乡几百无辜的人被杀害,这些事已经使我心里非常愤怒!我和日本鬼子是不共戴天之仇!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在城里我又是外来的,如果这事暴露了,只有我一个人顶着,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你!不然,你一个人顶着,对我又有什么用?” “我……” “大哥,别说了,想我堂堂七尺汉子,国军士兵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只有多杀鬼子才行。” “好,不说了,兄弟,你说这次国军打了胜仗,会不会开始反攻?” “胜仗?你们说我们打了胜仗?”身后传来高翠儿激动的声音。 注:张自忠将军生平 张自忠(1891-1940)山东临清人。辛亥革命后投奔第二十师第三十九旅第八十七团团长车震。后车震兵败,于1914年25岁时投奔冯玉祥。1931年任第二十九路军第三十八师长,1933年3月,率部在河北省迁西县北部喜峰口与日军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和第八师团第四旅团及伪满军一部激战,大败来敌。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张自忠分别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北平市长与日军周旋,掩护第二十九路军撤退。后逃离北平,到南京面见蒋介石述说一切原由。同年,被任命为五十九军军长。 1938年,参加徐州会战,连续击溃日军,尤其是自3月起在临沂,两次与号称“铁军”的日军精锐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反复战斗,终于使敌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狼狈撤回河东,然后掉头向北逃窜。此战后,日矶谷廉介第十师团成一孤军,为台儿庄大捷拉开了序幕。 1940年5月16日,将军不幸在湖北枣阳、宜昌地区南瓜店抗击日军进攻的作战中壮烈殉国。 日军三十九师团长村上启作命令军医用酒精把遗体仔细擦洗干净,用绷带裹好,并命人从附近的魏华山木匠铺赶制一口棺材,将遗体庄重收殓入棺,葬于陈家祠堂后面的土坡上,坟头立一墓碑,上书:“支那大将张自忠之墓”。 是夜,在日军接到司令部“将张自忠遗体用飞机送往汉口”的命令时,将军遗体已被中国士兵抢回。 5月28日下午,蒋介石率文武百官和各界群众在储奇门为张自忠举行了盛大隆重的祭奠仪式。蒋亲自主祭,气氛庄严,极尽哀荣。当天,蒋介石还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名义通电全军,表彰了张自忠一生的勋绩: 张总司令荩忱殉国之噩耗传来,举国震悼。今其灵柩于本日运抵重庆,中正于全军举哀悲恸之余,谨述其英武事迹,为我全体将士告。追维荩忱生平与敌作战,始于二十二年喜峰口之役,迄于今兹豫鄂之役,无役不身先士卒。当喜峰口之役,歼敌步兵两联队、骑兵一大队,是为荩忱与敌搏战之始。抗战以来,一战于淝水,再战于临沂,三战于徐州,四战于随枣。而临沂之役,荩忱率所部疾趋战地,一日夜达百八十里,与敌板垣师团号称铁军者鏖战七昼夜,卒歼敌师,是为我抗战以来克敌制胜之始。今兹随枣之役,敌悉其全力,三路来攻。荩忱在枣阳之方家集,独当正面,断其归路,毙敌无算,我军大捷。假荩忱不死,则此役收效当不止此。今强敌未夷,大将先陨,摧我心膂,丧我股肱,岂惟中正一人之私痛,亦我三百万将士同胞之所同声痛哭者也。抑中正私心尤有所痛惜者,荩忱之勇敢善战,举世皆知。其智深勇沉,则犹有世人未及者。自喜峰口战事之后,卢沟桥战事之前,敌人密布平津之间,乘间抵隙。多方以谋我,其时应敌之难,盖有千百于今日之抗战者。荩忱前主察政,后长津市,皆以身当樽俎折冲之交,忍痛含垢,与敌周旋。众谤群疑,无所摇夺,而未尝以一语自明。惟中正独知其苦衷与枉曲,乃特加爱护矜全,而犹为全国人士所不谅也。迨抗战既起,义奋超群,所向无前,然后知其忠义之性,卓越寻常,而其忍辱负重,杀敌致果之概,乃大白于世。夫见危授命,烈士之行,古今犹多有之。至于当艰难之会,内断诸心,苟利国家,曾不以当世之是非毁誉乱其虑,此古大臣谋国之用心,固非寻常之人所及知,赤非寻常之人所能任也。中正于荩忱信之尤笃,而知之特深,荩忱亦坚贞自矢,不负平生付托之重,方期安危共仗,克竟全功,而乃中道摧折,未竟其志,此中正所谓于荩忱之死,重为国家前途痛悼而深惜者也。虽然国于天地,必有与立,而我三民主义之精神,即中华民国之所由建立于不敝者也。今荩忱虽殉国,而我三民主义之精神,实由荩忱而发挥之;中华民国历史之荣光,实由荩忱而光大之。其功虽未竟,吾辈后死之将士,皆当志其所志,效忠党国,增其敌忾,翦此寇仇,以完成荩忱未竟之志,是荩忱虽死犹不死也。愿我全体将士其共勉之。 8月15日下午,延安各界代表千余人,齐聚中央大礼堂,为张自忠等殉国将领举行隆重追悼大会。毛泽东、周恩来分别题写了“尽忠报国”和“为国捐躯”的挽词。朱德、彭德怀联名题词:“一战捷临沂,再战捷随枣,伟哉将军,精神不死;打到鸭绿江,建设新中国,责在朝野,团结图存。” 1943年5月16日张自忠殉国3周年纪念日,中共中央南方局书记、中共驻重庆代表周恩来为《新华日报》撰写了《追念张荩忱上将》的代社论,文中说:张上将是一方面的统帅,他的殉国,影响之大决非他人可比。张上将的抗战,远起喜峰口,十年回溯,令人深佩他的卓识超群。迨主津政,忍辱待时,张上将殆又为人之所不能为。抗战既起,张上将奋起当先,所向无敌,而临沂一役,更成为台儿庄大捷之序幕,他的英勇坚毅,足为全国军人楷模。而感人最深的,乃是他的殉国一役。每读张上将于渡河前亲致前线将领及冯治安将军的两封遗书,深觉其忠义之志,壮烈之气,直可以为我国抗战军人之魂! 正文 第九章 新仇旧恨 张旭回头一看,见高翠儿端着一碟花生米过来。 “是翠儿呀,来,坐下。”肖彦梁一拍凳子说道。 高翠儿依言坐下,双手支着下巴,看了两人一眼,却把张旭看得心头一跳,脸登时红了,幸好天色已晚,又喝了酒,掩饰了过去。 “大哥、二哥,你们刚才说我们打了胜仗?”高翠儿没有在意张旭的脸色,急切地问道。 肖彦梁看着高翠儿热切盼望的样子,微微一笑,就把在黄长羽那里听到的关于徐州前线的消息大致给高翠儿讲了一遍。 “刚才我和大哥还在说国军这次打了胜仗,会不会就此开始反攻呢。” “真想见见那位张将军。”高翠儿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 张旭此时已经完全被高翠儿的模样吸引住了。直到肖彦梁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翠儿,”张旭回过神,见肖彦梁朝高翠儿努努嘴,只好找个话题,开口问道。 “你见过国军吗?” “见过呀,去年7、8月份(指农历,公历8、9月----作者注),好多国军从我们那里路过向东开去,队伍从头看不到尾,带着铁锅一样的帽子,有几个人扛的枪,那枪有四个脚。还有大炮、铁甲车。[奇`书`网`整.理'提.供]那些士兵很年轻,可精神着呢。我们那里所有的人都去看了,有一些当官的还停在路边给我们讲,他们是去打日本人的。” 说到这,高翠儿神色一暗,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可是,还是被日本人打败了,我们那里也被日本人占了。日本人的飞机天天炸,死了好多人。” 听着高翠儿心有余悸的声音,肖彦梁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翠儿说的“几个人抬的枪”指的是国军的重机枪。去年7、8月的时候,他在南京听说日本人在打上海了,中央政府抽调了精锐的中央军去上海,可惜那么好队伍,那么好的武器,那么有朝气的士兵,竟然当不住日本人!连首都也丢了。 见两位大哥没有支声,高翠儿问道:“大哥,二哥,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呀,你说的我也听说过,那些是中央军呢。”肖彦梁答话道。 “听说中央军是国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他们怎么会当不住日本人,甚至把首都也丢了?那张自忠将军听说以前是冯玉祥冯将军的西北军,还不是中央军,居然能让日本人害怕,早知道这样,不如让张将军带领中央军去上海打。真是奇怪。”张旭也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忍不住说道。 “就是,早知道就该让张将军带领中央军去上海,说不定就胜了。我听说书的说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不定,中央军打了败仗,就是那些当管的无能。”高翠儿完全同意张旭的判断。 “唉,这些子事我们这些老百姓知道些什么。再说,这中央军打了败仗,从上海一路败到南京,对我们也有一个好处。”肖彦梁总结似的说道。 “好处?”张旭、高翠儿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呀,没有中央军的败仗,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呢?”肖彦梁眨眨眼,笑着说。 “呵……”张旭、高翠儿一呆,随即三个人一起笑了。 肖彦梁并没有笑多久,他站起来,看着黑漆期的天。 高翠儿奇怪地问道:“二哥,你怎么啦?” “我…..我在想,这好处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肖彦梁缓缓说道。 一时间,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代价是太大了些! “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三个人之间的安静。 “谁这么晚了,是谁还来敲门?。”听见敲门声,转眼之间,张旭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情。肖彦梁向高翠儿挥挥手,要她赶紧回屋,看到她进去,这才赶紧起来开门。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便衣队的王树心,他几乎是扑进来的。 肖彦梁扶住他,还没问,身后的张旭已经骂起来了。 “妈的,奔丧似的。干什么?” 王树心一抹头上的汗水,肖彦梁这才注意到才3月份,王树心竟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扶着他坐下,肖彦梁问道:“什么事?看把你跑得。” 王树心喘了口气,焦急地说道:“二位大哥,出事了。” 张旭、肖彦梁一下子盯住了王树心。 “德贵家的媳妇被人糟蹋后杀死了。” “什么?!”张旭、肖彦梁忽地站起来。 “兄弟,快,把我的枪带出来。”楞了一会,张旭急切地命令道。 张旭的话还没说完,肖彦梁已经向屋子里跑去。高翠儿刚才听见敲门声,正在屋里悄悄望外看。见到肖彦梁跑进来,慌忙缩回头。 肖彦梁取出枪,往外走的时候,顿了顿,转头对高翠儿叮嘱道:“记着,我们走后,把门锁好,千万不要出门。” 见高翠儿明白地点点头,肖彦梁这才出门,把枪递给张旭后,三个人出了院子。 告诉王树心在后面慢慢赶过来后,张旭、肖彦梁一路小跑来到了德贵家。 德贵家离张旭的地方大约有5里地,是以前的一个老居民区。日军占领城市后,原来的居民几乎都跑了,直到大介洋三强令逃到这的难民居住,才有了一点以前的人气。 进了屋,就看见屋里聚了十来个人,昏暗的灯光下,看得请都是便衣队的人。床上用被子盖住了似乎不止一个人,除了德贵媳妇,还有谁也被杀了? 桌旁坐着一个汉子,肖彦梁认出他就是德贵。肖彦梁初次认识张旭,德贵就在场,后来当了副队长后,他和队里的人混得烂熟,这德贵他也了解。 德贵以前也在警察局里当差,日军来的时候,他逃到外面,后来以为没事了就回来,不料被日本人抓住,以为他是国民党军队逃兵,正要枪毙他时,让黄长羽碰上了,就给救了下来,重新当了警察,现在已经是小队长了。三个月前,和一户被迫住下的难民的女儿成了亲。不想没几个月,就遭此横祸。 见张旭、肖彦梁进来,德贵站起来,“扑通”一下跪在张旭脚下。抱着张旭号啕大哭。 张旭一把,竟没有将德贵扶起来,只好蹲下来,抱住德贵。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张旭一招手,边上过来两个人,一起扶起德贵起来坐下。 “大哥,您要替咱做主啊。”德贵拉着张旭的衣服抽泣着说道。 “怎么回事?”张旭一扫人群。 众人七嘴八舌,好容易,张旭、肖彦梁才把事情弄明白。 原来,白天张旭、肖彦梁正和大介洋三、赵广文在鬼子尸体那进行现场勘探,德贵留在警察局也没什么事,就去看望被巡警队打伤的两个队友,那两个人是德贵小队的人。随便也可以把昨天许子乡的惨案说说。本来他就吓得一晚上没睡好,怕吓着媳妇,也没敢说,心里憋得难受。 从第二个队友家里出来,德贵的心情好了许多,而那两个人也在庆幸自己因为受伤没有参加昨天的行动。 走到茶馆的时候,就碰上了巡警队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坐在门口喝茶,见他过来,叫了一声: “德贵小队长,上哪呐?” 德贵一看,认出是巡警队的一个个小队长:张富,和他的两个手下:金水、林茂。也正是他们抓走并打伤自己两个队友的。 德贵没有搭理他们,继续走着。 “啪”一只茶碗在德贵面前摔得粉碎,茶水溅了德贵一裤脚。 德贵抬起头,怒视着张富,手已经摸上了腰边挂着的枪。 “哎呀,真是对不起,”金水这时跑到德贵身边,一面替德贵拍着身上的灰,一面说着:“小队长,对不起,手滑了,没想到泼茶却把碗给泼出去了。” 德贵不耐烦地推开了金水的手。几步走到张富面前。 “姓张的,干什么?是不是想把老子也弄你那里问问?” 张富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哪里的话,德贵兄弟,咱们哥俩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坐下说说话,怎么样?” “我呸!”德贵往张富脚下吐了口唾沫。“睡他妈和你是兄弟。不过聊聊还是可以。” 说完,德贵隔着桌子面向张富坐下。 待老板端上茶,德贵欠欠身子,对张富说道:“张队长,我们闲话少说,刚才我去看了受伤的兄弟,嘿嘿,你他妈手够狠的。” 张富和两个手下听德贵这么一说,不由的“哈哈”大笑。 笑完,张富冲着德贵一拍桌子。“妈的,老子叫你一声‘兄弟’,就以为比老子高。今儿老子在这喝茶闲得慌,碰巧你来了,刚才的话,不过是玩玩你而已。” 德贵“唰”一下站起来。“老子就知道你他妈的没什么好心。你等着,我兄弟的仇,老子一定要报。” 说完,举起茶杯,忽然向金水泼去,滚烫的茶水立刻把金水的脸烫得红了一片。金水嚎叫着捂住脸蹲了下去。一边的张富只楞了一下,就冲着茶馆喊道: “凉水,快,凉水。“ 小二此时才反映过来,慌忙跑去端凉水了。 德贵冷笑一声,对捂着脸还在惨叫的金水说道:“对不起,我想喝茶,可茶杯太滑了。老板,我告诉你,以后换好点的茶杯。” 说完,他跨过金水的身子,正要离开,却听身后张富吼道:“站住!” 德贵转过身,见张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脸涨得通红,嘴巴哆嗦着,竟是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林茂赶紧上前把金水扶到桌边坐下,接过小二递上的冷水毛巾,一下盖在金水的脸上。 感到一阵清凉的金水这才停止了嚎叫,不过仍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没料到德贵会这么快、用这么个法子报复自己。 看到金水的惨样,张富忍不住骂道:“德贵,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和张富相反,德贵心里涌起一股子快意。见张富开了口,他却走过去,来到张富面前,眼对眼,鼻对鼻,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什么意思,茶杯太滑。我已经向金水兄弟‘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抓我回去?打我一顿?” 听着德贵挑衅的话语,张富哪里还忍得住!手一伸,掏向跨着的枪! 不幸的是,他快,德贵更快。打他走到张富面前的时候,手就一直放在枪套处。见对方掏枪,他早把冰冷的驳壳枪枪管抵在张富的太阳穴上。 张富一惊,枪便没掏出来。虽说天已经不冷了,可也并非很热,但他头上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扑哧。”张富在挺了几秒钟后,终于捱不了了,坐了下来。林茂看到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围的人也一下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德贵和张富两人的样子。猛一听见外面没声音了,金水也取下毛巾,咋一见,惊得忘了脸上火辣辣的灼痛。 “妈的,”德贵很满意现在周围的效果。手下被打伤,亲眼看到日军屠杀、奸淫的刺激,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想对老子掏枪?”德贵弯下腰,盯着张富惊慌的脸,冷笑一声。“老子开枪杀人的时候,你他妈的还穿开裆裤!怎么,不服气?” “德贵大哥……不……,德贵大爷,”张富终于缓过劲来,开口求饶。 “我……我……叫您大爷,有什么话好说,先把枪拿走,行不行?” “呸。”虽然心里窝了一股子怨气,德贵还是明白怨气归怨气,枪,还是不能开的,眼前这人,还是不能杀的。顺着张富的话,他站直了,没有再和张富贴那么近,可是手里的枪也并没有放回枪套,还是对着张富。 “妈的,你给老子听着,别他妈的以为便衣队好欺负,放老实点。”说完,没等张富反应过来,转身快速离开了这里。 看着一场火拼就这样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弭无踪,周围的人群不由松了口气。 见德贵已经走远,张富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一抹额头,才发觉全身已经湿透了。回头看见林茂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老羞成怒,骂道:“他妈的,死人一个呀,刚才也不过来帮忙。” 林茂闻言,却是感到一阵委屈。刚才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又在照顾金水,想帮忙都来不及。再说,人家德贵和张富毕竟都是小队长,是平级的,自己怎么帮忙?是不过谁叫张富是自己的上级呢?林茂小心地对张富说道: “队长,我……我来不及……” 张富一挥手打断了林茂下面的话,看到金水一张被烫得象猪头一样通红的脸,心里一阵窝火。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发僵的身子,对着德贵走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妈的,山不转水转,迟早收拾了你。” 一边的金水、林茂看着张富变化不断的脸,不知说什么了。 回到驻地,张富三个人碰见了日军驻扎在城里的兵左太郎军曹带着两个士兵。 这张富他们因为是负责城里治安的,平时和城里的日本驻军本来就混得熟,见到兵左太郎,连忙打招呼: “太君好。” 兵左太郎见金水的脸被被烫成的样子,不由的指着金水“哈哈”大笑。 “太君,嘿…..嘿……”金水尴尬地不知怎么办。 见状,张富忙扯出话题:“太君,你这是上哪?” 兵左太郎并没有完全听懂张富的话,不过看见他,却勾起了他对昨天许子乡的回忆。当时他属于看守便衣队和巡警队的那队日军,没有参加对老百姓的屠杀,也没有参加对那些妇女的奸淫,他心里一直很遗憾。 平日里,他们这些日本驻军,因为大介洋三的严厉命令,除了慰安所以外,主要是靠张富这些想巴结自己的支那人带出去解决。感觉到自己升起的欲望,兵左太郎伸出右手食指,向张富勾了勾。 张富赶紧跑上前:“太君,您有什么吩咐?” 兵左太郎右手搭在张富的肩上,小声问道:“你的,花姑娘有?” 一听这话,张富心跳猛地加速了。 他早听说德贵几个月前才娶了媳妇,不过要他带日本人去德贵家,不说德贵要找自己拼命,就是整个便衣队也要找自己拼命。他犹豫了。 一转眼,看见金水那猪头般的脸,方才德贵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心里一跳。头上太阳穴仿佛还有驳壳枪枪管冰冷的感觉。 “妈的,德贵呀德贵,你不把老子放在在眼里,老子就让你的女人慰劳慰劳皇军。” 想到这,他对金水、林茂说道:“你们先回去,茂子,你带小金去看看大夫。” 两个人答应一声,离开了。 张富见金水他们走远,才回头迎着兵左太郎急切的目光,对着他一个劲地点头说道: “有,有,花姑娘大大的。” 见张富肯定的动作,兵左太郎乐开了花。他叫上同行的士兵,在张富的带领下来到德贵的家。 他们先刺死极力反抗和哀求的德贵的岳父岳母,在制服激烈反抗的德贵媳妇…… 再说德贵迅速离开茶馆回到警察局,碰上回来的其他队员,听他们讲述了一遍勘察日军士兵尸体现场的事。听到两位队长在大介洋三面前之责赵广文巡警队的内容,加上白天自己也整治了打伤自己兄弟的人,不由得心花怒放,邀请兄弟们出去喝酒。 当邻居找到德贵时,他已经有些醉了,听到家里的祸事,听到媳妇已经不堪其辱,上吊了,德贵当时就吓傻了,木偶似的,好半天,才哭出来。众人慌忙一边陪他往回赶,一边让人去给两位队长报信。 听完众人的讲述,张旭一拍桌子,掏出驳壳枪,喊道:“他妈的,居然干出这种没人性的事,兄弟们,”他向着屋里的人一挥枪,“走1” 其他的人纷纷掏出枪,德贵一抹眼泪,也掏出了枪。 “你们干什么!”见群情激愤,虽然肖彦梁心里也在不断地赞同张旭的做法,但是他毕竟还是比其他人冷静得多。 “王树心,你……?” “他妈的……” 话,一个是张旭说的,另一个却是已经赶到的王树心。同时,王树心的枪管已经指着肖彦梁的头。 愤怒的人们被王树心的举动镇住了。 正文 第十章 矛盾心情 人群霎时间安静了。 过了一阵,德贵着肖彦梁挖苦道:“肖队长既然怕日本人,不和我们去,就请让到一边。”他完全不能忍受眼前的肖队长的阻止话语。 张旭摇手阻止了德贵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肖彦梁。他向着王树心吼道:“王树心,你他妈的当我在这吗?快给老子把枪拿开。” 张旭的话自有一股子威严,王树心犹犹豫豫,心有不甘地移开了指着肖彦梁头的枪。 “各位,”肖彦梁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稳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 “张富这王八蛋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肯定怕得很。德贵,诸位兄弟,你们说他现在在哪?我们要报仇,到哪里报?哼,我看这小子说不定正和日本人在一起等着看咱们去送死。” 一听这话,大家伙沉默了。是呀,张富是不会傻到坐在家里等便衣队上门的。 “大家……把枪收起来吧。”终于,张旭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呜……”德贵猛地转身扑向妻子的遗体,放声痛哭。一时间,屋里的人没人不伤心的。尤其是张旭,德贵跟了他五年,早就和自己想亲兄弟一样,甚至他的媳妇也是那回他上德贵家时发现并撮合的。平日里他没少到德贵家吃饭,德贵媳妇对德贵的体贴有时让他也感到娶媳妇的好处真不少。可是,现在德贵遭此大祸,他却无力帮忙…… 肖彦梁也是泪水长倘,看见德贵伤心欲绝的情形,他的眼前浮现出许小菇的身影,耳边似乎又响起“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这句话。 肖彦梁强压下心头的悲痛,拉着张旭,走上前,一起把德贵扶起来,然后环视了一遍屋里的人,说道: “各位,我难道不想给德贵兄弟报仇?我难道怕死?”肖彦梁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可是日本人现在太强大,我们如果硬来的话,可能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搭上几十条好兄弟的性命!这样的事,只有张富这王八蛋乐意见到,说不定他正是这么想的。” 肖彦梁拍了拍德贵的肩,继续说道:“德贵的仇,队里被打伤的兄弟的仇,都是张富这王八蛋做的,他妈的,仗着和日本人关系好,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兄弟们,仇,我们一定要报,不然,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 肖彦梁说到这,离开德贵,向前走了两步。 “但是我们要讲究报仇的时机,既可以报仇,我们又没有损失,这才叫报仇雪恨。” 听到肖彦梁的话,下面的人纷纷低声讨论开来。 “肖队长,你说吧,怎么报仇,我们听你的。”众人一起说道。 “说吧,兄弟,我也听你的。”张旭用另一只手一拍肖彦梁的肩。 “队长,我……我也听你的。”见大家这样,德贵也对肖彦梁说道。 肖彦梁一摆手,“怎么样报仇,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和大哥商量好了,再和大家说不迟。我再说一遍,仇我们一定要报,而且不会等太久,但是,为了保密,大家一定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口风。” 说到这,肖彦梁转头对着张旭说:“大哥,我看这样,让大家先回去吧,我们俩回去后再商量一下这事。这几天让人陪着德贵兄弟。” 张旭点点头,“好,就这么着,大家听好了,对外就说德贵的媳妇和岳父岳母病死了,给张富这个畜生一个错觉,让他以为咱们怕了他,故意隐瞒了这事,让这王八蛋放松警惕,好便于我们讨还血债。” “是。” “德贵,”张旭回头对德贵说道:“我看明天就把两位老人家和弟妹埋了吧,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在我和肖队长商量出办法以前,你就在家里休息。” 德贵向着张旭跪了下去: “全凭大哥替我做主。” “那就这么说了。”见肖彦梁点点头,张旭继续说道:“王树心,李志,你们俩就留下来陪着德贵,明天我们过来送两位老人家和你们嫂子入土。现在大家都回去吧。” 屋里的人答应一声,除了陪伴德贵的王树心、李志都离开了。 张旭双手扶住德贵的身子,叮嘱道:“兄弟,坚强些,万事有大哥顶着。” 德贵哽咽着答应了一声。 那边,肖彦梁也在和王树心他们说话。 王树心不好意思地看着肖彦梁,不知该说什么。 肖彦梁了解地拍拍他,和声说道:“以后呀,小心点。刚才你那二拇指一动,我就见阎王了,妈的,刚才可要谢谢你。” “别难为王树心了,”张旭已经和德贵说完,听到肖彦梁的话,连忙过来打圆场。 肖彦梁并没有因为刚才的玩笑心情变好一些,回头拍了拍德贵的肩,没说话,只是发出一声长叹后和张旭走出了德贵家。 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心情很是沉重。 “大哥,这么晚了,你说高翠儿在干什么呢?睡了?还是在等我们?”当家门出现在眼前时,肖彦梁觉得不应该把坏心情带给高翠儿,于是回头问张旭。 “也许睡了吧。”张旭漫不经心地答道。接着反问肖彦梁:“你说德贵这仇该怎么报?老子现在心里痒痒得很。狗日的。” 肖彦梁一路上其实也一直在想,只是没有什么头绪。听见张旭发问,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大哥,这事让我好好想想,先把德贵家的后事办了再说。对了,我们翻墙进去吧,这么晚了,高翠儿也许睡了,免得又起来开门。” “翻墙?”张旭一听这里面有比试的意思,再看看一人多高的围墙,心思也转过来,反正德贵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 “呵,你行不行?”看着肖彦梁并不健壮的身子,张旭从德贵家出来后就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不行?要不比比?” “怎么比?” “比快。” “好!”张旭伸出右手和肖彦梁的左手一拍。 深吸了一口气,张旭向围墙跑去。他越跑越快,到了围墙脚,双腿一蹬,手一按围墙,一个大翻身,人已是翻过围墙,落入了院子。 张旭当兵出身,也曾学得一身好武功,这翻墙的运动,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儿戏。落地后他正想看肖彦梁的笑话,一抬头,却见肖彦梁正笑嘻嘻地和他一起站起来。 “你……”张旭惊讶地看着肖彦梁。 肖彦梁露出一个微笑,向着张旭竖起大拇指。他还是非常佩服张旭那一手动作,潇洒,干净、利落,尤其是落地,真是一点声音没有。 走上前,肖彦梁指着墙,张旭顺着手指,才看见一节竹竿露出墙外,这才明白肖彦梁是利用别人的凉衣杆,到墙边一撑,就飞过来了。 张旭也向着肖彦梁伸出拇指,两人相对,轻轻一笑,这次翻墙比试,两人竟没有分出先后。 一转身,他们这才发现高翠儿居然还没有睡! 客厅纸糊的窗上,一团模糊的身影,随着灯火的晃动而晃动,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的影子。 “翠儿,我们回来了。”张旭忍不住欢喜地叫了一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见高翠儿映在窗户上模糊的影子会这么高兴。 以前和张旭相好的一个青楼女子,也是这样常常坐在窗边等他。张旭第一次从那青楼路过,就是那个女子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把他吸引住了,当时那影子好象一个妻子在等即将回家的丈夫。 从此张旭就和那个青楼女子好上了,虽然后来知道那影子经常映在窗户上不过是因为房间的布局偶尔引起的,但张旭每一次路过青楼,还是忍不住望着有影子的窗户发上一阵呆,有时弄得在一起的其他弟兄莫名其妙。 虽说是青楼女子,但却对张旭非常体贴,这女子是被土匪绑票,家里不出钱赎人而被卖入青楼的,说起来以前还是一个小姐。 张旭其实是很想把她赎出来的,在他第一次和她欢好后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他心直气傲,始终不愿意做出借钱赎人的事,只好自己攒钱。可惜等他攒够钱,要赎人的时候,日本人却打了过来。从此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现在看着映在窗子上的影子,仿佛又回到从前。却已是物似人非了。 肖彦梁若有所思地看了张旭一眼。 高翠儿显然是听见了张旭的叫声,窗户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光亮,终于,客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哥,”手捧煤油灯的高翠儿一只手护着灯,一边高兴地问道: “你们回来了?” 紧跑两步,高翠儿跑到两个人面前,昏暗的灯光掩饰不住期待、放心的脸色。 “先进屋吧。你们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看看张旭、肖彦梁没什么事,高翠儿接着说道。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不用了。”张旭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短短三个字,竟说得艰难无比。 从德贵家出来,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好,肖彦梁提出的比试,他也知道是肖彦梁故意在转移心情。但是,当他看见高翠儿捧着灯,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两人高兴的样子,想到高翠儿刚到这里,肖彦梁对他说的:“不如我以后叫她大嫂如何。”的话,他的心一下在剧烈跳动起来。 “我喜欢她吗?我真的喜欢她吗?”张旭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想以前的那个相好,还是真的喜欢眼前的高翠儿。 听见张旭的话,高翠儿顿了顿,却回头笑着说:“你们忙了一宿,肚子那能还不饿,是不是呀,肖大哥?” 高翠儿的问话,使肖彦梁一下子不好意思了, “呵呵,翠儿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感到饿了。好,你去给我们弄吃的吧。” 说完,一推张旭,“大哥,好不好?” 被肖彦梁一推,张旭清醒了,忙说:“好好。” 说完,象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忙走进客厅避开高翠儿。 肖彦梁看着张旭的样子,微微一笑,对还楞在那里的高翠儿说道:“傻丫头,还不去,想饿坏我们?”也不管高翠儿的反映,径直走入客厅。 面对张旭坐下,肖彦梁看着张旭只笑,却不笑出声来。 “你干吗?”被肖彦梁的眼光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张旭终于忍不住问道。 “看看我什么时候搬出去,再顿顿回来找饭吃呀。”肖彦梁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半,却发现张旭并没有反驳,相反,脸色已经阴暗了下去。 肖彦梁心里一惊,笑了一半的声音噶然而止。 “大哥……”肖彦梁刚开口问,张旭已经摇摇头打断他的问话,站了起来。 “唉……”张旭长叹一声。 肖彦梁并不知道他方才的一句“顿顿回来找饭吃”勾起了张旭对以前经常到德贵家吃饭的情形,好不容易转移的心情,又转回来了。 肖彦梁看着背着手,背站着的张旭,不知说什么了。 “你知道吗,德贵的亲事是我一手撮合的,那阵子也没敢热闹,只有几个好兄弟去喝喜酒。你知道我是一个人,打那以后,我就常到德贵那里混饭吃。可如今……” “大哥!我……” “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可是德贵的仇你一定得想法子。” “大哥你放心,报仇的事交给我处理。” 张旭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门外黑黑的天。 “我去换件衣服。”肖彦梁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似乎害怕这样的冷场,想了想,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完转身跑了。 当他“换”好衣服出来,高翠儿已经把泡饭、咸菜端了出来。两个人象没事般的三下五除二吃完。高翠儿正要收拾时,张旭忽然对高翠儿说道:“你坐下。” 在同样惊讶的肖彦梁的目光中,高翠儿不知所措地坐了下来。 看了肖彦梁一眼,张旭把德贵家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直听得高翠儿脸色数变,未了,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翠儿,”讲述完,张旭面色沉重地继续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日本人又凶残无比,德贵这事一发生,便衣队和巡警队已是势成水火,我和你肖大哥肯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我很担心你呀。” “妈的,翠儿你别不相信,还真有这丧尽天良的中国人。”肖彦梁接口道。 “是呀,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对你说的话,是因为你肖大哥救你时杀的日本人的尸体被发现了,我很担心日本人查出什么东西来。看来,就是没有救你这事,小心还是对的。这会儿再对你说一遍。世道艰难,一切都要小心。” 高翠儿脸色苍白,听到张旭说的要欺负她的四个日本人的尸体被发现,她已是浑身发抖,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张旭、肖彦梁面前。 张旭、肖彦梁大吃一惊,双双同时站起,张旭的动作快了一步,抢先扶住高翠儿,肖彦梁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 “两位大哥,”高翠儿挣扎了一下,没有马上起来。“小女子承蒙两位大哥相救,又不嫌弃我收留了我,小女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两位的大恩大德。” 张旭用力把高翠儿拉起来,扶她坐好,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不知怎么开口了。他求助般地转头望着肖彦梁。 “翠儿,救你、留你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用不着太在意,是不是大哥?”看见张旭的眼神,肖彦梁实在是想挤挤他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玩笑的话。只好替张旭解围。 “就是就是,你肖大哥说得对,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什么‘做牛做马’,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张旭顺着话安慰高翠儿。 高翠儿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 “嗨,我说,我们为什么好不容易在一起老提这些伤心事干吗?”肖彦梁这句话刚说完,张旭看着他,高翠儿也抬头看着他。 “也是,翠儿你也来了几天了,好容易我们在一块说说话,老提坏事也不是个法子。这些子事,发生了就发生了,反正日本人也好,巡警队也好,现在不都没抓住我们什么把柄嘛。翠儿,别哭了,奇书 q i s h u 9 9 . c o m高兴些,天塌了,有两位大哥给你撑着呢。” “大哥说得对,再说,这城里的老百姓,我看帮日本人的,还是非常少的,你说,谁不恨日本人?” 高翠儿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二位大哥说得对,是祸躲不过。只是我还是怕连累两位大哥。” 如此好机会怎么能放过,肖彦梁一捅张旭,张旭的话自然而然脱口就出:“说什么呢,连累,连累,你就是不在这,你以为巡警队他们和我们就没事了?翠儿。大哥听了你的话,心里可有点不舒服了。” “我……” “行了,翠儿,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女人家就别再操心了。这么晚了,你去睡吧,记着以后别出门,东西我们带回来就是了。” “是。”高翠儿听肖彦梁这么说,只好不说什么了,端上碗筷退出了房间。 “大哥,我们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给德贵家办后事。” “好。不过办完后事,我还要到局座那里去一趟,这事不能瞒他。” “对,随便也请他老人家给出出主意,我还是陪德贵回家。我对王树心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到时候别沉不住气,仇没报成,命反倒搭上了。” “就这么定了。” “对了,大哥,家里还有新被面吗?” “有,待会我叫翠儿准备三床。” 张旭心里夸了肖彦梁一下。兵荒马乱的,棺材铺早就没有了,又不可能用草席把德贵媳妇一家三口裹了埋了。 客厅门外,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双重性格 天一亮,张旭、肖彦梁就起来了,洗漱完毕,高翠儿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张旭、肖彦梁见高翠儿已经没有恢复过来,也就放下心思。出门的时候,张旭又叮嘱了一便,才和肖彦梁拿上三床被面来到了德贵家。 遵照张旭的吩咐,德贵没有布置灵堂,因为怕事情闹大,日本人为制止坏影响,杀德贵灭口,毕竟都知道这种事只有日本人干得出。 德贵小队上的人、其他几个小队长都没到,按张旭、肖彦梁的计划,他们都早早以出城巡逻的名义从东门走了。 屋里,肖彦梁和几个德贵的左邻右舍的人一起,把死者擦拭干净,换上干净衣服,裹上带去的新被面,抬到门口的车上。 抬的时候,张旭紧紧抓住德贵,不让他扑上去--------赶紧出城要紧。 肖彦梁一挥手,几个人把被子盖在上面。他转身对几个帮忙的邻居一抱拳: “多谢各位,我这兄弟的事麻烦大家伙了。” 德贵也跪在地上,对邻居磕了一个头。泪水禁不住从红肿的眼睛流了出来,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叹了一口气,几个邻居也没说什么。这年头,这种事太多了,都已经麻木了。 肖彦梁走到德贵面前,用力拉起他,对他说道: “德贵,这事和日本人关系大了,出城的时候你一定得装孙子,装软骨头,一定得说是突然暴病而死,不然,万一日本人来个斩草除根,那就完了。” 见德贵呆呆地看着装着亲人遗体的车,对肖彦梁的话并没有在意,肖彦梁急了,对德贵叫道:“你他妈的还想不想报仇?” 德贵一个激灵,登时回过神来。 “想!为了报仇,肖队长,我全听你的。” “好!大哥,”肖彦梁对着张旭说道:“这里我、王树心、李志留下,麻烦你赶紧从东门出去,免得日本人疑心。小心有人跟踪。” “行,那我们在城外桑林子等你。” 张旭一挥手,带着人出发了。 肖彦梁并不急着马上出发,要给张旭他们留点时间,免得日本人疑心。他拉着德贵坐下,招呼王树心两个人也坐下,掏出烟,一人发一杆,点上后吐出一个烟圈。 烟圈一晃一晃的,极力在维持着形状,却终于敌不过一阵风,散了。 盯着烟圈散了,肖彦梁回过头看看另外三人,说道:“你们记着,我们现在要紧的是把德贵媳妇一家的灵柩拉出城,待会见到日本人,一定要装孙子,装软骨头,到时候你们都把头低下,不要让日本人从眼神里发现什么。其余的也不讲了。要想报仇,就听我的。” “肖队长,我们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 “还有德贵,到时候你只管哭,但是却不能哭出声来,要是日本人问,你只管点头哈腰,其余的我来对付。记着,尤其是你们的眼神。” 叮嘱完,烟也吸完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肖彦梁四个人推着车向西门走去。 一路上,行人对这辆车根本不注意,混乱的岁月,这事太普遍了。不过遇到的几个巡警队却在那里指指点点,并没有上来问。以来肖彦梁怎么说,也是便衣队的副队长,二来,可能他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看要到了西门,肖彦梁猛地发现大介洋三和赵广文竟坐在那里。 “难道他们知道了这事?”肖彦梁一边想着,一边回头叮嘱几个人注意。 到了门口,肖彦梁带着三个人来到大介洋三面前。 “太君早。”说完四个人一弯腰。 肖彦梁想错了,大介洋三并不知道这事,赵广文却是知道。 昨天赵广文送走大介洋三后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巡警队,脑子里装满了大介洋三对他不满的话。 刚准备召集所有的巡警队开会训斥,就见张富匆匆忙忙跑过来,低声把带着日本人收拾德贵的事说了。 赵广文大吃一惊,气得手微微发颤。 一旁的张富早已跪下,按住赵广文的腿慌乱地说:“舅舅,这回您得救救我,我也知道错了,可当时那德贵欺人太甚了。” 赵广文盯了张富一眼,心里很很骂道:“这小子,尽给老子惹祸,要不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早把你……” 这张富是赵广文姐姐的儿子,从小赵广文就经常带着他玩,后来赵广文投靠日本人,就把张富也一起带来了。 听着张富的求饶声,赵广文心里一阵焦急。他何尝不知道张富的恐惧。自己虽说有日本人撑腰,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事怎么办好? 过了一会,还是没主意,只好先通知集合再说。 一百来人的巡警队集合完毕,赵广文先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大介洋三对巡警队不务正业,放松巡逻,以至造成六个皇军死亡的重大事件的严重不满,述说了一遍。说到这,赵广文忽然对如何处理张富的事有了一个主意。 于是他大声对手下说道:“你们给老子听好了,明天上街巡逻,都给我精神些,到时候我会带太君过来检查。诸位,我丑话说在前头,别给脸不要脸。” 人群撒去,赵广文把张富留下,吩咐到:“今晚上,你把日本人约出来喝酒,最好让他们住在你那,要是张旭他们来报仇,也好做做挡箭牌。我另外会派人在外面埋伏。要是他们晚上不来,你就到我那去,等风声过了再出来。至于张旭他们,就不要管了。” “谢谢舅舅。”张富兴奋得要跳起来,一场大祸,就这样被舅舅搞定了。 兵左太郎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张富的邀请,带着两个人和张富喝得酩酊大醉,就睡在张富那里,一切都是按赵广文的话做的,但是张旭他们并没有来。 早上,赵广文早早来到宪兵队,恭请大介洋三上街来检查城里的治安巡逻,以告诉大介洋三经过昨天巡警队整顿后的样子。同时,要巡警队严密监视肖彦梁他们,所以当肖彦梁走向西门时,赵广文带着大介洋三也恰倒好处地到了西门。 赵广文的算盘是这样的,当大介洋三看到肖彦梁一行,以他的精明,必定会看出德贵媳妇的事是皇军做的,肖彦梁、德贵他们看大介洋三的眼神,肯定是仇恨的眼神,那么大介洋三要么会指使人杀了德贵以消除皇军的坏影响,要么会对肖彦梁心里产生警惕,以后再敲敲边鼓,那肖彦梁必死无疑了。 “只可惜张旭没来。难道他们对德贵的事无动于衷?”赵广文看见张旭没在里面,心里十分惋惜。 “太君真是勤奋呀,这么早就出来视察。”肖彦梁谦恭地说道。 “哈哈。”大介洋三十分受用肖彦梁的这句话。说实在的,大介洋三本身对工作还是非常地兢兢业业的,可是那些支那人并没有看出来,只知道点头哈腰。肖彦梁的话,无意间使大介洋三对他的好感倍增。 “这个支那人不错,业务水平不错,人也机灵,真是个人才。以后要好好拉拢拉拢,要让他绝对听我的,不能只听那个黄长羽的。” 想到这,大介洋三对肖彦梁说道:“肖队长也是一个勤快人呀。” “那里那里,太君以身作则,小的那有不认真效仿的。” 一边的赵广文哼了一声,心里骂道:“小子还真会拍马屁。” 肖彦梁转身对赵广文也是敬了一个礼:“赵队长好。” “你……”肖彦梁突如其来的敬礼,让赵广文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肖彦梁会对他这么尊敬。 “赵队长,”肖彦梁开始和赵广文套近乎。这一切是做给大介洋三看的。昨天他说了,便衣队、巡警队要好好相处,这么做,也是不断地加强大介洋三对肖彦梁的好感,同时也可以麻痹赵广文,放松他的戒心。 “小的和张旭张队长以前对您多有冒犯,还请赵队长多多包涵。昨儿小的和张队长去看望黄局长,说起这事,结果被黄局长很很骂了一通,说我们不识好歹,都是一家人,却说两家话,要我们哥俩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原来是这样,看来黄长羽还是怕我的嘛。可惜呀,小子,晚了。”赵广文恍然大悟,心里对肖彦梁说道。 “肖队长,你们拉的…..”赵广文转移了话题。 “哦,是这样,太君、赵队长,小的属下中的一个人家里昨天突遭横祸,媳妇、岳父岳母三人事物中毒,都死了,这不,张队长又没空,只好由我带人替他料理后事。” 来了来了,看样子大介洋三是不知道这事,赵广文这王八蛋一定是他带大介洋三来的,想抓住我们的把柄。 一边说,肖彦梁一边想。 “食物中毒?”大介洋三有些疑惑。他指着肖彦梁:“你带我去看看。” 肖彦梁答应一声,转身带大介洋三和赵广文走向车子。同时向德贵、王树心和李志递了个眼神。三人忙退到一边。 来到车旁,大介洋三掀开被子一角,见躺着的三个尸体面色发白,哪有一点中毒的样子。再看看那个年轻女人------德贵媳妇的脸上还有淤肿,登时明白了。 只有大失血致死的人的脸色才会这么白。可以肯定说,这又是哪个帝国士兵干的,在强奸后杀人灭口。自己千方百计维持后方的稳定,还是有士兵这样,对于相对处于后方的地方,万一激起民变,可不好收拾。 想到这,大介洋三心里忽然起了杀机。 “死者的亲属在哪里?”大介洋三问肖彦梁。 肖彦梁向德贵一招手,德贵弯着腰,低头过来。 “太君,小的就是。”德贵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挤出一丝媚笑。 “他们是怎么死的?” “太君,”德贵记着肖彦梁“装孙子,装软骨头”的叮嘱,低头说道: “小的昨晚喝多了,回家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死了。请队长他们过来看看,说是吃了发芽的土豆死的。” 德贵抹了抹眼睛,继续说:“承蒙皇军的到来,小的前几个月才娶了这房媳妇,本来想借着皇军圣战的胜利,他们也能过点好日子,却没想到没这个福气。今儿早上肖队长带着两个兄弟过来帮小的办理后事。” 肖彦梁,包括一旁的王树心他们真是没有想到德贵竟这么会说!看来,在警察局混的时间长了,什么戏也可以演。 大介洋三看看德贵害怕的熊样,心里的杀机没有了。点点头,看了肖彦梁一眼,心里想到:“这支那人真是低能呀。肖队长也真不简单,不仅隐瞒死因,还不在城里招摇,能主动替皇军掩盖,维持这里的持续,我没看走眼啊。” “太君,您看……”肖彦梁见德贵的一番话消除了大介洋三的戒心,趁机说道。 “你们走吧。”大介洋三一挥手。 “等等。”见自己的计策落空,赵广文急了。 肖彦梁三人登时紧张起来。 大介洋三疑惑地回头看着赵广文:“赵队长有什么意见吗?” “太君,”赵广文附耳对大介洋三说道:“我看这三人不象中毒,象是被人杀的。” “啪!”大介洋三抬手打了赵广文一个耳光。 “八嘎,赵队长难道不相信肖队长的判断?他说是中毒,就是中毒!” 大介洋三心里十分不满赵广文,这个支那人竟然不明白肖彦梁替皇军掩盖罪行,消除影响的一片苦心,能力真是低下。现在大介洋三开始怀疑推荐赵广文的上司的智力了。 赵广文捂着火辣辣的脸,惊愕地看着大介洋三,不知把冒犯了大介洋三什么地方。 趁着赵广文挨打的机会,肖彦梁推起车向城外走去。 “等等,肖队长。”刚要出城门,背后响起大介洋三的声音。 “干什么呢?”肖彦梁一面想,一面回过头。见大介洋三向他招手,他跑了几步,来到大介洋三面前。 大介洋三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赵广文,攀着肖彦梁的肩,走了几步,说道: “肖君,”肖彦梁不懂了,大介洋三称呼他的口气竟然变了。“君?”着大概是什么好称呼吧。大介洋三什么意思? “办完你部下的事,你到我这里来,拿十块大洋给他,算是皇军对他的安慰。”没有等肖彦梁道谢,大介洋三已经放开肖彦梁和赵广文上车走了。 肖彦梁这回是彻底呆了。 出了城,看看没有跟踪,便来到桑林子和张旭他们碰上面。 听完肖彦梁的讲述,固然惊险,可大介洋三对肖彦梁改称呼,并且还要给德贵钱,大家伙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不想这些了,大家帮帮忙,挖土吧。”张旭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看着大家动手,张旭、肖彦梁来到德贵身边坐下,点上烟,都没有说话。 德贵面无表情地看着,机械地抽着肖彦梁递过来的烟,直到坟坑挖好。 张旭取出一根白布带子,替德贵系上,在场各人也纷纷取出白布系上。 见各人都系好了,肖彦梁一招手,大家伙从车上抬下尸体,放入坑里。 张旭拿过铁锹,交给德贵,这时德贵仿佛明白要发生的事,没接递到面前的铁锹,推开人群,跳进坑里抱着媳妇的尸体,“呜呜”痛哭起来。 人群安静了,听着德贵的哭声,不少人也落下了眼泪。在场的人,有很多是经常到德贵家混过饭吃的,和德贵媳妇很熟,“嫂子嫂子”叫得惯了,突然的变故,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 肖彦梁尤是如此。 当初他抱着许小菇被炸烂的身子,何尝不是象这样痛哭? 抬头看看天,肖彦梁禁不住想到,快两个月了,小菇的坟上该长满青草了吧?清明要到了,该去看看她了。 过了一阵,肖彦梁碰碰张旭,一递眼色,张旭抹了一把脸,和肖彦梁一起跳到德贵身边,强行把他拽上来。 “好兄弟,让老人家和弟妹他们入土为安吧。” 德贵跪在幕旁只是哭,却不接铁锹。 见这情况,张旭向其他人一挥手,和肖彦梁紧紧按住德贵,不让他扑上去,其他人你一土我一土,一会一座坟竖了起来。再在坟前立一块牌子。人,算是埋了。 张旭、肖彦梁松开手,德贵没有扑上去,却转身抱住张旭: “大哥…..” 肖彦梁转过头,抹了抹眼泪,再回头对人群说道: “大家听着,大家都是出来混一口饭吃的,日本人没来的时候,,我们混口饭吃,日本人来了,我们还是混口饭吃。看看跪着的德贵,大家没少去他那里吃饭,平时嫂子叫得也数,可是他遭此大难,家破人亡。虽说这事是日本人干的,可罪魁祸首是巡警队里张富那王八蛋。要不是他出坏主意,德贵怎么会这样!” “杀了日本人。” “杀了张富。” “替德贵兄弟报仇。” …… 人群激愤了,大声喊着。 肖彦梁摆摆手,等场面安静了继续说道: “不错,我们是要替德贵报仇,可是日本人咱惹不起,只有杀了张富!他妈的,张富仗着赵广文是他舅舅,而赵广文仗着和日本人关系好,几个外乡人组成的巡警队从来就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前阵子公然把我们的两个兄弟污蔑暴打,现在这两个兄弟还躺在床上。昨天,更进一步,带这日本人到德贵家施暴!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广文、张富他们做了这没天良的事,心里也一定很害怕,他们会时时和日本人在一起,一方面保护自己,一方面找机会对我们斩草除根,我们出城遇到的事就是明证。我命令,从现在起,大家先装一阵子孙子,放松赵广文他们的戒心;同时派人盯紧张富他们的活动规律,机会来了,就干掉他们,替德贵报仇。” “好!” “我们听你的。” …… 人群再次叫喊起来。张旭也禁不住拍起手来,德贵的眼睛也发了光。 说完,大家伙对着新竖的墓三鞠躬,便各自分开,各自进城了。 正文 第十二章 收买人心 进城后,肖彦梁来到日本宪兵队,见大介洋三拿大洋。 大介洋三见到肖彦梁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把十块大洋取出来交给肖彦梁。 肖彦梁把钱放在桌上,笑着说: “太君,这钱我不能收,回来的时候,我把太君的意思告诉了德贵,他马上感动得痛苦流泣,说怎么样才能报答皇军的一片恩德。他说无论如何不能收太君的钱,心意他领了。所以,请太君把钱收回去吧。” 肖彦梁的话,大介洋三很满意。他把大洋又推到肖彦梁面前。 “肖君,这钱你一定要替我转交。你们为大日本的圣战也出了不少力,家里出了事,皇军慰问慰问也是应该的。” “这样,那我就替德贵谢谢太君了。”肖彦梁受宠若惊般地把大洋收好。 “肖君,我知道你那个手下的家属是被人杀死的。”大介洋三看着挂在墙上的太阳旗,语气一转,缓缓说道。 肖彦梁对大介洋三的这个判断一点也不吃惊,随便一个正常人都可以看出德贵媳妇一家的死因,所以他立刻顺着大介洋三的话,恭维道: “太君真是高明,一眼就被您看出死因了。” “你用不着夸我。”大介洋三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得意,反而透出一种失望。 “肖君,”他转过身对着肖彦梁,“你心里明白,我也明白,是我们的士兵干的,而且应该是强奸后杀的。” “太君,这…..”肖彦梁思索着怎么回答,大介洋三到底在想什么? 不等肖彦梁说完,大介洋三继续说道:“肖君,你的用意我理解,你能够刻意隐瞒事实真相,能够替皇军着想,能够维护这里的治安稳定,你的良心非常好。我们大日本帝国在支那的圣战有你这样的良民帮忙,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肖彦梁已经完全惊呆了,谁能料到刻意编造的话会有这样的效果? “能为皇军效劳,是在下的荣幸。”肖彦梁满是欢喜地回答到。 走到肖彦梁面前,大介洋三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肖彦梁立刻一种骨头都酥了的表情浮在脸上。 “太君起早贪黑,更是辛苦,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种表情,这样的话,给大介洋三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今天他和肖彦梁的两次见面,两次对话,始终让他非常惬意,他是真的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终于开口笑了,而随着他的笑声,肖彦梁紧蹦的心情也终于放下来了。 “为了圣战,不得不这样呀。请坐,”大介洋三自得地说了一句,指着椅子,要肖彦梁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肖君,现在我对你说实话,皇军和中国军队现在正在临沂激战,帝国最精锐的第五师团、第十师团在师团长坂恒征四郎和矶谷廉介两位将军的带领下,正从北面南下进攻,马上就要突破中国军队的阻截,从而实现和北上的皇军胜利会师的战略目标,圣战的胜利,指日可待。” “吹牛吧?”肖彦梁心里想到黄长羽说的北面的国军有张自忠这样的坚决抗战的将军,怎么也不相信大介洋三的话,况且他还对黄长羽透露出对坂恒征四郎的担心。 见肖彦梁“认真”地听着,大介洋三继续说道: “我已经接到上级通知,近期有一批在圣战中负伤的帝国士兵会到我们这里,再到上海,从那里上船回国养伤。前天我们消灭了和共产党武装有关的人,而城里却发生了帝国士兵被害的事件,所以我要求你、张队长、赵队长紧密配合,一定要确保伤员在我们这里的安全。而你今天隐瞒了手下家属的死因,这种做法非常符合治安稳定的要求,我非常满意。你知道吗?我是非常恨士兵在这里胡来的,作为后方,没有稳定,前方怎么放心进行战斗?”说到这,大介洋三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了,建立了慰安所,这些士兵怎么还在干强奸的事?真是一群从乡下来的农民。 大介洋三的这番话,使肖彦梁看不懂眼前这个穿军装的日本宪兵队长了。这已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怪怪的想法了。要不是亲眼看见、经历过他指挥的屠杀,肖彦梁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大介洋三憎恶日本士兵在城里强奸、杀人等行为。 “太君,您放心,我们便衣队一定保证伤员在这里的安全,只是赵队长那边…..”肖彦梁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把赵广文从临时负责的位子挤下来。 “便衣队和巡警队的矛盾,我也知道一些,赵队长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放心,我会跟赵队长说要他好好约束部下的。我看这件事先到这,以后再说好不好?先把眼前伤员的难关过了。” “是!”话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样?肖彦梁站起来,一鞠躬答道。 “对了,太君,受伤的皇军什么时候到?” “我也不知道,还要等通知。肖君,你要好好干,三个队长里,我可是最赏识你的。”大介洋三无可奈何地说。他也急于想知道伤员什么时候到,好提前做好准备,可是就连上级也说要等船的消息才能定。 “是这样呀,谢谢太君的关怀。我一定会努力的,决不让太君失望。太君,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准备,加紧对周围的巡逻。”肖彦梁见没什么可说的了,站起来敬个礼退出了办公室。看看天色,已到了午饭时间了,便径直回了家。 推开门,肖彦梁见张旭和高翠儿正在厨房里忙乎,原来张旭已经从黄长羽那里回来了。 听见肖彦梁推门,张旭略一迟疑,高翠儿那边已经叫上了。 “二歌,你回来了?先休息一下。”说完,一推张旭:“大哥,你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肖彦梁在院子里坐下,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张旭尴尬地出来,打了个哈哈,搓搓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我还以为你中午不回来了呢,怎么样,大介洋三那里?” “我饿得肚子直叫,不信你听听。哦,看来我以后中午还是少回来,晚上呢?”肖彦梁并不急着说出在宪兵队的经过,反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去,别胡说八道。”张旭急了,脸居然红了。 “大哥,你的脸都红了,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肖彦梁笑着挪迂了张旭一句,这才把在宪兵队的经过,大介洋三的话给张旭叙述了一便。 “大哥,你说大介洋三到底什么意思?” 肖彦梁一口气说完,端起杯子喝口水问道。 “是啊,这个日本人真是叫人猜不透。”张旭挠挠头,说道。“他在许子乡,就因为搜出几个共党,就毫不犹豫地杀了许子乡几百人,可他对德贵,对你又那么关心;对日本士兵在城里强奸、杀人又那么憎恨,真是奇怪。” “算了,既然看不透,就不说了。不过,”肖彦梁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该怎么说才好。 “大哥,从大介洋三的话里,好象他对赵广文很不满意,只是碍于同僚的面子才对赵广文委以重任,我想以后要在这上面下点工夫。况且,大介洋三好象也有拉拢我,打压局座的意思,因为好象他对本地人不大信任。我才见他两次,他居然对我那么好。对了,大哥,你到局座那里,他怎么说?” “局座?听完德贵的事,他当时气得就摔了一个杯子。” 张旭站起来,走了两步,继续说道:“听说大介洋三为了你打了赵广文一个耳光,又要你给德贵带钱,局座也分析是日本人想拉拢你,分化我们。局座说,毕竟我们在这里是土生土长的,大介洋三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急于抓自己信得过的人,从任命赵广文临时负责警察局就可以看出来。只可惜赵广文不争气,又发现你还不错,就对你特别好。局座要我告诉你千万小心别上当。” “我明白。”说到这,高翠儿已在招呼开饭了。 吃过饭后,两人回到警察局,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唧唧喳喳地一片吵闹声。 “……妈的,咱们便衣队都他妈的是后妈养的……”说话的是王树心,他一手叉腰,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正在对面前几十个警察说着什么,见其他警察突然盯着身后,便住口不说,回头望去。 “妈的,干什么?都他妈的要造反呐?”张旭一阵乱骂,各人低着头散了。 “王树心,你过来,刚才说什么‘后妈养的’?”见众人散去,张旭一口叫住王树心。 “队长,”虽然有些怕张旭,但是王树心的语气还是透出一股子不服气。“吃过午饭,我路过宪兵队,刚巧碰上四辆大车开进去,上面全是崭新的自行车。日本人又不骑那玩意,还不是给巡警队的?他奶奶的,好东西都给他们,你看看我们兄弟,出城巡逻,全是走路,个个累得跟什么似的。” “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张旭骂了一句。 王树心的话勾起了张旭的烦恼。虽说现在他们叫便衣队,属于警察编制,可是他们的任务,却是一支军队的内容。 隔几天出去各地巡逻一次,全是走路,累是不说了,可恨的是装备也很差,全队近两百人,只有十二把驳壳枪,一百七十支汉阳造,连挺机枪也没有。也幸好一直平安无事,要是哪天碰上共产党的部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妈的。”张旭恨恨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肖彦梁也是苦笑了一声,无论是谁看见好东西都会动心的。 “大哥,不如把大家叫上,咱们出城散散心,也顺带让大介洋三知道我们在积极巡逻,保证这里的安全?”肖彦梁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以。集合!”张旭大喊了一声。 队员们带着满脸的疑问,迅速在院子里排好队。 “听着,”张旭打心里还是很满意手下的速度。 “刚才王树心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妈的,眼不见心不烦,我们现在就出城散散心。” “队长,其他兄弟还没回来…….” “就是,明天才轮到我们呢。” ……. 听说现在要出城,队员们发出不满的疑问。 “给老子听清楚,是出城散散心。谁他妈的想看巡警队那帮混蛋的炫耀,谁就留下。” 巡警队有了自行车,肯定会到这里炫耀的,张旭的话既然这么说了,谁还愿意留下吃巡警队的白眼呢?于是各人收拾装备,准备出城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汽车、摩托车的声音,院子里的人正惊讶的时候,大介洋三带着赵广文、张富等人已经跨进来了。 “你们这是……”见满院子的警察荷枪实弹,大介洋三奇怪地问到。 肖彦梁反映比较快,马上上前,向大介洋三、赵广文敬个礼,大声说道: “报告太君,报告赵队长,便衣队正装完毕,准备出城巡逻。” “哟西,”大介洋三听肖彦梁这么一说,心里十分高兴。 “肖队长,你们的动作我十分满意。没想到我上午刚给你说了,你就马上行动。不错,不错。赵队长,你说呢?” “肖队长真是雷厉风行呀。”赵广文原本想看看便衣队的懒散样,没想到却是如此,不由得略带酸味地附和着大介洋三说道。 “愿为皇军效劳。太君,回来后,我把太君对我们的关心给弟兄们说了,弟兄们都对太君感激泣零。兄弟们,是不是?”肖彦梁转身对着便衣队队员们大声问道。 “愿为皇军效劳。”队员们,包括张旭,现在都在为准备妥当而庆幸,听见肖彦梁发问,遍齐声答道。 “快,给太君、赵队长拿椅子,倒茶。”张旭回头吩咐道。几个队员飞速地跑进屋里。 椅子拿出来,大介洋三并没有坐,赵广文自然也不敢坐。大介洋三没理赵广文,接过杯子,喝了口茶,就径直走到列好队的队伍面前。 他一个个看过去,脸色不断地变化着,看得肖彦梁、张旭心里一阵紧张。 看完最后一个人,大介洋三转过身,当着肖彦梁、张旭、赵广文等人的面,竟然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太君!”肖彦梁实在不清楚大介洋三什么意思,叫了一声。 大介洋三摆摆手,缓缓说道:“张队长、肖君,我没想到你们的人出城巡逻,竟辛苦成这样子,我实在是感动呀。今天我给你们送来了一百五十辆自行车和两百支快慢枪(就是驳壳枪------作者注),大日本帝国不会亏待帮助帝国的人的。” 说完,大介洋三向门口一挥手,“把枪拿进来。” 听到命令,十几个日军士兵抬着七八个箱子走了进来。 “肖君,叫你的人出去把自行车卸下来吧。” “是!谢谢太君。”肖彦梁、张旭等一干便衣队员还没有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清醒过来,听到大介洋三的命令,过了一会,众人才有了反映,掩饰不住兴奋,跑出去了。 肖彦梁、张旭自然不会出去的,张旭不停地搓着手,却不说话;肖彦梁抚摩着刚取出的一支驳壳枪,只一个劲地夸枪“漂亮”;而赵广文、张富几个人心里是羡慕、妒忌等等,什么都有。 有什么办法呢,当赵广文奉命带着张富几个人到宪兵队时,看见四辆大车上全是自行车,满心以为是让他们来领的,却没料到大介洋三只是叫他们陪他到这。眼看自行车没了不说,大介洋三居然还给了便衣队两百支驳壳枪。这叫他们如何作想? 况且,当张富得知是到便衣队时,就吓得差点尿裤子。 看着如自己所料,便衣队从队长到队员得到这些东西时的失态,大介洋三得意地笑了。支那人讲究知恩图报,自己送他们这些东西,又在他们面前流下了眼泪,这只队伍的心,现在是彻底向着大日本帝国了。 他走上前,拍了肖彦梁一下,肖彦梁清醒了,张旭也回过神来,两人开始不停地谢大介洋三的慷慨,还有肉麻的表忠心的话语。 大介洋三很开心地笑了,向着赵广文、张富招招手,叫两人过来。 “张队长、赵队长,我知道你们便衣队和巡警队有些冲突,我想知道你们之间,问题解决了没有?” “太君,我们没有冲突,只有些误会,是不是,赵队长?”肖彦梁赶紧说道。 “是,是。只是些误会,没有冲突,让太君操心了。”赵广文也不是傻子,顺着肖彦梁的话就说了出来。 “听说巡警队把便衣队的人打伤了……”大介洋三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有这么子事,”张旭接口道,“不过据我们了解,当时是我们的人没带证件,巡警队见状,抓他们、打他们是职责所在。” “是这样的吗?” “是,后来我们得知是便衣队的人,就通知了张队长,请他过来认一下。张队长来了后,确认是他的人,就带走了。这不,我正想这几天抽空带人上门道歉呢。”赵广文赶紧回答道。 “既然是这样,我很高兴。现在你们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希望日后密切配合,共同确保这里的安全。”大介洋三两只手同时搭在张旭和赵广文的肩上说道。 “决不辜负太君的期望。”几个人大声说道。 这时,便衣队队员们已经卸完车,走了进来。 “诸君可要多多努力。”大介洋三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几个人在门口送大介洋三上车后,赵广文、张富对张旭、肖彦梁一抱拳,就要告辞离开。肖彦梁却一把抓住张富。 正文 第十三章 集市之乱 “你……你要干什么?”张富一惊,以为肖彦梁这时就要替德贵报仇。其他人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围了过来。 “张富兄,德贵昨日烫伤了金水兄弟,我和张大哥都很过意不去,”肖彦梁笑着对张富说。 “就是,”张旭焉有不知道肖彦梁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接口说道。“改日我和肖队长带着德贵亲自上门向金水兄弟道歉。” “好……。不……不,”张富摇摇头,苦笑着说道,“那敢麻烦您二位队长,再说一着德贵兄弟刚遭横祸,二来,金水的事又不是德贵有意的。” “那怎么好意思。” “不碍的,不碍的。”张富连忙说。 肖彦梁此时放开张富,对二人一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和大哥就在这谢谢张富兄的大人大德了。赵队长,院子里还有太君送来的枪,我和大哥就不送了二位了,请慢走。” “那好,告辞。”赵广文和张富带着人,飞一般地跑了。 “肖队长,你干吗放走张富?”见赵广文他们走得没了影,王树心忍不住问到。 “你长脑子想想!”张旭没好气地责怪道。“日本人刚走,我们就杀了张富,你说,日本人怎么想?” 王树心挠挠头,说不出来了。 “你给我听着,”张旭继续教训王树心,“没我的命令,就是张富一个人走到你面前,也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坏了大事。” “是。”王树心垂头丧气地答道。 “对了,树心,”肖彦梁叫住正要离开的王树心,“你带几个人,给我留心张富经常去哪里,喜欢在哪里待,随时向我报告。” “肖队长,这……” 肖彦梁见王树心没明白,只好解释说:“今天过了,我想赵广文、张富对我们的戒心不会再有那么深了,我估计张富这小子又该出来溜达了。那我们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是,我明白了,队长放心,我一定把这王八蛋拉屎的地方也摸清楚。” 肖彦梁一棱,接着就和张旭哈哈笑了起来。 …… 换了装的便衣队一下子神气起来,城里到处可以看到这些骑车的人。由于张旭、肖彦梁严禁队员胡乱扰民,市民对这些骑车的人还是很善意的。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起码,巡警队就不是。 张富带着金水、林茂此时正坐在天祥茶馆的楼上,看着下面骑着车路过的便衣队,恨得咬牙切齿。 金水的脸已经基本好了,毕竟当时茶碗里的水并不是很烫。 自从和赵广文、大介洋三一路去了便衣队一趟,张富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了。离开便衣队后,他试着出来了几回,不仅没事,遇到的便衣队队员还主动向他表示致敬,尤其是前天,他遇到了德贵! 德贵一见到他,就伸出手和他握握手,还向一旁的金水道歉,弄得张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到这,张富却高兴不起来。离开便衣队五天了,所有这一切,都使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可是到底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王树心已经把几天来张富经常去的地方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肖彦梁。 张富经常去的,就是天祥茶馆,那里离集市很近,他喝完茶,就可以顺便去集市勒索赶集的人。 此时,张旭、肖彦梁、德贵、王树心还有几个队长等九个人在一起,正商量着事。 “德贵,你说,是给张富一个痛快,还是让他生不如死?”肖彦梁盯着德贵问道。 “给他个痛快,那不是太便宜他了?肖大哥,你说吧,我听你的。”想起张富,德贵额头上青筋暴露,恨恨地说道。 “你们呢?”肖彦梁问其他人。 “当然是生不如死!”张旭说道,其余各人也纷纷点头。 “好,既然是这样,德贵,你就要受点委屈了。” “肖大哥,只要能报仇,你说吧,我一定做!” “那么,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我们这么干。” 九个头碰在了一起。 …… 赶集的日子到了,由于战事还在徐州一带激烈进行,大介洋三又全力保证这里后方的安全,日本人占领城市后停止的集市又逐步恢复了。 张富带着金水、林茂走在集市里。虽说已是三月中旬了,上午的阳光晒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三个人东晃晃,西荡荡,也没找到多少油水,正准备去茶馆,突然一个乞丐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眨眼就不在了。 “他妈的,找死!”张富骂了一声,掏出枪就要追过去。这时德贵提着枪,已经跑到张富面前。 “德贵!”张富一口叫住前面正跑着的德贵。 “啊,是张富兄,不好意思,我正在抓一个疑犯。” “疑犯?等等,怎么回事?”张富一把拦住德贵问道。 德贵手一挥,跟着的几个人继续向前跑去。 “我们怀疑那个人是共党分子,正要抓他,他却跑了。”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一听抓共产党,张富一下来了精神。 “好,好,谢谢张兄。”说完,德贵在前,张富在后,向刚才乞丐跑的方向追去。 没跑两步,忽然一声枪响! 赶集的人群登时乱了,人挤人,人挨人,恨不能马上离开,就这样,反而却更挤了,更没法散开了。 “张兄,快,开枪示警,要这些人让出路来。”前面传来德贵焦急的声音。 张富不敢怠慢,三把枪向天上“啪啪啪”地打着。人群愈加乱了。好容易人少了些,可以看到德贵了。就在这时。 “啪!” 一声枪响,张富感到耳旁火辣辣的,一颗子弹擦着耳朵过去,听见“哎哟”一声,di 定睛一看,德贵已经中枪倒在地上,肩膀上红了一片! 张富三个人吓得赶紧转过身,枪指着打枪的方向,可是,眼前只有慌乱跑动的人群,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开枪的人! 刚站起来时,一队日军巡逻兵跑了过来,把张富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个日军大声说着什么,张富听不懂,但还是聪明地把枪放在地上,金水、林茂也学着把枪放在地上。 日军士兵上前把枪踢到一边拾起来。 张富正要掏出证件说明一下,街口那边又跑过来一群人,却是骑着自行车的便衣队,为首的,正是肖彦梁。 肖彦梁满头大汗,下了车,跑到领头的日军面前,又是说,又是比画,那日军好象明白了什么,转身说了一句,一个日军就向外跑去。 领头的日军一摔头,肖彦梁赶紧带着两个人跑到德贵身旁。 “德贵,德贵。”肖彦梁大声喊着已经昏迷的德贵。 好一会,德贵睁开眼,看着肖彦梁,笑了笑,说道:“肖大哥,你来了?” “德贵,我来晚了,我……”肖彦梁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告诉我,是谁?是哪个王八蛋打的黑枪?” 德贵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突然聚起力量,指着张富,大声说道: “是他,是他打的!” “什么?” “我……中枪后转过身,看见张富他们……拿着枪对着我,满脸奸笑。肖大哥,你……。你可要替我报仇。” 说完,德贵又昏了过去。 “我要剥了他的皮!兄弟,你等着。”说完,肖彦梁把德贵交给一旁的人,站起来走向浑身发抖的张富。 一听到德贵的话,张富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了。 “今日死定了,什么共产党,原来是给老子下的套子。” 肖彦梁跑到张富面前,嘴里骂着,一拳打在张富的肚子上,再一个膝顶,张富那挨得起这两下,登时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金水、林茂两个人呆呆地看着,人如泥塑一般,这一切变故来得实在太快,他们已经做不出任何反映,脑袋里一片麻木。 肖彦梁还要打,一旁的日军已经把他架开了。 正在挣扎着,一阵汽车刹车的声音,边上的便衣队忙着让开了一条路。大介洋三、赵广文匆匆赶来了。 报信的日军士兵赶到宪兵队时,大介洋三正在听取赵广文的巡警队整治汇报。那天,从便衣队回来,肖彦梁、张旭他们的雷厉风行给大介洋三留下了很深的影象,回来就把赵广文好好教训了一番。 赵广文正汇报着,随着门口一声“报告(日语)”,一个日军士兵跑进来,赵广文知趣地停了下来。进来的士兵对大介洋三讥里哇啦一阵诉说。赵广文看见大介洋三的脸色越听越阴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手下又惹祸了。 好容易说完,大介洋三又问了几下,那个士兵双脚一并,说了声“哈一”,敬个礼转身跑了出去。大介洋三这才对赵广文说道:“下次再说吧,快跟我走。” 跟着大介洋三走出了办公室,院子里的日军士兵正飞快地上车,两人坐在车上,大介洋三一声令下,队伍开出了宪兵队大门。 车上,大介洋三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赵广文也没敢问,憋得挺难受的,好在路不远,一会就到了。下了车,赵广文一眼就了看见张富口吐白沫昏在一旁,金水、林茂失魂落魄地站着,几个日军士兵正用力当着肖彦梁,而不远处德贵满身是血躺在那里,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几步走到张富面前,抓着他的身子用力摇晃了几下,把张富摇醒。 “小富,小富,怎么回事?” 张富醒来看见赵广文,仿佛溺水的人看见了陆地,一把抓紧赵广文的手,想说话,却被一阵阵疼痛给压回去了,好一晌,竟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赵广文看着张富头上斗大的汗珠冒出来,眉头邹在一起,疼得说不出话,心里是又急又怕,冲着金水、林茂骂道: “你们两个混蛋,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见赵广文发问,两个人打了个激灵,忙跑过去扶着张富。 “队……长,”林茂上牙打着下牙,说了两个字,口齿才利索起来。“刚才我们正在这里巡逻,德贵忽然跑过来,对富哥说在抓共产党分子。我们便一起和他追,谁想突然有人开枪,人群一下就乱了。我们就开枪想把人群驱散了,这时就看见德贵中枪倒地。我们也楞住了,正要去扶他,这些太君已经干到了把我们围起来。那边肖队长也带人过来。肖队长扶起德贵,德贵,德贵,”说到这里,林茂看了一眼边上咬牙切齿的肖彦梁。 “他……他……他竟然指着富哥对小队长说……说是我们开的黑枪,那个肖队长上来冲着富哥就是两拳,把富哥打成这样子。肖队长还要打时,太君把他拉开了,你们也来了。” 赵广文听完,已经是一身冷汗了,他实在没料到会事这样。站起来走到肖彦梁面前,寒着脸问道: “肖队长,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还没弄清楚是谁开的枪,就把张富打成这样。” “赵队长,当时就只有张富他们和德贵,德贵立功心切跑在前面,背后中了枪,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肖彦梁迎着赵广文的目光,大声说道。 “你……好,我们让太君说说。”被肖彦梁的目光盯得有些慌乱的赵广文一把拉住肖彦梁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旭带着一个人提着枪,从对面街口跑过来。 边跑他边骂:“妈的,谁他妈开枪,惊跑了……” 话音未落,已经看见受伤倒地的德贵,下面的话猛地停住了。他一把抱住德贵,大声喊道:“德贵,德贵!” 德贵没有醒,一边的人小声在张旭耳边说着。 张旭登时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冲着张富就举起了枪。 “等等!” “慢……。” “不要……” 这话分别是大介洋三、赵广文、张富说的。在这紧要关头,张富终于说出了话! 随着大介洋三一句命令,几个日军士兵把枪口对准了张旭。其他几个便衣队员扑上去抱住张旭,其中一个使劲把他的胳膊往下压。好一阵张旭才平静下来。 “张队长,你想干什么?你过来。”见张旭平静下来,大介洋三向张旭说道。 张旭把枪插好,跑到大介洋三面前,一鞠躬:“太君好。求太君替我们做主。” “肖队长,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大介洋三扭头问肖彦梁。 “太君,”肖彦梁跨出一步,大声说道: “那天太君离开后,我们便衣队上上下下无不对太君感恩戴德,大伙一条心思要把太君交待的事办好。平时我们是分成两拨,轮流出城到四周看看。太君说要加强防范,我们想皇军在城里也很辛苦,巡警队的兄弟们人手也紧张,便每天抽出一些人在一些象集市、药店、茶馆什么的地方蹲点,巡警队的兄弟有事也好帮帮手。” “肖队长,你们这么做什么意思,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赵广文一听每天还有便衣队在蹲点,岂不是在暗中监视巡警队吗,忍不住便打断肖彦梁的话问道。 “赵队长,”肖彦梁看了赵广文一眼,用惊讶的语气答道:“太君不是说了要便衣队、巡警队精诚合作,我们看你人手不够,想明着帮你们,又怕你们误会,才在暗中帮忙,怎么,赵队长认为我们做错了麽?” “赵队长,你不要说了。我认为肖队长他们做得很好,很得体。”大介洋三露出笑容夸道。看来上次送装备,收买人心的举动现在收到效果了。 “是。”赵广文恨恨地瞪了肖彦梁一眼。 “谢谢太君的体谅。”肖彦梁并没有理会赵广文那恶毒的目光,他继续说道。 “今天中午,我得到报告,说天祥茶馆的楼下,” “太君,就是前面那条街。”张旭在一旁补充道。 “对,就是那里。报告说楼下有一个乞丐好象有问题。于是我和张队长一起到这里暗中观察,凭我们多年当警察的经验,一眼就看出那个乞丐确实有问题。” “哦?肖君说来听听。”大介洋三很惊讶,眼前这个自己器重的支那人的本领真是很高,每遇到一件事,都能让自己增加不少经验。大介洋三以前是做情报分析的,尽管和警察有一些相通的地方,但是对于这些观察力什么的,还是非常陌生的。 “是。”肖彦梁答应一声。这时,连赵广文也开始想知道那个乞丐的破绽在哪里了。 “太君,一般乞丐只要有人路过,都会伸手要钱、要吃的,或者基本上没什么精神。 你说对不对?” “不错,乞丐饭都吃不饱,是应该没什么精神。”大介洋三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经过我和张队长的仔细观察,发现路过人不少,而那个乞丐极少伸手。今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没有太阳,那个乞丐肯定不是因为为了晒太阳而不向路人要东西。我还亲自去试探了一下,我给他钱的时候,看见他的双目非常有神,还非常警觉。太君你说,一个乞丐这么警觉干吗?” 待大介洋三明白地点点头,肖彦梁继续说道: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 “啊?”大介洋三、赵广文同时出声问道。 “太君、赵队长,你们说,皇军在前方进行圣战,兵荒马乱的,不说老百姓,就是乞丐,也是惟恐躲避不及,怎么会突然在城里出现一个乞丐?如果前方皇军圣战结束,相对稳定的情况下,乞丐的出现很正常。但是现在出现,就不正常了。” “是这样的呀。听起来很有道理。”大介洋三摸着下巴,想了想,抬起头问赵广文: “赵队长,你说呢?” “不错,不错,肖队长的观察和判断的确很仔细。”赵广文这时也不的不佩服了,换了是他,那是说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跑的跑,躲的躲,加上日本人杀人不眨眼,包括乞丐,谁愿意在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出现在日本人面前呢?那不是找死吗? 正文 第十四章 杀鸡骇猴 “在确认这是个假乞丐后,我本想马上抓他,可是张队长说怕他还有同党,要我回去再带些人来。我们分析过,上次我们在许子乡报复过共产党,眼前这人说不定就是个共产党份子,那些共产党又非常强硬,就我们在场的几个人,怕也是逮不住他,我一看张队长说得在理,就同意了张队长的意见,回去找人。” 说到这,肖彦梁脸色一寒,指着张富说道:“可是,当我带着人回到这里,却看见德贵-------太君,就是您给了慰问费的我那个手下-------后肩中枪躺在地上。我当时大吃一惊,上去弄醒他后,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说是张富他们打的黑枪。太君,可怜德贵家里人刚死,得到您的慰问金后,不知有多高兴,说太君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今生今世也无法报答太君的大恩大德,这不,这次就是他首先发现那个假乞丐的。” 听肖彦梁这么一说,大介洋三扭头看去,果然躺在几个人怀里的那个人有些面熟。前几天肖彦梁就是送葬时,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他还头托肖彦梁给他送了十块大洋。想到这,大介洋三向德贵走去,张旭、肖彦梁、赵广文在后面紧跟着。大介洋三蹲到德贵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德贵的血已经染满了半个背,脸色也由于失学而变得发白。 大介洋三站起来,说了一句“哟西”,对两个便衣队队员说道:“马上送医院,”回头又命令一个宪兵“你陪着去,用我的车送,告诉医生,一定要救活这个人。” 肖彦梁向后面的便衣队喊道:“快过来几个人帮忙。”随着人手的增加,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抬着德贵向汽车跑去。 “等等。”大介洋三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日语叫住那个陪同的宪兵。 “你到医院后,告诉医生,马上检查子弹的射入位子,然后弄醒他,问问他是谁开枪打伤了他。回来告诉我。” “哈一,我明白。”宪兵答应一声转身跑开了。 “肖队长,”大介洋三待汽车开动,才笑着对肖彦梁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皇军的医术是非常高明的,你的手下一定没事的。” “谢谢太君的关心。”张旭、肖彦梁一起对大介洋三说到。一旁的赵广文心里是又嫉妒又羡慕,他的巡警队什么时候被日本人这么关心过? 他心有不甘地说道:“太君,大家齐心协力抓捕共产党,这是好事一件,可是德贵负伤和张富又有什么关系?肖队长,德贵在前面,他又没看见谁开的枪,这么会说是我的人干的?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赵队长,你不要急嘛,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搞清,先不要下结论。”大介洋三对赵广文是逾发地不满了。 “肖队长,你刚才说发现了那个乞丐是有人假扮的,你回去叫人,剩下的事就不清楚了。那么,张队长留在现场了,那么,请张队长继续说吧。” “是。”张旭接着肖彦梁的话,开始叙述。 “肖队长离开去叫人后没多久,我看见那个假乞丐站起来走到街口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用手掏着什么,然后向集市走去。” “八噶,一定是取什么情报了。张队长,你们应该马上抓住他。” “太君,您说的没错,我一看,要是等肖队长带人来,这假乞丐已经跑了,所以我立即带着人慢慢围过去。进入集市,我一眼看见张富他们。太君,我们当时只有三个人,这里是集市,人又多,要抓住一个人,确实有困难。于是我马上要德贵去联络他们,我呢,带着另外一个人继续跟着。就在要接近时,后面有人开了枪!” 说到这,张旭狠狠地瞪了被扶着的张富一眼,说道:“太君您想,今天适逢赶集,人特别多,这一听枪响,哪有不乱的道理。人群一下就乱了,这时,又响了几声枪响,我和我那个手下被人群挡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假乞丐慌慌张张地逃脱,我那个气呀!这不,回来一看德贵负伤,原先还以为那个假乞丐还有同党,却不料……” 张旭说到这里停住了。 “太君,太君,张旭是在骗您呀,我们冤枉。”张富、金水等人听张旭这么说,感到一阵的透心凉,知道如果还不赶紧申辩,等待他们的将是可怕的后果。尤其是张富,顾不上疼痛的身子,嘶声叫道。 “小富,冷静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赵广文好容易抓住机会,吩咐到。 大介洋三点点头,张富感激地哈了一下腰,说道: “太君,张旭在胡说八道,当时我们三个在这里巡逻……” “巡逻?三个饭桶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发现间谍。”大介洋三一听“巡逻”二字,心里冷冷想着。 “……,忽然看见一个乞丐跑过去,一会德贵就过来说要我们协助抓共产党。抓共产党当然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情。刚跟德贵没跑几步,就听见有人开了一枪,人群开始乱了,德贵要我们开枪示警,驱散人群,我们顺从地开了两枪,就在这时,有人在我背后开枪,德贵就中弹了。” 张富一口气说完,伸手擦擦汗,小心地看着周围的人。 “小富,这么说,不是你们打的第一枪,究竟是谁打的,你们也不知道?”赵广文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是。是谁打的第一枪,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况且,是德贵要我们开枪驱散人群的。德贵中枪后,这几位太君就过来了,缴了我们的枪,直到肖彦梁过来。队长,太君,我实在是不明白便衣队为什么要血口喷人,诬陷我们。” “我他妈的诬陷你?”肖彦梁哪里还忍得住,指着张富的鼻子,“姓张的,我看你才是在胡说八道,刚才德贵说了,当时他中枪后转身看你,你正举枪对着他,要不是这几位太君来得及时,你又要开第二枪了。” “姓肖的,你……” “不要吵啦!”大介洋三恼怒地制止了两个人的话,一旁的张旭也一把拉住肖彦梁。 刹那间各人安静了下来。大介洋三此时陷入了沉思。两边各执一词,听起来好象都有道理,是谁打的黑枪呢?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他来回走了两步,停下来用日语寻问当时第一批赶到现场的日军看到的情况。 那个日军头目胸一挺,回答道:“少佐阁下,我们也是听到枪声才赶过来的。谁开的第一枪我们也没看到。我们赶到时,看见这几个人……”他一指张富等三人,“背靠背,举着枪,一个向后面,两个向着那个受伤抬走的人。于是我们围上去,缴了她们的枪,然后其他人就赶过来了。他”再一指肖彦梁,“给我们看过证件后,要我们马上向阁下报告。再后来,那个受伤的人指着这人大声说了一句话,这人冲上去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阁下就带人来了。” “是这样呀。肖队长,你说说看,这杀人的动机是什么?难道……” “太君,便衣队、巡警队向来不和,这您是知道的,故意找借口把便衣队两个兄弟打成重伤,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们遵守太君的命令,对巡警队处处向让,就是不想内讧,影响皇军的圣战。再说了,前几天看见太君送给我们的装备,眼红了……” “我没有,太君,他胡说!”张富等三人急了,肖彦梁再说下去,他们那还有活路。 “我胡说?张富,看见太君送的车,你敢说你没眼红?你敢说金水不恨德贵伤了他的脸?太君,摆明今天是个机会,这王八蛋假公济私,有意制造混乱,想趁乱打死德贵,以泻心头之恨。可怜我们便衣队好不容易才发现一条大鱼却让他溜了。” “说不定是共产党的同伙呢。”张旭在一旁冷冷说道。 “太君,太君,我们冤枉呀。张旭,你别血口喷人,谁和共产党是一伙?”听张旭居然怀疑他们是共产党,张富急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张旭的话说出来,大介洋三是怎么也不信的,巡警队的口碑他也略有耳闻,欺行霸市,什么事都敢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共产党?他明白这只是张旭的讽刺之语。倒是肖彦梁的话不仅大介洋三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是赵广文,也觉得合情合理。他理解这个侄子,有仇必报,而且头脑简单,做事不顾后果。再加上这事又牵扯到德贵,本来两个人就说好要找个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却没想到会这样。赵广文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舅舅,救救我,我没杀德贵呀。”此时的张富吓得眼泪直流,抱着赵广文的腿大声叫喊着,而金水、林茂也是跪在地上不停地喊着“冤枉”。 大介洋三厌恶地摇摇头,手一挥:“捆起来。”便衣队的人顿时扑上去,把三人牢牢捆上,还有地上的烂菜叶子把三人的嘴堵上。 张富三人已经赫得全身僵硬,喉头里发出闷响,却说不出一个字。 肖彦梁他们等着大介洋三的“枪毙”的命令。可是大介洋三似乎还在等什么。 终于街口传来汽车的声音,那个送德贵去医院的宪兵回来了。 大介洋三仔细地听着宪兵的报告,一边听一边点头,所有的人也都紧张地看着,宪兵对大介洋三说了些什么呢? 听完报告,大介洋三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放心,医生说了伤员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也检查了伤口,子弹确实是从那个叫……” “德贵。”张旭在一旁补充道。 “对,德贵。子弹确实是从德贵平行的地方射入的。” “妈的,果然是这王八蛋。”便衣队的人愤怒了,而赵广文也暗暗摇摇头。铁证如山,叫他如何想法救张富? “不过,”大介洋三伸出手要大家安静,“德贵醒后也说只是看见两个人那枪对着他,到底是谁开的枪,他也不知道。” “太君,不管是谁,不要说向德贵打黑枪,就是惊走共产党份子一条,也该把他们全部枪毙。”张旭开口说道。 便衣队的人相互交头接耳,低声猜测着是谁开的枪,对于张旭的话都点头表示同意。 当大介洋三说出德贵并不知道是谁开的枪时,赵广文脑海里猛地闪出一道灵光,他几步走到张富面前,伸手取出嘴里的菜叶,“啪”一个耳光打过去,厉声问道: “妈的,到底是谁开的枪?”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使张富清醒了很多,听见赵广文的问话,那有不明白的道理,张嘴就说:“舅舅,不是我,是金水开的枪。” 金水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挣扎着身子,却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见张富明白自己的意思,赵广文继续问道。 “当时金水看见人多,德贵又在前面,只对我说了一句‘老子今天要报仇了。’我还没反映过来,就听见一声枪响,金水已经开枪了。” 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张富越说越流畅,直把金水听得是肝胆欲裂,苦于自己象粽子般被捆住,无处申辩!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赵广文继续问道。 “我还不是想保住金水的小命。舅舅、太君,我也是一时糊涂,没想到要不是太君您的心细,我可就不明不白陪着金水搭了这条命。” 赵广文此时长长出了口气,他明白,就凭放走共产党份子一件事,三个人就可以被枪毙了,可是大介洋三一直要等到传令兵回来,亲口说出谁开的枪,摆明就是告诉他赵广文,给张富最后一个机会,现在他怎么能不抓住这根稻草? 赵广文屈身走到大介洋三面前,说道:“太君,小富也是一时糊涂,跟着金水上了黑船,您看是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饶了他一条狗命?” 刚才的一切,大介洋三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佩服赵广文的机灵。处死这三个支那人,对他而言,那是太简单不过了,即使里面有赵广文的外甥。可就是因为如果处死这个人,便衣队、巡警队以后肯定内讧不断,叫他如何保证即将到来的伤员?他大介洋三在中国这么多年,也看过不少的历史,以华治华,分而治之的策略是他最欣赏的。当初黄长羽告诉他想成立巡警队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好主意,也是个好手段,为了争宠,两支队伍必定是努力表现自己。今天便衣队主动巡逻发现共产党可疑分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让他欣慰的是,他刚一表现出放张富的意思,赵广文就敏锐地抓住,而张富也非常地配合。 想到这里,大介洋三假装不好决定般地说道:“原来是金水开的枪,想必是他要报复德贵前几日的泼水之狠吧。可是放走共产党份子的事……” 说到这,大介洋三问张旭、肖彦梁,“张队长、肖队长,你们的功劳被他们弄没了,人也被他们打伤了,你们说怎么处理?” “张大哥、肖大哥,”张富一听大介洋三果然有饶他不死的意思,那还有犹豫,跪着爬到张旭、肖彦梁面前,哀求道:“饶了我吧,我错了,张富做牛做马也男报二位的大恩大德。就当张富是只蚂蚁,放了我吧。” “张兄弟、肖兄弟,我这几个人平日里瞎了狗眼,还望两位高抬贵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小富一命吧。我赵广文给二位跪下了。” 说完,赵广文竟真的双膝一软,跪在两人面前! 张旭肖彦梁对望一眼,微一点头,双双上前扶起赵广文。 “赵队长,您这是怎么啦,只要张富不是打黑枪的,我们怎么会要他的命?”肖彦梁满脸“诚恳”地说道。 “就是,赵队长,咱们便衣队、巡警队不都是一家嘛,只要除去害群之马,才能更好地为皇军服务,是不是?” “多……谢两位的饶命之恩。”赵广文的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不看在一旁已经把头磕出血的金水、林茂,肖彦梁放开赵广文,对大介洋三施礼道:“太君,功劳什么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要您能明白我们的报效之心就行。张富既然没有打黑枪,看在赵队长的面子上,我想就算了。只是金水、林茂两人,心里只有个人私怨,不为大局着想,而这种私怨的报复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便衣队和巡警队的关系,对于皇军的圣战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 肖彦梁一指金水、林茂,声音抬高了些:“这两个人一定要枪毙,害群之马必须除去,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圣战服务。太君,您看怎么样?” 金水、林茂只感到天旋地转,肖彦梁的话,无疑已是判了两个人的死刑!尤其是林茂,开始还无所谓,直到张富说是金水开的枪,他才开始感到恐惧,到肖彦梁亲口说出“枪毙”两字,他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混了过去。 “既然这样,好,就看在几位队长求情的份上,饶了张富。另外两个人,就地枪毙,由便衣队执行。”大介洋三很满意现在的处理结果,用自己的威信,满足各方面的要求,以达到以后更好、更容易的控制。 “是!” “是!” 张旭、肖彦梁一起立正回答道。 一挥手,便衣队的人慢慢围上去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天网恢恢 张富已经被赵广文解开绳索,拉到了一边。他眼睁睁地看着金水、林茂当着他的面,被便衣队乱枪打死,污血流了一地,由于被捆着,两人的尸体弯曲着,仿佛在怨恨张富的无情无义,怨恨着世道不公。 张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被舅舅拖回去的。午饭的时候,他忍不住到外面吐了一回。吐完,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径直到里屋睡去了。 赵广文看着张富没吃饭反而吐了一地,叹口气,也没拦他。 吃过饭,赵广文来到张富的床前。 “小富,好些了麽?” …… “这里没其他人,你老老实实告诉舅舅,你们到底有没有向德贵开枪。” “舅舅!“张富忽然坐起来抱着赵广文放声哭起来。 好一阵子,张富才止住哭声,说道:“我们没有开枪呀!舅舅,当时我就感到有人在我们背后向德贵开枪,子弹还从我耳边擦过呢。” “真的?” “真的。” “这么说,今天的事是张旭他们布的局?” “我看是这样,一定是他们要报复我带日本人糟蹋德贵媳妇的事。”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放了你这个主要人物呢?” 张富没有言语。是呀,如果说他张富是主要目标,可为什么他又好好活着? 赵广文站起来,想了想,对张富说道: “小富,这里你是暂时不能待了。这次人家是给了日本人和我一个面子没杀你,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看你暂时到乡下躲躲,下午我到日本人那里给你开张证明。” 张富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下午,赵广文到了宪兵队,得知大介洋三去了医院,当他赶到医院时,又得知德贵在特护病区。 “妈的,居然进了特护区,运气真好。”所谓的特护区其实是指专门为日本人服务的地方。赵广文来到特护区,门口的哨兵却怎么也不准他进入。两个人相互听不懂对方的话,赵广文所有的手势,哨兵理也不理,要不是赵广文的证件,说不定哨兵已经开枪了。 此刻,张旭、肖彦梁正在大介洋三的陪同下,站在德贵的病床前。这是一个单间,窗明几净,阳光正好照在屋里,暖洋洋的。床上的德贵已经醒了,身上绑着厚厚的绷带。 屋子里还有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大介洋三已经为张旭、肖彦梁介绍过了,这是石原太郎少佐军医,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伤员的子弹已经取出,还好子弹并没有伤到骨头,除了有点失血过多,没有其他的问题。”石原太郎毫无生气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一进来的时候,大介洋三就告诉石原太郎用中文接谈,毕竟他带了两个支那人过来。 “谢谢太君的治疗。”张旭对石原太郎感激道。 “肖君,怎么样,我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医生是最好的吧。有这位帝国大学医学系的高才生在,没有问题的。看,德贵已经没生命危险了。哈哈。” “太君,”没等肖彦梁说话,床上的德贵已经挣扎着欠起身子,肩上的伤痛使他不由得邹邹眉头。肖彦梁赶紧过去扶着德贵。 “太君,在下……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太君的救命之恩了,只有……” 仿佛扯动了伤口,又仿佛是感动,德贵眼里此时竟含满了泪水,说不下去了。 “不要紧,你没事就好。你出院后,我还要靠你们来帮我维持治安呢。”大介洋三笑着阻止了德贵的话,说道。 “我一定……不辜负太君的期望。”德贵努力说道。 “伤员你应该躺下休息,不然回影响伤口愈合的。”石原太郎发出单调的声音。 “德贵,听太君的话,好好躺下休息。”肖彦梁安慰道。 “太君,”德贵顺从地躺下,继续说道:“既然我已经脱离了危险,子弹也取出了,我想还是出院回家养伤。皇军正在前线进行圣战,伤员多,这里应该留给前线的皇军伤员。” 德贵的这番话使得大介洋三大受感动,连石原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支那人真是懂事呀。 “这样呀,也好,难得伤员你的一片忠心,我看如果明天没什么了,你就回家养伤吧。”石原太郎看了大介洋三一眼,“怎么样,少佐阁下?” “既然这样,我看可以。”大介洋三同意了。毕竟让一个无关紧要的支那人霸占皇军宝贵的病床是一种对圣战不负责任的行为,为了拉拢便衣队的人心,这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这个支那人能自己知趣地不居功自傲,主动提出出院,正好利用这个台阶。 “太君,那我们明天来接德贵出院吧。” 肖彦梁伏身给德贵压压被子。对德贵说道:“兄弟,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来接你。” 德贵点点头,眼里忽然流出大滴的眼泪。 张旭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德贵的肩,转身跟着大介洋三他们走出了病房。 谢过了石原太郎,三个人走出了特护区。赵广文还在那里等。 张旭、肖彦梁向大介洋三告辞后走了,留下赵广文和大介洋三站在门口。 “什么?你要叫你外甥到乡下养病?”听完赵广文的来意,大介洋三疑惑地问道。 “是。太君,今天小富受的刺激太大,从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要不是太君开恩,他……他已经是死人一个了。”说着说着,赵广文已经流了眼泪。 “是这样呀,”赵广文的亲情打动了大介洋三,他同情地说:“你明天到我这里来吧。” 说完,大介洋三走向自己的汽车。 “谢谢太君。”冲着远去的汽车,赵广文感激地说道。 张旭、肖彦梁离开大介洋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便衣队。两人叫出当时布局的几个人,在办公室集中。 肖彦梁喝口水,望了望大家,开口说道: “今天我们施计杀了金水、林茂,替被他们打伤的兄弟报了仇。张富这条狗命,是咱暂时留着的。赵广文不是笨蛋,张富也不是笨蛋,那张富决不会留在城里等我们找他算帐。他自个也明白他做的事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饶不了他。所以,他一定会离开这里。可是,他没有日本人的证明,又能跑多远?” “不错,”张旭接口道:“我看刚才赵广文匆匆忙忙找到大介洋三,恐怕就是找他开证明的。” “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密切注意张富的动向,只要他一出城,在城外巡逻的兄弟就化装成共产党,活捉了他,等德贵伤好了,让他亲自报仇。” “是。”其余的人一起答道。 第二天,肖彦梁他们把德贵接出了医院。而赵广文,也在大介洋三那里开好了证明,给张富收拾了些盘缠,在晚上要关城门的时候,悄悄地把张富送了出去,还派了两个人陪着。走的时候,赵广文嘱咐张富在乡下好好待着,等有机会了,再接他回来。张富感动德当时就哭了。赵广文也抹了抹眼泪,要那两个陪同小心侍侯着,路上别出什么岔子。 这一切,都在便衣队的监视之中。为了万一,便衣队一直在城外留了十来个人没有按时回城,远远看见张富出城,立即往前走,在张富的必经之处埋伏了下来。 送走张富,看着城门关闭,赵广文还是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为什么呢,是什么东西会让他这样?他也不太明白。 赵广文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一个小饭店,心里一动,便走了进去,刚点了酒菜,却听见门口传来好象肖彦梁的声音。 “妈的,今天不醉不归!” “喝就喝,谁怕谁?” …… 赵广文抬头一看,果然是张旭、肖彦梁带着几个小队长进来。赵广文的心忽然放松了许多,看见张旭、肖彦梁,他明白张富安全了。 他心里不放心的原来是这个。 张旭、肖彦梁走进小饭店的时候,赵广文已经站起来,冲着两人一抱拳,说道: “张队长、肖队长,两位这是……” “赵队长?欣会欣会。”两人也是一塄,回礼道。 “不知赵队长如此雅兴,小处独酌,我等打扰了。”放下手,肖彦梁接着说道。 “哪里哪里,赵某只是因为心里郁闷,借酒浇愁罢了,倒不知两位何事这么兴高采烈?刚才还听说要赌酒?” “哈哈,”听肖彦梁和赵广文一阵酸溜溜的对话,张旭实在忍不住了。本来他们就是得到张富离城的消息,故意找了个借口和赵广文碰面,彻底消除他担心张富安全的戒心,同时也彻底抹除便衣队的嫌疑。 听到赵广文的话,他还不是一般的怕,现在已经没有以前的嚣张了。 自己的笑声打断了肖彦梁和赵广文的对话,张旭得意地扬扬头,说道:“赵队长,你不知道,今天大介洋三太君因为我们昨天的表现,赏了我们便衣队一百大洋。这不,我和肖队长带着几个弟兄出来消夜,肖队长说我喝酒喝不过他,哼,和我比喝酒,只怕到时候我得背他回去呢。”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没喝,你就这么欺负我?再说,那些不过是兴头上的话,也不看看赵队长在这里。” “行头上的话?我看幸好赵队长在这里,正好救你一救,还好意思说。” …… 两个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其他的便衣队成员则在一旁笑着看两位上司的表演,没有人上去劝说。 赵广文夹在两人中间,是越听越没劲,这两个人的话就象刀子一样,不断地戳在身上,让他无比难受。 “妈的,是不是昨天杀了我两个人,逼走了张富才这么得意的?”他本人是决不相信昨天的事过了就过了的,张富带人强奸德贵的媳妇,然后杀人以灭口,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谅解的,况且张富带的还是日本人。 想归想,赵广文还是只有忍住,拉着两人的手,终止了他们的争吵,说道:“走,咱们屋里说去。” 旁边的老板早已知趣地给他们准备好了雅间,一边让小二安排其他的便衣队队员,一边主动到雅间招呼着。 雅间里,张旭、肖彦梁、赵广文你一杯我一杯地边喝边说着话,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好朋友聚会! 只是,交谈的人,一方对这次的“偶遇”毫不知情,另一方却在有意地掩饰。 …… 城外,天还没完全黑,张富和两个随从骑着车正走到一处小山坡上。张富下了车,回头望着已经看不见的城市,不由得骂了句。 “妈的,张旭、肖彦梁,你们给老子等着,迟早老子要亲手扒了你们的皮。” 骂归骂,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实现这个“愿望”,张富还是叹了口气。想当初自己在城里仗着舅舅是巡警队队长,自己和日本人又熟,吃香的喝辣的,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这样的好日子转眼就结束了,悔呀! 自己当初怎么就把两个便衣队的打成重伤呢,怎么会想到带日本人报复德贵呢?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昨天肖彦梁打得可真够恨的,现在身上还疼着呢。好不容易检回条命,还是老老实实躲一阵子吧,等舅舅的消息再说。 张富还在遐想,忽听一阵枪响,本能地趴在地上。 “是谁开枪?难道张旭他们追过来了?可没见周围有人呀?”张富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声,没什么声音,就是两个随从,也是没有半点声息,没完全黑的天空只有一道红霞,连只虫子也没见飞过。 “见鬼了?”张富疑惑了。刚才的的确确是枪响啊,怎么忽然没声音了? “妈的,张旭、肖彦梁,你们出来,你富爷爷就在这里,来抓我呀。”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宁静,张富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张富正要翻身,一支冰冷的枪管已经抵在后脑上了。随即张富被解除了武装,眼睛被蒙了眼罩,身子被捆起来,并且被装进了麻袋,用自行车搭着,渐渐消失在涌上来的夜色中。 小饭馆里,张旭、肖彦梁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他们好象并没有发觉赵广文每次只用嘴巴碰一下酒杯而他们每次都干了。 “赵……队长,”张旭的手连筷子都要拿不稳了,斜睁着眼对赵广文说道。 “说实话,当初我……我叫德贵联……络张富,其实就是想到城里巡…..巡逻的事是巡警队的事,我……我们有功也……也……也……” “也不能拿巡警队不当一回事,对吧?我说你喝酒不行,怎么样?”和张旭舌头打节不同,肖彦梁满面红光,精神亢奋,目光炯炯有神,说话豪气逼人。 “赵队长,当初我一见德贵负伤,心里是慌的,也没问个清楚明白就对张富兄弟下了手,可能重了些,您老回去可要替我解释解释。”肖彦梁拉着赵广文的手“动情”地说道。 “肖队长说笑了,小富年轻气盛,少不更事,做起事来不知轻重缓急,我呢,手下这帮人没调教好,倒让肖队长见笑了。”凭经验,赵广文知道肖彦梁其实也已经喝多了。真没想到,张旭喝多了,舌头打节,肖彦梁喝多了话特别多。 “哈哈哈。多谢赵队长抬举。大哥,大哥”肖彦梁用力摇着趴在桌上的张旭。张旭却只顾“呼呼”大睡。 “大哥喝醉了。不好意思赵队长,咱们改天在聊?”肖彦梁用力推了推张旭,然后无可奈何地对赵广文说道。 “也好,既然张队长喝醉了,今儿咱们就散了吧。”赵广文顺水推舟站起身来。 “肖队长,告辞。” “赵队长,您走好。” 赵广文转身出了店门。在刚才的一顿酒菜中,张旭他们无意说出德贵媳妇的事没有认识是谁干的,他们猜想是金水为报复德贵在他脸上泼开水而干的。 是金水干的!而且这话,还是在酒喝了不少的情况下他赵广文小心套出来的!如此的好消息让赵广文站在街上让风一吹,精神了不少。 “就是,小富带人去的时候,又没有人认识他,我担什么心呀。过两天叫人把小富叫回来,我就不信干不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想到得意的地方,赵广文不由得哼起了几句黄梅戏小调。 目送赵广文离开,肖彦梁“哼”了一声,一推张旭:“大哥,醒啦,人已经走了。” 张旭应声而起。 “妈的,任他赵广文人精似鬼,还不是往咱口袋里钻。” “戏演完了,大哥,我们也该到局座那里汇报汇报了。” “好,走。” 和其他人分手后,两个人来到黄长羽家里。 端着茶,黄长羽听完讲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们干得不错,我看那赵广文的巡警队以后是不敢明着和我们作对了,不过要小心他玩阴的。” “还不是局座的主意高,要不然指不定还杀不了他们。”张旭谦虚地说道。 “哈哈,我不过是提出了思路,具体还是你们干得漂亮。只是张富没死掉。美中不足呀。可惜这么好的计了。” “局座,那也是那小子命不该绝,碰巧让日本人救了。”肖彦梁在一旁安慰黄长羽。 “傍晚的时候听手下说张富趁城门要关上的时候出了城。”张旭小声说道。 “哦?有这回事?这么说,张富是逃了?妈的,便宜了这小子。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德贵到时候忍不住给我们添乱子。” “局座高见。小的佩服。” 肖彦梁拍的马屁黄长羽挺受用的,他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听说,日军的一个师团被国军重重包围起来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意外惊喜 “什么?”肖彦梁瞪大了双眼看着黄长羽。 “我听说,”黄长羽放低了声音,对着两个人解释说:“日军一个师团孤军深入,陷入了国军的重重包围,眼看是要全军覆灭了。” “局座,这消息是真是假?” 黄长羽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外,肖彦梁随即机警地到门口看了看,转身摇了摇头。 “你们看。”见门口没人,黄长羽小心翼翼地从床下面抱出一个东西。 “这是收音机,懂吗?”他接上电源,在上面的慢慢旋转着,可是里面传出来的,除了噪音,还是噪音。 “局座,怎么没声音?”张旭焦急地问道。 黄长羽也是急了,“妈的,上次还是好好,怎么现在不响了?怪事。” 黄长羽抱出的东西,肖彦梁一眼就认出是收音机,当年为表彰他的成绩,他的顶头上司亲手送了他一个。 肖彦梁的眼泪此时已经布满了眼眶,能不激动吗?在这里,在这到处是日本人的地方,居然可以听见国家的声音,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呀。 “局座,我来试试。”肖彦梁低声说道。 黄长羽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肖彦梁在首都呆久了,这玩意那还有不熟的道理。 肖彦梁小心的扭着收音机旋钮,尖锐的噪音忽高忽低;他又慢慢调整着收音机的方向,忽地,收音机里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滕县之战斗,我国军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将军血战殉国。……” 没想到收音机调出声音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军血战滕县,一位师长壮烈殉国! 三个人楞了一下,呆呆地听着收音机里继续播出的日军第十师团进攻滕县,王铭章师长率部与之血战不退,最后壮烈殉国的过程。接着又开始播出全国各地民众声援前线将士的消息,以及国际上对日本进攻中国的反映。 “啪。” 黄长羽关掉了收音机,对还在发愣的张旭、肖彦梁说道: “唉,又一位国军师长殉国了。没想到,徐州的仗打得如此激烈,自和日本人开战以来,这是最激烈的。委员长真是下了决心了。” “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局座,”肖彦梁抹了抹止不住的泪水,轻声说道:“我国军将士在前线和日本人浴血奋战,连师长都和日本人血战不退,国军人数又比日本人多了许多,我看这次我们是赢定了,我想大介洋三当初的担心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肖彦梁,你这话说得真不错。师长都战死了,付出这么大代价,真希望国军能早日反攻,收复失地,我们也用不着再这样担惊受怕了。”黄长羽边说边把收音机放到床下藏好。 “局座,您这收音机是从哪里搞来的?以后可以常来您这里听消息了。”张旭见黄长羽把收音机藏好,意犹未尽地问道。 放好后,黄长羽来回走了几步,说道:“这东西还不是日本人进城以前藏起来的?哼,自从日本人在许子乡进行屠杀后,我就生病了,妈的,这病还不是吓出来的?那次大介洋三来看我,又给我透露点国军在徐州的战事,可他又没说完,我心痒痒,就想起了这玩意,一试,居然还能用。听着里面的消息,真是盼着国军早日打回来呀。上次说的张自忠将军的事也是听收音机才知道他在临沂打得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抱头鼠窜,很长了咱们的士气。对了,下午大介洋三又来看我了,说这几日大批的日军伤员就要来了,问我对城防安全有什么意见。听他的口气,前几日城里发生的日军被杀的事情让他他好象对赵广文有些担心。我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告诉他严查城门的进出人员,尽量守住第一道防线。我想,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再整赵广文一次,让他彻底完蛋。这家伙真不是个玩意儿。” “明白。” “还有,这收音机的事……” “局座,这您放心,我们还不明白这事的关系?您放一百个心,就我们三个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的。我们呀,还指望着从您这里得到消息呢。”肖彦梁赶紧说道。 “我也是放心你们,才给你们听的。不过还是要小心才好。” “是。” 从黄长羽家出来,两个人十分兴奋,能在这种地方能听到国家政府的声音,是何等的幸福,是何等的荣耀!尤其是肖彦梁,从南京沦陷到现在,就完全没有一点国民政府的消息,没想到黄长羽居然还藏了个收音机!这下好了,可以随时得到前线的消息了。 说实话,这几个月,肖彦梁经常晚上突然惊醒,起来望着黑漆漆的夜总是再也睡不着,他时时感到一种孤独,一种无助。 他以前读过一些书,他不知道这种状况是不是就是亡国奴的状况。由于消息闭塞,他完全不能知道任何国民政府的消息,不能知道现在哪里还在打仗。他常常猜想日本人现在攻到哪里了。偶尔,他还会怨恨哪些当官的,消灭共产党的时候厉害无比,打日本人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是。 直到今天,从黄长羽那里亲耳听到国军上至师长,下至士兵,无一没有在和日本人拼命。国军的师长都可以死,还有什么不可以?这样的军人才是军人,这样的军队才是国家的柱石,小日本能占领中国吗? 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杀鬼子,有好多好多的中国人也在杀鬼子。肖彦梁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回到家,吃过饭,两人也没睡,叫高翠儿拿了酒,就在院子里喝开了。 他们没把收音机和前线的事告诉高翠儿,高翠儿还以为他们是为昨天布局报仇的事喝酒庆祝呢,只是感到奇怪:“昨晚上不是喝过了吗?” 支走了高翠儿,张旭举起杯子,对肖彦梁说道:“来,我们为殉国的王师长敬一杯酒。” “好!”肖彦梁和张旭站起来,对着北方,举起酒杯。 “王将军,”肖彦梁轻声说道:“愿您地下有知,保佑我前线的将士多杀日本人;保佑我们国军能早日反攻,收复失地!” “王将军,”一旁的张旭也说道:“我张旭最佩服您这样的好汉,我敬您这杯酒,愿您保佑我们在这里多杀日本人,多杀汉奸。” 说完,两个人恭敬地把酒杯里的酒洒在地上。 两个人坐下时,眼眶已经红了。 “兄弟,”张旭闷声喝口酒,问肖彦梁:“你那句‘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说得可真好,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在上海打起来的时候,我的上司对我说的。” “哦,是这样。‘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张旭低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念了一边,然后拿过酒瓶,猛灌了一口。 他心中郁闷,自开战以来,他所见得官,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没有一个不是收拾细软,闻风而逃!就是黄长羽,也是因为逃晚了,才留下的。 肖彦梁抢过酒瓶,和张旭一样猛灌一口。他心里也是非常难受,在南京,好好的几十万大军竟然没有组织,各自为战,硬是把一个防御健全的首都丢了。那个唐生智,城防总司令,也不组织人员撤离,整日无所事事,日本人一进攻,就丢下部队跑了,让南京活生生地成了人间地狱。想当初上司兴奋地告诉自己,唐生智主动请缨做城防司令,看来南京守得住,老百姓保得住…… “大哥,”本来是为庆祝以后可以收听国军消息而喝的酒成了两个人各自满怀心事的闷酒,肖彦梁转变了话题。 “局座家里的有收音机,真是没想到的事。” “我也很惊讶。原先以为那玩意已经被日本人抢走了。” “以后大哥还有多到局座那里走走,随便听些消息回来。” “你放心,这个自然包在我身上。我也很想知道前线打得怎么样了。” …… 喝酒的人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三天后,张旭、肖彦梁来到德贵的家里。出院后德贵就在家里养伤,睹物生情,用肖彦梁的话讲,就是要在这里加深对日本人的仇恨!同时他们也安排王树心和李志照护德贵。 进了门,见德贵吊着胳膊,已经可以随便走了。 “大哥,肖队长,你们来了?快请坐。”德贵一见两个人,赶紧招呼着,王树心早跑去端茶倒水,李志提了凳子出来。 “你怎么样了?”肖彦梁坐下后笑着问道。 “已经不碍事了。你瞧,”德贵边说边把胳膊从绷带中取下来,用力抬了抬。“怎么样?可以让我出去了吧?妈的,那个日本军医的技术真是好,才几天工夫,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德贵,你别忘了,那个日本军医说了,幸好子弹没伤着骨头,才会好得这么快。所以你还是运气好,而且肖队长的枪法也……”王树心在一边提醒说道。 “王树心,你说啥呢?你脑子没进水吧?”肖彦梁急促地打断王树心的话,脸色铁青,异常严厉地问道。 “我……我……” “哈哈,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太好了,肖兄弟,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城吧?”张旭捏了捏德贵的胳膊,替王树心打着圆场,对肖彦梁说道。 “既然大哥这么说,好,我们今天出城。树心,待会你、小志和我去那个地方办点事,大哥你和德贵先从东门走,有人问,就说带德贵出去走走,散散心。” “行!德贵,我们走。”张旭拉着德贵没受伤的手走到门外,王树心李志忙跑到外面,要扶着德贵上自行车,德贵一摆手,拒绝了两人的帮助,自各上了车。张旭一踩脚蹬,自行车搭着德贵向东门跑去。 那天干掉金水、林茂后,肖彦梁就单独严重警告过王树心,不准再冲动,也不准把这个布局,尤其是肖彦梁和德贵合演的苦肉计,说出去。自从那回用枪指着肖彦梁后,王树心对肖彦梁是越来越佩服,尤其是集市布局的事,更是让他从心里服了肖彦梁。 听了肖彦梁的警告,他也确实老老实实的,有人问起,也按事前编好的说,怎么样发现假乞丐,德贵怎么样被暗算,金水、林茂怎么样被处死等等被王树心越说越顺口,说得多了,有时甚至自己也相信是真的了。 可是他当时还是不明白,放了张富,怎么样让他生不如死。直到三天前,他带人活捉了张富,他才明白。 刚才他一激动,差点说出来,被肖彦梁一吼,惊出了一身冷汗。见肖彦梁不再说什么,才宽下心来,跟着肖彦梁出了城 三天来,张富被关在一处弃房中,各种“警察审讯犯人的刑具都通吃一遍”----这是张旭在抓住张富的第二天来“看望”时特意嘱咐的话。 于是“披钉衣”、“烙铁”、“老虎凳”……等等各种刑具全用在张富身上。 当肖彦梁带着王树心来提人时,张富已经完全没了人样,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地方。 “哗,”一桶盐水淋在张富身上,张富再次疼得惨叫起来,只是连续三天的折磨,他的嗓子早已哑了,此时的惨叫就象一只被捂住嘴的鸭子,发出低低的声音。 “张富,兄弟我看你可怜,今天就送你上路。”肖彦梁一挥手,几个人放下张富,架起他走出了屋子。 远远看见张旭、德贵几个人,肖彦梁快走几步,叫道:“大哥,我们来了。” 王树心把张富带到德贵媳妇一家的幕前,随手把他丢下,对德贵敬了个礼,说道:“贵大哥,张富这王八蛋我给您带来了。” 德贵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绑着的人,他无法相信,这个被打得变了型的人是张富,是他德贵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看看吧。”张旭拍了德贵一下。 德贵颤颤巍巍地走到张富面前。 自从被抓,然后看见张旭,张富已经知道自己完了,可恶的是便衣队居然不处死他,反而用各种酷刑来折磨他。而他所有的哀求都没用。 听听吧,这个人打的时候,说为XX的腿报仇,那个人说是为XX家的老母鸡报仇……这三天来,张富想得最多的,也是他最后悔的是:当时在城外他为什么不自杀? 当王树心把他往地上一放,他先看见德贵,再看见眼前的坟,他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要折磨他三天,原来德贵的伤今天才好。 张富现在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心里反而安静了许多。望着渐渐靠近的德贵的脸,他裂开满是血,没有牙的嘴一笑,对着德贵说: “是德贵呀,我就是张富,就是带日本人玩了你老婆,杀了你老婆全家的张富。哈哈,来,来杀了我,杀了我,哈哈。” 突然听到张富说话,尤其是听到他亲口承认所干的是,德贵一把抓起张富,嘶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干这没天良的事?为什么?” “哼,谁要你用枪指着老子的头?” 德贵仿佛遭雷击一般。刹时呆住了。手一松,张富掉在地上。 “就为这件事,你就对我媳妇下手。……”他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无神地望着坟堆。 张旭上去一把抱住德贵,用力喊着。 “德贵,德贵,你怎么啦?” 德贵被张旭一阵叫喊,好象清醒了,他抬起头看着张旭,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大哥!”他猛地大声叫道,随即反抱着张旭跪下,“呜呜”哭起来。 众人一时无语。 哭了一阵,张旭用力把德贵拉起来,指着张富说道:“兄弟,弟妹一家的仇人就在眼前,这种人,你就是骂了他一句,他也会想法子报复的,你还在想什么想,赶紧杀了他为弟妹一家报仇!” 说着,张旭把驳壳枪递到德贵跟前。 听到“报仇”两个字,德贵一下子收住了哭声。 “妈的,老子要报仇,老子要亲手宰了张富这狗娘养的。”想到这,德贵看了一眼张富,向张旭摇摇头。 “大哥,刀子。” 张旭楞了片刻,随即会意地取出匕首递给德贵。 德贵握着匕首向张富走去,那张富也是知道必死了,却开口刺激着德贵:“德贵,你他妈的有种当时就杀了我,拖到现在,算什么好汉?妈的,就你那熊样,你媳妇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嘿嘿,想起那一身嫩肉……” 张富一心刺激着德贵,想他给自己一个痛快,谁料到德贵听了这些话,反而不走了,回头叫着王树心:“树心,过来帮个忙,把这王八蛋的嘴打开。” 王树心听话地跑上前,一把捏住张富的双鄂,张富吃不住痛,被迫张开嘴。德贵伸出匕首在张富嘴里一阵乱搅,那匕首锋利无比,立刻将张富的舌头搅得碎了。 德贵示意王树心送开手。血顺着张富的嘴角流出,奇怪的是他还没有疼昏过去。直直的眼睛盯着德贵。 “妈的,你以为用话逼我,老子就会给你个痛快?做梦吧。” 说完,德贵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等等。”肖彦梁也明白了德贵的意思,忙对他说:“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哦,明白了”德贵答应一声。 肖彦梁不忍心看德贵下手,他转过身去,望着一片片田地里长着的青草,身后传来德贵一下一下支解张富的声音和张富含糊不清的呻吟。 这样报仇,是不是很残忍? 想到远处小树林里孤单单的许小菇,肖彦梁心中一痛。自己已经杀了二十几个鬼子了,算不算替她报了仇? 就算是替她报了仇,那许子乡的几百老老少少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南京下关和自己一起被日本人杀的那些青年人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算算日子,清明也要到了,这件事了了,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小菇了,告诉她这段时间我的经历,让她也能替我高兴高兴。顺便也问问她,什么时候才算是报了仇。 注:王铭章将军,字之钟,四川新都泰兴场人,一八九三年七五四日生。七七事变后,当时任一二二师师长的王铭章将军随其他川军将领请求率部开赴前线作战,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二日,他在德阳驻地慷慨誓师,表示要用热血报国的具体行动,来赎回他二十年来参与内战危害人民的罪愆。当时,川军各部编为第二路预备军出川作战,刘湘任总司令,邓锡侯任副总司令,下辖两个纵队。玉铭章所在之第四十一军与四十五军、四十七军编为第一纵队(后改称二十二集团军)。经川陕公路开赴抗日前线。 部队到达宝鸡后,因晋北忻口与晋东娘子关受日军猛攻,战况紧急,西安行营奉转蒋介石命令,要二十二集团军立即由宝鸡乘火车直开潼关渡河,归第二战区战斗序列,驰援晋东。王铭章将军之一二二师为前卫部队,十月十四日到风陵渡,渡过黄河进人山西。十五日,王铭章在赵村车站号召三六四旅全体官兵要“受命不辱,临危不苟,负伤不退,被俘不屈。”十九日,三六四旅到达太原后,接到负责指挥正太线作战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肱的命令,东行至岩全镇。二十四日又接到黄绍肱命令“即刻出发迎击西进之敌”。由于情况不明,二十五日拂晓,三六四旅在东回村与日军遭遇,三六四旅尚未部署完毕即遭日军炮火袭一击,敌机轰炸扫射,各部伤亡很大,但该旅官兵士气高昂,以简陋装备与装备精良的日军展开殊死搏斗,激战一日,伤亡近二千人,当日夜晚撤退。由于黄绍骇直接指挥师、旅、团,部队建制被分割,以至于被敌各个击破。当王铭章到达前线时,一二二师已处于混乱状态。经过两个星期的作战,四十一军伤亡近半,为利于今后作战,军长孙震整编部队,每旅两个团并为一个团,一二二师二个旅四个团缩编为二个团(旅番号继续保留人整编后,即开到平遥、张兰一带继续与敌作战。 一九三七年底,日军占领南京以后,为了沟通南北战场,遂沿津浦路南北对攻,企图攻取徐州,徐州会战开始。在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下,津浦路南段的日军进攻势头被阻,两军形成隔淮河对峙的局面。津浦路北段因韩复榘在日军进攻面前不战而退,济南、泰安、曲阜等地弃守;形势万分危急。第二十二集团军奉令急赴鲁南,增援北线作战。 一九三八年一月上旬,二十二集团军抵达临城(今薛城),以四十五军为第一线部队,四十一军为第二线部队,均部署于滕县以北。一二二师为集团军预备队,准备扼守滕县。三月上旬,日军在邹县、壳州大量增兵,并以小部队及飞机向四十五军阵地反复进行侦察,准备发动大规模攻势。十日,孙震为加强守备, 重新调整部署,将预备队一二二师师部调进滕县城内,任命王铭章为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统一指挥一二二、一二四师。王铭章令三六四旅张宣武团进驻滕县以北的北沙河,部署第二道防线;三六六旅王文振团进驻滕县东北的平邑,城前,以掩护第四十五军阵地的右侧背,并防备临沂方向之日军第五师团的侧击。 三月十四日,日军第十师团在航空兵的掩护下向滕县外围四十五军第一线阵地展开全线攻击。经一日激战,界河一线的守军正面阵地屹然未动。十五日晨,日军继续猛攻界河四十五军阵地未能得逞。同日,另一股日军约三千人由济宁东南的石墙出动,向东防深井的一二四师三七o旅进攻,该旅伤亡惨重。王铭章为防止敌人由深井向滕县左后方迂回包围,急调在滕县担任城防的一二四师三七二旅驰援三七零旅,经激烈战斗,终于稳定了防线。十五日午,王铭章为防敌人乘隙渗入滕县左侧,命令在北沙河的七二七团抽出一营兵力,到滕县西北的洪町、高庙布防。 十五日下午,日军以界河正面守军阵地仍未被突破,遂遣兵力万余,由龙山以东向滕县方向右翼迂回,下午五时许,其先头部队已分别进至膝县东北十余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日军的企图是撇开正面阵地,直接攻击滕县县城,迫我正面阵地不战自弃。此时,滕县城关仅有一二二、一二四、一二七三个师部和三六四旅旅部,每个师部只有一个警卫连、一个通信连和一个卫生队,还有滕县县长周同率领的警察和保安队四、五百人,滕县形势十分危急。四十一军、四十五军的大部兵力均胶着于第一线,只有在平邑方向的一二二师三六六旅王文振团尚未与敌接触。王铭章急令该团火速回援,但该团远在百里之外,缓不济急,且难保途中不被敌阻拦。王铭章向集团军总部请求援兵,而二十二集团军总部掌握的唯—一支机动部队是四十一军直属特务营,孙震只留一个手枪连担任总部的警卫,令营长刘止戎率三个步兵连星夜乘火车开赴滕县。王铭章再命三六四旅张宣武团长从北沙河阵地抽出一个营,跑步回救。截止十五日夜,滕县城关的战斗部队,共为一个团部,三个营部,十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另有师、旅部的四个警卫连,还有临时来城领运弹药的一二四师一个步兵连。加上警察和保安队,合计三千人;但真正的战斗部队不满二千人。王铭章命从平邑赶到的三六六旅一个营扼守县城东关,三六旅一个营担负东西两面城防,军特务营担负南北两面城防。 自率师部在西关指挥。当夜,部队急筑工事,搬运弹药。 对于敌强己弱的形势,玉铭章心中十分清楚,但他抱定以死报国之心,他曾说过。“以川军薄弱的兵力和破败的武器,担当了津浦线上保卫徐州的第一线的重大任务,力量已不够是不言而喻的。我们身为军人。牺牲原为天职,现在只有牺牲一切以完成任务,虽不剩一兵一卒,亦无怨尤。不如此则无以对国家,更不足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之罪愆了!” 十六日黎明,日军继续向界河一带四十五军阵地猛攻;迂回至冯河、龙阳店一带之日军开始向守备滕县东关的警戒部队进攻。八时许,敌集中炮兵火力向滕县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射击。同时,敌飞机十余架飞临滕县轰炸、扫射。驻在西关的玉铭章在敌开始轰炸后,通过电话询问情况,随后跑步进城,与同僚、部属协商判断东郊之敌即将大举进攻,大战迫在眉睫,作战应变方案有两个,一是死守孤城;二是出城机动作战。会后,王铭章立即向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报告,孙震答复说:“委员长来电话要我们死守滕县,等待汤恩伯集团前来解围,汤部的先头部队昨日已到临城,其后续部队亦正陆续赶到。我当催促王廉仲军赶紧北上,你应确保滕县以待援军。你的指挥部应立即移到城内,以便亲自指挥守城,如兵力不够,可把城外所有的四十一军部队调回一城内,固守待援!”王铭章下定了决心,昭告全城官兵,“决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他还命令将南北城门堵死,东西城门暂留交通道路,也随时准备封闭。师部和直属部队也由西关移进城内. 日军自八时开始,持续炮击了两个小时,十时许停止射击,沉寂了约三十分钟,突然集中炮火猛轰东关南半部寨墙的突出部炸开了十余米宽的一个缺口。敌集中数十挺机枪对准缺口扫射,一掩护步兵进攻。守军官兵毫不畏惧,沉着应战,隐蔽在缺口两侧,当敌兵约五、六十人刚下到寨壕将要向缺口冲锋时,向敌猛投手榴弹,将敌大部歼灭。就这样,担负缺口段守备的一连,接连打退敌军三次冲锋,而自己也伤亡近百,由预备队替换下来。。当午二时,日军再向东关东北角猛攻;五时,又猛攻东关门,均被守城部队击退。日军遗尸累累,守军亦伤亡惨重。当晚,战斗停止。 滕县正面四十五军部队经三天浴血奋战,伤亡过半。十六日午,正面阵地被敌突破。四十五军从滕县两侧撤退。当晚,四十一军一二四师和一二二师七二七团奉命陆续进入滕县。三六六旅中途遇故,绕道到达临城。王铭章根据兵力变化情况,重新调整部署。同时,命令各部抓紧补充弹药,构筑工事;在城墙下隐蔽的部队,每班扎一架云梯,随时准备登城反击。 援军汤恩伯部王仲廉军十五、十六日陆续到达临城,先头部队一个团刚下火车,孙震以滕县情况紧急,令其前往增援。该团在南沙河遭围攻滕县日军一部攻击,不支溃退,其它各部仅在南沙河警戒,其军部到达后,得知滕县正受强大敌军围攻,便借口机动作战,将部队迂回向滕县东北峰山以东地区开去。于是南沙河之敌向前推进,二十二集团军总部不能抵抗,遂后撤至运河南岸利国驿,从此与滕县守军失去联络,滕县完全陷入日军四面包围之中。 日军在滕县碰上硬钉子,出乎意料,遂于当夜,调集精锐部队,配属数十辆装甲战车和大量炮兵,十七日六时许,敌集中炮兵火力,猛烈射击滕县城区,敌机二十余架疯狂投弹扫射,整个滕县城硝烟弥漫,房倒屋塌,顿成一片火海。两个多小时的轰炸之后,敌开始向东关进攻,以十余辆坦克为先导,掩护步兵从东寨墙的缺口冲锋。东关守军冒着敌人炮火,在近距离与敌展开殊死搏斗,伤亡惨重。另一部日军向被轰塌的东南角城墙进攻,守军一个连,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战车两辆,在敌密集火力射击下,该连伤亡殆尽。敌步兵四十余人冲上城角,守军另遣一个连向突人之敌反击,经激烈肉搏,全歼突入之敌,该连官兵仅剩十四人。此时,王铭章急电孙震:“敌以炮火猛轰我城内及东南角城墙,东关附近又被冲毁数段,敌兵登城,经我反击,毙敌无数,已将其击退,若友军深夜无消息,则孤城危矣。” 午二时,日军以重炮猛轰南城墙下街道,同时,敌机二十余架轰炸南关。随后,敖步兵在坦克掩护下进攻南城。守军英勇战斗,伤亡殆尽,敌军攻占南城墙。此时东面日军集中兵力猛攻东关,散步兵在坦克掩护下突入东关。玉铭章见援军无望,再给孙震一电,表示:“决心死拼,以报国家。” 王铭章在敌军攻占南城墙和东关后,亲临城中心十字街口指挥作战。此时,占领南城墙之敌在机枪火力掩护下,从西南城角向西城墙逼进,敌炮兵集中火力射击西门城楼。西门、火车站,守军失去城墙等工事掩护,暴露在敌火力之下,伤亡极大,仍坚持抵抗。下午五时,敌占领西城墙和西门,王铭章命令城内各部与敌巷战,西关守军死战待援,自己登上西北城墙,亲自指挥警卫连一个排进攻西门城楼。因敌火力猛烈,城墙上毫无掩蔽,该排全部阵亡。此时,玉铭章决心缒城到西关指挥守军继续战斗,行至西关电灯厂附近,遭西门城楼敌密集火力射击,王铭章身中数弹,当场牺牲,同时殉难的还有参谋长赵渭滨及一二四师参谋长邹绍孟等人。王铭章将军牺牲后,守城官兵仍继续与日军搏斗,除少数突围外,其余皆洒尽了最后一滴血。 滕县之战,王铭章将军指挥第四十一军,挫敌凶锋,阻敌锐进,为徐州一带中国军队的集结赢得了时间,也使日军第十师团受到较大损失,为尔后的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有利条件。徐州会战的指挥官、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高度评价说:“若无滕县之苦守,焉有台儿庄大捷?台儿庄之战果,实滕县先烈所造成也!” 国民政府对玉铭章将军奋勇抗战给予高度评价,并追赠为陆军上将。 王将军灵枢经武汉、重庆、成都运回其家乡新都,沿途各地纷纷隆重举行悼念、祭奠仪式。在武汉举行迎灵公祭仪式时中共中央代表吴玉章、董必武,八路军代表罗炳辉、齐光,《新华日报》代表吴克坚等前往参加。吴克坚致悼词说:“王师长等殉国烈士的鲜血,不仅洗涤了他们在川军二十年的罪愆,而且更加振奋了全国军民枪口一致对外的民族精神。他们是对得起四川的父老、对得起国家的。王师长是我们炎黄的优秀子孙,是保国卫民的英勇战士,是中国的模范军人,他的死为国家、为民族、为全中国人民,他的勋名将永垂史册,他的精神将永远不死!”毛泽东和秦邦宪、吴玉章、董必武等还联名撰赠挽联: “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 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增光。” 正文 第十七章 清明扫墓 肖彦梁正独自遐想着,张旭拍了一下他,他才从沉思中醒过来。回头一看,众人已经把张富的尸首碎块装进了一只麻袋。 “肖队长,”德贵已经擦干净身子穿上衣服走了过来。“扑哧”一声,德贵直挺挺地跪在肖彦梁面前。 肖彦梁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拉住德贵。 德贵坚持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对肖彦梁说道:“肖队长,当初在下误会您,以为您怕日本人,现在在下大仇得报,我……” 德贵哽咽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德贵,我说了要张富生不如死,怎么样,这仇报得痛快不痛快?”肖彦梁笑着说道。 “在下感谢肖队长为我报仇出的注意,今后肖队长指东,德贵决不往西。”德贵想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肖彦梁瞪大了眼睛看着德贵,他又望向张旭,张旭正一脸坏笑。 “哼哼,德贵,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肖彦梁沉下脸责怪道。 见众人,尤其是德贵,都不解地望着自己,肖彦梁继续说道:“你这么说,致大哥于何地?是不是想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 德贵一下楞住了,其他人也楞住了。 一会,德贵才结结巴巴的补充道:“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你……你.” 见德贵着急的样,张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德贵对肖彦梁说道:“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你这么吓他,太过分了吧。” 这时其他人也放声笑起来,肖彦梁一把拉住德贵,说道:“开开玩笑,不要紧张。” 德贵也终于明白肖彦梁不过是说着玩的,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德贵,”肖彦梁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道。 “你要记住,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你能报仇,并不是我肖彦梁的主意好,而是靠大家伙儿兄弟们的鼎力相帮。德贵,你知道为什么兄弟们要帮你?因为我们都是兄弟,都是中国人。在这乱世中,大家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活下去!你们明白麽?” “明白,拧成一股绳,才能活下去!”众人齐声说道。 肖彦梁方才的那番话听得张旭热血澎湃,他上前接着说道:“肖队长说得不错,以后咱们要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只有拧成一股绳!德贵,大家伙儿帮你报了大仇,你呀,去给兄弟们磕个头算是谢谢大家。” “是!”德贵答应一声,转身对着众人跪下,说道:“各位兄弟,我的仇靠大家相帮已经报了,我德贵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也是多余,在这里替我死去的老婆和岳父岳母谢谢各位兄弟。”说完,德贵的头磕了下去。 张旭、肖彦梁上前拉起德贵,其他人也走过来,大家相互抱在一起,发出爽朗的笑声,而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处决张富的血腥气,在肖彦梁等人的笑声中,渐渐淡去。 …… 又过了两天,赵广文现在对张富是彻底死心了。自从三天前派出去给张富送信的人回来说没找到张富,并且还说乡下的人根本就没见到张富回来,赵广文的心已经沉下去了。 “这小兔崽子,死了?还是到什么地方找乐子去了?”赵广文心里骂着,却又无可奈何。他曾经想过是不是便衣队把张富干掉了,可是送张富出城以后,城门就关了,便衣队也不可能出去,还有,那天晚上张旭、肖彦梁他们喝酒,也不象是装的。 “看来,八成是找什么乐子去了,真不知道姐姐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儿子。回来老子非要好好教训他一下。”赵广文得出了结论,感觉轻松了许多。看看时间,才上午9点过,横竖没事,便打开门,走到了街上。 正寻思着到什么地方转转,却看见肖彦梁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 “肖队长,”赵广文举手打了个招呼,“你这是去哪里?” 看见赵广文打招呼,肖彦梁下了车,回了一礼,“呵,没事,出来走走。怎么,赵队长也是……” 赵广文干笑了一声,“肖队长真是以身作则呀。我也是上街看看,督促我那些手下干活认真点,别再出乱子。” “有您这样,巡警队的兄弟们哪还敢偷懒?”肖彦梁笑着恭维着赵广文。 “哪里哪里,和你们比起来,我们还做得不够呀。咦?肖队长背着的东西……”说话间,赵广文惊讶地发现肖彦梁还背着一个包袱。 “嘿嘿,”肖彦梁拍拍挂包袱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瞧,难得有空,随便买些东西回屋找几个兄弟打打牙祭。在下那能象赵队长那样有人侍侯?” “肖队长说笑了,”赵广文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和张旭住在一起,什么时候我介绍个佣人给你们怎么样?” “得了吧,赵队长,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惜呀,咱没那服气。” “怎么没服气?说说看。指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 “您想,我和张大哥俩男人,有白天没黑夜的,除了睡觉,几时回国屋?请个佣人,一来不方便,二来没必要。是不是?” “我明白,明白。肖队长,那就不耽搁你出城公务了。告辞。” “赵队长,您慢走。” 这话说完,双方就各走各的路。 肖彦梁一个人悄悄出了城,一路向许小菇家走去。今天,肖彦梁是准备出来给小菇扫扫墓的,没想到路上遇到赵广文,东拉西扯了一阵。 前面就是熟悉的院子了,肖彦梁下了车,站在院子门口。 院子里空空的,看不出有人住的样子。这一点肖彦梁有些奇怪。难道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难民留下来?还是苍天不愿意有人打扰小菇的故居? 门口的稻草堆已经没有了,是路过的人抽走的吧。肖彦梁仿佛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一天,脖子被紧紧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的鬼子依然在那里徒劳地挣扎。 “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 看着眼前的门,耳边传来的话几乎使肖彦梁立刻落下泪来。 肖彦梁强忍着,推开门,屋里明显是被人洗劫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肖彦梁弯腰拾起滚落在院子中央的一盏小煤油灯,伸出拇指擦拭着上面的灰尘,一时间,拇指上染了一层厚厚的油灰。 “小菇那天晚上就是拿着这盏灯站在我面前的。”肖彦梁心里想着那晚他用力抱着许小菇的情形,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 那间肖彦梁躺过的房间门开着,许小菇端着晚喂粥的场景历历在目。 肖彦梁叹了口气,拿着小煤油灯,退出了院子,骑上车,向着许小菇的墓地驶去。 没过多久,就看见那片小树林了。 肖彦梁站在墓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坟上面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边上还有两棵小树苗正在抽着嫩叶子。 肖彦梁轻轻摸着小菇的墓,靠着她坐下,对着她说道: “小菇,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说完,他打开背着的包袱,取出祭祀的物品摆在面前,点上香,到上酒。点燃的香发出股股的青烟,升在半空中慢慢散去。 “小菇,你在里面寂寞吗?几个月没来看你,你生气吗?”肖彦梁取出那盏小煤油灯,小心地放在墓前。 “你瞧,我刚到家里去了一趟,只剩下这东西了。这还是你那天晚上拿着的东西哩。小菇,我记得那天我突然说要和你带着孩子回家时,你吃惊的样子。可惜我们却没有喝到喜酒,你也没坐成花轿。作为你的男人,我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次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杯酒呀,就当是我们的喜酒好么?” 肖彦梁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进,又倒上一杯酒均匀地洒在墓前。 “小菇,我现在是城里便衣队的副队长,干起了老本行,怎么样,虽然穿了一身汉奸的衣服,可是我没有放弃对你的承诺。我进城后杀了四个鬼子,全是用刀捅死的,看着他们临死的样,我感到好痛快。 小菇,你知道吗?我进城后拜了一个大哥,他叫张旭,是个好汉子,他和我一起设计杀掉了三个汉奸。其中有一个是我们慢慢折磨死的,因为他和他舅舅实在是做了太多的坏事。呵呵,说起来我真厉害,我们先设了个苦肉计,我从后面一枪把那个兄弟打伤,再诬陷说是那个汉奸干的。子弹是贴着汉奸的耳朵飞出去的,鬼子再怎么检查伤口,也是他打的。当然我们算好当时鬼子和他舅舅会救他,所以我们也就暂时放过他。 经过这件事,那个汉奸肯定成了惊弓之鸟,我们就趁着他出城逃跑的时候抓住他,慢慢整死他。你不要怪我这么冷血,你知道吗?这个王八蛋居然带着几个鬼子闯入别人家里,奸杀了人家才过门几个月的媳妇,还杀了两位老人,小菇,你说这种人一枪蹦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了? 哦,对了,我还救了一个姑娘,她叫高翠儿,父母都被鬼子杀了。我呀,瞧着张旭好象对她印象挺好的,有机会我得撮合撮合他们。我这么做你高兴吗? 另外还要告诉你一件喜事,国军在徐州把大量的鬼子包围了,胜利指日可待。也许国军马上就要转入反攻了。真想国军早点反攻,把鬼子全杀了。小菇,我在局长家里发现了一个收音机,以后得找个机会弄到手。说起那个局长,真不知该说什么。你说他是汉奸吧,他为阻止鬼子屠杀许子乡的几百人,居然跪下求情;说他抗日吧,他对鬼子交代的事办得又挺认真,你看,便衣队、巡警队这些汉奸队伍都是他一手组织的;可他还随时注意国军的动向。唉,和这种脚踏三只船的人真不好打交道。 我见到共产党了呢,小菇,你以前听说过共产党吗?我以前在南京时见过,不过都是看的被压赴刑场枪毙的共产党。这次是在许子乡。他们端了鬼子的一个炮楼,杀了几十个鬼子,结果鬼子追到许子乡,把他们的伤员都抓了。鬼子用刀和刺刀杀了他们。这些人可真硬朗,一点都不怕死,死前还一起唱歌,歌还真是好听呢。 唉,鬼子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家伙,他们找不到其他的共产党,就迁怒许子乡的百姓,居然全部杀了他们。几百人呀,有老有少。还有那个最可恶的大汉奸赵广文,狗日的还给鬼子出主意糟蹋许子乡的女人。你说杀就杀吧,你糟蹋女人算个什么玩意。 哼,要不是张旭把我死死拉住,我当时就和鬼子拼了。只要一想起许子乡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到处尖叫的声音,我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太惨了。小菇,我常常在想,这些日本鬼子到底是不是人变的,怎么会有把杀人当游戏的人,真是奇怪。 小菇,你说这共产党到底怎么样?以前政府说共产党是洪水猛兽,可是当鬼子说只要许子乡的老百姓向共产党伤员的尸体上吐口唾沫,就可以饶他们不死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老百姓服从。难道共产党是好的?后来我想通了,老百姓不是喜欢共产党,是喜欢打日本人的人!这样的人我也佩服。看来,不管是不是共产党,只要他打鬼子,都会受到老百姓的欢迎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小菇,我一直在想,你走了后,我已经杀了十几个鬼子了,什么时候才算替你报完仇?可是每次我想到这个,我就想起许子乡的几百个老老少少的仇,南京下关和自己一起被日本人杀的那几万青年人的仇!现在在这里,我想明白了,只要日本鬼子还在中国,这仇就算没报完!你说对不对?” 小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得树林新发的嫩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呵,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肖彦梁认真地等了一会,说道。 “日本鬼子,你们听好了,我肖彦梁在此立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坟头的香已经燃到了尽头,肖彦梁站起来,活动活动麻木的双腿,看着阳光透过树梢射下的影子发了会呆,对着许小菇的墓跪下磕了个头。 “小菇,眼下鬼子的戒备越来越严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过阵子会有大批的鬼子伤员来这里,准备上船回日本。妈的,在中国杀人负了伤,还想回去养伤,养好伤又来中国杀人?做梦! 小菇,今天过了,我可能会要好一阵子不来了,等我杀了鬼子的伤兵,有空再来陪陪你,告诉你我的一些故事,好吗?” 说完,肖彦梁又磕了个头,站起来往回走去。 走出树林,肖彦梁回头望了它一眼,在许小菇墓前一直没有流出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留了下来。他抹了一把,推上车,走了。 没走多久,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肖彦梁赶紧停下车,蹲在路边,伸手把枪上膛,这才往汽车的方向望去。 一辆日军军车歪歪倒倒地慢慢开过来,快到肖彦梁面前时,一下刹住了。汽车另一边的门被打开,一个日军士兵跳了下来。 他一只手端着枪,另一只手用力向肖彦梁挥舞着。 肖彦梁小心地站起来,看着那个鬼子没有动。见肖彦梁没动,那个鬼子又把帽子摘下来,就这样,肖彦梁终于认出那个日军士兵是谁了。 他就是兵左太郎。当然,肖彦梁并不知道和张富一起杀死德贵媳妇一家的日本人中,就有这位兵左太郎。 肖彦梁赶紧跑上前,对着兵左太郎哈腰说道:“太君,您……” 兵左太郎没有理会肖彦梁在说什么,他一把抓住肖彦梁的手,向汽车的另一个门走去。 打开车门,里面一下倒出一个血人来。 肖彦梁吓了一跳,上前抱住倒下的人,一看,原来也是个日军士兵,只是胸口被血染红了一片,看不出是中了几枪,眼看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活不了了。 “鬼子被袭击了。”这是肖彦梁的判断,可这是谁干的呢? 他站起来爬上车厢,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五个日军士兵,有的头上中弹,有的胸口中弹,都已经死了,因为他们身上的血和车厢里流出的血,都有些凝固了。 肖彦梁下来,转身看见兵左太郎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太君,”肖彦梁走到兵左太郎面前,问道。“你们被……袭击了?” 兵左太郎把肖彦梁拉到汽车边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并不知道肖彦梁是谁,但他认得肖彦梁的打扮和装备,那是城里便衣队的样子。 他靠在车厢边上,听见肖彦梁的问话,却苦于什么也听不懂。养了养神,他直起身来,对着肖彦梁比画着手势,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你的……那边的…….报告?” 看着兵左太郎用手指指自行车,又用手指指城里的方向,肖彦梁明白了,是要他骑上车到城里报告。 “太君,您是说要我去城里报告?” 见兵左太郎没有反映,只是瞪着他,肖彦梁哑然失笑,这个鬼子原来听不懂中国话。 肖彦梁用手指着城的方向,试探着说:“报告?” 兵左太郎这回明白了,一个劲地点头。“你的……大大地好!报告报告!快!” 肖彦梁前后看了看,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们,心里冷冷一笑。 “我送你去阎王爷那里去报告吧。” 他对着兵左太郎恶狠狠地说道。 兵左太郎看见肖彦梁的那一笑,忽然害怕起来,那样的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和他的战友经常发出这种笑容。正要举枪,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自己。 正文 第十八章 功夫枪法 兵左太郎望着眼前的枪口,已经虚脱的身子陡然僵硬起来,他怎么也不明白站在面前的这个“支那顺民”竟然会拿着枪对准自己! 原本以为遇见便衣队就已经脱离了危险,没想到这个可恶、卑鄙的支那人,趁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对自己下毒手。 恐惧、愤怒、绝望……种种心情一一涌上兵左太郎的心头。 “八噶!”怪叫一声,在武士道的支撑下,兵左太郎毅然举起枪,但面前的枪管已经喷出了火光…… 随着枪口的跳动,三发子弹钻进了兵左太郎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兵左太郎不由自主地往后仰起,而此时他手里的三八步枪也向天空射出了子弹,进一步的后坐力加速了兵左太郎的下坠…… 肖彦梁提着枪,慢慢蹲在兵左太郎的边上,望着嘴角流出一股股污血,还没死去的日本人,肖彦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鬼子临死前在想什么呢?” 带着这个问题,肖彦梁站起来,对着地上的侵略者的头射出了一发子弹。 转过身,那个原先没死的鬼子司机现在也死了,不过从他布满恐惧的脸上,可以知道他看见了肖彦梁杀死兵左太郎的全过程或者是一部分过程。本来就奄奄一息的鬼子,那还经得住这种恐吓,竟这样一命呜呼。 肖彦梁遗憾地摇摇头,没想到鬼子司机就这样死了。他取下兵左太郎和司机身上的枪、子弹、还有钱,又爬上车厢。 车厢里有两挺歪把子,两箱子弹,半箱手榴弹。手榴弹的保险杆扔得车厢里到处都是。五个鬼子都是脸朝车后死的,那两挺机枪也是朝车后的。 “看来这车鬼子是突围出来的。”想到这,肖彦梁猛的一顿。 “不好,既然是突围出来的,此地不能久待。” 肖彦梁正要下车,却看见那半箱手榴弹等车厢的武器,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妈的!”肖彦梁恨恨骂了一句,抓起一把机枪放在驾驶室,又举起地上两个鬼子尸体扔在车厢里,把自行车挂在车厢外。 点火、倒车,肖彦梁把车开到小树林里,跳下车,在身上放了六枚手榴弹后,把剩下的武器弹药埋好,开着车往远处驶去。 等到肖彦梁骑着车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回到屋,高翠儿正在洗衣服,见肖彦梁回来有些意外。 “肖大哥,你不是出城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吃过饭没有?”高翠儿站起来,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泡沫,一边问道。 “啊,事办完了,当然就回来了。屋里有没有吃剩的?给我将就一下就行了,我还有急事,耽搁不得。”肖彦梁说完,急急忙忙往自己屋里走去。 等肖彦梁藏好东西,换好衣服出来,高翠儿已经把饭端了出来。 “给,帮我把这衣服洗洗。”肖彦梁顺手把衣服递给高翠儿,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刨着。 高翠儿心里十分奇怪,肖彦梁这身衣服还是他今早上换的,怎么中午就要洗啦?带着疑问,高翠儿仔细看了看手里要洗的衣服。 这一看,就发现衣服胸口处、袖口处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 “肖大哥,你受伤了?”高翠儿心里一惊,开口就问。 “受伤?”肖彦梁惊诧地抬起头,随即看见高翠儿拿着衣服,满脸的关切。于是解释说道:“没有的事,路上看见有人被打死,便把他埋了。” 说完见高翠儿还在担心,又安慰她:“别担心,没事的。你肖大哥办事,什么时候出过事?把衣服上的痕迹洗干净就是了。” 高翠儿听肖彦梁这么一说,放宽了心,就没说什么了,转身进了屋。 肖彦梁三口两口扒完了饭,向高翠儿打了个招呼,骑上车就奔便衣队去了。 便衣队的院子正热闹着,一群队员围成一圈,叫好声此起彼伏。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肖彦梁一边停车一边好奇地问。 见肖彦梁进来,人群主动散开了道。 “肖队长,里面张队长正给大家伙表演呢。”有人答道。 “表演?什么表演?”肖彦梁心里奇怪,张旭能表演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张旭在表演什么了。 圈子里,张旭用自行车做武器,舞得风风做响。 “好!”肖彦梁忍不住鼓掌叫好。 张旭用自行车做器械耍的这一路武术,是从板凳拳中演化来的。那时的巡警,基本上都是骑自行车巡逻.。在南京当了几年巡警,肖彦梁对此也有一些研究。尤其是面对以少对多,比如象突然遇到流氓群殴的时候,非常有用。 见肖彦梁进来,张旭停下了动作,接过旁人递上的毛巾擦擦汗,问肖彦梁: “兄弟,我这套功夫怎么样?” “刷!”所有人的目光扫向了肖彦梁。 “大哥的这套功夫当然是太好了。”肖彦梁由衷地夸奖道。他走进场子,指着自行车,对众人接着说道: “这自行车是咱们的坐骑,也是咱们的好帮手,面对突然的事故,比如碰上打群架的,以寡对众,又不能马上找到称手的兵器时,它,就是咱的兵器。” 说着他举起自行车一轮。 “看见了吗,先这样可以逼开围上的人,大哥,你来,向我进攻。” 张旭有趣地走到肖彦梁对面,忽然一圈向肖彦梁搭去。肖彦梁一晃,张旭的拳头已经穿过自行车的三脚架到了肖彦梁胸口。 “停!”肖彦梁大叫了一声。张旭的拳头刹时间停在了那里。 “大哥,收发自如,好功夫!”肖彦梁赞了一句,对旁边不明所以的人解说道: “你们看,张队长可以是用拳头,也可以事用刺刀、长矛什么的,刺向我。那么,我有哪些办法化解呢?” 停了一会,肖彦梁继续说道: “我可以这样,上下左右摆动,荡开攻击我的武器,也可以这样,各位,看仔细了。” 说着,肖彦梁用慢动作开始示范。 他先侧身闪过张旭的拳头,手里的自行车摆了个九十度,已经用自行车后架打在了张旭的身上。 “看见没有,敌人必然被你的自行车击倒,这时,你可以顺势压在他身上制服他。当然,你也可以用自行车护着身子,这样冲出去。” 肖彦梁让张旭收回胳膊,举着自行车,人如旋风般地转起来,张旭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围观的便衣队员们也大声叫好。 肖彦梁停了下来,看着众人惊喜的样子,说道:“呵呵,以后大家要认真学习,在这世上,多一样本事,就多一条活路。大哥,怎么样?以后你就多教教他们?” “不,还是以你为主。我那几下子都是好看,没什么实用性。”张旭没有答应,摇摇头。他明白,刚才自己耍的功夫,并没有注重制敌的成分,而肖彦梁示范的,虽说只有一小部分,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动作简单,作用明显,实在是骑车的必修科。 “大哥,除了对付拿刀的,还要对付拿枪的,以你为主教他们,可以让他们完全掌握自行车的基本功夫,我再教授他们具体的使用,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这样,也行。”张旭思量了一下,同意了肖彦梁的提议。 “两位队长答应了,真是太好了。” “嘿,以后谁要是欺负咱们,哼……” …… 见两位队长答应教自己,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对了,兄弟,你刚才说除了对付拿刀的,还要对付拿枪的,怎么对付?”张旭向喧闹的人群压了压手,问肖彦梁。 “对付拿枪的,一个是‘躲’字,你有枪的话,另一个就是‘打’字。” 听肖彦梁这么说,所有人一下都安静了。 “弟兄们,让肖队长给我们表演一下如何?”下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好!” “肖队长,表演一下!” “肖队长,来一个!” …… “兄弟,看大家热情这么高,表演一个?”张旭笑着问肖彦梁。 “好!”见大家的兴奋样,肖彦梁自己也不禁豪气大发。 他让人在院子的四周摆上一些酒瓶,再让人都闪开,骑上车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各位,看好了。”肖彦梁喊了一声。 只见他的身子一会伏在自行车左边,一会伏在右边,更夸张的是他一只手扶着三脚架,身子竟从三脚架里钻过。 作的这一切,自行车都没有停止行使,而肖彦梁已经在这些动作中连发三枪,摆在递上的酒瓶也连碎三个。 最后,肖彦梁一探身,整个人已经全压在自行车龙头上,面向自行车后架,“啪啪啪”几枪,把剩下的酒瓶全部打碎,再轻轻一跳,下了车。 包括张旭在内,所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样的功夫,以前谁见过?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好一会,人群才爆发出冲天的叫好声。 “献丑,献丑。”肖彦梁笑着向大家一抱拳。 “兄弟,真没想到你的功夫和枪法这么好,我算服了你了。”张旭抱起肖彦梁说道。 “谢谢大哥夸奖。”肖彦梁被张旭这么夸,心里有一丝得意。在南京的巡警队里,他的功夫,尤其是自行车上的功夫都是有名气的,每一次的表演,都会受到眼前这样的轰动。 可惜那样的日子已经没有了。空有一身好功夫又有什么用?日本人还不是占领了南京?自己以前那些兄弟还不是死的死,逃的逃?自己还不是差点被日本人打死在下关江边?许小菇还不是孤零零地在小树林里躺着。 想到这,肖彦梁心里忽然一惊,说了声“糟糕。” 肖彦梁这一声“糟糕”,把张旭吓了一跳,放下肖彦梁就问怎么了。 肖彦梁苦笑一声:“我刚才在院子里打枪,你想皇军听到……” “妈的。”张旭骂了一声,好好的心情刹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哥,你就说我在给兄弟们表演枪法,以提高士气。大介洋三对我比较有好感,估计他不会太计较的。” 张旭点点头,和肖彦梁一起走进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拨通日本宪兵队,报告大介洋三说这里刚才正在打靶,请皇军不要误会。那边大介洋三听了也没有马上说什么,只听见电话那头一阵日语交谈,可能是在核实张旭的话。 过了一会,大介洋三才在电话里严厉地说道:“八嘎,我刚接到报告,说便衣队驻地里有枪声,正要打电话过来问问。你们怎么会想起在院子里打靶?” “报告太君,您给我们发了新枪,便衣队全体上下无不对太君的感怀感激不尽。刚才有人起哄要见识见识肖队长的枪法,肖队长就当众表演了一下。我也是听到枪响才出去制止了他们,肖队长也知道错了,我正在教训他。刚教训了两句,才发觉应该先通知您。这不就给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已经不象开始那样严厉了。听说肖彦梁在表演枪法,大介洋三明显来了兴趣,他问道:“哦?肖队长在表演枪法?成绩如何?” 张旭捂住听筒,向肖彦梁指了指,小声说道:“要你回答射击成绩哩。” 肖彦梁走过去接过电话,对大介洋三说道:“报告太君,我是肖彦梁。刚才一时糊涂,在院子里打了几枪,让您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肖君,你的枪法如何呀?” “报告太君,一枪一个酒瓶。” “这么说肖君的枪法一流了?” “不敢不敢,马马乎乎罢了。主要还是想提高队伍的士气,让他们好好训练,不辜负太君给我们更换装备的一片好意。” “你能够想到用枪法提高队伍的士气,这很不错,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训练时,也常有这样的例子。但是,这里是城里,以后没什么事不准在便衣队院子里开枪。这次看在你是初犯,而且用意也不错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 “谢谢太君,我一定吸取教训,永不再犯。” 肖彦梁小心地放下电话,望着张旭长吁了口气,心里叫道一声侥幸。 “大哥,没事了。” “妈的,窝囊气!”张旭见没事,悬起的心松了下来,随口骂了一声。 肖彦梁看看外面还在兴奋地议论着的人群,走到张旭面前,低声叙述了上午的事。 张旭一开始惊讶,随即冷静下来,见肖彦梁说完,问道: “下面怎么办?” “大哥,我想这样,你过一会带人出去走走,‘顺便’发现那辆汽车和日本人的尸体,再派人回来报告。我估摸着这辆汽车是冲出来报信的,说不定在大介洋三心目中我们又立了一功。这期间你仔细看看日本人汽车的样子,日本人的伤兵不是要来吗?我有一个干掉他们的计划,现在还没想好。妈的,想回日本养好伤再回来杀人,门都没有。” 张旭想了想,赞同道:“好,你自己小心点。” 肖彦梁小声告诉张旭汽车大致的位子,两个人又商量了半天进一步的说辞后,走出了房间。 张旭一拍肖彦梁的肩膀,对着院子里的人群大声说道: “兄弟们,静一静,”停了一下,待大家安静后,接着说道: “刚才我和肖队长商量了一下,只要你们愿意学刚才肖队长和我示范的功夫、枪法,我们都愿意教。怎么样?” “哗……”张旭的话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一阵猛烈的掌声。 “我愿意……” “教我,我一定努力学…….” “队长,万岁!” …… 张旭举起手往下压了压: “好,那我们明天就开始。不过现在嘛,今天一天还没出去,到时候别叫巡警队抓住把柄。凡是今天轮到出城的兄弟骑上车,跟我出城遛遛” 张旭的“遛遛”两个字一说完,引来了人群里一片笑声。 …… 肖彦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耐心地等着张旭的“报告”,清香的茶叶让他心静了不少。他又仔细想了一边那个干掉马上就要进城的鬼子伤兵的计划,却是越想越觉得漏洞多。 “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呐。” 肖彦梁心里想着。透过窗外,院子里没出城的队员们正在玩自行车,看着他们的样子,肖彦梁有一些茫然。 “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是心甘情愿当汉奸,当鬼子的走狗?” 肖彦梁思索了半天,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当初黄长羽出来投靠日本人后,着手组建了警察队伍,大介洋三觉得这支警察队伍的组建本身就是个奇迹,除了正常的配合自己的宪兵队维持城里治安外,还应该承担更多的任务。于是在成立两个月后把他们改成便衣队,平时也用不着不穿制服。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还是把便衣队叫警察局。 队伍里面的成员以原来的没跑掉,没被日本人杀掉的旧警察为主,黄长羽又从进城的难民中招募了一批,自己乡下老家里的家丁招来几个。还有就是一些以前的流氓、地痞也混了进来,为了尽快组成队伍,黄长羽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张旭本身带队很严,到后来赵广文成立巡警队的时候,原来便衣队里的一些人就脱离了便衣队成为巡警队。 赵广文的队伍基本上是以前在黑道上混的人,本身和便衣队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纪律可言。欺软怕硬就是他们以前的吃饭本领、生存之道;而便衣队却是非常注意“留后路”这条法则的,所以便衣队和巡警队在很多事上面发生冲突,直至演变出金水、林茂被当场杀死,张旭消失不见的后果。 “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几个月来城里城外的鬼子是我和张旭杀的,会是什么表情?小菇啊,我一个人实在是好累!真想到国军那边,拿起枪,和鬼子堂堂正正地干一场!” 肖彦梁想着想着,心思飘到远远的徐州战场,仿佛自己就在其中,端起枪,正和扑上来的鬼子奋力死杀。身穿土黄色军衣的鬼子兵死了一批又上来一批,肖彦梁不停地开着枪。突然大介洋三出现在他面前,狞笑着举着刀向他砍来,肖彦梁想开枪,枪却没有响,他一下子急出了一身冷汗。 “报……告!” 门口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肖彦梁一下被惊醒了。原来自己刚才在做梦。 正文 第十九章 汉奸是狗 打开门,一个人几乎是滚了进来。 “终于来‘报告’了。”肖彦梁心里想着。顺手一把扶住进来的人。 果然那是一个跟张旭出城的便衣队员。自行车已经丢在院子里,而外面的人也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挂满了问号。 三月底的天,那个回来报告的人衣服却已经湿透了。进来后只知道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顾不上说话。 肖彦梁拿过自己的茶杯递给他。 “先喝口水。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张队长呢?” “肖队长,就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门口一个队员回答道。 说话的工夫,那个人已经喝完了水,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抬头说道: “谢谢队长。” “说吧,怎么会事?” “队长,出事了。”那人急切地说道。 “出事……了?张队长呢?你们是不是……”肖彦梁脸色沉下来。屋外围观的人心里也是一紧。 “不……是,”回来报告的人忽然觉得肖彦梁的脸色、语气好可怕,不由得惊了一下,急忙说道。“不是我们出事了。” “妈的,说话说完整点,人吓人会死人的。老子还以为是张队长出城遇到埋伏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肖彦梁的话,把放下心的人们一下子逗笑了。那报告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梢停,他不再理会同伴的笑声,抬头继续说道: “我们发现一辆皇军的汽车和几具皇军的尸体。” 霎时间屋里屋外安静了下来。 发现了皇军的尸体! “说说怎么回事。”肖彦梁毕竟是头,虽然心里就是盼着这个消息,这份安静他还是有些吃不消。 “张队长带着我们出城,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突然我们在路上发现有血迹,”报告的人咽了口口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张队长立刻领着我们顺着车印子,一步一步跟踪,最后发现了皇军的汽车。张队长马上要我回来报告,他带着其他兄弟守在那里等您和其他皇军。” “这么回事。”肖彦梁来回走了几步,一副思考的样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站在一个毫不知情的人的立场上想问题了-------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犯错的几率。这时他十几年警察生涯的总结。 “你,”肖彦梁停下脚步,一指那个回来报告的人,“马上和我去宪兵队,你们”又一指门口的其他人,“你们马上整装集合,在东门口等我。” “是!”答应一声,门口的人一下散开做准备去了。 肖彦梁带着人往宪兵队去报告的时候,大介洋三在办公室里,正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日本军官有说有笑地谈论着。 “小元兄,”大介洋三坐在椅子上,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祝贺你又可以上战场为天皇陛下撕杀了。我想西村将军阁下会很高兴他的得力干将回来的。” “没想到五年不见,大介兄风采依旧啊。”那个叫小元的日本军官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五年前我们京都一别,到如今,没想到小元兄竟然已经成为帝国军队的栋梁,真是让人羡慕呀。” “前线、后方,哪里不是需要人为大日本帝国的未来工作呢?虽说我在前线战斗显得要壮烈些,但是象大介兄这样,先在情报部门,后在这里,还不都是为了帮助我们前线将士的胜利?我这次养伤期间接到家里父亲的信,信里说整个国内都掀起了为这次圣战服务的高潮,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这样。所以说,大家都是圣战的英雄。” “听了这番话,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呀。不错,为大日本帝国的未来,前线、后方都需要人努力工作啊。说起家乡,我也真是想家呀。不知道家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介洋三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探起身,问小元。 “对了,您从这里马上要返回徐州前线了,听说那里的战斗很艰苦,是吗?” “是呀。”小元的脸色沉重起来,“我来之前,给以前部队打过一次电话,说仗打得很艰苦,看来这次支那人用了他们的主力。真不知道号称大日本‘铁军’的板垣将军的第五师团,居然被支那人击溃两次!现在只有看玑谷将军的第十师团的了,只要能占领台儿庄,就可以把战场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支那人用了他们的主力?”大介洋三鼻子哼了一声,“我看徐州支那部队的番号,大部分是以前的地方军阀!打败板垣将军的支那将领,居我所知,是一个叫张自忠的人。你可能不是很清楚这个人,我以前在情报室的时候,奉命收集过一些他的资料。知道吗,我们帝国军队进入关内的第一个败仗,就是败给了张自忠,当时他的部队连重武器都没几件,配备的居然大多数是大刀片子。就这样的装备,居然能打得八师团的铃木旅团不敢再战!五师团溃败了,现在军部又把希望放在第十师团身上,我看是绝对错误的。孤军深入,这是兵法上的大忌,难道小元兄也看不出来吗?” “你说的那个张自忠,我也听说过,关东军入关的那一仗是在昭和7年的时候吧。不过那也许是比较极端的例子。我了解的,支那地方军阀的战斗力是差劲的,如果真的象你说的,徐州的支那部队大部分是以前的地方军阀,那么以第十师团的实力,应该完全没问题的。” “极端的例子?小元兄,你知道板垣将军第一次被击溃的情景吗?我听到的消息,是支那一支只有五个团一万人不到的地方军阀武装,阻挡了板垣将军十数日,致使张自忠赶到将其击败;而玑谷将军攻打滕县,一个地方军阀武装的区区师长,几千人而已,以劣质武器,阻挡了三日,最后竟能血战不退,战死在滕县。这些地方军阀武装的战斗力再不行,就算十个换我们一个,我们也是很被动了。再说,你难道没从板垣将军的失败上面看到这些地方部队的士气和视死如归的精神吗?” “说得也是。这么说第十师团很危险咯?不至于吧。”小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希望玑谷将军吉人自有天象吧。”大介洋三说到这,站起来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来这里后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在支那的首都南京惩罚了那些支那人以后,他们的抵抗怎么越来越厉害了。支那的地方毕竟太大了,人口也太多了,如果不利用这些支那人,我们是无法全部占领支那的。”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看来武士道精神并不是我们大日本军人所独有的呀。我在战场上就经常看见支那的士兵抱着手榴弹和我们的士兵同归于尽或者去炸坦克。不过大多数支那人还是很怕死。对了,听说你利用支那人建立了一支部队,帮助维持治安?说说看,有什么心得。” “有他们帮助维持治安,我们的士兵们轻松了许多,可以全力保持后方的安全,保证你们在前线的战斗了。支那人里面也有许多有本事的人 呀,杀了太可惜了。只要他们全心全意帮我们就行了。知道吗,我用支那人建立了两支队伍,一支用于城外巡逻叫便衣队,主要是观察外面是否有可疑的情况,防止支那抗日武装的渗透;另一支叫巡警队,主要是负责城里的治安。这么久,我发现了一个现象,为了向我们表示忠心,两支队伍相互竞争得很厉害,我呢,也时不时在他们中间制造些矛盾,利用他们的竞争来不断加强控制。这里面有好多事情要做。至于心得吗,就是象养狗一样,只要你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对你忠心耿耿。” “养狗?哈哈,大介兄的比喻真是贴切!”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刚才对徐州的担心一扫而空。 “那么,大介兄对以后的情况有什么看法呢?” “支那内战了几十年,每个地方军阀都害怕自己手里的武装被消灭,现在徐州战场上支那部队的抵抗之所以那么激烈,我看全是军部的毛病,只知道使用武力。那些支那地方军阀,就是知道自己放下武器死,抵抗也是死,而且手里一旦没有了武装,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在战场上拼死抵抗,造成我们重大的伤亡。照我说,在军部的那些高参们的现行政策下,只怕圣战越来越难。以我现在的经验,我们应该利用那些地方军阀的心理,能收编就收编,尽量减少我们的伤亡。” “大介兄的分析真是精辟,有机会我一定向有关部门转达。对于你关于军部的言论,我不能完全同意。当然按规定,我们是不能讨论军部的。我认为,现在军部在支那执行的铁血政策,就是为了以后收编支那地方军阀的方便,先吓吓,效果会好得多。对于收编后的工作,就象你刚才提到的那样,象喂狗一样养着,是吧?” “哈哈……” 两个人再次笑起来。 “是这样的,支那毕竟都是劣等民族,你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会对你忠心不二。让这些垃圾占据这片宽广美丽,富藏宝藏的地方,真是浪费。” 说到这,大介洋三向小元一鞠躬: “为了大日本的未来,为了圣战,一切都要拜托象小元兄您这样的大和勇士了。” 小元有些感动,自从在上海战役中负伤,快一年了,战友们在前线战斗流血,自己是多么渴望能快点上战场呀。 “报告。”这时,门外传来哨兵的声音。 “进来。” “有两个便衣队的人求见。” “带他们进来。” 大介洋三说完,对小元说:“你看,刚说到支那人,他们就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肖彦梁跨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日本军官,楞了一下,便向大介洋三行了个礼,说道: “报告太君,我们在城外巡逻的时候,发现了皇军被袭击的的军车和几位皇军的遗体。现在张队长正带人守在那里,请太君过去看看。” “怎么回事?”大介洋三的眼睛已经瞪圆了。 那个回来报告的人大概的第一次来这里,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说完事情的经过。他一边说,大介洋三一边向小元翻译。 “小元兄,不好意思,请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现在要过去看看。” “没关系,你忙你的,明天我自己走就是了。” “真不好意思,五年没见的军校同学来了,竟然没有好好聚聚。” “没关系,为了圣战。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小元说完,带上军帽,伸出手和大介洋三握在一起。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小元君,保重。有时间给我写写信。” “放心吧,我会的。你也要保重。” 目送小元离开,大介洋三似乎有些伤感,不过他的心思立刻转到肖彦梁他们发现军车被袭击这事上面来了。 带着车队,大介洋三和肖彦梁他们一起来到了城外。 张旭已经在那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出城后,那些队员还没有从他和肖彦梁的表演中恢复过来,一路上尽是关于自行车的话题,自己既要应付回答,还要仔细寻找肖彦梁告诉他的线索。 终于他看见了血迹。 血迹并不是很明显,被风吹起的尘土掩盖了不少。 唧唧喳喳的讨论声终于停止了,大家紧张地看着张旭的观察。 “走!” 张旭一挥手,带着人小心地跟着地上淡淡的痕迹搜索前进。 就这样他们终于找到了那辆汽车。 按照肖彦梁的嘱咐,张旭仔细观察了面前这辆汽车的结构,不过他并不明白肖彦梁为什么要他这么做。 “队长,死了七个。武器只有步枪。”旁边有人向张旭报告。 “你,”张旭指着一个人,“马上回去报告肖队长。” 那个人立刻骑上车走了。张旭又指挥人把鬼子尸体抬下来。 抬的时候,张旭看见队员们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居然是一种兴奋的表情,甚至还有队员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向鬼子尸体踢上一脚。就是所谓的“抬下来”也不过是被甩下来的。 “毕竟都是中国人,好样的。”张旭心里想道。 “队长,你看是谁干的?”干完活,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张旭。 张旭看了一眼周围关注的人,想了一下,说道: “我估摸着是国军,不是共产党。你们看,”张旭指着地上的步枪,继续说道: “共产党武装都是穷鬼,如果是他们干的,那有不把这些枪拿走的道理。再说,共产党里面恐怕没几个会开车的,这车明显是从其他地方开到这里丢弃的。” 一阵风吹过来,大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更有人转身四处看了看。 “队长,你说如果我们…..我们要是碰上他们,怎么办?”一名队员小心地问道。 张旭笑了笑,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国军、共产党现在都是在抗击日本人,偏偏他带着这群人在帮日本人做事,虽说他也杀了不少鬼子,算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做的事? 把手下都拉出来?二百多兄弟,有多少会跟着自己?把手下的兄弟们拉出来投奔国军吧?可就算是投奔,往哪里投奔?现在只知道徐州有国军,但那里也太远了吧?投奔共产党,那更不行,共产党的那一套只有老百姓能信。“共产共妻”,张旭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 说实话,有时他还真佩服共产党,就象许子乡的共产党,居然敢把有几十个日本人的据点干掉! 他其实一点也想不通,国军剿灭共产党的战斗一直没停过,这共产党怎么不仅没被灭掉,还越来越有势力。 越想越烦,一抬眼,见大家还在等他说话,便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办,逃呗。妈的,肖队长他们怎么还不来。” 等了良久,终于看见一队打着膏药旗的队伍了。 看见大介洋三过来,张旭马上迎上去。 “太君……” 大介洋三举手打断了张旭下面的话。 “立刻带我去看看。”张旭急忙带大介洋三往前走去,肖彦梁在后面跟着。 现场已经被便衣队很好地保护起来,七具日本人的尸体也已经并排放在地上。 大介洋三仔细看着,回头问随行的城里驻军军官: “认识吗?” “认识,都是我们联队的,他们是今天早上送弹药物资的车队。其他人和车呢?”那个随行的军官答道。 “马上给前方打电话,要他们派人往这边巡视,同时给联队长打电话,请他也派人往前面巡视。八噶,车上的子弹壳到处都是,这辆车看来是突围的,车队十有八九被袭击了。” 大介洋三很快作出判断,下了命令。 他转身对张旭说道:“你们能很快发现这些,非常不错,便衣队越来越能干了。” “谢谢太君夸奖,这些都是我们份内的事。只可惜我们来晚了。”张旭说道。 “这不怪你们,你们能及时发现他们,已经为皇军节约了很多时间。” “是。” 大介洋三此时心里极度烦躁,徐州战事不利,伤员马上要来了,这里居然又有人袭击车队,真是存心要和他捣蛋。 这次的袭击者是谁呢? 大介洋三正想着,张旭在一旁主动说了自己初步的判断。 “果然有道理。共产党是不会放弃这些武器的。张队长,我发现你和肖队长的业务能力都很强哦,有你们协助,对我们来说,真是如虎添翼呀。” 张旭“嘿嘿”干笑两声,并没有答话,心里却说:“‘如虎添翼’?老子要对你狗日的抽筋剥皮’。” 大介洋三沉思良久,忽然伏身拾起一把三八步枪,一拉枪栓,见里面还有子弹,和上枪栓举枪向着空旷的野外瞄准。 正文 第二十章 制定计划 “砰!”步枪发出清脆的子弹击发的声音,远处的一根树枝应声而断! “肖队长,你过来。”放下枪,大介洋三忽然对肖彦梁大声喊道。 “太君,您叫我?”听到大介洋三的叫喊,肖彦梁赶紧走上前几步。 “肖君,我在电话里得知,今天你在城里便衣队的地方给部下表演枪法,以鼓舞大家的士气。我也很想见识见识。怎么样,趁这机会练练?” “太君刚才已经表现出非常高超的枪法,在下怎么敢班门弄斧,在太君面前炫耀?所谓给部下们表演枪法,只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 “肖君不必这么谦虚,来打几枪。” 说完,大介洋三把手里的步枪向肖彦梁递过去。 说实话,虽然日本陆军的这种制式枪械很早就传入了中国,并且被大量仿制,但那都是装备军队的。肖彦梁作为警察,步枪只打过汉阳造,并没有打过其他的步枪。不过当初在许小菇的院子里对于缴获的这种枪,也曾仔细研究过,知道怎么样使用,至于后坐力什么的,便完全一无所知了。 肖彦梁接过枪,刚射击过的枪管,还有些微微发烫。他努力回忆着第一次接触这种步枪时的情景。作为以前没当过兵的人,对于一把新枪总会有一番琢磨的。肖彦梁把这种“琢磨”表演得十分恰倒好处,同样的,对于一个其他某种枪玩的好的人,这种“琢磨”的时间一定不会长。 终于肖彦梁找到了枪栓,一拉开,见里面还有四发子弹。 肖彦梁合上枪栓,对大介洋三说道:“太君,小的第一次打这种枪,打得不好,请太君原谅。” 大介洋三点点头,刚才他看着肖彦梁接过步枪,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的确是一个第一次使用三八步枪的样子。他拍了拍肖彦梁,说道: “没关系,打打试试。” “是。” 肖彦梁答应一声,转身面对旷野,举起了手中的三八步枪。 枪很轻,透过枪管上面的山行瞄准器,肖彦梁把枪端得稳稳的。 “啪!” 随着枪响,众人伸长了脖子向前方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东西落下。 肖彦梁此时并没有因为什么也没打着而吃惊,他十分惊讶于手里这把枪的后坐力很小。这种枪,对于一个新手来讲,射击准确度应该高于那些后坐力大的枪。 心里对自己下一枪的把握陡然升高,回头见大介洋三笑着看着自己没说话,肖彦梁继续射击。 正要打出剩下的三发子弹,肖彦梁心里忽然一动:“就这么着,也太招摇了吧,不如枪枪脱靶,再显示一下手枪的技术,也要合情合理些。”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枪便响了。 子弹按着肖彦梁预计的地方飞去,旁人看来却是他又打飞了。 一旁的日本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肖彦梁脸上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把枪还给大介洋三。 “肖君,你第一次打这种枪,手举得很平稳,已经很不错了。”大介洋三安慰道。肖彦梁的射击,让他的民族自豪感上升了不少。 “谢谢太君鼓励。我和张队长给太君表演一下手枪的技术。” “好!我就欣赏一下两位队长的表演。” 肖彦梁向张旭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张旭点点头。两人来到大介洋三面前,齐声说: “太君,请看好了。” 说完,张旭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石头,用力往上一抛! “啪啪!”那小石头刚一离开张旭的手掌,肖彦梁已经掏出枪连发两枪,小石头被子弹击中,以更快的速度向上飞去。 “啪!”又是一声枪响,却是张旭开的枪,那小石头那还经得起三发高速飞行的子弹冲击,在空中当场碎了。 包括大介洋三在内的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说话。 “太君!” 张旭、肖彦梁对大介洋三喊道。 “啊?!”大介洋三回过神,不由得伸出手拍了两下。 “两位队长的手枪射击技术真是无以伦比,实在太神了。” 刚才肖彦梁进行步枪射击的时候,其他的便衣队队员个个都脸红,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两位队长露了这么霸道的一手手枪绝技,又见大介洋三带头鼓掌,也跟着鼓起掌来。 张旭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阻止了队员们的鼓掌。肖彦梁上前对大介洋三说道: “太君,小的就对手枪玩得转,其他的不行。” “哈,肖君能有这么好的一手枪法,我对便衣队以后执行任务是充满了信心啊!”大介洋三震惊于张旭、肖彦梁的枪法,几个日本人的死亡带给他的心情不快,已经好了许多。 大介洋三命令把尸体放在车上,大队人马向城里走去。 回到家,在院子里张旭问肖彦梁: “兄弟,下午你说想干掉鬼子伤兵,怎么做?” 肖彦梁四周看了看,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张旭听完,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兄弟,能想出这主意,真是高!” “大哥,别那么多废话,关键是怎么进去和出来。” 肖彦梁没有因为张旭的夸奖而高兴。他折下一根树枝,在面前的土里画起来。 “大哥,我有几点判断,你帮我一下。第一,鬼子以前也有伤兵过来,但这次大介洋三这么紧张,要么伤兵里有大官,要么数量特别多;第二,因为这次鬼子的伤兵运过来,伤员肯定是住在医院。第三,汽车的停放地点。全城有三个地方可以停放。” “我知道,”张旭接口说道:“医院、宪兵队、鬼子兵营。如果是大批车队的话,医院显得有些挤了;鬼子兵营离医院大约有二十里地;只有宪兵队最合适。” “不错,我也是判断只有宪兵队最合适。不过其他两个地方不能不防。这样,明天你带队去外面寻找一下线的情况,我明天一边在城里找线,一边再仔细观察一下。妈的,我估摸着鬼子这几天就要来了,别到时候我们还没准备好。” “行,就这样吧。明天我们分头行动。” 第二天。 看着张旭解开包裹,取出一大堆缝衣线,肖彦梁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笑,原先以为这事好办,却不想外面这东西好难找,又不能让手下代劳。这么辛苦,你还要笑。” 张旭喝了口水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我不该笑,可是我看见大哥你的样子…….哈哈。”肖彦梁还是忍不住笑了。 “去去,少废话。你地形看得怎么样?” “今天我仔细看了医院、宪兵队、兵营三个地方,兵营还是大介洋三带我去的,说什么要向联队长报告昨天的事。 原来昨天被袭击的是城里往前线送给养的车队。妈的,因为我们发现得早,鬼子出动及时,还救了几个鬼子出来。这不,日军联队长当场给咱们拨了一万发子弹,还有两百现大洋。” 肖彦梁说到这,一拳打在自己腿上。 “谁知道会是这样?”张旭安慰道。 “不说这些了。大哥我给你说说地形吧。” 肖彦梁一边画着,一边说:“鬼子伤兵肯定是要主在医院的,汽车倒不一定停在医院。医院、宪兵队、兵营都是一个四方形的地方。具我的观察,医院的守卫要松一些,就只有门口和特护区有十来个鬼子,不过我估计伤兵来以后会加强警备的。这里的围墙没有铁丝网,可以停车的院子在这里。如果鬼子汽车停在这里,我们可以从门诊部,穿过病房的窗子进去;也可以翻墙进去。 宪兵队的院子,你知道就是原来警察局的地方,只是鬼子在围墙上加了很多铁丝网,我估计铁丝网还是通了电的,这样我们倒不容易进去了。 如果鬼子汽车停在兵营,那我们只有放弃这个计划了,那里的防守实在太严了,而且我们的线也不够。” 说完地形,肖彦梁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了。 “这的确不好办。宪兵队围墙加电网,是高了点,想要进去不容易啊。兵营呢,咱想也别想了,以前听局长讲的,不说鬼子的巡逻兵,里面的狗就有七八条。妈的,最好鬼子全部停在医院。”张旭沉思良久,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摇着头说道。 “大哥,我看这样吧,一时半会我们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先让高翠儿把这些线理一下,一切等鬼子伤兵到了以后再说。” “也只有这样了。翠儿,”张旭想想也只有这么办了,转头大声喊着。 听见叫喊的高翠儿跑进屋,一看桌上的大堆棉线,惊讶地问道:“大哥,你们拿这么多线干什么?” “翠儿,”张旭顿了顿,说道:“不干什么。对了,你帮我们做件事吧?” “看你说的,什么帮不帮的。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做好。”高翠儿白了张旭一眼。 “呵呵,”张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近来他是越来越怕和高翠儿面对面说话了。 “好了,好了。”肖彦梁赶紧替张旭解围。 “翠儿,你抓紧时间把张大哥拿来的这些线理出来,我们有急用。”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很快理出来的。” 说完,高翠儿抱起线堆走出去了。 高翠儿出去后,刚才有些活跃的气氛骤然又紧张起来。两个人仔细看着地形。 “不行,大哥。”肖彦梁之起身,眉头紧锁。 “怎么啦?” “宪兵队到医院的具体距离我们一定要弄准,不然可能伤到老百姓。” “你说得有道理,两者的距离我们必须要弄准。”张旭想了想,完全同意肖彦梁的意见。“明天我们去看看?” “不,今天就去,谁知道鬼子什么时候到。” 肖彦梁说完,把画的地图折好,小心藏起来,然后拉着张旭出了门。 听见两个人出来,高翠儿问道:“怎么还要出去?吃了饭再出去吧?” 在院子正推车的肖彦梁冲着高翠儿摇摇头: “还有点事,你先吃吧,我和张大哥出去一下。” 两个人出了院子,骑车到了宪兵队附近,肖彦梁和张旭推着车,装着谈话的样子,一步步向宪兵队走去。 “大约六百米的样子。” 从宪兵队回来,一边吃着饭,肖彦梁一边给张旭说着他测定的距离。 “差不多。” 出院子的时候,肖彦梁便把如何利用脚步测定距离的法子告诉了张旭。象这样简单的法子,张旭以前竟然没有听说过,心里对于这个以前在首都当过差的结拜兄弟愈加地佩服了。 “六百米,那么就是每段要八十米长的线。” “行,我这就去告诉翠儿。” 肖彦梁看着张旭出去,随即自己陷入了沉思。 他的所谓干掉日军伤员的计划是这样:既然伤员是用汽车运过来的,并且要在城里过夜,那么,把手榴弹捆在汽车油箱边上,把线一头系在拉环上,另一头系在汽车滚轴上。这样利用汽车的跑动,最后拉项手榴弹! 现在线已经在要高翠儿准备了,缴获的日军手榴弹有二十五颗,张旭自己还有一整箱木柄手榴弹。 当张旭听完肖彦梁的计划后,马上告诉肖彦梁,自己藏了一整箱国军用的木柄手榴弹。肖彦梁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后立刻欣喜若狂,这下子武器问题解决了。 可是,到时候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呢? 宪兵队的围墙大约高5米,加上铁丝网,就有6米。以肖彦梁撑柑跳跃的高度,只能勉勉强强过去,但是怎么样才能不被鬼子发现? 肖彦梁想着鬼子的铁丝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张旭的主意是用人梯的方式,他先上去,用被子作为绝缘体,铺在铁丝网上,再用软梯把肖彦梁和手榴弹弄过去。 可这种方式最大的问题是到时候,鬼子在外面和里面肯定会加强巡逻,还有更要命的是宪兵队有探照灯,每过五六分钟就会全部巡扫一遍,怎么样才能保证铺在上面的被子不被发现?就算不被发现,五六分钟的时间,两个人能安全通过吗? “妈的,要是有地道就好了。” 肖彦梁狠狠骂了一句。 寻思好久,肖彦梁决定还是要张旭先把软梯准备好。 就在肖彦梁苦思如何进入宪兵队的时候,黄长羽派人把他和张旭叫了过去。 当两个人步入黄长羽的卧室时,看见黄长羽坐在床上哼着小调,一个丫鬟正在给他敲腿。 支走丫鬟,黄长羽一下子从床上起来,自己先到门口望了望,掩好门,看着两个部下,兴奋得两眼放光,双手急速地搓着。 看着黄长羽这样的动作和满脸的兴奋样,张旭小心地问了一句: “局座,什么事这么高兴?” “哈……”黄长羽刚笑了一声,随即自己把自己的嘴捂住,第二声就没笑出来。 “天大的喜讯!”憋得通红的黄长羽终于缓过劲来,小声地说了一句。 肖彦梁脑子里“轰”的一声,全乱了! 天大的喜讯!现在从黄长羽嘴里的“天大喜讯”除了徐州战场国军彻底胜利的消息,还有什么事值得叫“天大的喜讯”? 肖彦梁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局座,难道徐州…….” “不错,肖兄弟你猜得完全没错!”黄长羽向肖彦梁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 “局座,您先坐,快,快给我们讲讲。”黄长羽的话一落,张旭顿时也激动起来。他一把扶住黄长羽,拉着他坐好。一边的肖彦梁已经给黄长羽倒好茶,端了过来。 望着两个人的急样,黄长羽心里一阵阵的满足。仗着自己以前藏的收音机,他最早知道徐州的战况!当时自己那个激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我刚从收音机里听到,说国军利用日军骄横的心理,诱使日军孤军深入,在台儿庄完全包围了日军第十师团,最后经过三日血战,一举全歼了他们!此战一共消灭了两万多日军,彻底打败了日军南北会师,占领徐州的企图!” 这黄长羽也真能讲,该紧张的时候声音急促,该平缓的时候,语调平和,完全让张旭、肖彦梁两个人入了迷。 “那个李宗仁司令还真了得,他先用张自忠将军把日军第五师团击溃,让第十师团成了孤军,又用王铭章将军把第十师团阻击了三天,在台儿庄布下阵势。 那第十师团攻下滕县,骄横无比,利用先进的武器,曾经一举攻下台儿庄四分之三的地方,李司令出大洋十万,在后方召集敢死队,一个晚上把日军血战而得的四分之三的地方全夺了回来! 然后中央军汤恩伯的部队抄了日军后路,用‘堵耗子洞’的战术,给日军沉重打击。” “局座,什么叫‘堵耗子洞’”张旭问道。 “顾名思义,所谓‘堵耗子洞’,就是把耗子堵在里面,慢慢收拾。那汤将军用部队先把小股日军一个个围起来,命令用火烧,这一烧,彻底打掉了日军的士气!” “真他妈的解气!”肖彦梁插了一句。“让他狗日的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那第十师团在这种打击下,终于知道大事不好,想要突围,可在大军合围之下,又有什么用?结果除了两三百人外,全部被歼!徐州之战,我军全胜!我想呀,此战一胜,国军就此反攻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场战役是抗战以来,国军取得的最大胜利。看来日本人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不可战胜的嘛。”张旭笑着说道。 “可不是,日本人挨一枪,还不是要流血,要死?局座,”肖彦梁接过话题继续说道:“现在国军在不断地袭击日本人,前两天我告诉你的日本运输车队,估计就是他们做的。国军的这种袭击是越来越多了,看来,反击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妈的,咱中国人也不是不能打仗,听收音机里讲,徐州战场上的部队基本上都是委员长看不起的杂牌,各省的部队都有。真是没料到这些部队用那么简陋的武器,居然也能打败日本人!这李总司令真是能打!”黄长羽感慨万分。 “就是,只有不能打仗的官,没有不能打仗的兵!”肖彦梁说道。 “不错,那个山东省主席,叫韩复榘的,率领手下几万人马,不战而逃,最近被委员长毙了,真是大快人心。” “杀一儆百,怪不得国军这么能打。” (黄长羽说的,自然是指抗日战争中徐州会战里的台儿庄战役,并不是指徐州会战,只是以当时人们的想法述说而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都有烦恼 黄长羽点点头站起来,打开柜子,取出一瓶红酒,在三个高脚酒杯里倒满酒。 他向张旭他们招招手。 “来,为了徐州的胜利干杯!” 张旭、肖彦梁对望一眼,同时举杯。 “为了早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干杯!” “为了前线牺牲的将士的血没有白流,干杯!” 三个人把酒杯里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黄长羽说道: “今天叫你们来,一个是告诉你们徐州国军歼灭日军的好消息,另外还有一件事。上午大介洋三和赵广文来看望我。” 说完,黄长羽盯着两人没再说话。 “大介洋三?” “赵广文?” 两个人感到十分迷惑。他们该不会无原无故地来看望黄长羽吧,尤其是赵广文。 “局座,”肖彦梁说道:“他们来看望局座,是不是和日军伤员的事有关?” “你们干得不错,”黄长羽并没有直接回答肖彦梁的问题。 “他们来,一个是看看我的病怎么样了,另外就是想让我出来协助大介洋三布置日军伤员在城里的安全。你们这阵子给赵广文找了不少麻烦,还把张富赶走了,我看得出,大介洋三虽然还很信任赵广文,但是他对赵广文的办事能力实在不放心。不然,在日军伤员马上要来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有时间专门来看我?” 说到给赵广文找的麻烦,张、肖两个人不禁笑了。 “给赵广文找麻烦,还不是靠局座的高明主意?”张旭笑着拍黄长羽的马屁。 “就是,凭他赵广文,和局座比起来,还差了很远。”肖彦梁不失时机地补充着。 “哈哈,说起来,你们的功劳也不小。”黄长羽对两个人的话很受用。 “那赵广文居然对我低声下气,求我出山,妈的,老子现在出来,不是把老子放在火上烤?国军现在大胜,老子还是继续生病的好。” 黄长羽还在那里说着,肖彦梁却想到日军伤员马上要进城了,那该死的宪兵队围墙怎么才能过去? 肖彦梁在那里为宪兵队的围墙铁丝网烦恼,大介洋三也在办公室里烦恼。 这个烦恼是在接到第十师团失败的消息后产生的。 几天前自己和军校的同学小元的对话里的猜测,现在全部兑现了,大介洋三却一点也没有猜测准确的喜悦。他甚至不断地在责怪自己,是不是当时自己说了这些话,才导致第十师团的失败? 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天在联队长那里听到的消息。第十师团从台儿庄撤离的时候,好多伤员为了不拖累其他人,大多拉响手榴弹自尽! 如此忠勇的士兵,如此壮烈的部队,竟然被玑谷廉介这个笨蛋带入了绝境!那个混蛋怎么可以骄傲到这种地步? 南线在蚌埠不能前进一步,北线同样不能前进一步,第五师团的溃败,进攻滕县时遇到的顽强阻击……所有这些,难道都没有引起军部和师团长官的警觉吗? 虽然不能在联队长那里公开表现出对那些所谓大人物的不满,但大介洋三还是无法掩饰脸上流露出的厌恶之情。 大介洋三望着墙上挂着的旭日旗,眼里竟然慢慢充满了泪水。 两万多士兵,优秀的,充满实战经验的老兵,就这么在徐州毫无价值地牺牲了,他大介洋三虽说人小位卑,但是面对上级的错误,依然感到痛心! “算了,希望军部以后少犯错误吧。” 大介洋三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怎么样保护好马上要进城的伤员。尽管只是住一晚就走,但是现在部队新败,支那人的反抗会更加激烈,更加频繁,保不定他们已经盯上了这里。几天前运输车队被袭击就是一个信号! 想到伤员,大介洋三就想到黄长羽。 “八嘎牙鲁!”大介洋三低低地骂了一声。 自从黄长羽生病,赵广文负责便衣队和巡警队后,两边矛盾不断,直至酿出双方的火拼。大介洋三虽然严厉地处理了火拼的事件,并且一再警告双方冷静,但是他对赵广文的能力已经持严重的怀疑态度。 大东亚的圣战,需要赵广文这种人吗? 大介洋三问自己。除了拍马屁,他还会什么?上海方面怎么会想到给自己派这么个人来?电报里说他是反间谍的高手,可是他的表现和能力…… 相反,肖彦梁和张旭两个支那人的表现却非常好,不仅枪法准,头脑灵活,遇事冷静,而且还很勤快,最难得的是他们对皇军的一片赤心! 比较而言,黄长羽就太狡猾了,在皇军急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生病不出!他活了这么大了,难道不懂“抱病工作”的道理? 大介洋三摇摇头,伏下身子开始看城区地图。看着地图,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当大介洋三心里有主意的时候,张旭、肖彦梁已经从黄长羽家里出来回到屋里了。 “大哥,我想好了,”肖彦梁刚坐下,就对张旭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炸了鬼子的伤兵,决不能让他们养好伤再回来杀人放火!” 张旭盯着肖彦梁,一字一句地问道:[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你—准--备--怎--么--办?” 肖彦梁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按你的主意,搭人梯,铺棉被,我进去。” “不行!”张旭想都不想,立刻表示反对。 “大哥,国军在前线牺牲了多少将士?我杀这些鬼子是应该的,再说鬼子杀了小菇,我和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有,我就没有?我好歹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日本人在我们的领土上烧杀抢掠,我能无动于衷?委员长都说了‘地不分南北,年部分老幼,都有抗战守土之责任?’吗?难道只有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再说你一个人去并不一定成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吧?” “大哥~~~”肖彦梁急了,说话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些。 “你和我去,那翠儿怎么办?我们俩都不在,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过?” “高翠儿?” 说到高翠儿,张旭心里一颤。他自己也承认,这段时间,尤其是德贵媳妇死了以后,他是越来越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女人。现在肖彦梁一提起她,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种找高翠儿好好向她诉说的冲动。也许是自己决心和肖彦梁一起行动,而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吧。 听到门口一响,回头却看见高翠儿面色苍白地依在门口看着他们。 刚才肖彦梁的声音高了些,所说的话高翠儿都听到了! “扑通!”高翠儿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两位大哥,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要杀鬼子,我没意见,我的父母,我的家都叫鬼子毁了,要不是肖大哥,我自己…….” 说到这,她一下子说不下去了,双手掩住脸哭了出来。张旭、肖彦梁没有动身去扶他,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 哭了一会,高翠儿继续说道:“日本人和我一样有深仇大恨,我喜欢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不希望我嫁的男人做缩头乌龟!也没别的,我高翠儿在此立誓,两位大哥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陪着一起死!” “翠儿!” 肖彦梁忍不住捂住嘴阻止自己将要哭出来的声音,几步冲出房门,坐在院子里,咬紧牙关,没有让眼泪涌出来。 也许当初许小菇英勇地,毫不犹豫地拉响手榴弹,她的样子也是这个样子吧。 “我们生几个孩子?” 许小菇的话依稀在耳边响起,肖彦梁再也止不住泪水了。 肖彦梁出去了,张旭也是双眼泪水上去拉起高翠儿。 一只手在高翠儿脸上慢慢抹去流下的泪水,高翠儿忽地拉住那只手。 “张大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我也…….” 说来奇怪,刚才的慷慨激昂现在忽然没了,一种小女子的羞涩涌上了高翠儿的脸。 “不,不……”象是被火烫了一下,张旭猛地抽出被握住的手,退了一步。 “翠儿,我和肖兄弟此去,十有八九回……” 话未说完,高翠儿已经用手掩住了张旭的嘴。 “大哥,什么也别说了。你的话我明白。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说完,高翠儿下了决心般地,轻轻吻了一下张旭,跑了出去,留下张旭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 张旭摸着刚刚被高翠儿吻过的地方,不由得痴了。 肖彦梁苦恼的事并没有解决,那天晚上过后,肖彦梁没有再劝张旭,张旭和高翠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每天高翠儿都要一个个给他们扣好衣服扣子才让他们走,并且每天都要他们换干净衣服。 日军伤员是在三天后运过来的,三天里,肖彦梁和张旭借大介洋三要求加强安全检查的命令,反复观察宪兵队的地形,以求在计划上更加完备。 现在,大介洋三正在指挥和布置着医院的警戒。400多伤员和30余辆汽车的安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日本人把原在医院的中国人全部赶走,包括中国医生和护士,以医院和宪兵队为中心,方圆100米范围开始布置岗哨。便衣队、巡警队负责城门检查,不准一个中国人进城和出城,警戒线外100米的街上也不准一个中国人走动,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的伤员被安置在医院,汽车全部停在宪兵队。这些和肖彦梁预先估计的一样,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大介洋三会在医院和宪兵队布置两道警戒线,并且警戒线内根本不准中国人出现,包括便衣队、巡警队在内。 怎么办呢?自己计划好的,难道就这样放弃? 向便衣队交代完不准接近警戒线后,张旭、肖彦梁、德贵三个人在办公室,就着花生米喝着酒。 德贵骂了一声:“妈的,不就是运伤兵吗,搞这么言,甚至于把医院的中国医生和护士都赶走。咱中国人真他妈的贱!” “德贵你说什么呢?”张旭瞪了德贵一眼,“现在人家日本人说了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小心就是。再说人家医生护士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总得让人家活下去。” 被张旭一阵数落,德贵不说话了。 忽地,他猛喝一口酒,把杯子重重一放,对着张旭说道: “大哥,我不想再干便衣队了。妈的,原以为当了便衣队,替日本人干活,日本人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是那些日本人根本不把咱当人看。我一家都被日本人害死,却还要见了日本人敬礼!我不干了。大哥,德贵的命是大哥救的,我也不瞒大哥,今晚上我就准备冲进宪兵队好好杀个痛快!” 说到这,德贵忽然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德贵要单独和鬼子干一场?”肖彦梁吓了一跳,他站起来,拉起德贵坐好,问道: “德贵,你傻了怎么的?你怎么进去?还没接近,就被鬼子打死了。” 德贵抽泣了一会,收了声,才说道: “宪兵队以前是警察局,关押过一些犯人。大哥,你还记得四年前的越狱案吗?” “越狱案?”张旭想是在黑暗中忽然见到了光明,他当然记得那个案子!因为那是几个江湖大盗联手在监狱里挖了一个地道跑的。 “你……你难道”张旭一把抓住德贵,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大哥,不错,我媳妇下葬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报仇,张富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日本人的狗罢了。所以我找到以前的地道,老天保佑,当时就没怎么处理,居然还能通到宪兵队的监狱里。” “太好了!”张旭一拍手,见肖彦梁满脸疑惑,简单地把当年的犯人自己挖了地道越狱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我记得还专门用土把地道回填了的,真不知道是谁又把它挖开了。” “也许是后来的犯人找到了这条地道,又开始挖的。” 肖彦梁心里叹息了一声,对于这种地道,一般是先炸了或完全挖开,在用土回填,这样,原先地道上的土层短时间内基本不能承受压力了,也不能再在原址上挖地道了。小地方的警察素质的确要差一些,好多工作马马虎虎,可是谁会想到这些马虎的工作在今天会对他们有着无可比拟的作用呢? “德贵,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为了报仇,你必须活着。你说说看,什么叫报仇?”肖彦梁盯着德贵,缓缓问道。 “这还用说?报仇就是把仇人杀了。”德贵奇怪肖彦梁会问在他看来这样简单的问题。 “大哥,你说什么叫报仇?”肖彦梁又问张旭。 “这,德贵的话好象没错。”张旭也非常奇怪肖彦梁的问题。 肖彦梁摇了摇头,没有马上说话。 “错了?” “错了?” 德贵和张旭相互看看,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说的没有错,可是德贵你想过没有,为了报仇,和仇人同归于尽,这叫报仇吗?这样值得吗?害你全家的是日本人,这日本人在中国横行霸道,到处杀人放火,你就这样为了杀几个日本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很划不来?” 肖彦梁把手往下猛地一举:“德贵,凭啥说咱中国人的命比日本人贱?咱们要活着,要好好活着!不仅咱们要好好活着,还要让狗日的日本人不能好好活着!咱要让那些日本人看看,咱中国人也有好汉,并不是都象赵广文那样,是他妈的狗,癞皮狗! 活着看着日本人死,活着干掉日本人,这样的报仇才叫报仇!” “说得好!”张旭一拍大腿,喝了一声彩。 可是几天前他和肖彦梁不也是准备和鬼子大干一场,不行就同归于尽吗? “肖兄弟,让德贵加入我们吧?”张旭想了想问肖彦梁。 “可以!” 肖彦梁郑重地对德贵说道:“德贵,我和张大哥也不瞒你了,我们也是准备今晚和鬼子干一场的,但是不是你的法子。我们的计划里对如何进出宪兵队一直没有法子,你的地道的消息实在太有用了。” “你们……”德贵惊讶地看着眼前两个人。他无法相信他们会和日本人作对,而且早就有计划! “德贵,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当时城外的十几个鬼子就是我杀的,后来城里的几个鬼子也是我杀的。” 肖彦梁这么一说,德贵彻底信了。他一下跪在肖彦梁面前,说道: “两位大哥,我德贵谢谢你们看得起我,今生今世我都跟着你们杀鬼子,致死不虞!” “扑通!” “扑通!” 张旭、肖彦梁先后跪下,两个人抱住德贵,忍不住叫了一声: “好兄弟!” 三个人再没说话,久久地抱在一起。 夜,已经降临了,肖彦梁和德贵站在门外,屋里,高翠儿正在替张旭扣最后一个扣子。 “我会等你们回来的。”扣完扣子,高翠儿轻轻对张旭说道。 “我们会没事的,放心吧。”张旭笑着说道。 走到门口,张旭又回头对高翠儿说: “回来,我就娶你过门,你等我。” 见高翠儿点点头,张旭转身出了门,和肖彦梁他们走了。 高翠儿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关上门,身子一软,坐在地上,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张旭、肖彦梁跟着德贵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没人住的屋子,这里离宪兵队大约有三百米距离,肖彦梁真的是佩服那些越狱的人,也非常感激张旭他们当年的糊涂! 移开一个破难的柜子,德贵打开一个盖子,于是地道口就出来了。 “肖兄弟,”张旭低声说道:“说实话,我非常佩服那些犯人,一个是能挖这么长的地道,另一个是挖的时候,居然能完全避开水道,水一点也没渗出。” (开玩笑,作者我也很佩服,在江南水乡,居然挖地道!) 肖彦梁点点头:“还不是被你们发现了。” “呵呵,要不是那帮犯人计算错误,本来是要挖到城外的,却阴差阳错挖到别人家里了。当时这户人家吓得……”说到这,张旭脸上露出一丝嘲笑的神情。 “有意思,居然是这样。好了,我们下去吧。”见德贵弄好了,肖彦梁说道。 “好。”张旭答应一声。 “记住了,下去我们不能说话,声音太响了。” “知道了,都说了好多次了。” “德贵,”肖彦梁叫住德贵“你记住怎么操作了吗?” “放心吧,大哥,我都记住了。” “好,行动!”肖彦梁低声命令道。 三个人慢慢在地道里前进,里面黑黑的,一股子霉味直冲鼻子,幸好三个人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这点味道和死人堆里的血腥味比,算不了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送行准备 爬在前面的德贵忽然停了下来,按照事先编好的暗号,肖彦梁知道地道已经走完了。 上面就是牢房。依稀听见还有人的叹息声! “难道……” 德贵小心地推开盖子,探出半个头。 眼前赫然是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头! 那人头张大了嘴,两只还在动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德贵! 饶是德贵胆子够大,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良久,那人闪到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向德贵勾了勾,压低了声音,说道: “快上来。” 中国话! 德贵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他敢发誓,今生今世,“快上来”这三个中国字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德贵快速爬上来,张旭、肖彦梁也先后爬上来,他们上来的时候,那种惊讶完全不亚于德贵。 真没想到鬼子的宪兵队里还有犯人! 忽然,那个犯人一把抱住肖彦梁,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彦梁老弟?真的是你?” 肖彦梁浑身一颤!多么熟悉的声音!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被鬼子折磨的得不成人型的犯人! “我是文川啊!想起来没有?”犯人喘了口气,说道。 “文川?你是文川大哥?”肖彦梁全身猛地抖了起来。 “是我。你们这是?”那个叫“文川”的犯人见肖彦梁想起了自己是谁,放下心来。这才看见肖彦梁他们一身黑衣,被着几个鼓鼓琅琅的口袋,[奇`书`网`整.理'提.供]疑惑地问道。 “鬼子运了几十车伤员,我们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欢迎的礼花。” 肖彦梁笑了笑回答道。 “文川大哥,你还能不能爬?” “还行吧。”文川点了点头。 “那好,你先顺着地道出去,我们办完事就出来。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行!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点。” 肖彦梁和德贵扶着文川慢慢下了地道。 肖彦梁压了压心里的激动,向张旭、德贵甩甩头:“我们走。” 锁,难不到几个警察出身的人,几秒钟的时间,牢门就开了。 整个牢房里只有文川一个犯人,牢房走廊上点着数只小蜡烛,真不知道文川一个人在这阴森恐怖的牢房里是什么滋味。 三个人小心地靠近牢门,不出所料,因为只有一个犯人,日军连岗哨都难得设,只是把门锁上了事。 趴在门口,外面是一个审讯室,铁链、老虎凳、水桶、皮鞭、烙铁……样样俱全,放烙铁的炉子还在燃烧着。 借着昏暗的灯光,那些刑具上的血迹显得更加狰狞。不知有多少中国人在上面被拷打,被杀害! 小心地穿过审讯室,张旭曾经告诉过肖彦梁,外面还有鬼子的一个营房,再外面才是停车场。 肖彦梁他们现在已经伏在营房边上了。黑漆器的夜里,只有雪白的探照灯的光芒在院子里来回扫着。借着灯光,三队鬼子巡逻队正在来回走动着,几十辆汽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丝毫不知道有人将在它们身上添加东西。 肖彦梁打个手势,三个人慢慢退回牢房。 “看见了吗?这院子本来就不大,停了几十辆汽车,空间已经很小了,只要我们小心,鬼子的探照灯和巡逻队根本发现不了我们。” 张旭、德贵点点头。 的确,三十多辆汽车,把宪兵队的院子挤得满满的,那探照灯也尽往围墙上照。只有那三队巡逻兵讨厌。大介洋三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映在窗帘上的影子显出他正在款待车队的领导。 鬼子营房也是热热闹闹的,每个房间都有一股子酒味。 “妈的,这鬼子请客也应该在兵营里,怎么到这里请客。”张旭愤愤地骂了一句。 “鬼子的事,咱也猜不透,好在营房都在楼上,对咱没什么影响。”肖彦梁望了门外一眼,小声说道。 “肖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德贵着急地问道。 “等一下。我想这样,德贵,”肖彦梁想了想,对着德贵说道,:“看见门正对着的那辆汽车了吗?” 德贵顺着肖彦梁的手指看过去,点了点头。 “以那辆为中心,左右各3辆车归你处理,记住,是七辆汽车。处理完毕就赶紧回到中间汽车那里等我,听我命令往这里跑,在这里待着。你可千万不要贪多。你在这里待着,主要就是随时掩护我们。明白了?” 德贵笑了笑,说道:“你只给我那么多手榴弹,想多吃也不行。放心吧,做完了,我会在这里掩护你们的。” “还有,你回来的时候,进这个门一定要小心,不要冲进来,免得门的声音惊动了鬼子。记住了?” “记住了。肖大哥,你要不提醒,我还真忘了。” “记住就好。张大哥,到时候,你在右边,我在左边,干完了还是在中间集合,我们一起走。” “我明白了,干完了还是在中间集合,我们一起走。”张旭重复了一边。 “好!你们看,”肖彦梁指着门口,说道: “鬼子的四个探照灯有两个根本着不到这里,另外一个因为有这幢房子,也只有余光照过来。剩下一个,每两分钟扫一次,而三组巡逻队也是分了区域的,结合探照灯,我们大约每三十分钟有一分钟机会从这里跑到汽车队里。” 张旭、德贵现在对肖彦梁的话充满了疑问,一共观察了外面五十分钟,他就得出了“大约每三十分钟有一分钟机会从这里跑到汽车队里”的结论。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种判断还是比他两人没做判断好。 “记住,干的时候,千万小心鬼子的巡逻队,宁肯慢一点,少干一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咱们的命比鬼子的值钱,明白吗?” “记住了。” “明白了。” 见两人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肖彦梁和张旭分了工,肖彦梁左边,张旭右边。 匍匐着出了牢门,肖彦梁小心的把牢门掩好。几十枚手榴弹背起来还是挺沉的,三人却没有背不动的感觉,有的只是一股子热血不停地往上冒! “德贵,张大哥,准备。” 肖彦梁小声命令道。 等探照灯的光芒一移开,三个人箭一般地往前跑去,到了汽车边上在滚到车底。 短短几十米距离,三个人竟都有些气喘! 相互对望了一眼,点点头,各自向自己的目标爬去。 在要高翠儿做线轮的时候,肖彦梁根据预计的长度,就要求高翠儿作成长短不一的线,以求几十粮车能同时爆炸。同时,也为了更好的伪装,他还用墨把线全给染成黑色了。 中途线不够了,肖彦梁还叫张旭设法到城外再弄些回来,当时张旭还开玩笑说城外的百姓几年都没有缝衣服和被子的线了。 没法子,为了不引起鬼子事后的怀疑,肖彦梁他们又不敢直接从城里弄。 每一辆鬼子汽车,肖彦梁都给它们准备了三个手榴弹,三个手榴弹都事先用一个个小口袋装好。因为鬼子的手榴弹保险短,不好栓,所以每个口袋里至少有一个国军用的手榴弹,那玩意拉索长。线轮上的线,一头就栓在国军用的手榴弹上,线轮上有一个小小的支架,用以保证线滚动的时候不卡线。 肖彦梁找到目标,听了一会鬼子巡逻队的声音远去,迅速地把口袋卡在汽车油箱和车壁之间的地方,因为有口袋,即使到时候口袋受不了颠簸,从卡住的地方掉下来,也可以挂在上面,保证不会暴露。 卡好后,他再把线轮固定好。然后,又把线顺着牵到汽车的滚轴处。饶了两下,牢牢打上节。这样,汽车的轮子跑一圈,滚轴上的线就缠一圈,直到最后拉燃手榴弹,同时引爆油箱,给鬼子造成重大伤亡。栓好了十辆汽车,肖彦梁已经累得不行了。估摸着时间,德贵差不多要完成了,他开始往中间爬去,顺路检查了一下德贵安装的质量。 到中间时,德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肖彦梁过来,德贵向肖彦梁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完成了。肖彦梁按下德贵的手,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鬼子依然在喝酒,还时不时地出来一两个鬼子冲下楼呕吐。那探照灯也戏谑地定在他们身上,引来巡逻兵们的哈哈大笑。 好容易看准机会,肖彦梁一声低喝“快!” 话音刚落,德贵已经跳起来,撒腿就跑,脚上穿着的步鞋一点声音没有。眨眼间德贵已经到了牢房门口。肖彦梁紧张地看着德贵轻轻地拉开门,闪了进去。 肖彦梁缓缓地长出了口气,观察了一下,又往自己剩下的目标爬去。 待全部安装好,手榴弹还有剩的。时间已经很晚了,鬼子的营房也终于安静下来。肖彦梁爬到和张旭的集合点时,赶紧把衣服领子垫在地上,头埋在上面,尽量使自己的喘气声减小,就是吸入尘土也再所不惜。 比肖彦梁早到一会的张旭感激地看着他。他知道肖彦梁因为要送德贵,消耗的时间和体力比他多,怕自己等得急了,才匆匆赶来。 好了一些的肖彦梁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张旭关切的目光,不由得裂嘴笑了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别担心。 张旭点点头,忽地伸出一只手,肖彦梁迟疑了片刻,也伸出手,和张旭紧紧握了一下。计划第一步成功的喜悦尽在这一握之下! 雪亮的探照灯刚一扫过,张旭、肖彦梁飞快地从地上跳起来往牢房跑去。 牢门口德贵已经经常得满头大汗了。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这些,都是德贵以前没遇过的。见张旭、肖彦梁飞快地跑过来,他连忙拉开门。然后再小心地看了看外面。 跑进牢门的张旭、肖彦梁大口喘着气,而肖彦梁更是猛烈,急促。连续的安装动作、躲避鬼子巡逻兵的紧张,使得他一进来就有一种要到下的感觉。 “你们……你们怎么样?”还没从紧张中缓过劲的德贵问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 张旭、肖彦梁相对一笑,同时竖起一根大拇指。 德贵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兴奋的表情表现无疑。 “还不错,德贵居然还能保持一丝冷静。”看着德贵想大喊又不敢喊的样子,肖彦梁在心里夸奖到。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张旭没有理会德贵的表情,催促道。 肖彦梁点了点头,三个人又依次退到地道口。 “等一下,”德贵刚掀开盖子,肖彦梁忽然说道。 “怎么啦?”张旭心里倏地一惊。 “我们走了,文川大哥也走了,你们说明天鬼子会不会起什么疑心?”肖彦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先前几个人完全被救人和完成计划冲昏了头,现在一想,登时紧张起来。 “总不成又叫文川回来吧?”德贵小心地说道。 “我看可以,不过要告诉他我们明天晚上再来就他。”张旭补充道。 “这?……”肖彦梁用手支着下颌沉思着。 “肖兄弟,”张旭诚恳地说道:“你曾经说过,为了消灭日本鬼子,必要时需要一些人作出一些牺牲。我看那位叫文川的也是一位汉子,道理向他一说,我想他会同意的。再说明天晚上我们就来救他,多待一天,也没关系。” “不行!”肖彦梁断然否定了张旭的建议。 “你们让我想想……” 肖彦梁沉思起来。 张旭、德贵望着肖彦梁,一言不发,牢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走廊里蜡烛的火焰时不时爆出一朵火花,发出轻微的响声。 肖彦梁盯着地道口,渐渐的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大哥,”有了主意的肖彦梁有些兴奋,“你想想看,明天早上如果鬼子在出发前发现文川大哥不见了,他们会怎么办?” 听见肖彦梁发问,张旭的脸色凝重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肖彦梁并没有指望他们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己解释说: “我想在鬼子没找到地道以前,大介洋三一定会命令士兵搜索所有的地方,包括汽车底下。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所以为了计划的成功,我们绝对不能让鬼子搜查车底!要让鬼子按我们的计划做,就只有不隐藏地道,叫鬼子第一眼看到地道! 鬼子看到地道就会想到文川大哥从地道里跑了,他们一定会顺着地道搜索,然后,鬼子就会奇怪怎么会有条地道。你们说大介洋三接下来会怎么想?” 见张旭、德贵你看我,我看你不太明白,肖彦梁继续说道: “因为这里是以前的警察局,大介洋三要么问我们,要么问黄局长,即使他不问,我们也要把握时机主动告诉他,然后再重重痛骂大哥你们这些人素质低下,连地道也不会破坏。把鬼子的视线全部引到这上面来。” “好主意!”张旭还没说话,德贵就说了。 “鬼子们一定会自信搜查所有的地方,直到重新抓住文川大哥。再说我们的计划成功了,鬼子损失那么大,会有什么反映?他们会以为是谁干的?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日本人关押过什么人?这里整个牢房只有文川大哥一个人,鬼子又对他用了大刑。你我经常往大介洋三那里跑,却没有听他提起过一个字!所以文川大哥对鬼子肯定非常重要,文川大哥一定藏了鬼子很想知道的秘密!明天汽车一爆炸,大介洋三必定提审文川大哥,没准把他杀了也有可能。”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肖彦梁没说,也不可能说。这种可能就是万一文川熬不住,招供了怎么办? “哪照你说,我们就不要隐藏这个地道了?”见肖彦梁反驳了自己的建议,而这反驳的话还停有道理,张旭不由得有些急了。 “是的。”肖彦梁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下去后,这个地道不要了,口盖子取走别盖,装作这个地道是被文川大哥无意发现的,故意让鬼子发现地道。” “也好,妈的,刚出这地道,忽然见上面有一个人,当时没把我差点吓死。我是再也不想钻这什么鬼地道了。”德贵一想到刚出地道见到文川是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是个好主意,”张旭点点头,“我也不想钻这鬼地道了,一股子霉味不说,万一鬼子在上面见一个抓一个,才亏大了。” “还有,以大介洋三的精明,见犯人不见了,仔细搜索之下,也必然会发现这个地道的,我们不如作个顺水人情,多少算是对大介洋三失职的一些补偿吧。” 肖彦梁最后的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 主意以定,三个人挨个钻入地道,通过地道,回到了那间小屋。过地道时,他们把剩下的几个手榴弹也埋在地道里。 点燃火褶子,屋里的文川见三个人出来,焦急的心终于放下,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刚才他差点又被送了回去。 肖彦梁一见他,虽然心里非常激动,却还是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阻止了文川想要开口的举动。然后他向德贵一努嘴,德贵机警地到门口警戒去了。 张旭、肖彦梁迅速脱下已经有些磨烂的衣服,取出衣服换好,张旭到门口接替德贵。在德贵换衣服的时候,肖彦梁把换下的衣服仔细替文川裹上,以防止在路上留下血迹。 换好衣服,肖彦梁被上文川,德贵提着文川的脚镣,张旭在前面开路,一路上小心躲避着鬼子的巡逻兵,回到了家。 在家里焦急等待着的高翠儿见几个人平安回来,本来准备了的千言万语竟一下子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流着眼泪。 张旭走过去,轻轻替她擦去眼泪,可有怎么擦得完! “傻丫头,我都说了我们会没事的,怎么样,没骗你吧?别哭了,快去烧点水来,我们顺道救了一个人回来。” 张旭的话,高翠儿心里甜甜的,这才看见张旭身后的肖彦梁还被着一个人! 高翠儿慌忙答应一声,跑到厨房烧水去了。 肖彦梁他们赶紧把文川弄到床上,这才发现由于路上的颠簸,文川疼得满头的汗水,却没有呻吟一声! 也没说话,肖彦梁先把文川身上的手镣、脚镣打开,张旭接过德贵递过来的毛巾轻轻替文川擦着汗。 一会,高翠儿端着热水进来,肖彦梁换下张旭用毛巾蘸着热水仔细地替文川擦拭着身上的血污。 看着文川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盆子里的水慢慢变成红色,肖彦梁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容易擦完,文川已经睡着了,他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并且是在床上! 看见文川睡了,肖彦梁转身对大家小声说道: “你们先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明天还要在队里待着。改天我再告诉你们他是睡。” 几个人点点头,一夜的忙碌,也确实累得够戗。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最好礼物 天已经亮了,大介洋三擦擦脸,在冰凉的水的刺激下,昨夜因为喝酒还在疼痛的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窗外,车队的车已经开始启动出发了。他匆匆走下楼梯,押车的小队长早已站在车旁等他了。道了个歉,大介洋三上了自己的车,随着车队到了医院。 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随队军医和护送的士兵帮助下,一个个上了车,看得出来,他们昨晚上休息得很好。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回国了,激动得心情尽显于面上。而这时,驻军的最高领导------联队长高桥直一也来了。 “对不起,渡边上尉,我来晚了。”向两个向他敬礼的下级回礼后,高桥直一向押车的小队长渡边说道。 “您太客气了。大佐阁下。昨天承蒙您和大介少佐阁下的殷勤款待,我不胜荣幸。我代表车队的全体成员,向两位阁下表示深深的谢意。” 说完,渡边向联队长高桥直一和大介洋三深深鞠了一躬。 “渡边上尉真是太客气了。”大介洋三回了一礼后说道。 “哦,那不是石原院长吗?嗨,石原太郎少佐,请过来一下。”这时,高桥直一看见医院院长石原太郎少佐也在帮忙扶伤员上车的队伍里,不由得大声叫起来。 见联队长叫自己,石原太郎低声吩咐了两句,跑了过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车队的指挥官渡边上尉,他可是刚从徐州前线下来的哟,没休息几天就担负起带领车队的任务。”高桥直一指着渡边向石原太郎说道。 “你好,我是医院的院长石原太郎少佐。”石原太郎向渡边自我介绍。 “您好,少佐阁下。”虽然石原太郎仅仅是个军医,但毕竟军衔还是比渡边高了一级,而且他还是院长,渡边谦虚地向石原太郎敬礼。 “您好。”石原太郎回礼说道。 “承蒙阁下您的照顾,看得出来伤员们的情绪都很稳定。”渡边看着那些上车的伤员有的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石原太郎表示着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石原也客气地说道。 “这些大和民族的优秀士兵在前线为了大日本的未来和兴旺,流血拼杀,受了伤,这些照顾是应该的。可惜里面有些士兵再也不能重返战场了。” “是呀。”大介洋三接过话题,说道:“可是,我想他们虽然不能重返战场,但是他们回到国内,依然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言行来为大东亚圣战服务。” “大介少佐,你的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高桥直一欣赏地点点头。 “我也赞同少佐阁下的话。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最优秀的士兵,即使他们残废了,不能再为帝国的直接战斗了,但是他们一定会用其他的办法为圣战服务的。” 说道这,渡边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要是有一种方法,使我们的人不受伤该有多好啊。”石原太郎轻声说道。 “可是这种方法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些自尽的战友,我……”渡边的眼泪有些湿润了。 高桥直一和大介洋三不由得也受到感染,心里有一些伤感。 昨晚和渡边喝酒的时候,渡边就把徐州战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作为南线部队一员,在一二月和中国军队多次交火,开始还很顺利,连续攻占裕溪口、巢县、全椒等地,但在蚌埠却被中国军队阻挡一个多月不能前进!只有看北线的部队占领徐州,没成想北线也不幸无法前进一步。而随即出发的第五,第十师团又连遭败绩,第十师团甚至被歼灭大部。 伤员为了不拖累部队前进而自己拉响手榴弹自尽的事,不仅北线队伍中有,南线队伍也经常出现,这些伤员的自尽,更加促进了部队的士气,“为战友报仇,”一时竟成了部队前进的最大动力! 可惜,这些英勇的士兵竟然被中国军队打败! 本来三月份这些伤员就应该起程回国的,但是因为北线的战事一直没有结束,就拖到了现在,才由渡边指挥运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遇到的支那士兵个个都勇敢无比,如果不是武器上的差别,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和守卫支那首都的军队是一个政府领导的。” 渡边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发言。 “我也很奇怪,经过我们在南京的惩戒,以及在各地的惩戒,支那军队好象无动于衷,反而越来越能打仗了,尽管他们的武器还是那么落后。”大介洋三也感慨万分。 “请阁下不要在这里散布降低我军士气的话。”高桥直一有些不满大介洋三的这种丧气话,出口训斥道。 “是,请原谅。”大介洋三听到联队长的训斥,连忙答道。他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最优秀的,支那是一个低劣的民族,他们的抵抗在帝国军人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就是目前的失利,那也是暂时的。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请问渡边上尉,”见气氛因为高桥直一对大介洋三的训斥而有些尴尬,石原太郎赶紧用这种方式缓和一下。 “…..你们今天就赶到上海吗?” “是的,我们今天就要赶到上海,在那里住一晚上,明天大概就可以乘坐回国的轮船了,而我会率领护送的车和人再从这里返回部队。” “那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我,昨天实在太忙,没有和你好好喝一杯,让别人知道了,还说我没有礼貌。” “哈哈哈哈……” 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您发出了邀请,我一定会再来看望您的。说实话,我也很怀念大介少佐阁下的好酒呢。” “这酒哪里是我的,是联队长大人阁下的,我也是占了你的光。” 大介洋三笑着说道。刚才的尴尬已经烟消云散了。 “呵呵,我就知道渡边上尉喜欢昨天的酒,这不,我带了两瓶,请路上慢用。”高桥直一笑着说道。向后一招手,勤务兵跑上来,把受里的两瓶白酒送了过去。 “呀,大佐阁下您实在的太客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谢谢您。”渡边一边喜滋滋地接过酒瓶,一边满脸笑容地对高桥直一感谢道。 “没什么,你在前线为帝国的事业流血牺牲,而我却在这里干着急,这点礼物不算什么,请你一定收下。再说,这酒虽然不错,但是我还是很怀念国内的米酒味道。” 高桥直一的话好象是说这酒不好才送出去的,但是在场的人中他的军衔最高,而渡边的军衔最低,一个是联队长,一个是小队长,对于长官的赏赐,渡边高兴都还来不及,那里会去想高桥直一话里的含义。 看见伤员们都已上了车,渡边向三位上级敬礼道别: “伤员们已经上了车,我也要马上走了,再次谢谢三位阁下对我们的热情款待。”说完,渡边向三个人鞠躬致礼。 “渡边上尉的事情也多,公务在身,我们也不便久留,请你下次返回时,一定回来坐坐。”高桥直一说道。 “谢谢,我回来时一定来。” 渡边说完,打开开道面前的汽车车门作了上去,透过车窗向车下三个长官挥手告别。 汽车尾部冒出股骨黑烟,车队缓缓开动了。路边医院的医护人员和车上的伤员们也在相互挥手告别。 谁也不知道,随着汽车的开动,车底部栓着手榴弹的绳子也马上要绷紧了…… 这时,一辆宪兵队的摩托车飞奔而来,车还没停稳,一个宪兵已经跳下车跑到大介洋三面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话未说完,大介洋三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向高桥直一和石原太郎说道: “对不起,我现在马上要离开,有一个很重要的犯人跑了。” “哦?那你快去吧。”高桥直一点点头。他对这种事向来是不关心的。 大介洋三赶紧坐上车,往宪兵队开去。 早上士兵打开牢门时,马上就发现了犯人不见了,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口在牢房里。送饭的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向大介洋三报告。 坐在车上的大介洋三心里一阵阵火冒!这个犯人是几天前,赵广文在街上无意碰到,并指认他就是以前南京军统高级人员。 抓到文川,大介洋三是如获至宝,可是几天来对文川是酷刑用尽,好话说完,他就是软硬不吃,坚决不招供,并且还把前来劝降的赵广文骂得狗血喷头。 本来大介洋三准备在文川身上打开一个缺口,将中国政府在占领区的潜伏人员一网打尽的,文川的表现,一方面让大介洋三十分佩服,另一方面也让他十分愤怒。 原准备伤员离开后,最后给文川一次机会,却没想到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直通监狱的地道,文川他竟然跑了! 此时,张旭、肖彦梁正在办公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其他人扯着闲话,德贵自己一个人躲到值班室呼呼大谁。 由于鬼子进行了全城戒严,包括便衣队、巡警队在内的所有中国人9点以后不准上街,所有便衣队、巡警队在各自驻地集合待命,所以三个人心里非常非常地遗憾,毕竟不能看见自己的劳动结出果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文川已经醒过来了,张旭打开自己卧房里地上的一个小门,下去后却是一个不大的避难室。这是以前房东留下的,当初黄长羽就是在里面躲避日军进城时的屠杀的。 里面大约可以容下四个人,为了预防万一他们如果不在的话,碰上大介洋三的搜索,肖彦梁要高翠儿也一起下去躲着。临走时,张旭给了文川一把枪,给了高翠儿一把匕首。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替他日本人做事的,不就是几百个伤兵吧,而且只住一夜,居然要城里所有的中国人不准上街!”王树心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灭,嘴里恨恨地骂道。 话一出口,引起了其他在座人的共鸣。 “就是,”一旁的雷浩说道:“日本人不是狂得很吗?伤兵住一晚吓成这样。” “可不是嘛,”叶克明接着说:“你看还放了两道警戒线。” “大哥,你说是不是日本人打了败仗?”王树心小心地问张旭。 “他妈的,你找死呀?说的什么话!”张旭强忍住把日本人在徐州被国军大败,损兵折将两万余人的消息,大声骂着王树心。当初离开黄长羽家的时候,黄长羽反复强调不准对外说,不管关系再好,也不能说。 “我可告诉你们,”张旭对屋子里的人说道:“别忘了我们是在替谁做事,日本人的严厉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回去告诉其他弟兄,别他妈口无遮拦,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见张旭这么一说,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尴尬,肖彦梁站起来说道: “各位,张队长这么说也是为大家好。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日本人杀起人来,你们也是见过的。另外咱们和巡警队的关系大家也清楚,他们正愁找不到我们的把柄。大家出来做事,不过是为了活命,混口饭吃,为这些口头上的话出事,也太不划算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么样的?” “可是,日本人欺负咱们也太……”王树心没敢往下说了。 “可不是,我们提着脑袋替日本人办事,可那些日本人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就说两位队长吧,见了一个普通的日本兵,还不是的点头哈腰。”雷浩忿忿不平地说道。 “当回事?”张旭跳起来骂道:“你们想想,谁不是从日本人的枪口下出来的?就说你雷浩吧,当初要不是黄局长碰到,你、德贵几个还不是早就被日本人杀了?当回事,他妈的,而今这个世道,都当亡国奴了,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了,还要日本人把咱当回事,做梦吧。” “张队长说的没错,日本人打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还不是打死就打死,跟没事一样,所以,你们要不断提醒自己,小心祸从口出,别自己惹事。” 肖彦梁在一旁补充道。 听张旭一说出“都当亡国奴了”这句话,屋里好多人的眼眶就红了。便衣队里绝大多数都是以前这个城里的警察,鬼子进攻的时候跑了,因为大多数人的家在城里,后来又偷偷回来看看,结果被抓了很多。黄长羽借着大介洋三组建便衣队的手令,从刑场、苦力场救了很多人出来。所以张旭有“谁不是从日本人的枪口下出来的”的问话。 “妈的,当初只想到活命,没想别的。现在才知道当亡国奴的滋味这么难受!更别说听见老百姓背地里叫我们汉奸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说着说着,叶克明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一哭,登时引起其他人的伤心事。肖彦梁更是回忆起在许子乡的时候,在鬼子下令屠杀之前,老百姓们怀着无比仇恨的语气骂出的“汉奸”两个字,以及那些共产党宁死不当亡国奴的英勇气概。 汉奸,这是多么沉重的一个词!! “大哥,你带着我们反了吧!”王树心带着哭腔说道。 屋里刹拉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不被王树心的话惊呆了。 沉默半天,张旭冷冷地说道: “王树心,你活腻味了是不是?就凭你这句话,不仅你,便衣队上下几百人都有可能被日本人全部杀了。” 张旭的话让所有的人打了个冷战,一股子寒气从背心脊柱凉起。 “算了,算了,” 肖彦梁打着圆场。 “张队长这么说也是为大家着想。大家想一想,反,怎么反?”他拔出驳壳枪,举起来问道: “大家想过没有?难道我们就凭这玩意去和日本人的机枪大炮斗?还有,反了以后我们在哪里落脚?难道象一群流寇到处窜来窜去?给养、弹药从哪里来?” 肖彦梁的话,让大家尤其是王树心感到无比的沮丧! “今天的话到此为止,回去后千万不要再说了。他妈的,你们最小的也是小队长,管着十几个人,随时给老子记着,祸从口出这句话,全队上下几百人的性命都在这几句话里。” 张旭见大家不说话了,总结性地说道。 “你们呀,随时看看自己的武器,就知道有些事只能想不能说,更别谈做了。我们现在背了个汉奸的名,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有凭良心做事就行了。明白没有?” 肖彦梁接着张旭的话,叮嘱道。 还没等回答,屋外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 大介洋三正坐在车里想着怎么样组织进行全城大搜查------城里昨天起就戒严了,犯人又被打成那样,还带着手镣、脚镣,可以肯定他还在城里没跑出去。 这时后面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使得行使的汽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大介洋三的身子往前一冲,差点没翻到前座上! 也顾不得许多,他打开车门,一个侧滚翻出汽车,抬眼一看,冷汗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爆炸的地点,就在医院! 他坐上车,命令掉头全速向医院开去。 高桥直一看着渡边上了车,微笑着和石原太郎握手道别,刚走到座车边上,身后一连串的爆炸声把他一下子推倒在地,转身望去,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将近三十辆满载伤员和卫兵的汽车有大半爆炸了,油箱里的汽油由于爆炸被引燃,又引起了更猛烈的爆炸。没炸的汽车为了躲避飞溅的汽油和火焰,慌乱地向别处开去,这样再度引发了爆炸! 刹那间,医院变成了人间炼狱,由于油箱的爆炸,引起了熊熊烈火,那些伤兵本来就是因为伤重才要回国修养的,在这烈火中更是一动不动,活活被火神吞噬!而那些跟车的护卫兵们,现在正在地上披着火衣,跳着欢乐的舞蹈,并且还在高声欢叫…… 刺鼻的汽油味,烧焦的人肉味,跑动着的着火的人影,燃烧的汽车,凄厉的惨叫…..,所有的这一切,在医院的门口上演着。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呀,可惜是自己人的”-------目睹这一切,高桥直一荒唐地竟然冒出这种怪异的想法。 无数的士兵试图灭火救人,可是却无法前进一步! 石原太郎一开始还在竭力嘶叫着指挥救人,但人没救出来,反而还搭进去几个!最后他也无助地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水泥地,失声痛哭起来。 黑黑的浓烟在天空中迅速堆积着,死神张着冰冷的双眼看着这所有的场景。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汽车油箱爆炸的火光,犹如节日升空的礼花,尽管在白天,它并不是那么耀眼,但那是中国人送给即将回国的日本人的礼物,是中国人送给他们的最好,最美的礼物。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救火英雄 猛烈的爆炸,冲天的浓烟,使得整个城市为之震撼。虽说是全面戒严期,但还是有不少的居民偷偷打开窗户,通过一丝小缝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旋即,看过的人便面露喜色,回头小声传述着看到的场景。 当大介洋三赶到医院时,现场已是一片混乱了。一只脚刚跨出车门,就看见一辆汽车正拼命拐着弯,试图逃离这个地狱。大介洋三忽然发现它的车底猛地闪出了一道火光,随即汽车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车底有炸弹! 大介洋三迅速趴在地上,并很快得出结论。他抬起头四处寻找着联队长的身影,没用多少时间就发现高桥直一身子朝前趴在车前,一动不动,似乎受了伤。 大介洋三匍匐着来到高桥直一身旁。半蹲着扶起他,见他满脸的血迹,一伸手,还有气,马上召集跟来的宪兵把高桥直一抬到后面,找到伤口后,用手绢把伤口捂住,一旁的宪兵很懂地跑开,去找还活着的医生去了。 高桥直一是被一辆冲到离他很近的地方发生爆炸的汽车震昏的。当时他正在责备自己忽然冒出的荒唐想法。 “报应呀!”这是他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大介洋三还在焦急地等着医生。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茫然不知所措。自己的保护计划不可谓做得不好,两道警戒线,加上全城戒严,支那人又没长翅膀,又不会法术,怎么就在车底装了炸弹呢? 眼前惨叫的伤兵,本来他们为了圣战,流了血,负了伤,应该回国休养的,现在却在这里,莫名其妙地丧生! “报告!” 一声报告,打断了大介洋三自怨自碍的思绪。 一个宪兵直直地站在面前,看得出,恐惧也爬满了他年轻的面孔。 “便衣队打来电话,询问是否需要他们出动帮忙?” “要,需要!” 大介洋三几乎是用吼的方式下了命令。 “命令关上城门,不准一个人进出。全城警戒取消,你马上到便衣队,要他们立即出动,组织城里居民过来帮着灭火救人。” “是!但是长官,我怎么通知便衣队?” 虽然烈火冲天,惨叫声四起,那过来请示的宪兵却难能可贵地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你说得有道理,我差点忘了语言问题了。” 大介洋三一面表扬着士兵,一面取出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快速写了几句,写完撕下纸交给宪兵,叮嘱道: “你马上到便衣队,带他们出来灭火,同时把沿途遇上的部队长给我叫过来。” “是,我立刻去办。” 宪兵答应一声跑开了。 当爆炸声响起时,张旭、肖彦梁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人都满脸疑问地站了起来,大家冲着声音和浓烟的方向望去,没有一个人说话,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好象是医院那边。”隔了半晌,站在肖彦梁身边的王树心小声说道。 张旭、肖彦梁对望了一眼,嘴角几乎同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怎么啦?你们在看什么?哪来的爆炸声?”德贵睡眼朦胧地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装摸作样地问了三个问题。 第一声爆炸就把他惊醒了,他马上知道计划成功。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压下立刻起来的念头,过了一会才出来。毕竟熟睡的人并不是警觉性都很高。他德贵以前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人,现在忽然变了,保不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贵哥,好象医院那边传来的爆炸声。”有人小声回答着德贵。 “大哥,”德贵跑到张旭面前说道:“想想什么法子到那里看看出什么事了。 张旭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话:“想法子?要有法子,老子早就去了,还在这里?” 张旭的话引来一阵子同情的笑声,但很快就被屋里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我去接电话。”德贵趁机自己解围说道。 “报告,黄局长电话。”一会儿,德贵就出来了。 “大哥,你去接。” 肖彦梁见张旭没有进去的动作,还在出神地望着天空的黑烟,轻声叫了一句。平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肖彦梁总是让着张旭,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后来的,在便衣队里,在黄长羽的心目中,张旭的威望和重要性,都要比肖彦梁高。肖彦梁也刻意地维持着这种现状。 张旭答应了一声,进去了,而肖彦梁脑子里却一下冒出了一个主意! 过了一会,张旭出来,对肖彦梁说道:“没什么事,局座问我们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说我们现在不能出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大哥,我有一个好主意。” 肖彦梁附过去,小声说道: “我们不如打个电话到宪兵队,问问是不是要我们帮忙,随便也可以看看出了什么事。” “真是个好主意!” 肖彦梁话音刚落,张旭就叫起好来。 望着远处升起的黑烟和不断的爆炸声,张旭、肖彦梁两人的心象锚爪挠似的,偏偏便衣队外面又是几排居民住房,根本无法知道自己的计划到底给日本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现在黄长羽的一个电话顿时替他们解决了大问题。 放下电话,张旭对肖彦梁说道:“大介洋三没在宪兵队,估计在医院送行呢。接电话的翻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那王八蛋不知道被炸死没有。”肖彦梁听张旭说完,心里想到。 等了一阵,爆炸声明显少了很多,街上来来往往跑动的日本兵很多,此起彼伏的日本话越过居民区,传进便衣队的耳朵里,却还是没有命令要他们出动。 “难道鬼子要把现场打扫干净,才叫我们出动?” 肖彦梁疑惑了。 “嘭……嘭”象是否定肖彦梁,便衣队的大门发出一阵欢快的敲门声。 看过大介洋三的字条,张旭、肖彦梁大声招呼着便衣队集合,带齐人马,跟着送信的宪兵往医院跑去。 一路上,日军的警戒线已经撤离了,一群群的日军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不过看到他们后都自觉地让到一边。 到了医院,那里的惨样让三个亲手制造这一切的人都感到意外。除了几辆汽车还是完美的以外,到处都是燃烧的汽车残骸,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 望着巨大的破坏和几尽完美的效果,张旭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全都傻傻地站在那里。空气中一股臭味飘过来,更使得一部分人吓得浑身发抖。 到达现场的便衣队的表现,在大介洋三眼里是那么地自然和正常,虽然他很是鄙视这种懦夫一般的表情,但毕竟还是来了,可以弥补人手不足了。 他快速走到张旭面前,大声叫喊道: “你们,马上去组织城里的老百姓来灭火,快去!” “是!”大介洋三的声音让便衣队清醒了不少,答应一声就散了。 “张队长、肖队长,你们两个留下。” 似乎想起了什么,大介洋三叫住正要带队离开的张旭、肖彦梁。 “怎么回事?”听见大介洋三的命令,两个人心里嘀咕了一句。 转身来到大介洋三面前,两个人把车架好,向大介洋三弯弯腰,:“太君,您叫我们?” 面前的大介洋三的脸上被火熏得漆黑,额头上的汗水流下,刷成一道道的痕迹,很是滑稽。这是他带人冲入现场救人所致。在他的带领下,大量的日本军人和医生也义无返顾地冲入火场进行救人。 “叫你们留下,是要你们看看可能是谁干的。” “太君,这一切,我们都感到很难过。” 肖彦梁做出非常伤心的样子说道。“黄局长还专门打来电话,要我们努力配合皇军工作。不过黄局长一来病还没好,二来,因为皇军有令,所以黄局长也无法亲自带人来,就全权委托张队长和我了。放下电话,我们也马上给太君打电话请示。” “就是,这凶手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昨天这些伤员们进城时还兴高采烈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会这样!我们在院子里听到爆炸声和升起的浓烟,心里急得不得了,幸好太君还能想到我们,让我们能够为皇军做一些事。” 张旭诚恳地补充道。 肖彦梁心里几乎要笑出来了,他不知道张旭这么会拍马屁。 “你说啥呢,你看看太君,亲自冲入火场救人,太君能这样,我们更应该这样,想到我们,使用我们,那是对咱们的信任!” 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大介洋三沮丧的心情好了很多,尤其是黄长羽亲自打电话到便衣队下命令,让他一开始有些怨恨黄长羽一直生病不出的心思淡了很多。现在应该马上扑灭大火,调查爆炸原因。 “太君,赵队长来了。” 张旭小声说道。 大介洋三在派人去通知张旭他们不久,又派人去通知赵广文的巡警队。一个有自行车,一个徒步,巡警队比便衣队晚来了不少时间。 但大介洋三并没有注意交通工具的差别,心里对于巡警队的晚到有些不满。 刚听到爆炸声,赵广文在巡警队是坐立不安,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碍于日军的命令,又无法出去探个究竟。他一接到大介洋三的通知,当场吓得摊在了座位上,手下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他弄醒,这才匆匆忙忙地带队赶过来。 眼前的景象,把赵广文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赵队长,要你的人马上去找水灭火。” 大介洋三非常厌恶地看了赵广文一眼,命令道。巡警队来得晚不说,还整一个孬种的样子。便衣队虽说也有一些害怕的样子,却比巡警队的表现要好得多。 “是。” 赵广文转身看见手下人一副吓得有些发呆的样子,骂道:“他妈的,听见没有?赶快去找水灭火。” 赵广文擦了一下梁,对大介洋三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 “太君,您的安全措施,布置得这么严密,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竟然……” 猛地看见大介洋三恶狠狠的眼光,赵广文心里一跳,下面的话就没敢在说出来。 赵广文的话似乎是在指责大介洋三的办事能力和嘲笑日班军人的无能,大介洋三心里狠不得一刀劈了赵广文。 赵广文见大介洋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遭了,说错了。”随即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瞧我这张仇嘴,话都不会说。”打完,偷偷望了大介洋三一眼,见他的脸色和蔼了一点,马上说道: “太君,看来我们应该马上审问那个……”说到这,他看了张旭、肖彦梁一眼,没往下说。文川是他们好不容易抓住的大鱼,一直没告诉张旭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大介洋三是否要继续保密。 “啪!” 赵广文的一番话,大介洋三一拍额头,“八格牙鲁,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他想起刚才接到的犯人逃跑的报告,被眼前这事完全耽误了。 抬眼望去,几百个人影在现场里扑火,也抽不出人手了,想了想,对三个中国人说道: “你们把火扑灭后,立即带人到宪兵队集合。” “是。” 看见大介洋三坐上汽车离开,张旭笑嘻嘻地问赵广文,“赵队长,刚才你怎么说话说了一半?要审问谁呀?说来听听。” “去,不该知道的,别问。” 赵广文有些得意。三天前他一眼认出文川时,心里是一阵激动,自己这阵子一直倒霉透顶,没什么机会在日本人面前立功表现,现在一条大鱼摆在面前-----文川是军统戴笠手下负责上海的人,自己以前上司的上司。自从投靠日本人后,在上海一直没能抓住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当下召集几个人,不费一枪一弹把文川抓进了宪兵队,大介洋三喜出望外,亲自审讯,没想到文川软硬不吃,身上被打得没一处好肉,还不停地痛骂赵广文是汉奸,忘了祖宗是谁等等,直到昏过去,才没有骂了。 眼前这医院的爆炸,十有八九是军统干的,共产党那有这本事。那么文川的案子就显得更重要了。 见赵广文没有回答,张旭心里冷冷一笑:“稀罕你告诉我。”嘴上还是表现出一点不满,说道:“不说就算了,赵队长也用不着这样吧。” “怎么着,不服气是不是?”赵广文有些不高兴了。 “算了算了,大哥,人家赵队长毕竟是咱的暂时上司,你这么说,太不尊重上司了吧” 肖彦梁一边劝着张旭,一边把“暂时上司”四个字说得很重,果然,赵广文的脸色有些变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三个人就在这里无言地站着,直到火全部被扑灭。然后全部集合到宪兵队集中。 张旭等三个人站在大介洋三的办公室里------里面已经有三个日军军官了。大介洋三正在接医院的电话,初步的统计已经报上来了,当场烧死的日军包括渡边在内的有134人,大面积烧伤的有200多人,包括高桥直一在内的受伤日军有400多人。25辆汽车被毁,可以说,这只运输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个结果让放下电话的大介洋三目瞪口呆,他感到自己眼前金星乱冒,腿一软,几乎站不稳了。 他用沉重的心情把初步统计结果告诉了在场的三个中国人。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听到大介洋三的转诉,三个听众的反映都是一样的-----倒吸一口凉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赵广文更是身子一晃,一把抓住边上的肖彦梁才没有坐到地上。 这样的结果,同样也大出张旭、肖彦梁的意料。本来这个计划,关键是绑手榴弹的线的长度控制。虽然他们通过步测,得出了距离,但是,具体每辆车的行驶距离是没法得到的,所以线的长度按不同的距离裁剪也靠一种模糊的判断。现在的结果,只能说是一种巧合,就象瞎猫正好碰上死耗子。 “太君,您看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肖彦梁小心地问道。 “八嘎。”大介洋三一面骂着,一面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你们分成10人一个小队,楼下的支那人10个人一个小队和你们一起,在全城搜索一个浑身是伤的支那男子。这个人非常重要,我估计医院的爆炸就是他和他的同伙干的。记住,为了尽快抓住这个人,不准乱来,态度要对居民好点。” “哈依!”几个日本军官立正回答道。 “三位队长,”大介洋三用中文对三个中国人说道: “你们把你们的人分成10人一队配合皇军的搜查。这些是驻军,我已经尽可能地要求他们和你们加强沟通,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您放心,会出什么岔子呢?”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出岔子最好。你们现在下去吩咐吧。你们不用去了,待会我还另外有事。” “是!” 回答一声,几个人下楼按大介洋三的吩咐开始布置。 听着楼下喧闹的人声,摩托的发动声,大介洋三闭上眼睛,想着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报告。报告说,通过检查医院那边没有爆炸的汽车,发现爆炸是由于被人在车底油箱部分捆上了手榴弹,利用汽车滚动引起了爆炸。 “真是一群狡猾的支那人。”大介洋三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谁干的?难道真的是支那政府的特工吗?他们的军队没几个能打仗的,支那人又那么贪生怕死,谁敢做这种事?共产党?倒是有可能,但是共产党和支那政府是死敌,他们没道理把那个政府的特工救走呀。难道我对支那政府的认识还不够?我以前接触的他们的所谓特工,好象都是做着玩的,没有几个能干的。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特工?能够在没有定时炸弹的情况下,使用这种土法子,厉害,真是厉害。现在联队长负伤,伤员运输队损失殆尽,不知道军部会怎么样处分我。” 大介洋三感到疲惫极了。 楼下安静了许多,门口也传来脚步声。张旭他们安排完,已经回来了。 大介洋三还是比较满意他们的效率的,招呼三个人坐下,问道: “你们以前是这里的警察,以前发生过犯人越狱的事吗?” 张旭、肖彦梁对望一眼,心里想到:“嘿嘿,终于来了。” 张旭起身答到:“报告太君,以前发生过越狱的事。那时是在4年以前,越狱的是几个江洋大盗。当时他们被关在牢里,和手下在外面的喽罗合力挖了一条地道,逃走的。不过……” “不过什么?”大介洋三马上问道,语气都有些发紧。 “不过他们计算错误,”张旭说到这,作出一副嘲笑的表情,“两条地道挖岔了,牢里的地道挖到一户居民家里。当他们一走,那户人家马上报案,我们于是很快就把他们又抓回来了,同时还抓了他们不少同伙。” “那后来你们怎么处理那条地道的?”大介洋三看到了张旭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毁了,把两头一填,就不能用了。” “哟西。”大介洋三心里叹息了一声,原来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就是地道还可以用的这个不好的东西。这些支那猪真是笨蛋,有这么毁地道的麽?两头一挖,还不是可以用?逃走的那个人的同伙里肯定有知道这条地道的。 大介洋三灰心丧气地说道:“不瞒各位,昨天我们抓的一个很重要的犯人从那条地道逃走了。我派人顺着地道过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地道里按了手榴弹,死了两个皇军士兵。” “啊?” 坐着的赵广文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问道:“太君,他……他……他逃走了?” 见到大介洋三肯定的眼神,赵广文瘫坐在椅子上。“完了,我的小命要不保了。”文川是什么人,他心里非常清楚;军统对他这种人的手段;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当初在上海,他抓的人,虽说也是军统的人,但那些本来就是一些学生出身的什么所谓的热血青年,这文川可不同,一身出色的功夫,一手出色的枪法,加上受过严格的训练,化装技术也非常出色,最要命的是他还是这一带的军统主管。 鄙视了赵广文一眼,肖彦梁也站起来,一拍张旭的肩,两个人心里那个高兴,地道里按的陷阱也成功了! “太君,不如叫上队伍,先到地道出口看看?从昨天起,城里就戒严了,不准进也不准出,那人八成还在城里。”张旭不失时机地说道。 “能从地道把人救走,太君,”肖彦梁接着说道:“我救火的时候看过,那是在汽车下装了手榴弹,说不定救人的人就是装手榴弹的人。” “你说的没错,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大介洋三赞许地夸了一句。 “对……对……对,”赵广文也跳起来,“一定要抓住这个人,为了替遇难的皇军报仇,我们一定要抓住他。” 紧张之下,赵广文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说的话句句打在大介洋三心里。 对于赵广文打断自己的说话,大介洋三有些恼怒,但赵广文说出的话,又让他把责怪赵广文的话变成: “马上出发。” 一行人出了宪兵队,街上早已是鸡飞狗跳了,大介洋三叹了一声:“这些士兵,对于后方的支那人怎么还能象在前线那样呢?人死光了,谁做事呢?” 到了地道口所在的民居,打开门。面对张旭他们早已布好后路的地道口,包括几条大洋狗在内的队伍,又能发现什么呢?什么收获也没有! 晚上,张旭、肖彦梁、德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马上把门关好,把暗门打开,让文川和高翠儿出来。 五个人都累得坐在地上,高翠儿强打起精神,说道:“我去做吃的。” 高翠儿出去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忽然裂开嘴轻声地,但是是很放肆,很开心地笑起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抗战之责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笑了一阵,肖彦梁对张旭说道。 “呵呵,这位一定是张队长吧,鄙姓文,文川。国民政府情报部门工作。”文川笑着向张旭伸出手,接着说道: “在地下室,那位翠儿姑娘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原来你们是想炸鬼子军车,一开始你们从地下面钻出来,我还以为在梦里。怎么,白天的爆炸声是不是你们昨晚干的?” “嘿,昨晚在牢里见到肖兄弟对您的样子,就知道您是个不一般的人,原来竟是情报部的人。失敬,失敬。”张旭先一听文川自我介绍是国民政府情报部的,心里吃了一惊,不由得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出手,握住了文川主动伸出的手。 “大哥,文川大哥可是我以前在南京时认识的好朋友。”肖彦梁并没有马上回答文川的话,见张旭有些拘束,先对张旭解释着自己和文川的关系。 “张队长,别‘您’呀的这么叫,我长你几岁,你和彦梁又是结拜兄弟,干脆你就象他一样,叫我文哥吧。”待肖彦梁说完,文川笑着对张旭说道。 “好的,文哥!”张旭也笑了,肖彦梁、文川的话,多少让他紧张的心情变得好一些。他用力握住文川的手,心里仿佛忽然有了某种力量! “这位是德贵,”肖彦梁笑着把德贵介绍给文川。 “要不是他,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地道,不要说救你了,就是怎么进去我们都没主意。所以呀,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这位哦。” “说什么呢,你们都是我文川的救命恩人!”文川没有理会肖彦梁的说笑,认真说道。他走上前,握住德贵的手,轻声说道: “谢谢。” 德贵什么时候见过情报部门的人?以前只是听过,据说那是个非常神秘的部门。现在忽然听说昨晚救的这个人就是情报部的人,又被人家主动握住手,激动得几乎立不住了。 文川松开手,拍了拍德贵,赞了一句 “好样的!” 说完,笑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文川大哥,白天的搜查没什么吧?”肖彦梁关心地问道。 “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还能在这说话?”文川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事,外面响起了很急促的拍门声,不过估计敌人知道这是谁的家,拍了一阵子门,见没人开门,就离开了。 肖老弟,快说说干掉了几个鬼子,我们在地下室都听得到外面的爆炸声一声跟着一声,心理痒痒的不得了。” “嘿,说起这事,还真神了。”一说起白天的事,张旭、肖彦梁、德贵三个人登时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肖彦梁压了压情绪,继续说道: “我们昨晚上把手榴弹绑在车底,把绳子一头系在拉索上,另一头栓在汽车轮子上,利用汽车的滚动慢慢拉燃手榴弹。” “利用汽车的滚动慢慢拉燃手榴弹?真没料到你们竟能想出这种绝妙的主意!”文川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文哥您过奖了。”肖彦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利用汽车的滚动慢慢拉燃手榴弹,那很简单了,关键是要在汽车装满鬼子以前不能炸。你想,从宪兵队到医院的距离我们又无法准确测量,汽车滚动的距离我们也没法子知道,只能估计。原本我们的打算就是广种薄收,心想呀,三十来辆车,总有那么几辆有效的,却没想到竟然炸了二十六辆车。” “那场面可热闹了。”听到肖彦梁的介绍,张旭忍不住补了一句。 “哦?”文川看着张旭应了一句。 见肖彦梁向自己点点头,张旭接着说道: “我们赶到的时候一看,到处是烧着的汽车,到处是被烧死的鬼子,还有很多伤员在嚎叫。当场鬼子就死了134人,烧伤的有200多人。我看到鬼子的宪兵队队长的脸被烟熏得漆黑,偏偏汗水流下来,又冲成一道道的痕迹,有趣得很。” 张旭这一形容大介洋三的样子,屋里的人一下都笑起来了。 “太好了,一下干掉 个鬼子,你们实在是厉害!我文川打心里佩服。”听到战果,文川现是吃了一惊,紧跟着就是幸喜若狂! “我都说了是运气,”肖彦梁虽然也很得意,但他还是很诚恳的总结道。 “运气是运气,但运气在我们中国人一边,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中国是不会亡的!”文川接着肖彦梁的话,认真地说道。 “没有你们的行动,没有象你们这样的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对日本鬼子的反抗,就没有这种运气!你们说,运气是什么?” 说到这,文川伸出右手,握成拳头,用力往下一拉:“运气就正义的使者,就是我们中国人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决心和斗志!” 文川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道:“去年华北事变后(指卢沟桥7.7事变---作者),委员长在庐山发表抗日讲话,里面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 “什么话?”还没等文川说出来,肖彦梁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句话就是。”文川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轰!”仿佛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响,肖彦梁有些眩晕了。几个月来,他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对日本鬼子的暗杀,都只是因为南京下关的遭遇、许小菇的死给刺激的。虽然许子乡的屠杀、德贵的事让他下定决心继续和鬼子干,可毕竟心里没有一个信念支撑,甚至今天在医院看见那些嚎叫的鬼子,他还隐隐约约有些不忍! “地无分南北……抗战之责任,……牺牲一切之决心。”肖彦梁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不错,自己最初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是在遭遇了种种日本鬼子加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后产生的,可是自己在杀了几十个日本人之后,心里的仇恨不仅没有减少,还越来越强烈,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自己首先是一个中国人,是一个不甘心当亡国奴的中国人!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一个中国人应尽的责任,”文川打破了他制造出的的安静,举起手向几个人敬了个礼,“我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代表后方和前线的将士向你们敬个礼,感谢你们对日本人的反抗,你们让我看到了在沦陷区里,依然有不屈的中国人,依然有血性的汉子,中国的抗战必然会胜利!” 文川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自从和日本人开战,全国各地都爆发了极其热情高涨的抗日浪潮,以前各地的军阀武装,都响应委员长的号召,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就连共产党,也完全服从中央的领导,进行了改编(注:这段话,是以一个国民党的角度写的,并不代表作者的观点。)。现在全国分成六个战区,中央政府已经表明了和日本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我出来前不久,我第五战区和日军进行的大会战已经快结束了,日军第十师团已经陷入了我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全歼它只是时间问题。你们知道吗,第五战区和日军的这次会战从去年12月打到现在,参战的国军有中央军,也有西北军、川军、桂军,他们抛开以前的种种恩怨,齐心协力打击日本军队,真正体现了中国军人的风采。西北军第三军团庞炳勋率领五个团不足万人对抗日军精锐第五师团10余天,而在中原大战被他出卖并险些命丧他手的59军军长张自忠却抛开一切恩怨,一昼夜行军90里,以近半损失击溃第五师团,解了庞炳勋的围;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亲自把自己的精锐桂军部署在南线和日军血战,也是伤亡惨重;而川军122师王铭章将军说的一句‘我们身为军人,牺牲原为天职,现在只有牺牲一切以完成任务,虽不剩一兵一卒,亦无怨尤。不如此则无以对国家,更不足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之罪愆了!’更是说出了广大军人的心里话。” 文川的话,听得几个人面红耳赤,血直往上涌。简简单单的“运气”两个字,竟被文川演绎成这么激动人心的话语! “文哥,你说得太好了!”肖彦梁激动地伸出手想要鼓掌,伸了一半,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生生把已经举起的手缩回来。 “可惜了南京那十几万国军啊!”文川望着大家激动的心情,仿佛触动了什么事,喃喃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南京……..” 听到文川提起南京,肖彦梁心里立刻浮现出下关那尸横遍野的恐怖场景,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文哥,说起南京,我现在还在后悔当初没听您的话。 南京被鬼子攻占了,一片大乱,鬼子逮谁杀谁,我,我,我还以为……”肖彦梁望着文川,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说了两三句,心里猛地一酸,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说起肖彦梁和文川的相识,其实很简单,几年前肖彦梁在南京追一个小偷时,是文川出手帮他拦下了小偷。就这么着俩人就认识了,一来二去,还成了好朋友,文川更是经常到肖彦梁那里喝酒,似乎他的心事很多,却从来没向肖彦梁透露过半句。 直到去年(1937年)11月份,文川忽然找到肖彦梁,当时他的神情很紧张。他那时才告诉肖彦梁自己是干什么的,并要肖彦梁赶紧找机会出城躲躲。 “好多大官都溜了,我们也奉命销毁文件,兄弟,别听信什么南京固若金汤的屁话,都在销毁文件了,还什么固若金汤!” 话虽听了,可肖彦梁并没怎么在意,他不相信文川说的话。说什么南京也是首都,难道城里几十万军队是摆设?难道唐总司令(指当时的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作者)的话是在放屁?他不是老在强调南京固若金汤,要大家不要慌吗? 可惜,唐总司令的话真的是在放屁。他强调的南京固若金汤,是他在南京逃跑的准备固若金汤;他要大家不要慌,其实这个“大家”是指那些大官们。 没过多久,南京就被攻破了,肖彦梁和文川也失去了联系。 “唉……”见肖彦梁说不下去了,文川叹了口气,说道: “老弟,我是在南京被鬼子占领前的两天离开的。南京发生的种种惨剧,我也知道一二。你说这世上竟然还有日本人这种禽兽不如的民族!更可气的是那些卖祖求荣的汉奸!在那些汉奸的出卖下,我们很多潜伏的同志都不幸暴露牺牲了。为了坚决刹住这股投降的歪风和惩处那些汉奸,这次政府特地组织了‘锄奸别动队’,就是组织专门的队伍,找机会干掉那些汉奸。我想这是一个杀敌报国的好机会,就报名参加了。本来是通过这里到上海的,没想到在街上被赵广文发现了。” “怎么,文哥认识赵广文?”张旭惊讶地问道。 “岂止认识,我们是老相识了。”文川沉默了一会,似乎不愿提起这段往事。“我们是一起进的情报局,一起参加培训。后来他到上海,我到浙江,平时大家都还经常联系。鬼子占领了上海,赵广文就投降了日本鬼子,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在上海的组织被彻底摧毁了。我这次的任务之一,就是干掉赵广文。原以为他还在上海,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当时我也没化装,就这么着被他抓住了。” “来,吃饭了。”文川正叹气,高翠儿已经把饭做好端进来了。 “翠儿,把酒拿来,今儿高兴,要喝酒。文川大哥,你伤还没好,以茶代酒好了。”肖彦梁带着笑意说道。 “好,就依肖兄弟的意思,我以茶代酒,各位,对不起了。”文川附和着肖彦梁的话,向几个人抱拳致歉。 众人坐下,高翠儿给他们一一倒上酒。 “来,为祝贺你们干掉几百个鬼子,为那些死在鬼子屠刀下的中国人报了仇,为中国人争了脸,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干了。” 文川站起来,举着茶杯说道。 “好,干杯!”几个人同时站起来,端着酒杯的手伸出来,“砰、砰”杯子碰得响响的,然后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高翠儿刚倒了两杯酒,忽然屋子外面传来很猛烈的敲门声! “谁呀?”楞了一会,张旭大声问道。 “我,赵广文,还有大介太君!快开门!”门外赵广文大声回答道。 “来了!” 屋子里的人慌忙站起来,肖彦梁一推张旭:“快进去。” 张旭急忙领着文川进屋,打开衣柜里的暗门,把文川放进去,急急忙忙跑出来,抬眼看见肖彦梁正拉着高翠儿说什么,高翠儿满脸通红,低着头,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张旭不由得吃了一惊。 “翠儿,你怎么还在这?” “大哥,我想今晚就让大介洋三知道你和嫂子的事。”肖彦梁完全明白张旭心里在想什么,向他点点头,说道。 张旭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肖彦梁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一阵心慌,听得门外又响起拍门声,只得硬起头皮出去开门。 外面,大介洋三和赵广文领着几十个士兵。见张旭把门打开,赵广文骂了一句: “搞什么东西,这么晚才来开门。” 张旭抹了一脑门子的汗水,却没有回答出来。身后跟出来的肖彦梁连忙说道: “咳,咳,不知太君和赵队长大架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太君,赵队长,快,里面请。”说完,他一边侧身,一边暗地里捅了张旭一下。 “对,对,对,太君,赵队长,请。”张旭猛然间清醒过来,赶紧说道。 大介洋三看着张旭头上的汗水,用非常疑惑的眼光看了一遍张旭,这才伸脚跨进了大门。 白天的搜索,一无所获,从手下人那里赵广文得知白天日军并没有进入张旭的家。想到平时张旭仗着地头蛇的身份,老是和自己作对,赵广文得到这个情报,立即跑到大介洋三那里,鼓动他下令连夜到张旭家里搜查一番。 大介洋三并没有被赵广文的话说动,只是他也忽然想到张旭那里看看。他还从来没有到过张旭家,心里也想知道张旭、肖彦梁到底住在什么地方,随便也给赵广文一个面子。 张旭开门的时候,大介洋三看见张旭头上冒出的冷汗。四月份的天气,还没有到跑几步就出汗的时候,眼前这个便衣队队长有什么秘密不成? 带着怀疑,大介洋三走进了院子。里屋门口,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男的,大介洋三认识,是那个才死了家人,自己给过慰问金的,叫德贵;女的不认识,看样子20岁左右,眉请目秀,腰间绑了个围裙,正在做饭吧。 “张队长,你这院子不错,有花有树,别有情趣。张队长,真是想不到你也是一个有雅兴的人啊。”大介洋三随口夸道。 “哪里,哪里,这院子原本是黄局长给在下找的,这花这树,也是黄局长叫人帮我弄的,说是不要糟蹋了地方。在下本就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花呀树呀,不瞒太君,平日里要不是黄局长派人来,这些花草指不定早死了。” 张旭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他就适应过来,对答如流了。 张旭的话,引得大介洋三不由得笑了。一旁的赵广文也小声说道:“我就说嘛,张队长看起来也不象是有心弄花弄草的人。” 说话间,大介洋三一行已经进入了客厅。 一眼扫去,桌上三个酒杯一个茶杯,大介洋三心里的怀疑更大了,支那人的习惯是男人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的,难道这屋里真的藏了什么人? 见大介洋三看了一眼桌子,眉头皱了起来,赵广文也是反映很快,他冷冷地看了张旭一眼,问道: “张队长,你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吧?” 没等张旭想该如何回答,肖彦梁已经上前一步,拉住大介洋三,附耳小声说道: “嘿嘿,太君,您听我说,那个女的,是我们张队长的相好,我们未来的嫂子,前几天到的。本来我们兄弟几个是准备这几天要他把这喜事办了。可没成想皇军今天又出这个惨剧,我们心里都很沉重,这不,叫上未来的嫂子吃个饭,商量商量把日子挪到什么时候。可是张队长伤心今天的事,竟然想不办喜事,悄悄把媳妇娶了。太君,说实话,您对张队长那是没说的,他对下面的兄弟,那也是没说的,怎么能悄悄把媳妇娶了?是不是太对不起您了?” 说到这,肖彦梁有意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继续说道:“太君,您瞧张队长的样,一幅干了坏事被捉住似的。唉,张队长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上面……嘿嘿,胆小。”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马屁工夫 “胆小?”大介洋三望了张旭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笑出声来。 “呵呵,张队长,你不够朋友。原来你竟然准备悄悄地结婚,不请我和赵队长了?你告诉你,这可不行。” 大介洋三的话,赵广文吃了一惊,张旭更是吃了一惊,他看着肖彦梁,不知道肖彦梁为什么要这么讲,旋及看见肖彦梁向他微微点点头,他立刻把头低下,思考着下面怎么说。那一边的高翠儿早已是把头低下了,这样,在大介洋三的眼里,反倒是更加证实了肖彦梁的话。 “嘿嘿,大哥,可不要怪我把这些告诉了太君哦,”肖彦梁笑了笑,暗示着张旭,随即对大介洋三说道: “太君,您瞧,张队长是不是‘胆小’?” 肖彦梁的暗示,张旭已经是心领神会了。肖彦梁有意留下高翠儿,就是要给屋里的人神情不对一个合理的理由!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公开关系的机会。 “你在太君面前胡说我什么!”张旭既然已经领会,加上自己本身就答应过高翠儿,这件事完了就娶她过门。现在既然要说,那就假戏真做,真戏假做,真的假的自己都搞不清了,更别说不知情的人。 “翠儿,过来。”张旭向高翠儿喊了一声。 自大介洋三带着日本军人进了院子,高翠儿已经完全没了主张。听见张旭叫自己,答应一声,怯生生地挪动着步子,来到张旭边上。 张旭拉着高翠儿走到大介洋三跟前,说道:“太君,这位就是我还没过门的媳妇。翠儿,叫太君好。” 说完,张旭暗地里把抓住高翠儿的手紧了紧。高翠儿那还有不知道的,马上向大介洋三作了个万福,声音很小地叫了声“太君好。” 大介洋三点了点头,说道:“张队长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好运气啊!赵队长,你说呢?” 赵广文还在努力思索张旭怎么忽然冒出个未过门的媳妇这件事,大介洋三这一提问,楞了半晌,才赶紧回答道:“是,是,是好运气。不过……” 说到这,赵广文怪异地一笑,说道:“可是上午搜查的皇军敲了好半天的门,怎么没人开门呢?幸好我手下有人知道这里是张队长的住处,不然就要破门而入了。” 张旭笑了笑,没有理会赵广文,转头对高翠儿说道:“去,给太君和赵队长倒杯茶来。” “哎。”高翠儿低声答应一声,退出房去。 “唉,”目送高翠儿离开,张旭叹了口气,“我说赵队长,您也知道,她一个女人家,哪里敢开什么门?” 高翠儿退出客厅,张旭在和赵广文说话的时候,看见肖彦梁向里屋轻轻的仰了仰头,却没弄明白肖彦梁什么意思,难道要自己把大介洋三带到里屋去? 见张旭问话,赵广文扰扰脑袋,没有说出话来。那边的肖彦梁见张旭没有理会到自己的意思,肖彦梁只好亲自上了。 “大哥,你也是的,人家赵队长那是公事公办,问问话是应该的。赵队长,不好意思,您别望心里去。” 肖彦梁的话越客气,赵广文越心虚。上一回听了他的客气话,结果金水林茂被当场打死,张富直到现在还没什么音信。 “张队长说…..说的也在理。”赵广文顺着肖彦梁给的台阶下来,不过的声音越来越低。 肖彦梁笑了笑,走到尤在微微发抖的德贵旁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吩咐道: “德贵,你和太君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这么害羞?妈的,去,把桌子收拾一下,然后帮你嫂子给院里的太君和巡警队的兄弟倒杯水 。” 肖彦梁的话,大介洋三听在耳里,乐在心里。“‘害羞’?明明是‘害怕’嘛。支那人见了我,就应该害怕。” 德贵答应一声,赶紧去收拾桌子。 那边的赵广文也是叫了手下一声:“妈的,都楞着干吗?难道还要两位队长给你们端茶倒水?以为自己真是客人怎么的?去几个人帮德贵小队长一下。” “是!”马上过来两个人和德贵一起干起来。赵广文的意思,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到几个房间转转,希望有什么发现。 “赵队长,您别客气,兄弟们来了就是客,自己倒茶,怎么好意思。”张旭连忙说话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所以他说归说,却一点没有阻止的意思。 “太君,别理那混小子,”肖彦梁赶走德贵,跑到大介洋三面前,笑着说道。 “没关系。我第一次看到男人也会‘害羞’的。怎么肖君不害羞吗?”大介洋三盯着肖彦梁,似笑非笑地问道。 “妈的,早知道你会问的。”心里早有准备,笑着说: “我?太君,自从见了您,我打心眼里就佩服您。为什么呢?您工作积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尤其是今天在火场上,您更是身先士卒冲进去救人。太君,我是时时刻刻以您为榜样。为了大东亚共荣圈,为了积极努力配合皇军的圣战,我心里早已没有‘害羞’,只有对您的仰慕之情。太君,不仅是我,张队长也是这样。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伤心成这样子。” 肖彦梁的话,张旭听了,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这家伙的话,也太肉麻了,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以为他是一个铁杆汉奸!” 甚至于赵广文,也在心里骂了一声“恶心!” “肖君,你很会拍马屁哦!”虽说肖彦梁说的,大介洋三很受用,但是他还没有糊涂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尽管肖彦梁的解释和张旭、高翠儿的表现让他的怀疑去了大半,可毕竟逃跑的犯人实在太重要了。 “冤枉啊,太君,我怎么是在拍马屁?”肖彦梁撞天叫起屈来。“太君,您身为宪兵队队长,可谓身居高官,可是您的办公室却如此简陋,您说您是不是为了圣战放弃了自己的享受?您一大早就在城里四处巡视,您说您是不是‘兢兢业业’?在这次伤员进城,您不辞辛苦,亲自布置保护工作,您说您是不是‘勤勤恳恳’?今天在医院,您身先士卒冲进火场救人,整个人被火熏得漆黑,您说您不成为我们的榜样,谁还能成为我们的榜样?老实说,在您和赵队长来之前,我们还在称赞您的大无畏举动呢。” 肖彦梁的话,每一句都是有事实为依据的,饶是大介洋三的警惕性再高,也不由得得意起来:“哈哈,肖君你真会讲话。不过你说得都是事实啊。” “太君终于明白我们的心思想法,实在太令人感动了。”肖彦梁不失时机,继续恭维着大介洋三。 因为不知道大介洋三来这里,是一般性的泛泛搜查还是有针对性的搜查,所以肖彦梁必须不停地、连续地给大介洋三灌迷魂汤,让大介洋三对他和张旭的好感不断地提升,只有这样,很多事情只要能解释过去,大介洋三已经先入为主了,就不会在深究了。 “太君,肖兄的话,实在是我们的心里话呀,”如果这个时候张旭还傻站在那里不说话,那他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刚才兄弟们就在说我,要是我就这么悄悄把老婆娶回来,的确是对不起太君您对我的关心爱护。可是,太君,您说我现在能娶媳妇吗?那些对抗皇军的人实在是可恶之极,没消灭他们之前,我……我不可以的。” 张旭声情并茂的说话,深深打动了大介洋三。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向上级完整地汇报了在医院的事,上级也没怎么责怪他,只是要他抓紧时间消灭当地的抗日力量,并告诉他,自从第十师团在台儿庄被歼大部,第五师团在临沂被两次击溃,司令部已经发现了支那军队正在徐州集中主力,妄图和皇军决战。司令部还正在研究这是否是一次绝好的能彻底消灭支那军主力的机会。上级要求大介洋三,尽量利用这次事件,既消灭抗日力量,又挖出表现出来的抗日人士,努力保障前线的供给安全。 医院的事,大介洋三已经没有了内疚,只有复仇。可是,靠宪兵队的三十几个人是不行的;赵广文的巡警队有八十多人,可那些都是壮胆的无用之人,驻军?更不行,他们只知道强奸、杀人,根本就没有把这里当作大日本的国土。 脚下的土地以后就是大日本的国土!大介洋三心里是十分清楚的。想当年,支那的满清政府把台湾割让给日本的时候,还不是有大量的反抗?最后还不是依靠当地人把他们消灭了?现在的台湾,无论从建筑、工业、语言、教育,都和日本国内是一样的,现在在支那前线战斗的士兵里,就有大量的台湾兵,他们一样的作战英勇。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那就是把台湾当作自己的国土那样的结果。 眼下只有张旭、肖彦梁他们的便衣队能用了。这只队伍的确是很能干,业务强,战斗力也不弱,说明两个队长非常能干。现在,两个人的话,听起来都是肺腑之言,自己平时对他们的关心,看来起了非常好的作用。 想到这,大介洋三笑着向张旭摇摇头:“张队长,我很理解,也很感激你对大日本的一片忠心,但是婚还是要结的,喜事还是要办的,应该让其他人知道,在我皇军的治理下,生活已经恢复了正常,是不是?” “是,是…….”张旭点头答应着,心里却不停地骂着。 “大介洋三这王八蛋竟想用张旭的婚礼来宣扬他们的占领?”肖彦梁心里想着,不由得有些后悔。 “太君,您和赵队长现在还没休息,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平静了一下情绪,肖彦梁问道。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也到了问问他们来的目的了。 “噢,我在街上碰到赵队长,他邀请我到他那里坐坐,我却联想到你们三个人住的地方我一个都不知道,所以就要赵队长陪着来看看你们。” “多谢太君关心。”张旭、肖彦梁齐声说道。 “张队长住在这里,肖队长你住在什么地方?”大介洋三摆了摆手,问肖彦梁。 “太君,我和张队长住在一起的。张队长这里连上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有四间房,他一个人嫌太闷了,就拉着我陪他一起住。现在他要娶媳妇了,我正准备搬出去呢。” “原来肖队长和张队长是住在一起的。怪不得每次你们都是一起出现。”大介洋三恍然大悟地说道。 “张大哥,咱们带太君和赵队长参观参观?”肖彦梁向张旭说道。 “这?”张旭迟疑了一下,屋里就是文川藏身的暗室,万一……可是肖彦梁为什么一定要带大介洋三参观呢?难道他有什么计划? 想到肖彦梁的机智,张旭假装推辞道:“太君,赵队长,里面实在是太乱了,请两位看了不要见怪。” “哈哈,一个男人住的地方,那有整洁的道理?太君,你说是不是?”赵广文打着哈哈,酸溜溜地说道。到这里原本想给张旭他们一个难堪,进而发现张旭神色不对,以为有什么发现,却不想肖彦梁一顿马屁,竟成了大介洋三鼓励张旭办好婚事的好事。赵广文心里已经极度不平衡了,正要找借口进屋看看,没想到张旭竟然主动邀请。 “也好,既然来了,我也参观一下中国的民居。”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 此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肖彦梁坚持“邀请”大介洋三和赵广文“参观”,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一番罢了。 张旭的房子属于那种比较常见的独家小院,两间卧室,一间杂物室、一间客厅。高翠儿来了以后,肖彦梁把自己住屋子让给了高翠儿,把那间杂物室收拾收拾搬了进去。 按肖彦梁的意思,他们首先参观了肖彦梁的屋子,高翠儿也主动请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最后来到了张旭的房间。 说实话,几个人的房间都十分简陋,只有张旭住的屋子比其他人多了一个衣柜。 “张队长、肖队长,你们住的地方,太简单了,和你们的身份一点也不相符。”大介洋三环视着屋子,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随口说道。 “太君,我和张队长就两个人住,讲究什么排场,只要能过得去就行了。再说,我也要攒钱娶媳妇呢。”肖彦梁笑嘻嘻地回答道。 站在大介洋三身后的赵广文“哼”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句“假清高。”他跟在大介洋三身后,每次张旭他们都是一左一右立在大介洋三身旁说话,似乎有意无意地把赵广文的视线全部挡完,害得他每次都急急忙忙地扫视一遍,就被迫跟着大介洋三转移地方。 此时他心里有些急,从直觉上讲,他始终怀疑张旭当初开门时的表情。肖彦梁说的张旭会在女人身上“胆小”,他是绝对不信的,可是说了那么多,看了几间屋子,却什么也没发现,德贵、高翠儿端上茶水的时候,手下几个人也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向他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发现。张旭的这间屋子是最后的地方了,屋子里只有那个衣柜可以藏人,可是用什么法子使大介洋三打开衣柜呢? 赵广文正苦恼着,忽然眼睛一亮,那衣柜的门,竟然没关好! “哈哈,老子这回看你们往哪里跑!”用力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赵广文悄悄对大介洋三说道: “太君,您瞧那衣柜门。” 顺着赵广文的话,大介洋三的视线扫向了墙边的衣柜。衣柜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衣柜,藏一个人,那是绰绰有余的,看着没有完全关好的衣柜门,大介洋三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把犯人藏起来了?”大介洋三心里有些虚,如果犯人真是藏在这里,他和赵广文绝对不是肖彦梁、张旭他们的对手,带的人都在外面,一时却帮不上什么忙。想到这,大介洋三不由自主地掏出手帕擦擦汗,正要退出去,肖彦梁已经说话了。 赵广文、大介洋三的目光,张旭、肖彦梁看在眼里,反映却不一样。张旭知道文川藏身的暗室入口处的门,就是这个衣柜的底下那一面,大介洋三和赵广文已经对衣柜产生怀疑,如果仔细搜查,那个门,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肖彦梁没有张旭那种担心,在当初赵广文无意间说出白天这里没进来的话之后,他心里就盘算好所有的地方,就只有张旭屋里的衣柜是个容易被怀疑的对象。他那时就已经准备当着大介洋三的面,拉开衣柜。可是用什么借口呢?请人参观家里,总不成把衣柜什么的也打开吧?虽说大家心照不宣,但总还是要找个借口才行。再说,衣柜是张旭的,自己凭什么自作主张打开他的衣柜? 不过当肖彦梁的目光再次看到张旭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肖彦梁对大介洋三说道:“太君,您过来瞧瞧,张队长的衣柜里没有一件新衣服,您说他一个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忘事!” 电石火光之间,张旭已经完全明白肖彦梁的用意了,假装恼火的样子,说道: “喂,肖队长,你再怎么也给我留些面子,好不好?自己的私事,还要让太君操心,真是的,太君有多忙,你难道还不知道?” 说话间,肖彦梁已经拉开了衣柜。里面稀稀拉拉几件长衫、短褂,就没什么了。 “哈哈,赵队长,你看,”大介洋三笑着向赵广文说道:“张队长真的是没有一件新衣服呢。这样子,可是没法子娶媳妇哦。” 赵广文伸长了脖子,睁大了双眼,把衣柜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听到大介洋三和自己说话,忙回答说: “就是。就是。张队长,”他转身对张旭说道:“这样,我送张队长五百大洋,添置些物品,这屋里,也太寒酸了些。” “赵队长,我怎么能要您的钱?钱我有,您看这不是忙的吗?”张旭慌忙推辞道。 “这样也好,”大介洋三开口说道:“张队长,等医院的事告一段落,你就把娶媳妇的事办了吧。赵队长给你的五百大洋,你就收下,这娶媳妇嘛,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的。你忙的话,就叫你未过门的媳妇买去,再叫两个人陪着。” “是,谢谢太君操心,谢谢赵队长关心。”张旭陪着笑脸说道。 “赵队长,我们走吧,他们还没吃饭呢。”大介洋三说道。 “是。” 一行人走到门口,大介洋三回头问肖彦梁:“肖队长,以后你准备搬到什么地方住?” 肖彦梁一楞,“难道你找的地方我能去住?”心里这么说,嘴上却说道: “谢谢太君关心,张队长娶了媳妇,我是不能住在这了,我打算和德贵住在一起,反正我一个人也是闲不住的。” “这样啊,也好。”大介洋三沉思了一会,说道:“就这样吧,不打搅你们了。记着明天来我这里商量一下继续搜查的事。” “明白,太君,赵队长,您慢走。”张旭、肖彦梁几个人弯腰回答道。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样心情 望着大介洋三和赵广文在护卫兵的跟随下慢慢远去,门口的几个人长长的出了口气。 “妈的,多来几次,心脏病都要吓出来。”德贵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 “行了行了,看看你和大哥的样子,差点就走火了。”肖彦梁笑着说道。 “说道走火,肖老弟,你的暗示也太不明显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用我和翠儿的关系来掩饰。你的反映够快,兄弟我佩服啊。”张旭看着黑黑的街口,缓缓说道。 “大哥,你别怨我,要不是这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表明你们几个慌张的神色。做什么事都要多想一条后路,是不是?再说,你不是答应高翠儿,这事完了就娶她吗?反正我想你娶媳妇,能瞒过其他人悄悄办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一举几得。”肖彦梁笑了笑,说出了自己当时的反映。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张旭忽然转过身,举起拳头,一下打在肖彦梁肩上。“妈的,我还真要谢谢你。谁想到昨天能从那里平安回来?当时我就在想怎么和翠儿说。你呀,还真说准了,我是有些‘胆小’。”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自己‘胆小’哦。”肖彦梁笑着把两个人拉进院子,探身看看外面,关上了门。 打开暗室,把文川扶出来,高翠儿已经重新把饭菜端出来了。 “真有你的,”文川笑着向肖彦梁竖起了大拇指。当才几个人已经把大介洋三进屋后的情形告诉了文川------暗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本来就是怕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听得到。 “没什么,反映快罢了。只是,”说到这,肖彦梁停了一下,看看张旭和高翠儿红红的脸,这才接着说:“张大哥和嫂子的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定了,你们说,我算不算媒婆?” 说着肖彦梁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问大家。 “噗哧。”德贵低下头,把嘴里的饭喷在地上,然后把嘴用力压在胳膊上不让自己笑得太厉害。 高翠儿羞得转身要出去,却被张旭一把拉住。张旭站起来,给高翠儿一个茶杯,自己端起一杯酒,对着肖彦梁说道: “兄弟,虽然你利用我和翠儿的关系,但是只要能糊弄日本人,我也就心安理得了,我想翠儿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我也没想到昨天咱们能够顺顺利利地平安回来,所以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向翠儿求婚。哈哈,不准笑我,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想向德贵请教吧,他又是媒婆帮他撮合的。” 说到这,张旭把酒杯往肖彦梁面前一举: “兄弟,谢谢你替我把话说了。”说完他一口把酒喝了下去。一旁的高翠儿虽然羞得有些手足无措,也忙着喝了自己的杯子。 没等肖彦梁说话,张旭已经转过身面对高翠儿,灯光下,高翠儿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愈发显得美丽。 端详了一会,张旭对高翠儿说道:“翠儿,昨天我走的时候答应你,如果我平安回来我就娶你。现在我问你,在这乱世,我随时可能被日本人发现,也随时可能被不知情的中国人干掉,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其他人愣住了,哪有象张旭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这种方式的求婚?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高翠儿竟然抬起头,凝视着张旭,缓缓说道: “没有你们,我早就死了。在这乱世之中,人算什么?张大哥,我答应做你的媳妇,我愿意每天给你做饭洗衣,跟随你一辈子。” 两行清泪从高翠儿的眼角流下。张旭忽然用力,紧紧把高翠儿抱在怀里,牙咬得紧紧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的声音也可以听见,看着他们,肖彦梁的眼角有些湿润,德贵已经忍不住举起衣袖擦自己的眼睛。 似乎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刻都消失了,所有的幸福在这一刻都降临了。 过了一会,张旭放开高翠儿,对其他人说道: “你们都在这里为我作证,日后我要有对不住翠儿的时候,天打五雷劈,我张旭不得好死,死后喂野……” 话未说完,高翠儿已经伸手把张旭的嘴捂上。 “大哥,别说了。只要你还杀鬼子,不作汉奸,就没有对不住我的。” “好!” 肖彦梁一拍桌子,喊了一声。 他举起杯子,向其他人说道:“来,为张大哥和嫂子喜结良缘,我们干了这一杯。” 所有的的人举起杯,向张旭、高翠儿敬了一下。 “等等,”张旭拉了拉高翠儿,高翠儿赶紧也举起了茶杯。 “兄弟们,我是不愿意在鬼子的参合下举办婚礼的,想着就觉得恶心。今天就算我和翠儿的订婚礼吧,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了中国,我们再补办一次婚宴。” “好,大哥说得对!” “大哥,嫂子,咱们干了这一杯,祝你们白头到老,噪生贵子。”德贵激动地说道。 此时的高翠儿反而把头低了下去…… 静静的院子里,肖彦梁和文川坐在树下。德贵已经回去了,张旭心情高兴,也喝醉了。 肖彦梁把自己如何从下关逃出来,如何认识许小菇,如何进入了便衣队,如何经历了许子乡等等等等,都向文川诉说了一遍。诉说的过程中他没落一滴眼泪。 文川站起来,透过树梢,四月份快五月了,竟还起了薄薄的一层雾。 “兄弟,你干得好啊。”文川转过身说道。 “国难当头,有多少软骨头出卖祖宗,出卖朋友去当了汉奸。可是毕竟还有你这样的汉子,不畏强权,和鬼子拼命。好,好。” “文川大哥,我以前和鬼子干,那是因为家仇,方才您给我念了委员长说的‘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老是说‘国恨家仇’,‘国恨’在‘家仇’之前。我是一个中国人,日本人侵略我们,我们就要反抗。我要做岳飞,不做秦桧。” “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们组成锄奸队,就是要警告那些左右摇摆的人,不要当汉奸,就是要提醒日本人,在中国,不愿当亡国奴的人多得很。可是兄弟,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怎么才能更有效的打击鬼子?”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肖彦梁也站起来,说道: “所以我把张旭、德贵都拉进来了。” “不够,你还要在队里多观察,我出来以前,上级告诉我,很多人是被迫替鬼子办事,我们锄奸队的任务,是锄掉那些死心塌地替鬼子卖命的狗。对于那些被迫替鬼子办事的人,我们还是要多争取。毕竟都是老百姓。另外,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 文川最后的问话,肖彦梁愣了一下。 “我愿意。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自己,第二,收集有用的情报,第三,抓住有利时机消灭鬼子。” “我明白了。可是那个大介洋三鬼得很,从来不说他们的事。” “呵呵,慢慢来,机会总是会有的,”文川笑了笑,说道: “那个大介洋三太狡猾了,你还要注意的是,小心他故意制造一些便利来考验你。” “我记住了。”肖彦梁点点头。大介洋三来考验自己,这倒是一个应该注意的问题。 “另外,你们这段时间,注意观察赵广文的活动规律,老子非干掉才离开他不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文川眼里忽然露出一丝凶光。 “放心吧,大哥,你不杀他,我们也要想法子收拾他。我想等风声过了,你还是赶紧出城,你在城里,实在太危险了。”肖彦梁劝着文川。 “不,杀了赵广文我再出城不迟。再说,白天我就躲在暗室里,没什么危险。”文川摇摇头,坚决地说道。 “也好。就这么办,等有机会再出城。”肖彦梁想了想,说道。 “对了,加入我们组织的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对你,对其他人也有好处。” “是。” “另外,你还要好好利用黄长羽,这人我以前认识。他能对老百姓下跪,能装病不替鬼子做事,说明他还是有一点中国人的良心。找个机会见见他。” “行,没问题。” “不过,文川大哥,”肖彦梁忽然有个问题。 “什么事?” “我,我,我在想今天白天的事。杀日本鬼子,我没有手软过,可是白天在医院门口,当我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日本人趴在火堆里一点都动不了,活活被烧死,心里到现在还总是有些不忍。我知道那些日本人是在和我们打仗时负的伤,他们回去养好伤还要回来,杀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些残废,大哥,您别怪我有妇人之心,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忍。” “听你们讲的,虽然我不在场,可是也能感觉出那个惨状。”听到肖彦梁的问话,文川不由的一愣,想了想,才说道。 “可是,兄弟,如果你的仇人残废了,你会不会放过他?” “不会。” “那就好了。你从南京逃出来,下关的几千青年人有什么错?南京街上的百姓有什么错?许小菇家里人有什么错?许子乡的几百男女老少,甚至那些还在吃奶的孩子有什么错?他们还不是被日本鬼子杀了?”文川的右手高高举起,越说越激动。 肖彦梁如遭雷击,抱着头蹲在地上,竟不敢正视文川的身子。文川的几个连续的提问,句句都击中了肖彦梁的心灵深处。 “站起来,是中国人就给我站起来。”文川有些不满意肖彦梁蹲下去的动作,命令道。 肖彦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把头低下。 “兄弟,你要记住,”文川一把抓住肖彦梁,说道:“你现在做的,是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首先是国家,然后才是自己的家。你干的那些,是你在为国家报仇,是在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总不成你每次杀鬼子之前都要现问问那个鬼子杀没杀过中国人吧?我相信,那些日本伤员也有家庭,他们的家人也在盼望着他们回家,可是兄弟,日本人是个禽兽不如的民族,他们虽然也有亲情,但是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却是以杀人为乐的。你以前见过这种残暴的民族没有?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样,只要是侵略者,只要是还在我们的国土上没有滚,我们就要和他们拼到底!你知不知道,为了达到彻底占领中国的目的,日本人在往东北大量的移民,同时也在大量的,有计划的屠杀中国人?为了国家,为了中国人的尊严,你做得好,做得对。不要有内疚感,不要觉得不忍心。只有这样,日本鬼子才知道,不止是前线,就是在这所谓的后方,他们也不安全。侵略者终究是侵略者,只要在别人的土地上,如论他的安全措施怎么样好,怎么样完备,也是要挨打的。” 肖彦梁静静地听着文川的讲话,一边听,一边把头抬起来。文川说完的时候,他忽然咧嘴笑了。 “大哥,谢谢你,我现在心情舒畅多了。你说得对,侵略者终究是侵略者,只要他没滚出中国的土地,就要挨打。狗娘养的,杀中国人的时候,他们快乐着呢,老子杀日本人,管他残不残废,伤不伤员,为什么不能高兴?呸!呸!呸!” 肖彦梁用力往地上吐着口水,一旁的文川不由得笑了。 “解开心里的疙瘩就好了。” “嗯,谢谢你,大哥。” “好了,去睡吧,你明天还要忙呢。” 肖彦梁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大介洋三正躺在塌塌米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离开张旭的家,打发走赵广文和他的手下,大介洋三来到了医院。医院里灯火通明,许多的人影一边叫喊着,一边跑动着,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大介洋三。 他并没有找到高桥直一,这让他感到很奇怪。联队长是他亲自送进医院的,怎么现在不在了?又费了好大功夫,他终于找到了石原太郎医生。可是找到了,大介洋三却又不忍心打搅石原太郎。 此时的石原太郎正靠在一张椅子上假寐。也许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上的白色大褂已经让汗水印出了好大的一个汗渍印,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无疑那也是汗水的缘故。 望着睡着的石原,大介洋三没有惊动他,只是在一旁站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护士也很自觉地绕开他,脚步也放得很轻。 “啊~~”一声惨叫忽然响起,吓了大介洋一跳。石原太郎此时也被惊醒。他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看见大介洋三站在身旁,仅仅是愣了一下,就点点头,匆匆说了句“对不起”,拉拉衣服往外走去。大介洋三赶紧跟在后面。 “真是麻烦,”跟在后面的大介洋三清晰地听见石原嘴里一边嘟噜着,一边急促地走着。他走得非常快,大介洋三不由得加快了步幅的频率才赶得上。 “院长,有个伤员疼得受不了了,要求我们给他个痛快。院长,我们得吗啡不够,又有几个伤员疼休克了。”一个护士迎上石原,大声说着。 “是吗?真是不幸。麻烦你带我到刚才惨叫得伤员那里去。”石原太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静地说道。 “是,请这边来。”护士连忙让开身子,带着石原太郎走进一件病房。 病房的走廊上已经摆满了病床,很多白天被烧伤的伤员躺在那里,里面本来就有一些本身是缺胳膊少腿或者双眼失明的伤员,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无助地望着或者听着身边走动的护士。更有一些护士推着覆盖着白布单的车子往外走。 大介洋三心痛地望着这一切,他几乎不敢再走了。咬咬牙,他微闭着眼睛,走进石原太郎进去的病房。 病房里,一个全身裹得只露出眼睛得双员还在那里大声哀叫:“疼死我了,给我一个痛快吧,不要再让我受罪了。” 石原太郎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周围的护士也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混蛋!”石原太郎忽然怒吼道。刚才还在哀叫的伤员一时间被镇住,闭上了嘴。 “你是一个帝国军人,在战场上你死都不怕,还受不了这点挫折?想想你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友,你能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事,想想你能回家,你的家人是多么高兴的事。你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你应该相信我的医术,相信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医生。你要活着,大和民族还需要你为他作出贡献,懂吗?护士,给他一个木棍,要他用力咬着。” 石原太郎的话,多多少少起了些作用,伤员不再大声叫喊了,一旁的护士急忙出去找木棍去了。 “石原君,为什么不给他打一针吗啡呢?”大介洋三小声问道。 “唉~~,我们出去说吧。”石原太郎叹息一声,对大介洋三摇摇头,说道。 出了病房,来到走廊的尽头,石原太郎掏出一盒卷烟,抽出一支,递给大介洋三。 见大介洋三摇摇头表示不抽烟后,石原太郎苦涩地笑了笑: “想不到大介君还有这么好的习惯。” 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石原太郎再把剩下的烟用力吐出,吹散了那些有些变形的烟圈。 “那个士兵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大介洋三猛地盯着石原太郎,他吃惊地望着石原。 “请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石原太郎淡淡地对大介洋三说道。 “你,你,你刚才……”大介洋三有些口吃了。他实在没办法把石原再病房对伤员的话和现在对自己的话和在一起想。 “那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那个伤员,本来是运输队的卫兵,全身百分之六十被烧伤,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知道吗?渡边君当场被炸死了。” “啊?”大介洋三愣住了。那个昨晚上还在和他一起喝酒的渡边死了? “当场死了一百三十四人。到现在又有二十九个死掉了。他妈的该死的支那人,他们竟然连伤员都不放过。混蛋。”石原太郎狠狠地卡灭了烟头,骂道。 “又有二十九个死掉了?”大介洋三喃喃地重复着石原的话。 “可是,可是那个活不过今晚的伤员,你应该给他打一针吗啡,减少他的痛苦呀?”大介洋三想起在病房的问题,不解地问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细致推理 “你刚才也听到了,吗啡不够,正在从外面调,可是也调不到多少。与其给一个要死的人注射,为什么不留给有希望活下来的人呢?我想那个伤员也可以理解吧。这也是我们当医生的艰苦选择啊。”使用太郎说道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介洋三添了添有些干燥的嘴唇,转头望着忙碌的护士,低声呻吟的伤员,凌乱的现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斗士啊。在前线为国家流血负伤,眼看就要回国了,可是,该死的支那猪,他们实在是太不人道了。他们都是伤员啊,还有很多是残疾人。”见大介洋三不说话,石原太郎忍不住骂了一声。 “支那人里还是有很多是向着我们的。你看你这里的护士和一些医生,不都是支那人吗?”大介洋三指着那些忙里忙外的护士说道。 “这些支那人,以前都是在国内医学院读的书,很早就向着我们了。可是这种人太少了,就是你的所谓便衣队、巡警队,我看着都不放心。”石原随口说道。 “我们的岗位不同,需要的支那人也不同。就像我,对于到医院让那些支那医生护士看病,心里也恐惧得很。”大介洋三笑了笑,反驳道。 “嗯,你说的也对,岗位不同,需要的支那人也不同。”石原太郎想了想,对大介洋三的话表示了赞同。 “哦,对了,高桥直一联队长在什么房间?他的伤怎么样?”大介洋三觉得气氛压抑得很,于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问道。 “联队长只是被飞起来的玻璃割伤了脸,再被爆炸的气浪震得有点轻微脑震荡。经过简单包扎,已经没事了。他坚持回驻地,说要把病床让给伤得更重的伤员。联队长的运气真好,渡边君的汽车开出去十几米远才爆炸,不然,嘿嘿……” 石原的话没说完,但是大介洋三的背上“嗖嗖”直冒冷汗。如果联队长出了意外,恐怕他大介洋三只有切腹谢罪了。 “谢谢你的好消息,联队长没事实在是幸运啊。”大介洋三长出了口气,说道。 “没什么。对了,听说你有个犯人跑了,抓到没有?我说你也是,这年头抓什么犯人,枪毙了不就得了?弄得我的人在外面都搞不到棉布了。”石原太郎悻悻地埋怨道。 “棉布?你要棉布干什么?”大介洋三没有理会石原的埋怨,接口问道。 “医院纱布不够,只好到外面搞些棉布回来消毒后当棉布使用。”石原太郎奇怪地看了大介洋三一眼,这些道理作为帝国军官,是常识,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其实石原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大介洋三有意找的一个稍微轻松点的话题。 “原来如此。好了,既然知道联队长没事,我也就告辞了。这些伤员就拜托您了。”果然,大介洋三顺着石原的回答,提出了告辞。 “好,我会尽力的。对于暴乱份子,也拜托大介君了。” 两个人相对一笑,大介洋三转身往外走去。 “院长,院长,”一阵急促的声音使得刚刚转过身的大介洋三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石原太郎不满地训斥着跑过来的护士。他知道,这种慌张的情绪会传染的。但是他已经说晚了,那些在来回跑动的护士也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那个叫喊的护士,那些躺在走廊病床上的伤员也尽自己的力量抬起头望向这边。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事。”石原大声吆喝着那些望向这里的护士。 人群一下散了,又恢复成原来的忙碌。 “对……不……起,院长。”跑过来的是个中国女护士。见造成不良影响。她吓得一哆嗦,不知道眼前这个院长会怎么样骂自己。 “混蛋,虽然在国内受过最好的教育,支那猪就是支那猪,有点小事就变成这样。真是一个低劣的民族。哼。只配给皇军泻欲的东西。”石原太郎心里下意识地冒出这些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有这些念头,石原太郎还是忍住想发火的冲动,缓缓问道。 “五十四床的那位伤员不行了,请您过去看看。”那个中国女护士十分庆幸院长居然没有发火,小声说道。 “五十四床?”石原反问了一句。 “就是您刚才让咬住棍子的那位伤员。我们看见他紧紧咬住棍子不出声,满头大汗,给他擦汗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了。我吓了一跳,所以跑出来……”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石原已经往那边跑去了。 大介洋三呆呆地听着护士的报告,他没有跟着石原跑过去。尽管石原告诉过他,那个伤员活不过今晚,但是当现实摆在面前,他还是有些受不了。更何况,那个伤员是活活痛死的。大介洋三举起手,捏成拳头,狠狠地砸在医院的墙上。砸在墙上的手,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少疼痛,他似乎感到鼻子有些酸楚,直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回到宿舍,大介洋三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塌塌米上。一天的劳碌,压抑的神经,全部慢慢地松弛下来。 望着天花板上白炽灯,想起在医院的情形,大介洋三的脸,慢慢红了,这些伤员,这些死掉的士兵,都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自己定制的安全保卫计划,不能说不严密,可是谁能想到在这江南水乡,竟会有人挖地道,这种没有常理的事,居然还做成功了。 到底是谁干的呢?没有使用定时装置,而是使用了大量的手榴弹,并且还是用的木柄手榴弹做的引爆方式。那种木柄手榴弹是典型的支那军队的装备。 可是这次伤员的进来时间,自己也是临时才知道的,汽车停放的位置也只有自己知道,那个地道,是几年前使用过的,要重新使用,也不是一个晚上可以办成的。 利用汽车的滚动,来延迟爆炸时间,而且绳子的长度和时间计算的那么好,真是天才才想得出得主意。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是谁干的呢? 大介洋三坐起身子,把白天在办公室里得推测又想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尽管上级原谅了他得这次失职,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抓住这些人。几百人的伤亡,毕竟是很大得事了。 想着想着,就想起今天赵广文说的话。 从张旭家里出来,大介洋三对于张旭的表情,一直感到好笑,这个支那人办事果断,人很精明,却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天生的占有欲。喜欢人家,娶了就是,偏偏要什么风花雪月,可笑之极。 “太君。”身后传来赵广文的声音。 “什么事?”大介洋三停下脚步,奇怪地问道。 “太君,今天这事我总觉得便衣队他们几个人有问题。”赵广文抹了一下脑门上冒出的汗水。眼前这个日本人走得太快了,使得他必须小跑才能跟得上。大城市得生活,已经让赵广文的体力下滑了很多。 “哦?说说你的想法。”大介洋三听到赵广文的话,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这样的,地道的事,这城里只有经过以前越狱的警察知道,也就是说,黄长羽、张旭、肖彦梁是知道地道的。我们抓文川,是我遇上后立刻进行抓捕的,当时他也没有同伙,消息并没有外传。所以,文川被救走,决不是文川的同伙就走的,而是被人顺带救走的。这样就可以推断,在汽车底下放炸弹的人,并不知道牢房里还有人。那个文川,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中国政府派往这一带的特工首脑。以前他就是这一带的军统头子。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断定,这事不是中国政府的特工做的? 这是第一,第二,这回皇军伤员进城,只住一个晚上,进城的时间就算您,也是临时知道的,放炸弹的人这么会知道?并且地道的清理,也不是一个晚上能清理出来的。什么人能常时间呆在城里,对地道进行清理呢?这次的爆炸物是木柄手榴弹和皇军用的手榴弹,拉线是棉线,很明显不会是中国军队,因为如果是中国军队的话,肯定会都用一种手榴弹,不会带两种手榴弹的,那样,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第三,共产党游击队的作战方式是埋伏打伏击,他们绝大多数是农民,这次的爆炸,用的是最笨拙的延时方式,那些共产党份子又有几个懂汽车的?因此可以排除掉他们。 剩下的可能,只有……”说到这,赵广文忽然不说了,看着大介洋三。 “你的推理非常有道理,继续往下说。”大介洋三有些惊讶赵广文的判断推理。以前总以为他没什么能耐,现在说的话,却丝丝相扣,逻辑严密。他有一种小看了赵广文的感觉。毕竟只有这种人,才是皇军应该彻底相信的人。 “是。”得到鼓励的赵广文有些兴奋,他一字一字地说道: “只有便衣队的人,才符合上述所有条件。” 意外的,赵广文说完,并没有想象中大介洋三的表扬的话语。 大介洋三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他静了静心情,淡淡地说: “赵队长,你怀疑是那些人?” “太君,”赵广文有些兴奋,说道:“这宪兵队原先有地道的事,黄局长也知道。您三番两次到他那里请教安全措施,他一直没说,况且,他好像并没有得什么很重的病,不至于那么久不出来为皇军效力。还有,那个张旭和肖彦梁,太君不觉得他们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都能自圆其说,这么冷静,这么明白事理的人还是少见的。 太君,太正常的人,有时,就是不正常的一种表现。” 大介洋三拍了拍赵广文的肩,说道: “赵队长,你的话我明白,不过便衣队是我们的队伍。黄局长他们三个平时还是非常为皇军效力的。当然我们也不能放弃任何蛛丝马迹。这事我还要好好想想。今天的话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你要注意不要给其他人讲。” “是。”赵广文沮丧地答应一声。他原先以为大介洋三听了他的话,会立刻带人把便衣队所有的成员抓起来。 “行了,我还要到医院看看,你先回去吧。”大介洋三挥了挥手说道。 “是。那……”赵广文抿了抿嘴唇,弯腰行了个礼,转身带着人走了。 想到赵广文的话,大介洋三从塌塌米上下来,走到书桌边上坐下,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清理时间、手榴弹、棉线、计算。”想了想,又在边上又写下“黄长羽、张旭、肖彦梁。”三个人的名字,再画了一个大圈把写的内容都包括了。放下笔,抱着头,深思起来。 “难道真是他们?” 大介洋三实在不想接受这种结论。可是赵广文的推理的确是很细致,很有说服力。现在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那三个人。 “支那人都讲究‘知恩图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给黄长羽那么大的权利,甚至直接授权他可以从士兵手里直接要支那人,张旭、肖彦梁我更是给了他们钱、枪,难道他们真的……” “啪!”大介洋三手里的铅笔因为用力过猛,从中间断了。 这一夜,大介洋三失眠了。 而肖彦梁同样也没有睡着。他象烙烧饼似的在床上反来复去,一直在问自己: “这次行动的后果对鬼子来讲,太严重了,整个行动我们有没有哪些失误?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今天晚上来我们这里,决不是什么顺道来看看,显然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这个鬼子发现什么了吗? “如果,我是大介洋三,我会怎么去分析?” 就这样,几个人都没有睡着,但是天还是慢慢亮了。 早上,喝多了的张旭摇了摇还在疼的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正准备着肖彦梁的取笑,这在以前是必然发生的事,肖彦梁在这住了几个月,原先以为他是个比较老实的人,后来才发现嘴叼着呢。今天早上肖彦梁会怎么样取笑自己呢? 可是意料之中的取笑并没有出现。张旭走进院子,看见肖彦梁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甚至于高翠儿把早饭端到桌上,他也仅仅点了一下头而已。 “兄弟,怎么啦?没精打采的。”见到肖彦梁这样子,张旭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坐在肖彦梁对面,端起碗就要吃。 “等等。”一旁传来高翠儿的声音。 张旭扭头看去,高翠儿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过来。 “先洗脸,再吃饭。”高翠儿的口气似乎在下命令。 张旭苦笑着放下端起的碗,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在这个时候,肖彦梁冲他们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张旭觉得肖彦梁的那个笑容并不是取笑时的那种暧昧的笑容。今天早上他的神情实在太诡异了,气氛也太压抑。 高翠儿似乎也感到了这种压抑,接过张旭的毛巾,回到厨房,端起一个托盘,往里屋给文川送饭去了。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张旭抛了口饭问道。 肖彦梁叹了口气,端起碗,用筷子敲了敲碗,说道: “我昨晚一晚没睡,就是在想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在想我们做的事是不是有什么痕迹落在他们手里。” 一说起大介洋三,张旭立刻打了个激灵,头好像也不疼了。 “兄弟,想到什么了?我们做事的时候,还是很仔细的,连衣服都是另外准备,完了就烧掉的,会有什么被大介洋三发现呢?” “我也不知道。”肖彦梁说完,吃了口饭,抬起头说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还有德贵。我们在现场仅仅是救火,并没有参与任何的检查。所以,为什么爆炸,我们一点也不清楚。” 说到这,肖彦梁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记住,在这件事上,除了地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要下结论。” “嗯,我明白。不然就露马脚了。”张旭这才恍然大悟。 “不错。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有时我们是不是太聪明了?那个大介洋三会喜欢一个聪明的中国人?在他看来,中国人都是应该笨的人。” “那么兄弟,以后怎么做?”张旭转着饭碗,问道。 “以后我们要贪点财,比如欺负个老百姓什么,让鬼子知道我们身上的恶习。不过今天早上在大介洋三那里,我想还是我来说,你尽可能地在边上点缀。” “好的。今天肯定是说昨天的事。昨天的搜查,只查了一小半地方,今天还要查。兄弟,你说会不会是布置搜查的事?” “我猜不是。”肖彦梁摇摇头,说道:“今天的搜查,肯定还是按昨天的方式,昨天的搜查太粗略了,也许要重新搜查。不过这事可以安排其他人做。我们呢,估摸着大介洋三是不是会把现场勘查的东西给我们看,寻求我们的意见。” “你说得有道理。”张旭点点头,表示同意。 “到时候,如果说到地道的问题,就由你来说,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行。那就这么定了。快吃饭吧,时候不早了。”张旭最后的话让肖彦梁忽然笑了。 “知道了,你吃饭又没我快,自己赶紧吧。” 吃过饭,两个人先到办公室叫来德贵,仔细叮嘱了一番,才来到宪兵队。 一进大介洋三的办公室,俩人吓了一跳。除了赵广文已经来了外,屋子里还有二十来个日军军官,各个神情严肃。 大介洋三现在的心情对两个人的行礼没什么兴趣,叫他们坐下,开始说道: “各位,昨天发生在医院的惨剧,大家都知道了,而昨天,安排的搜查,却因为皇军的原因,搜查得十分不仔细,所以要重新搜查。” 下面的赵广文三人立刻站起来,说道:“是。” “另外,在城里悬赏五百大洋,召集知情者。” “是。” “你们现在就下去布置吧。等我向这些军官交代以后,你们再把你们的人交给他们开始行动。完了以后你们上来,不必参加行动,我另外还有事找你们。” 大介洋三继续说道。 “是。”三个人行了礼,退出了办公室。 大介洋三望着肖彦梁的背影,心里涌出一种矛盾的感觉。定了定神,大介洋三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他开始用日语对屋子里的日军军官说话。虽然刚走到门外的张旭他们听不懂日语,但是大介洋三愤怒的语气还是可以大致听出来的。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以真示假 “八嘎,你们这群废物!昨天出发前,我就反复告诫你们,要仔细搜查,要对那些支那人态度好些,可是你们呢?除了没有杀人、强奸,什么干了,搞得就算支那人知道犯人的下落,也不想告诉皇军了。 你们必须明白,那个犯人非常重要,只有抓住他,才能抓住医院悲剧的罪魁祸首,才能破获支那在这里的抵抗组织,才能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可是看看你们的作风,有没有把医院那些不幸的战友放在心里?我想,那些不幸的战友里肯定有你们的同乡吧?难道你们想让同乡死不瞑目吗?” 二十几个军官“唰”地一声,全都站起来。个个铁青着脸,盯着大介洋三。 大介洋三冷冷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军官们,口气缓和了许多。 “我知道要求你们对那些低劣的支那猪好一点,很困难,但是这里是前线的后方,是武器弹药粮食的集散地。那些支那人虽然低劣,可是干些活还是可以的,总不成杀光他们,由我们的士兵去干挖土扫地的事吧?加上这次我要的是人,城里这么大,必须要那些支那人配合才行。请问你们谁能说支那话?这次的爆炸显然是支那人做的,在这个城市里,要找一个人我想你们也是知道有多么困难。所以,在前线,你们可以随便对支那人干什么,但是在这里,尤其是在这个时间,你们必须要告诫士兵们这个道理,老实一点。否则,支那人看见你们就躲,什么话也不说,我们就永远也别想找到那个犯人,也就永远也别想未医院的战友报仇。你们明白了吗?” “哈依!”二十个军官的齐声回答,在不大的办公室,引起了巨大的回声。 “那么,诸位,就拜托大家了。出发。”大介洋三很满意军官们回答的气势,说了这些话,也该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了。挥了挥手,命令道。 楼下喧闹的场景让大介洋三感觉就像昨天一样,可昨天毕竟是昨天,今天还要继续。大介洋三迈步走出办公室,扶着栏杆,从上往下巡视着院子里的一队队士兵。赵广文他们正带着一组组人马一个个介绍给军官。 “这些支那人还是很认真的。”大介洋三心里说道。可是昨晚产生的疑团却是怎么也挥不去的。便衣队里真的有抗日份子?他们的领导真的是罪魁祸首? 大介洋三有些心烦意乱,他回到办公室,拿出昨天从车底下摘下的布袋、手榴弹、棉线,支架,仔细看着,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响亮的报告声。 随着大介洋三一声“进来!”赵广文三个人推开们走了进去。 “你们到这坐下。”大介洋三指了指桌子面前的椅子。 “肖队长,你来看看,这就是昨天从汽车底下取出的爆炸物。”大介洋三轻轻地把桌上的东西推给肖彦梁。 肖彦梁仔细看着,虽然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但是他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细细盘算,到底大介洋三能从这上面看出什么疑点,自己好提前做准备。 沉思良久,一抬头,发现赵广文、张旭、大介洋三都看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似乎看得太久了,有些失态。 “肖队长看了这么久,想必是有什么想法?”大介洋三冷冷地盯着肖彦梁说道。 面前这个鬼子完全没有以前那种虚伪的笑容和语气了,取代的是一种捕猎者面对猎物的那种眼神。只要猎物有一丁点破绽,马上就会扑上去把猎物撕得粉碎。 大介洋三的表情,已经完全证实了肖彦梁的判断:“这个鬼子肯定发现了我们的一些疑点。可是他发现的疑点是什么?” “对不起,太君,昨天救火时,我只是简单看到车底有这个东西,明白罪犯使用汽车滚轴和轮子的差异延迟爆炸的。但是没有您的命令,所以就没有仔细观察。刚才我看了看,有一些模糊的看法,但是还没有连贯起来。能不能让我再看一会?”肖彦梁此时按以前的方法,完全把自己当局外人来观察这件事了。 “可以,肖队长请仔细看,我们现在一点没头绪,你能看出罪犯的痕迹,对皇军的帮助,将是无比巨大的。” 肖彦梁刚才长时间的“观察”对大介洋三来说,产生了一种错觉。按照大介洋三以前的经验,如果肖彦梁是装手榴弹的人,那他对这些是非常熟悉的,在动作上面讲,因为他非常熟悉了,所以他会很快看完,并且提出自己的想法。但是肖彦梁看了很久,还告诉自己只是“有一些模糊的看法”,那说明他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 肖彦梁的那句“没有您的命令,所以就没有仔细观察。”也让大介洋三很满意,当初他就是怕有人借救火的混乱,破坏现场。现在看起来,救火现场虽然很乱,但是最重要的车底并没有被破坏。肖彦梁他们还是很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当然,让大介洋三满意的还有肖彦梁把爆炸制造者称之为“罪犯”。只有把自己当成和皇军一家人的警察,才会有这样顺乎自然的叫法。 得到大介洋三的允许,肖彦梁重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思绪却飞到昨天的医院现场。他以一个完全不知情的警察身份,一点点地回忆着所有的过程。 所有的过程都想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肖彦梁以一个警察的思路,开始思考侦破的方向。 “太君,”几乎窒息的气氛终于被肖彦梁打破。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罪犯并不知道当时牢房里还关了人。据赵队长讲,犯人在被抓的当天晚上被人救走,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发生了汽车爆炸。我们昨天看过地道,清理它至少需要十几天时间,罪犯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那时会有一个犯人等着他们去救。同样,罪犯也不可能知道那时会有几十辆汽车停在宪兵队等着他们去装手榴弹。” “那你的意思,这次事件是一个偶发的?”赵广文问道。大介洋三点点头,表示他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 “但就这件事,我认为是的。”肖彦梁想了想说道。 “我的结论是:罪犯本来想利用地道,进入宪兵队进行袭击的,可是看到院子里摆了这么多汽车,又拉了这么多伤员,于是临时改了主意。” “肖队长,你的证据呢?”肖彦梁的结论让大介洋三大出意料,如果象肖彦梁那样说的,这个案子就成了死案。 “第一,地道的清理时间和伤员进城时间以及那个逃跑犯人被救时间上的冲突。这一点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 肖彦梁有意地露出一种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他和这件事没有一点瓜葛,并且完全是站在破案者角度说话的样子。 “我补充一点。”张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把这股水再搅浑些。 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张旭继续说道: “当时这个利用地道越狱的案件非常轰动,因为他正好挖到了居民家里,然后又很快被我们全部抓了回来。知道这个地道的人非常多。几年前的事了,大介太君也说过,我们当时处理地道的方式是错误的。所以也有可能在我们处理完地道不久,又有人开始清理它,希望有一天可以使用。” 张旭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谁都有可能做的。地道的清理,也不一定是为了炸毁日军的汽车队。也许是为以后的越狱创造条件。 肖彦梁赞许地看了张旭一眼,说道: “我们可以看看这个爆炸物:手榴弹,既有国军用的木柄,又有皇军用的那种。说明什么呢?说明罪犯的武器很杂,那就排除了正规军的可能。” 这一点和大介洋三、赵广文他们的判断一致。两个人对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们的动作并没有瞒过肖彦梁。 “这俩王八蛋果然有过什么沟通。”心里骂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们再看看这棉线,”肖彦梁拿起一节大约两米长的棉线。“这里至少有三个接头。说明了什么呢?” 大介洋三和赵广文轮流接过肖彦梁递过来的棉线,看了看,点了点头,把线还给肖彦梁。 “肖队长,你快说,别吊我们的胃口。”赵广文的心情有些糟糕。肖彦梁的一番话,让他有一种极度失败的预感。 “对不起。”肖彦梁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指着线说: “接头多,说明罪犯准备得很促忙,整股的棉线不够,是用很多短的棉线接上的。还有这根棉线,也有接头,但是你们比较一下,这两根线的接头用的手法并不一样。这说明了罪犯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甚至几十人。” 肖彦梁的话引起了几个人的兴趣,不由自主地挪动身子仔细观看。包括张旭在内,也是装模作样地认真辨认。 “肖队长的观察真是细致呀,这么小的差异你都能看出来,了不起,了不起。”大介洋三信服地夸奖着肖彦梁,甚至赵广文在心里也对肖彦梁服了不少。 “太君过奖了。你们再看这个线滚,制造非常粗糙,完全事手工做的,估计罪犯临时更改了主意,所有的准备都很混乱。” 张旭有些诧异,肖彦梁说的,其实就是他们的真实情况。正因为棉线是张旭在外面搜罗的,长短不一,是他们四个人一起结的。四个人中,数翠儿打的结最细最好,另外三个大老爷们有的粗,有的长,记得当时高翠儿还取笑过他们。张旭有那么一点搞不懂了,怎么肖彦梁会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所以我的结论,就是罪犯本来准备进入宪兵队的,他花时间清理完地道,或者象张队长说的,利用清理完的地道,武器也准备好了,并且可能还不是在前天晚上行动的。可是皇军的汽车队拉着大量的伤员进来,让他改变了主意,在前天晚上进入了宪兵队。”肖彦梁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那么,肖队长的结论里,是几个人呢?”大介洋三问道。 “至少两个人。接近三十辆车,一个人背着那么多手榴弹会非常吃力,如果他是一个人,必须来回跑动,对于防守严密的宪兵队,风险太大了。” “肖队长,你看是什么人干的?”大介洋三继续问道。虽然肖彦梁的话还是不能排除他和张旭的嫌疑,但是有那个罪犯会如此细致地把自己做的分析给对手听呢?大介洋三在一霎那对昨天的推理结果产生了动摇。 “太君,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这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有能力的团伙干的。在这周围,我想应该是,也只有是共产党武装。只有他们才有这么杂乱的武器,只有他们才有袭击宪兵队的动机,只有他们才能从这件事上面得到好处。” 肖彦梁一连串的“只有他们”,把这件事完全引到了有什么“好处”上面,把民族的那种仇恨掩盖了起来。本来也是,他和张旭作为普通的一个替日本人干活的人,即使大介洋三想到所谓的“民族矛盾”,也不会想到他们身上。在大介洋三看来,只有那些知识分子,才会有满脑子的所谓“民族矛盾”。 “难道不可能是便衣队的人干的?”赵广文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赵广文的这一句话如同一枚炸弹爆炸,顿时在办公室里引起轩然大波。肖彦梁一下跳起来,张旭先是一惊,接着见肖彦梁如此,跟着跳了起来。 肖彦梁、张旭的动作,把赵广文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身子往后一缩,只见椅子一晃,竟不由自主地仰绊在地上。 一连串的动作,大介洋三甚至还没有反映过来,赵广文已经倒在地上了。 “干什么?”他气恼地问了一声。 “对不起,太君。我……我……我。”肖彦梁现在的表情似乎是用力压住了自己发火的心情,转身对大介洋三说道。 随即,他转过身,看着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赵广文,冷冷说道: “赵队长,玩笑开大了要死人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开不开得起这种玩笑。哼,瞧你那熊样,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子。医院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肖彦梁的话把刚从地上直起身子的赵广文又吓得跌倒在地上。 “肖彦梁。你……你……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既然爬起来又跌倒,赵广文索性坐在地上指着肖彦梁大声骂道。 “你再说一边?”张旭一只脚踏在翻倒的椅子腿上,恶狠狠地问赵广文。这句话登时把赵广文还想说得话压了回去。 “张队长,把脚放下来,在太君这里,怎么能这么的没有礼貌?”见压住了赵广文的嚣张气焰,肖彦梁马上制止张旭的粗鲁行为。 接着他作出一副委屈样,对大介洋三说道:“太君,我们便衣队是您一手发展起来的,它倾注了您多少心血?是您在这里最大的成就。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跟着太君,有着光明的前途。我们对皇军的忠心,您是最清楚的了。再说了,赵队长说我们便衣队可能做案,他们巡警队不是也可能作案?太君,赵队长严重侮辱我们,请您给我们作主。” 说着说着,肖彦梁的眼眶居然有些红了。话说到这份上,张旭也是瞪圆了双眼盯着赵广文,仿佛要吃了赵广文似的。 肖彦梁假装的强压住了火气的神情,一副天大的委屈,微微发红的眼睛,大介洋三全部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有些感动了。 “肖队长,你说得的确非常有道理,推理非常细致。赵队长也是随便说说罢了。我明白你们对皇军的忠心,肖君,”大介洋三亲切地改了称呼。 “我发现你的身上很多地方体现了我们大和民族的优点,我非常欣赏你。这件事呢,毕竟太重大了,就不要往心里去了。” “呸!我身上很多地方体现了你们大和民族的优点?你们日本人在那个方面不是学中国的?”虽然肖彦梁没怎么多读书,但是他还是对历史有那么一些了解的。知道日本的文字、生活习惯、风俗传统等等都是从中国传出去的。心里虽然这么想,肖彦梁还是露出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声说道: “太君过奖了,和皇军比起来,我还做得不够。”同时也作出向赵广文示威似的样子,坐下来,对着赵广文“哼”了一声。 “赵队长,你起来把,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讲,自己人干起来就不好了,只有便宜了那些罪犯。”大介洋三很喜欢肖彦梁说的“罪犯”两个字,不自觉地就用上了。 “以后小心点。”张旭威胁了一句,坐了下来。赵广文也爬起来坐下了。那一下估计把他摔得不轻,坐下后,还疼得咧了咧嘴。 “那么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看场面安定了下来,大介洋三已经完全抛弃了昨天的推理结论,他现在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我想我们可以入手的只有一个地方。”肖彦梁指了指桌上的棉线。 “棉线?”赵广文首先发出了疑问。 “对,棉线。”肖彦梁肯定地说道。接着解释道: “手榴弹可以抢、可以偷,线滚可以马上做,布袋有现成的,但是这种线没有办法立刻做。罪犯要得到它,只有到城里弄。我们应该在城里全面展开调查,看看那家的棉线被人大量买走或者大量失窃。” “哟西。”大介洋三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肖彦梁的分析和方法,实在太吸引他了。他心里更加喜欢这个观察细致,头脑激灵的年轻人了。 大介洋三站起来,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穿来敲门声。 打开门,哨兵用日语向大介洋三说着什么,肖彦梁他们听不懂,可是他们也听到楼下传来的中国话。 “难道他们找到了文川?”肖彦梁心里一惊,站了起来。 那个哨兵说完,敬了礼,离开了办公室。大介洋三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看到大介洋三的神情,肖彦梁放下心来。如果是文川被找到了,大介洋三的脸上绝对是非常高兴和兴奋的表情。 大介洋三向他们一招手:“走,我们道楼下去。” 正文 第三十章 命如草芥 一行人随着大介洋三走到了宪兵队的院子。刚出门还在楼上的时候,他们已经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景。 院子里几十个日军刺刀上枪,围成一个大圈,大声叫喊着什么,再里面是两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头低着,看不出面目,不过从衣着上看,这是两个便衣队的人。 “出什么事了?”肖彦梁、张旭心里一惊,加快了跟在大介洋三身后的脚步。 楼下的日军见长官出来,自动地让开一条路,几个人走进了圈子。 这时,肖彦梁才发现,被绑着的人一个是王树心,另一个是陈长生,也是便衣队的人。按理他们此时应该在和日军一起巡逻才对,怎么会这样? 边上一个日军,从军装上看,是一个军曹,左眼乌黑,军装也被撕了一个大口子。他没有理会下来的大介洋三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人。 “怎么回事?”大介洋三生气地大声问道。 “长官,”那个受伤的军曹似乎是才看到大介洋三一般,敬礼回答道: “这两个支那人打我。你看看把我打成这样。要不是想到他们是您的部队,我早就杀了他们。现在我把他们带回来,听从您的指示。” 也许是疼吧,军曹的脸一阵抽搐,胖胖的,矮矮的身子,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杀气。周围围观的日军也是冷漠地看着王树心他们,仿佛在看两只待宰的动物。有的人眼里甚至露出了一种对血腥的渴望。 这是城里的驻军,并不归大介洋三的宪兵队直接管理。所以大介洋三问道:“你们的直属长官呢?” “我们打了电话,他马上就赶过来了。” “太君,我能不能问问我的人?”肖彦梁小心地问大介洋三。 大介洋三点点头,继续询问那个军曹。见鬼子同意,肖彦梁和张旭走到王树心他们面前。两个人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多地方都破了皮,凝固的血块挂在脸上,显示出主人痛苦的遭遇。 “你们做了什么?”张旭急切地问道。 见两位队长走到面前,王树心似乎有了些希望。他低声说道: “大哥,我们和他们一起搜查,在一户人家里,那几个……太君看见人家媳妇,起了色心,我们在一边阻止没起作用。可是他们……他们干完,竟然把人给……给…..给杀了。我们实在看不过去,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糊涂!”又是这种事!尽管心里在滴血,嘴上肖彦梁还是骂了起来。一方面是骂给大介洋三看的,另一方面也是在骂王树心不识时务,要干,也不是这么干要看时候的嘛, 当初安排陈长生和王树心在一组,就是担心王树心心浮气躁,要坏事,专门指派了年纪大些,老实稳重得陈长生和他一起,可是还是没想到出事了。 “队长,别怪树心兄弟,是我……是我先忍不住动手的。要杀要剐随他们吧,反正我也不指望着他们放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把树心兄弟拖累了。狗日的……”陈长生脸涨得通红,低声说道。 “长生哥,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队长,这是人干的事嘛?我看见他们干的那些事,就象看见德……”王树心红着双眼,心有不甘地说道。 “啪!”王树心德话还没有说完,肖彦梁已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把王树心下面的“贵”字活生生打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耳光,不仅惊呆了王树心、陈长生等中国人,也打断了一旁大介洋三对军曹的询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肖彦梁。 德贵家发生的事,肖彦梁对所有的便衣队的口径都是忽然生病,虽然那也只是说给大介洋三听的,但大介洋三也乐于这种掩耳盗铃似的说法。现在这种情况下,肖彦梁怎么能让王树心说穿此事?那不是真正的在找死? 鬼子实在不是个东西,好像普遍喜欢干这种事,象陈长生这种老实结巴的人都忍无可忍动起手来了,肖彦梁还能怎么说呢? 他的那一记耳光,不光是要打掉王树心说出德贵的事,也是要打醒王树心,在这个鬼子环视的现场,有些话应该怎么说。他只希望王树心激灵些,把话说圆一些,把自己说委屈一些,把责任往鬼子身上多推一些。 挨了肖彦梁的一记耳光,王树心惊愕地抬起头看着肖彦梁。一瞬间,他读懂了肖彦梁责怪得眼神,忽然清醒过来,暗地里责怪自己怎么混了头,差点说出德贵得事。队长的耳光是在救自己,也是在救全队的兄弟。 见肖彦梁打了那个支那人一个耳光,大介洋三也只是愣了愣,就暂时停止了对军曹的询问,走了过来。 “肖队长,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太君,我大致问了一下,对这个事情的缘由,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肖彦梁看见大介洋三过来,心里一喜,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这两个兄弟,看到皇军的所作所为,想到您布置的任务,心里特别急,和那几位太君发生了些争执。” 这句话,肖彦梁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来的,他生怕王树心没有听懂他说这话的含义。同时他说得这么慢,在大介洋三听来,似乎肖彦梁是在提醒自己,这两个便衣队的人是因为为了完成自己下达的任务才和皇军发生的冲突。 “王树心,太君过来了,你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说一遍,不准有任何遗漏。听明白了吗?不准有任何遗漏。”肖彦梁几乎是咬着牙对王树心说道。他不惜用多个重复的词语强调“不准有任何遗漏”,实际上就是在告诉王树心,不准遗漏他刚才对大介洋三说的,他们和鬼子发生的冲突,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大介洋三交代下来的“任务”,是为了替在医院的鬼子报仇。 话的这么慢,重要的地方强调得这么清楚,王树心心里一个激灵,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笨人,不仅不笨,还很聪明,他已经明白了肖彦梁的意思。 “太君,我们两个人陪着那四位太君搜查。在一户人家里,那位太君看中了人家的闺女,就对人动手动脚。我们想,皇军这么做,还有哪户老百姓敢对咱们说实话?恐怕躲都来不及呢。所以我们就劝那几位太君,您布置的任务更重要。” “哟西,肖队长,你的人做得非常好,可是为什么打起来了?”自己布置的任务,便衣队能不折不扣地认真执行,大介洋三还是很满意的。王树心的话说道这里,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谢谢太君。”王树心抿了抿嘴唇,看见肖彦梁赞许的目光,心里踏实了许多。 “和那几位太君争执了几下,我们被太君赶出了门,他们把我们和那户人家的老人锁在门外,自己在里面,在里面……” 王树心在心里思索用什么词表达那种意思的时候,大介洋三已经有些厌恶地说道: “是不是在里面风流快活?” “是……是……是,是在里面风流快活。我们又能做什么,只好在门外一边拦住又哭又叫的两个老人,一边安慰他们。” 大介洋三转头看了那个还在和其他日军述说的军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王树心他们做的,说实话是无可挑剔的。 肖彦梁却知道王树心说的什么“拦住”,又是什么“安慰”,恐怕都是陈长生一个人做的。真不知道他一个人都是怎么样硬起心肠,如何拦住王树心这个心浮气躁的年轻人的,又是如何安慰那两个老人家的。 “只听到那个女人在里面大声哭,大声喊着‘爹,娘,救救我’”说到这,王树心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泣不成声了。 “当初小菇也是这样大声喊着‘爹,娘,救救我’。”肖彦梁的眼眶也红了,他从江边上岸,到的第一个院子,也是遇到许小菇的这种遭遇,不过许小菇还有自己为她报了仇,那个可怜的女子又有谁能替她报仇? 王树心平静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过了一会,里面传出一声惨叫和几位太君的笑声,门打开了,我们进去一看,几位太君……几位太君,竟把……” 说到这,王树心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又说出来了。 “说,什么话都老实说,不要有什么顾及。”大介洋三快要气疯了,这群白痴士兵,怎么就分不清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几位太君竟然把一把刺刀刺入了那个女子的下身!”王树心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完了这句话。 仿佛是一个炸雷,肖彦梁、张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狗日的王八蛋!”肖彦梁生怕被大介洋三看出自己的情绪,也害怕看着周围这群日军,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肖彦梁把头低下了。当初在许子乡,要不是张旭死命拉住肖彦梁,也许肖彦梁早就是死人了。 大介洋三看见肖彦梁把头低下,心里反而更加喜欢他了。肖彦梁的低头说明他是个性情中人。只有这些有感情的人,才会讲究“知恩图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才是皇军真正可以信赖的人。 对于王树心说的,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评论了。 “接下来你们就和那个军曹打起来了?”大介洋三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是。几位太君出来以后,两个老人进去一看,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那个老头就赤手空拳地向太君扑了过来。几位太君可能生气了吧,几拳把老头打倒在地,一拉枪栓就要打死他。我们一看这还得了?枪一响,所有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怎么去找那个犯人?于是我们也走上去拦住几位太君,反复给他们比划我们要完成搜查的任务,不可以在这里杀人。否则的话,您布置的任务没法完成了。我们上前对几位太君说的话,他们也许没有听明白,其中一个挥拳就向长生哥打过来。于是我们就打成一团了。太君,当时肖队长说要在城里找人的时候就说过,一定要找到那个犯人,给皇军解忧,报答太君给我们更新装备的大恩大德。可是您看,我们已经无法完成任务了。打了一会,忽然几声枪响,我们停了下来,原来一位太君乘我们打成一团,向屋里开了枪,两个老人都死了。 这个时候我和长生哥都被打伤了,看见几位太君把枪口对准我们,心想这下完了,正闭目等死,忽然听见一个太君说了几句话,于是我们就被绑到这里了。” 王树心的话说完,大介洋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没做任何动作,直接走到那个军曹面前,正要说话,门口进来一辆摩托。 “长官,我们的参谋长来了。”那个军曹看见大介洋三铁青的脸色,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寒意,见门口进来的摩托,仿佛看到了救星和靠山,语气又有些得意起来。 摩托车完全停稳了,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的日军军官下来,那个军曹和大介洋三说完话就往那边去迎接了。大介洋三略想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上去。 那军官朝向自己敬礼的军曹点点头,就面露笑容向走过来的大介洋三伸出手: “大介君,给您添麻烦了。” 大介洋三也面露笑容,说道:“没想到青川少佐阁下会亲自过来。怎么也该打个电话让我去门口迎接您呀。” “不敢麻烦您呢。”那个叫青川的少佐笑嘻嘻地回应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一起,伸出手相互握了一下。 “怎么,我的士兵是不是给您捅篓子了?”客套过了,青川和大介洋三一起往人群里走去。边走,青川边问。 大介洋三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他站住没有再往前走。青川没留神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大介洋三站住了。转过身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了?大介君?” 大介洋三抬眼四周看了看,所有的人,包括肖彦梁他们都望向了这里。 “青川君,医院的事你知道,联队长负伤,你也清楚。我告诉你,出事的前一天白天,我抓住了一个人,这个人据知情人讲,是支那政府负责这一片地区的特工负责人。本来想在他身上找出点什么,可是在当天晚上他就被人就走了。 从爆炸现场收集的资料看,救人的人就是安装手榴弹的人,而且救人是顺便救的。你知道,从爆炸的前一天起我就封闭了城门,任何人只准进不准出,所以那些罪犯和那个逃犯肯定在城里没有出去。” “这些我知道,连续两天我不是都派人配合你的搜查吗?”青川皱了皱眉头,他不清楚他的士兵到底出了什么错。 “谢谢您的配合。可是青川君,这个城市这么大,支那人又多,要藏一个人是很方便的。既然是搜查,当然离不开支那人的配合。这个道理我想您应该明白。” “是的,我明白。地方大,语言不通,要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 “非常感激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大介洋三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说道: “一切以抓住罪犯,替医院遭遇不幸的士兵复仇,同时破获抵抗组织为主要目标。所以我要求士兵们对支那人态度要好一些。” “您说得有道理。难道我的士兵对支那人态度不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大介洋三摇摇头,叹口气,说道: “您的士兵在搜查的时候,强奸、杀人。为了制止这种行为,陪同他们的便衣队和他们发生了肢体冲突。你也许不知道,现在我有很多事要靠便衣队,比如维持治安、搜查、抓人什么的。毕竟他们和其他的支那人沟通起来很方便。这里可是很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出不得一点错误。可是,看那里,发生冲突的便衣队的人被绑在这里,你的士兵们在看我的处理。我非常难办呀。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士兵没有当场把他们杀了。” 顺着大介洋三的手指指的方向,青川这才看见人群里绑着两个人。 “发生了这种事,的确让您很为难。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影响也无法挽回,我想皇军的尊严也不能不维护。我看杀了他们算了。” 青川想了想,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的天!这家伙脑子有病!”大介洋三吃了一惊。刚才对青川说了半天便衣队现在的重要性,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大介君,我知道便衣队对您很重要,但是我们皇军的尊严难道就不重要了?如果你的便衣队从这件事上得不到教训,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尊重我们了。是不是这样?” 看见大介洋三吃惊的表情,青川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青川这么一说,大介洋三心里也同意他的见地。可是在这侦察的紧要关头,杀了便衣队的人,而且他们认为是在执行自己的命令时出的事,心里肯定不服,对便衣队的士气打击也太大了。以后还怎么侦察?可是如果不杀,青川说的情况也许真的会出现吧。骄兵难管啊。 心里激烈斗争了很久,大介洋三对青川说道:“两个都杀,似乎对士气打击太大,他们也是为了完成我的命令才出手和皇军发生冲突的。那么,杀一个吧?” “可以。只要能维护皇军的尊严就行。杀一个,放一个,他们对皇军只有更加尊重了,心里也只有更加为皇军办事了。” 青川很爽快地答应了,本来他也不是太想让大介洋三为难。毕竟大介洋三的身份是宪兵队队长,要想给自己出难题也是很正常的。 不远处的肖彦梁清楚地看见大介洋三脸上的神情变幻,心里已经涌起不好的预感。所以,当大介洋三走到他面前,说出结果时,肖彦梁只觉的血往上涌。他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敢看大介洋三,只有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张旭。 张旭还是那张无所谓的表情,可是肖彦梁分明看见他眼里的水雾! 见张旭微微摇摇头,那动作仿佛事没站稳,晃动了一下身子。刹那间肖彦梁已经冷静了下来。此时他才发现,王树心和陈长生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天。 肖彦梁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大介洋三面前。 “太君!” 肖彦梁大喊一声,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别有用心 “兄弟!” “队长!” 张旭、王树心、陈长生同时叫了起来。 “求您看在兄弟们平日里对皇军的一片忠心上,看在他们为了替皇军报仇,为了完成您的命令的份子上,就饶了他们吧!” 肖彦梁没有理会身后火辣辣的目光,他知道现在张旭他们一定是涨红了脸,瞪圆了双眼看着他。为了兄弟们的性命,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肖彦梁这忽然地一跪,倒是吓了大介洋三一跳。听着肖彦梁那几乎泣血的告饶,大介洋三心里忽然一动。 他望着肖彦梁,充满关爱地说道: “肖君,你这是何必呢。不过,他们是驻军……这样,你等等,我再去说说。” “有劳太君了。太君的恩情,我肖彦梁和便衣队全体队员永世难忘。”似乎见到了希望,肖彦梁抹了一下眼泪,赶紧回应道。 “太君,我看他们也是好心,您看是不是?”赵广文在一旁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肖彦梁为王树心他们求情,也许是兔死狐悲的感觉吧。 大介洋三点点头,离开肖彦梁,转身把清川拉倒了一边。 “大介君难道看见支那人下跪,就起来菩萨心肠?”青川被大介洋三拉出来后,就冷冷地说道。虽然听不懂肖彦梁说的话,但是大介洋三随后的反映,多少让青川猜到了一些。 “请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在我的眼里,支那人和猪狗没什么区别。我只是想问青川君一个问题。”大介洋三没有理会青川的略带嘲弄的语气,非常郑重地问道。 见大介洋三如此正经,青川觉得有些诧异。他收起笑容,说道: “对不起。您请问吧。” “如果让你选,帝国的利益和士兵的尊严那种更重要?”大介洋三点头接受了青川的道歉,问出了自己的内容。 “帝国的利益和士兵的尊严那种更重要?”面对大介洋三忽然冒出的问题,青川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和现在有关吗?”他反问道。 “有关。请回答我的提问。”大介洋三说道。 青川耸耸肩,说道:“我还以为什么问题。帝国的利益和士兵的尊严,自然是帝国利益更重要,这还用回答吗?” “如果我们现在放了这两个支那人,你说他们会不会从此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地跟着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腾出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完成更重要的事业?” “您的意思?”话说到这种战略性的高度,青川不禁认真起来。来华作战一年多,支那地广人多,既要守住占领的地方,又要继续和支那军队打仗,虽然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但作为基层部队的一员,他多多少少也感到了兵力的不足。 “前不久徐州作战失利,说明支那军队还是有战斗力的。不过军部也从中看到支那把军队主力放在了徐州,支那政府也不停地在叫嚷反攻。所以大本营的意思是集中部队,全歼在徐州的支那军队。青川君,这里作为后方,是前线的弹药兵源中转枢纽,我们需要一支对我们来说完全信得过的支那武装。 眼前的这支便衣队,就是我们可以使用的武装,他们纪律严明,战斗力强,尤其重要的是他们对皇军忠心耿耿。你还记得前不久被救出的运输队吗?就是他们及时发现报的信。虽然他们冒犯了皇军士兵的尊严,但是他们也是为了执行我的命令。现在要是杀了他们,以后他们恐怕会不那么用心替我们工作了。在目前前线紧张的情况下,我们需要的是忠心,是全心全意为我们卖命,而不是他们对我们的恐惧。 喂养一条熟悉的狗,总比重新喂养一条效果来得快吧?” 大介洋三用他曾经对小元说过的养狗理论结束了讲话。 青川有些动容了。他以前只知道大介洋三是从关东军情报部调过来当宪兵队队长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么高的战略眼光。 望了望不远处还跪着的支那人,青川心里发出了一阵感慨: “毕竟是从情报部来的人啊,想法就是要超前些。” 大介洋三说的大本营的战略意图他也通过在上面的同学知道了一些。说到底,在徐州第十师团和第五师团受到了重创后,帝国下一步的行动是每一个在华的军人所关心的。据他的消息,支那在徐州集中了五六十万人,要组织对徐州支那军队的歼灭战,那需要多少部队呀?恐怕到时候很多占领区的兵力都会不足。大介洋三说的没错,大日本帝国的确是需要一支忠心耿耿的支那武装。 “真是佩服您的远见卓识。您的养狗的比喻还真的是贴切呢。”青川夸奖了大介洋三一句,接着说: “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真是谢谢啦。”大介洋三舒了一口气。有什么比救命的恩情更能收买一个人的呢?自己能及时反映过来,没有立刻执行青川的主意,真是幸运啊。 “没什么啦,只要是对帝国有利,我一定要接受和执行的。” 青川谦虚地笑了笑。抬头对人群处喊了一声:“长谷军曹!” 那个被王树心他们打的军曹听见青川叫他,赶紧跑了过来。一开始大介洋三和青川商量的杀了王树心他们中的一个的过程,因为长谷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虽然不是全部听清楚了,但是意思还是明白的。他的心里早已是在盘算着用什么样的法子杀人了。 “长官大概是要我执行惩罚支那人的决定了吧?” 长谷正想着,已经跑到了青川面前。 “啪!”青川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哈依!”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那个叫长谷的军曹还是站得笔直,大声回答道。 “八嘎,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青川气势汹汹地问道。 “哈依!我……我……我不知道。”长谷不知所措地答道。刚才的兴奋,已经被脸上火辣辣的烧痛替代了。 “大介队长在你们出发前的话,你都当作耳边风啦?你的所作所为,让大介队长抓住抵抗份子,为遭遇不幸的战友报仇的努力化为泡影!你是帝国的罪人!那些躺在医院的伤员们不会原谅你!在前线你可以对支那猪随便怎么样,在这里,你不可以乱来。回去你收拾一下行李,到前线去。” “哈依!” 青川的话说得长谷一愣一愣的。直到听到最后那句命令,他的心里才产生了一丝恐惧。虽说为天皇效忠,为大日本流血,是他们每一个在华日本士兵义不容辞的义务,但是经过近一年的战斗,能够活下来,并且不再上前线,长谷觉得还是很运气的。所谓的“为了天皇,流血牺牲在所不辞”的话只是那些新兵的无知表现!作为老兵,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务!现在听到长官命令调他重回前线,而皇军刚刚在徐州被支那军打败,他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恐惧呢? 机械地回答完长官的话,长谷恶狠狠地回头瞪了绑着的和跪着的支那人一眼,垂头丧气地跟着青川走向了人群。 青川对长谷响亮的耳光,愤怒的训斥,在场的其他日军都看到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没有了。 大介洋三走到肖彦梁面前,拉起他,亲切地说道: “肖君,你看我的努力有了结果,他们已经答应放了你的人。并且在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还狠狠教训了那个士兵。”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肖彦梁和张旭对着大介洋三和青川深深鞠了一躬,俩人尤其是肖彦梁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简单,这样轻松! “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要不是你们为皇军忠心耿耿地办事,要不是你们这次也是为了皇军,我也保不住你们。”大介洋三眨巴着眼睛,说道。 “是,太君放心,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的。”肖彦梁非常非常诚恳地说道。 “你去把人放下吧。”大介洋三要的就是肖彦梁的那句保证的话。看见肖彦梁和张旭那双真挚的双眼,大介洋三觉得自己为帝国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谢谢太君。” 肖彦梁说完,赶紧和张旭到王树心、陈长生身后解开绑着的绳子。 肖彦梁在接绳子的时候,小声说道: “树心,还记得德贵媳妇出殡时我说的话吗?记着马上做;长生,你什么也别说,跟着树心做就是了。” 借着解开了的身子活动的机会,两个人点了点头。 “你们没事吧?”大介洋三决定进一步联络感情,主动问道。 王树心、陈长生两人先后跪下,对着大介洋三和青川分别磕了一个头。王树心说道: “太君的活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今生今世跟着太君,您要我往东,决不往西!您要我上刀山下火海,决不含糊!” 肖彦梁望了张旭一眼,王树心的转变真的很快,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张旭却知道王树心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他更是个及其精灵的人。能在警察局里混,脾气火爆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大介君,那我们就回去了,破坏了您的计划,实在不好意思。”看着两个支那人向自己磕头,却听不懂他们的话,青川觉得有些没劲。周围的士兵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他转头对大介洋三说道。 “好吧,我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请多包涵。”大介洋三很有礼貌地说道。 “有什么麻烦,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那么我告辞了。”青川笑着说道。 “请等等。”大介洋三忽然说道。 “怎么啦?”听到大介洋三的叫喊,青川跨进摩托车门的一只脚只好又放了下来。 “不好意思。青川君,我看那个叫长谷的军曹的军服被撕破了,为了安抚他一下,我想要人把他的军服补好。”大介洋三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青川觉得有些奇怪。把破了的军服补好,这种小事需要大介洋三这么一个宪兵队长亲自过问吗?但是他并没有问出来,只是简单地把长谷叫出来,告诉他大介洋三的意思。 “谢谢长官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大概是觉得自己受了些委屈,加之青川命令调他上前线,长谷的语气里有些情绪。 “请你脱下来。这是命令!”大介洋三毫不在意长谷的语气,不客气地说道。 “哈依!”长谷很快把衣服脱了下来。 “青川君,这补衣服还是有很大学问呐!”大介洋三意味深长地对青川说道。 “是吗?”大介洋三话里面的意思,青川没有听出来,随口答了一句。 “我会在晚上把衣服送过来的。不打扰阁下了。”没听出自己的意思,大介洋三也没在意,他笑了笑,抱着衣服退在了一边。 “告辞了。”青川说完,跨上摩托车,带领队伍走了。 等到青川的人马全部出了大门,大介洋三才转身走到了张旭他们面前。 “赵队长,请你按肖队长刚才分析的,在全城查找买线的人。” “是!”赵广文还在回味王树心他们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过程,冷不丁被大介洋三的话刺激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 回答完,才想起肖彦梁在办公室的分析,既失望自己的推论,又佩服肖彦梁的细致,不由得看了肖彦梁一眼。 “这家伙是个劲敌!什么时候得找个时间派人查查他的底。” 心里下了结论,赵广文开始盘算怎么样完成调查棉线的任务了。 “张队长、肖队长,今天的事你们也看到了,回去召集你们的人,认真把这件事总结一下,要你们的人以后更好的办事。” 见赵广文魂不守舍的样子,大介洋三有些恼怒,却压在心里没发出来,对张旭他们发出了自己命令。 “是!”两个人一齐回答道。 肖彦梁接着面带媚笑地补充说:“太君您放一百个宽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要他们吸取教训,不要再给太君添麻烦了。” “就是这样!”大介洋三比较满意肖彦梁的话,接着举起手里的军服。 “另外,请张队长的媳妇把这件军装补一下,算是对皇军的补偿吧。” “是,这是应该的。我让我女人下午就把衣服补好,送过来。” 张旭接过军服,说道。 “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大介洋三挥挥手,说道。 “是!” 一行人出了宪兵队,赵广文酸溜溜地说道:“肖队长,这次你可在皇军面前露了脸,我可是要忙了。” “哪里哪里,都是为皇军办事。刚才要不是您在太君面前替我们求情,树心他们或许还不好办。”肖彦梁笑了笑,向赵广文拱拱手说道。 “就是。树心、长生,还不谢谢赵队长。”张旭接着肖彦梁的话,提醒着两个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人。 “谢谢赵队长。” “谢谢赵队长。” 两个人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忙向赵广文深深鞠了一躬。 “希望赵队长马到成功,早日抓住破坏分子。我和张队长还要回去开会,就不打扰赵队长了。以后有机会我摆上几桌宴谢赵队长。” 哈哈打过,肖彦梁乘机提出了告辞。 “也好。那兄弟告辞了。”赵广文抱拳说完,带着人走了。 回到便衣队,一进张旭的办公室,王树心、陈长生就给张旭、肖彦梁跪下了。 肖彦梁没有扶他们起来,他望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才问道: “妈的,老子给日本人跪下,还担心你们两人在后面大喊大叫,怎么那个时候机灵了,懂得看形式了?” 王树心抬起头看了肖彦梁一眼,又低下头,但旋即再次抬头看着肖彦梁火烧一般的眼睛。他没有畏惧这双眼睛,而是认真地说道: “队长,我知道您当初下向鬼子下跪的时候,心里在滴血,我,张大哥又何尝不是?但是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要是再不冷静,不仅您下跪的意义没了,还要连累我们整个便衣队的兄弟。队长,为了我们两个,您受苦了。我王树心今后一定听您和张大哥的话,决不再犯这样的错了。” 说到这,王树心眼圈一红,泪水唰一下流了出来。 听见王树心公然叫日本人为“鬼子”,陈长生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而肖彦梁、张旭没有什么反映,更让陈长生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么。 “队长,”陈长生抬头说道:“你和张队长的话,我记着呢,可是我,可是我忍不住啊!眼看着日本人欺负咱中国人,我们还要在一边象没事一样,我,我……” 陈长生擦擦眼泪,说不下去了。 “是,你说得没错,”肖彦梁把两个人拉起来,说道: “眼看着日本人欺负咱中国人,不管是谁,只要他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都会忍不住,可是忍不住了,又怎么办?象你们那样和日本人打?还不是被人家抓到宪兵队?要不是因为大介洋三的关系,说不定当时你们就被杀了。” 肖彦梁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难道,难道咱们的命就不值钱了?就比那么容易交给日本人了?” 王树心、陈长生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完全明白肖彦梁的意思。 一旁的张旭见状说道:“肖队长的意思是说,对付日本人要讲策略,不能向你们那样和日本人干,什么意义也没有。” “不错,我就是张大哥说的意思。”肖彦梁接着说道: “我们便衣队的人,这么多的兄弟,哪一个不是从日本人的枪口下逃生的?当初日本人杀人放火的时候,我们还不是只有看着?那么艰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我们活着。既然活着,我们就要好好活着;要和日本人斗,就要想法子,想点子,不能盲目行动。毕竟我们和日本人相比,太弱小了,是不是?” “队长,干脆您领着咱们和鬼子干吧。看得出,您也是不甘心当汉奸的。”陈长生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话说得也大胆起来。 “干?我们用什么和日本人干?便衣队一百多兄弟怎么办?长生,我只是提醒你,和日本人干,一,要保护好自己,二不要连累兄弟们。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放心吧,队长,我不会那么冲动了。”陈长生听到肖彦梁没有和日本人决裂的想法,稍稍有些失望,低声说道。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个陷进 “行了行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先和我们说一声,别再捅什么篓子了。陈长生,我也不是说你,活了三十多年了,还和年轻人一样冲动。妈的,原先以为你老实,才把你和小王放一起,还是惹这么大一摊子事。”张旭没好气地说道。 “队长,不是我冲动,打你从死人堆里救了我,到现在,看见鬼子我心里就堵得慌。上次许子乡的屠杀,我当时真想和鬼子拼了,可是一想会连累队里百多兄弟,再想想好死不如赖活,也就压下了了火气。可是这人你越想躲,事情它越来。” 陈长生越说越激动,语调里慢慢带着哭腔。 “狗日的日本人就没把咱中国人当人看,想杀就杀,看见女人就想上。队长,你们说我一个大男人,眼看着同胞被日本人欺负,我怎么办?我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队长,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他们老百姓背地里都叫我们是汉奸! 想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我……” “怎么办,哼,先想想自己有什么实力,能做什么!难道你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又这么轻易地把命交给日本人?汉奸?哼,我们做过对不住中国人的事吗?” 这陈长生怎么还不明白自己和肖彦梁要他们好好活着的意思?“汉奸?”想到这个词,张旭心里一痛,不由得有些急了。 “行了,长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可是如果我们都想你这样冲动,不计后果,我们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徒劳牺牲而已。穿上这身皮,只能是尽力帮帮咱们中国人,能少被欺负就少被欺负,你说是不是?” 肖彦梁拦住已经举起手的张旭,对陈长生说道。 “长生哥,你别说了,队长说得对,我们的命比鬼子值钱,好好活着,还怕以后报不了仇?”王树心劝着陈长生。 打从德贵家里出事,王树心就觉得自己的两个队长不是那种心甘情愿给鬼子当汉奸的人,可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两个队长到底在做什么。 “树心,你活腻了?什么报不抱仇的?在这里可以说,我和肖队长可以当没听见,出去自己小心着些。”王树心的话,张旭吓了一跳,赶紧骂道。 “只要兄弟们都好好活着,我和张队长做什么也没关系。报仇?说得轻巧,就咱们这些人枪?想都别想。记着,出去别说这些傻话了。”肖彦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可是……”陈长生还要说什么,却被肖彦梁打断,说道: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先回去吧。把今天的事好好想想,再想想以后怎么更好地活着。” 肖彦梁话里有话。 “是。” 待两个人走了,肖彦梁对张旭说道: “大哥,我看以后可能要认真主意队里的兄弟了。连长生这样老实的人都忍不住鬼子的暴行,哪以后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兄弟忍不住?到时候,吃后悔药都来不及了。” “不错。不过你我这两个当队长的都这么一副熊样,这便衣队百余号人也不好管。” “我看着样,以后我们随时叮嘱着吧。”肖彦梁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的主意。 “也只有这样了。肖兄弟你说让王树心、陈长生加入我们如何?王树心和德贵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当初也是我把他从鬼子的活埋堆里刨出来的;陈长生的家人也是早叫鬼子给杀了,两个人对鬼子的仇恨那是没的说。”张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再看看吧。有的人对仇人,是必置之死地的,有的人,却是害怕,不想报仇的。他们两人和德贵不同,不能只看他们的一次冲动就收了他们。对了,让德贵从今天起小心跟着王树心,我感觉他们不会对鬼子就此停手的。妈的,有了第一次冲动,就会有第二次冲动,万事开头难。” “也好,随便再观察观察他们。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在宪兵队给鬼子跪下的时候,我差点就掏枪和鬼子干了。”透过窗户,望着离开的王树心和陈长生,张旭说道。 “不会吧!”肖彦梁有些诧异。 “怎么不会,看着你下跪,我……心里”张旭没有再往下说。 “大哥,看不出来你也这么冲动。自从许子乡以后,我就没有再冲动过了。”肖彦梁很想笑着说,可是却没笑出来。 “也许你只是看到我面无表情罢了。可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跪下?万一大介洋三不领情呢?”张旭摸了模脸,说道。 肖彦梁没有马上说。他走到桌子边上,背对着张旭,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我就在赌大介洋三是个聪明的鬼子。” “聪明的鬼子?”张旭不明白了。 “对,聪明的鬼子。”肖彦梁转过身,对张旭说道: “树心、长生他们的接口好,是为了完成他大介洋三的命令。那么,我一向他跪下,他要是聪明的话,就会想到这是一个彻底收买人心的机会。那树心、长生他们就有救了。他是不是一个聪明人呢?我为什么会知道到他想收买人心呢?因为他送枪支弹药和自行车给我们,却没有给巡警队同样的装备。送这些东西,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现在一个更有效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你说,换了你,你会不会抓住?” “会!”张旭反映很快,肖彦梁话刚落,他就明白了。 “不过,就是大介洋三没有送我们东西,再回到当时,我也会跪下。跪下,总还是有一定的希望。有一点希望,我就要去争取。那时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兄弟。”肖彦梁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你在大介洋三的办公室里,怎么把我们做的事都说出来了,我吓了身冷汗呢。要不是借着对赵广文发火,还不知道怎么掩饰。” 大约是感到空气有些压抑,张旭岔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话题,肖彦梁的情绪稍稍好了一些。 “兵法有云,‘以真示假’。十句话里八句真话,两句假话,敌人怎么会分得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要我的分析推理有道理,鬼子还不是得跟着我转? 大哥,你想想,会不会有笨蛋把自己做的事,向对手和盘托出呢?没有这种人吧?所以大介洋三也就认为我们和这件事没关系了。其实赵广文说得对,便衣队也可以做的。可是便衣队可以做,他巡警队也可以做。 我没有一句话说这不是我们做的,不过我的话,句句都是‘不是我做的’。这里面关键的是对时间的概念。不错,清理地道需要时间,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主要的精力,就是放在了装炸弹的人的目标是鬼子的伤员运输队,所以我反复强调清理地道需要时间,这样就使他们的信心受到动摇,怀疑自己的判断。而我的话把这一切,都说成是为了袭击宪兵队才提前清理的。而这个理由,这个动机,除了共产党,相信不管是大介洋三也好,赵广文也罢,心里都是同意的。 为什么都是同意的呢?因为他们都认为便衣队、巡警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所以这一切推到共产党身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这也是大介洋三心里一直希望的。你没看见大介洋三一听说是共产党,马上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以真示假’,嘿,‘以真示假’,兄弟,我真服了你。”张旭重复了两遍“以真示假”,心里霍然开朗,对肖彦梁夸奖道。 “我当了近十年警察,抓了不知多少罪犯,许许多多的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有一些研究。大哥,做什么事,要想隐藏自己,就要随时想好退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想自己的退路,总是可以想到的。”肖彦梁终于笑了出来。 “怪不得你非要我到外面给你找棉线,原来如此。”张旭恍然大悟。 “行了,别夸我了。我们也回去了吧,我还有些事要和文川大哥商量商量。” 两个人一回到家,就看见高翠儿把手放在背后,藏着什么。 “嘿,嫂子,藏着什么呢?”肖彦梁一边笑着问,一边往里屋走去,留下张旭和高翠儿在院子里。 打开门,肖彦梁叫出文川。 真不愧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两天的休养,就已让文川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进,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了。 “看来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嘛。”肖彦梁仔细看了看文川,说道。 “还可以。多亏你们的悉心照料,不然我可能还不能走路呢。今天怎么样?鬼子有什么新的动静?”随口谢过肖彦梁,文川问道。 “还能怎么样?”肖彦梁收起笑容,拉着文川坐下后,把刚才在宪兵队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好一个以真示假!”文川忍不住夸了一句,接着说道: “如此一来,就让鬼子到处去找共产党吧,反正他们也的确在鬼子后方给鬼子添乱。” “就是,我也是这么计划的。正好出了王树心他们这档子事,估计大介洋三这个鬼子再狡猾,也不能在城里搜下去了。大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你还是先离开的好,万一……” “不!”文川摇摇头,拒绝了肖彦梁的主意。 “不锄掉赵广文,我是不会走的。本来我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赵广文,锄掉他,给那些甘心给鬼子当汉奸的民族败类提一个醒。” 文川的决心让肖彦梁感到有一些左右为难。想了想,他说道: “那也行。我这就安排人手跟着赵广文,看看他有什么规律。我们便衣队现在和他们巡警队关系非常紧张,安排个人手还是比较容易的。” “那兄弟我先谢谢你了。”文川抱拳说道。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中国人,谁不恨日本人?谁不恨汉奸?”肖彦梁压下文川抱成团的手,认真地说道。 “要是所有的中国人都像你我兄弟这样,日本人还能侵占我们?”文川神色一黯,慢慢放下手,感慨万分。 “对了,文川大哥,我想请教你一件事。”肖彦梁受到文川神情变化的影响,出了会神,才想起自己要和文川商量的事。 “哦?什么事?”文川挑了挑眉头,惊讶地问道。肖彦梁这么正经地向他请教一个问题,会是什么问题呢? “大哥,你知道吗?我们便衣队有一百多号人,大多是利用成立便衣队的机会,从日本人的枪口下救出来的,里面要么是原来的警察,要么是没来得及逃走的国军士兵。” 肖彦梁说到这,顿了顿,心里想了想下面该怎么说。 “文川大哥,这些人对日本人的仇恨是没的说,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的,可是一遇到鬼子杀人放火的时候,就冲动得不得了。我非常高兴自己手下得人的这股子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冲动行为,可是在这种环境下,这种冲动只能给我们带来损害。你不知道,我和张大哥平时有多累,既要用‘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去压制他们,又要在鬼子面前虚于委蛇,还要抓住机会干掉鬼子。队里百多人,我和张大哥是不可能对每一个人说我们在干什么,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我们是鬼子的铁杆汉奸。” “你说的是一个难题。”文川站起来来回走着。 肖彦梁望着文川,满心希望这个在他眼里代表着国家政府的人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个问题其实在德贵家出事的时候他就想过,可一直没有想出好的法子。 “你的人都对日本人怀着刻骨仇恨,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走动着的文川停了下来,对肖彦梁说道: “但是有仇恨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报仇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你当然不能把真实的你摆放在那些人面前。既然如此,你还是只能继续当你的汉奸。不过,兄弟,你应该多观察,多了解这些人,只要他符合条件就可以收下他。但是条件一定要严格。你必须明白,你的这支队伍的特殊性,是任何东西都替换不了的。你放心,我一回去,就向总部报告你们的情况。至于那些人的思想工作,我想,除了用‘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去劝说他们,也应该不断地用合适的方式告诉他们我们的胜利,提高他们的希望,告诉他们,他们的活着,穿着这身皮,就是以后可以做国军反攻的内应。你记住,讲话一定要有策略性。要站在一切替兄弟们考虑的立场去讲,这样,才不会被抓住什么把柄,露出马脚。” 文川的话,并没有给肖彦梁带来多大的惊喜。话里说的,肖彦梁本来就是这么做的。不过文川的话还是肯定了肖彦梁的做法,让肖彦梁多少感到了一点放心。 “文川大哥,我正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只是以前不知道该不该做。能得到你的同意,我这就有主心骨了。” “兄弟,敌后战场比前线更加危险,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你一定要随机应变,一切的一切以保护好这支队伍为主。”文川反复叮嘱道。 自从和日本开始打仗,国民政府在华北、江浙一带的潜伏力量受到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有的是被日本人破获了,有的是被汉奸出卖了,有的是行动时失败了。文川到江浙的目的,其实主要还是重建被破坏的地下组织,顺带锄奸。 这次在这里意外遇到赵广文,他是下了决心要除掉他。意外地又遇到肖彦梁,并且肖彦梁手里还有一支被日本人高度信赖的反抗队伍,这都让文川觉得像是在做梦,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吧? 所以他百般叮嘱肖彦梁要保护好这只队伍。文川相信,只要保护好了这支队伍,以后对过境的同志的掩护、敌人的情报等等,将会十分的便利。 门口传来脚步声,想都不用想,肖彦梁、文川就知道是张旭进来了。 “怎么着?话说完了?” 望着肖彦梁满脸取笑的神情,张旭没来由地脸红了一下。他把手伸出来,给了肖彦梁和文川一人一个小荷包。 “这是?”肖彦梁和文川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旭怎么会拿出这东西来。 “这是翠儿做的,说是以后装些小玩意方便。这可是她用了一个上午做的。彦梁,你还不快去谢谢你嫂子?”张旭笑着说道。 “翠儿真是一个好姑娘啊。”文川珍重地收起荷包,推了肖彦梁一把: “还愣着干吗?走吧。顺便替我谢谢她。” 被文川推了一把的肖彦梁晃动了一下,却没有迈腿。 “大哥,我们拿回来的鬼子军服呢?”肖彦梁忽然问起军服的事来。 “呃?”张旭一时没反映过来,一会才说道:“我交给翠儿了。她正在补呢。” “妈的,狗日的大介洋三,差点进了他的圈套。”肖彦梁狠狠地骂了一句。 “怎么回事?”张旭一下紧张起来。什么大介洋三的圈套?她一点没明白过来。 “快走。”肖彦梁叫了一声,匆匆往外走去。文川刚走了一步,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呆在屋里,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肖彦梁几乎是跑着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的。 看见肖彦梁一脸严肃地跑出来,高翠儿吃了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嫂子,”肖彦梁来到高翠儿面前,举着荷包问道: “嫂子,我想问一下,你当初缝布袋子的时候,针线也是这么走的吗?” 肖彦梁的问话一出口,紧跟在他后面的张旭一下就明白了肖彦梁说的,什么是‘大介洋三的圈套’了。 此时的宪兵队,大介洋三正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看着桌上装手榴弹的布袋子。 缝布袋子的布,是非常普通的麻布,这种麻布,到处都可以找到,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把麻布缝成袋子的针线走得特别密,特别细,那些缝的线,排成一根直线,像是用缝纫机踩出来的一般,显示出针线的主人是个缝衣的高手。 “这个凶手的缝纫水平真是不一般呀。希望肖彦梁不要叫我失望。” 大介洋三望着手里的布袋子,喃喃自言自语道。 昨天晚上他就注意到了这个袋子的走线。虽说江南的支那女子的缝衣水平都很高,但是象这么高的水平的支那女人,还是很少见的。 刚才肖彦梁在办公室里的分析,他非常赞同,对于肖彦梁敏锐的观察力,他也非常佩服。当肖彦梁的分析只进行了一半时,他已经得出了“这件事只有共产党能作”的结论。只是肖彦梁竟然漏掉了这么重要――至少他大介洋三是这么认为的――东西,让他略有些失望。 “借着长谷的破军衣试一下肖彦梁。他一定没有防备吧。” 大介洋三想到这,不由得干笑起来。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攻心为上 院子里,肖彦梁一声“嫂子”把高翠儿羞得满脸通红,正要把头低下,听见肖彦梁下面急促的问话,又看见肖彦梁举着荷包,满脸的焦急,心里一愣,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呀,要不是你们说怕袋子不牢,我也不会缝那么细。” 肖彦梁叹了口气,放下荷包,转身对张旭说道: “大哥,待会你把这三个荷包烧了吧。” 又转身对满脸惊讶的高翠儿说道: “嫂子,鬼子拿着你缝的布袋子,可能从袋子上的线怀疑到了什么,所以拿了这件衣服给你缝。我虽然不是对针线活很懂,但是我想每一个人的针线都应该不一样吧?鬼子可能在怀疑我们什么,但又抓不到我们的把柄。你缝了这件衣服,鬼子完全就可以比较了。嫂子,你记着,缝得粗一些,尽量和你正常的不一样。比如你正常走线是从右到左,先上后下,就改成从左到右,先下后上;另外,线也不要走那么密,那么直。总之,你想想一个普通的人的普通技术就行了。再说这是件鬼子军衣,也不要补那么好。” 肖彦梁一口气说完,高翠儿不停地点头。 “最后,不管谁要你动针线,你都要想象自己的技术很普通,明白吗?” 肖彦梁最后的话,高翠儿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要自己从此忘了自己的针线活?” “对!就是这样,最好也是这样。嫂子,你的针线这么出色,全城也不容易找出来,你说鬼子现在拿着袋子,你怎么办?所以你要忘,一定要忘得干干净净!以后就是给大哥做衣裳,也要这样。说得严重点,我们的命,可是在你手里呀。” 肖彦梁郑重的表情,极其严肃的语调,让高翠儿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地抬头向肖彦梁身后的张旭望去。 肖彦梁的话,张旭没听漏一个字;肖彦梁的主意,张旭心里完全赞同。迎着高翠儿的目光,张旭心里充满了矛盾。 手指轻轻摸着荷包,荷包并不大,两面各绣着一朵牡丹。细细的针线,衬托出几乎以假乱真的图案,无一不是显示出高翠儿高超的手艺。 张旭知道这样的三个荷包,不是短时间能够绣出来的,文川的那个肯定是高翠儿原先准备自己留着的。 现在三个浸泡着高翠儿许多时间和精力的荷包,就要被毁了,张旭心里一阵难受。 他走到高翠儿面前,伸手接过肖彦梁手里的荷包,拿在手里细细抚摸了很久,才非常舍不得地交给高翠儿: “翠儿,听肖大哥的话,把这烧了吧。” 望着张旭难过的表情,高翠儿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过她接过荷包,坚强地说: “我明白的。不要说要烧了这荷包,忘了我的针线活,就是砍了这双手,只要能打日本人,能保护你们,值得。” 望着张旭、肖彦梁还是板着的脸,高翠儿“噗哧”一声笑了: “我说你们干吗还唬着个脸?我会时刻牢记肖大哥的话的。唉,可惜了我的针线活,不是吹牛,我的技术可是我们那里数一数二的。你们以后的衣服可是享受不到了。对了,别人要是问起我的水平怎么这么差,你们可要多费点心了。” 高翠儿的话一说完,两个男人就笑了。紧张的空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没福气就没福气吧,都是日本鬼子搞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肖彦梁笑着用肩膀靠了一下张旭。说完往里屋走去。 “兄弟你的心思还真是很快,就这么把鬼子的把戏看穿了。”文川见肖彦梁走进来,笑着夸道,却没有把手里的荷包递过去。 “日本人的那点花花肠子有什么难的?”肖彦梁也笑了,他也没有急着把文川手里的荷包拿过来。 “这个荷包,我留着吧,算是在这里和你们相会的纪念吧。另外两个也由我保管吧,待到把日本人赶出了中国,我再还给你们。多好的手艺啊,毁了真是可惜。”文川把玩着荷包,说道。 “太好了。我也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毁了真是很可惜的。” 肖彦梁很高兴文川能这么想。 兴冲冲地出去给张旭和高翠儿一讲,两个人也是非常高兴。 一件补好的黄色军装放在大介洋三面前,粗糙的针线夹着张旭非常非常不好意思的尴尬的说话,让大介洋三在很是失望的同时,放下心来。 从大介洋三心不在焉地吧军服放在一边的动作上,肖彦梁、张旭证实了这件所谓的缝补军服,就是大介洋三的一个圈套。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彦梁告诉文川,待会要和张旭到黄长羽那里去,问文川应该对黄长羽说些什么。 “从黄长羽的表现看,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一个中国人的良心,但是你们也绝对不能告诉他你们的所作所为。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黄长羽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国军进入反攻,他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可是要是战争僵持下来,他的态度就说不准了。在这个国难当头的乱世,人都是是可以变的。” 文川的话,多少让张旭有些不高兴。作为自己的恩人,当黄长羽给许子乡的老百姓下跪,装病不出,偷听国民政府的消息等等这些动作,让张旭觉得黄长羽还是和当初遇到自己一样,是个汉子,怎么这个从政府过来的文川却怀疑他呢? 显然看出了张旭的不满,文川耐心解释道: “张队长,你说当初黄长羽出来给日本人做事,是怎么想的?许子乡屠杀后,他也许的确是病了,但是在他知国军在徐州的大捷后,会不会两边看?乱世之中,有这个想法很正常。所以我们要继续观察他,试探他,再用手段让他坚定一个中国人的立场。看看历史上的外族入侵,有多少民族英雄抛头颅撒热血,但是到后来不是还有很多人甘心当亡国奴吗?我们的任务,除了打击日本人和那些死心塌地的汉奸外,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尤其是那些两边动摇的人。黄长羽是一个国民党党员,以前是政府的官员,先总理的遗志想必他还记得,所以只要他还没有坚定抗日的决心,我们就要帮他下这个决心,同时我们也要做好防范的准备。张队长,‘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作为从事我们这样的工作的人,是一定要牢记的。要知道,任何一点失误,带来的不仅仅是自己性命的丢失,还有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的丢失。日本鬼子如此的凶残,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甚至可以随便把怀疑的人随意杀掉。所以我们一定要有高度的自我保护意识。你和肖兄弟两个人的关系都是在日本人的血里面建立的,但是其他人呢?” “文哥,你说得我都明白,只是黄局长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时有些转不过来罢了。”见文川说了这么多,每一句话偏偏有很有道理,张旭终于感到在凶残的敌人面前,自己的经验实在太少了。 可是肖彦梁以前不也是警察吗?怎么他的经验这么丰富?张旭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 “呵呵,大哥,文川大哥的话其实就是要我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肖彦梁笑嘻嘻地说道。 张旭点点头,对文川说道:“文哥,我们对黄局长怎么说,你说说吧,我们听你的。” “我想这样,除了告诉他医院的详情以外,再请他出来主持工作。一来让赵广文休息休息,放松他的警惕,二来可以暂时压压你们的风头。我就怕日本人既看不起无能之辈,又嫉妒你们这种能力突出的人。就说如果黄长羽再不出来,便衣队就要被赵广文挖墙脚了,大介洋三也不高兴了什么的。黄长羽出来了,我就有机会和他面对面谈一谈,摸摸他的底。” “不错,”肖彦梁接着文川的话说: “从白天大介洋三给我们下的补军服的套子看,他一个是还没有完全放弃对我们的怀疑,一个也许有妒忌的因素在里面,有意不问我们对针线的看法,想自己侦察破案。” 肖彦梁的话让几个人都笑了。 张旭已经对肖彦梁彻底地服气了,所有可能的线索在进行之时都已经卡断了。大介洋三想自己破案?恐怕只有在梦里破案了。张旭甚至在心里怀疑自己的这个结拜兄弟以前是不是一个警察,怎么看也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贼嘛! 黄长羽在卧室里仔细听完张旭、肖彦梁对医院的描述,心里的悬念终于放下来了。几天前巨大的爆炸声,让他坐立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张旭两人又一直没有过来。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难道真的是共产党做的?”黄长羽皱紧了眉头,问道。 “说真话,我也拿不准,说不定是谁呢。日本人那么狠,谁不恨他们?也许是以前的那些江洋大盗。”肖彦梁说得模棱两可。 “江洋大盗?他们也打日本人?”黄长羽的眼睛眯了眯,反问道。 “局座,江洋大盗不可能投靠共产党,地道又只有他们用过,难道不是他们?”肖彦梁解释说。 “有些道理。对了,今天大介洋三又打电话来问我的病情,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黄长羽对肖彦梁关于江洋大盗的说法没太在意,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 “局座,”张旭见机会到了,连忙说道: “我们兄弟还是盼着您出来呢。妈的,赵广文处处打压我们,心里难受死了。再说这国军在徐州打了胜仗,怎么也没看见反攻的动静?” “反攻总要有准备时间吧?再说了,我还是怀疑医院的爆炸是国军特工干的。或许是他们有意留下线索,误导我们。”黄长羽不满地说了一句。 “局座,我也同意您出来。毕竟国军的反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如果国军特工进了城,您也正好可以向他们表明心迹。”肖彦梁缓缓地说出想了很久的话。 果然,黄长羽吓了一跳。 “什么?表明心迹?” “不错,反正咱们有没有作出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你出来主持大局,既压制了赵广文,又可以约束下面的兄弟。说实话,我就怕赵广文教唆大介洋三要我们跟着他杀中国人。”肖彦梁没有给黄长羽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 “赵广文教唆……”黄长羽的脸色已经变了。许子乡赵广文的所作所为,便衣队的表现,黄长羽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当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他黄长羽怎么脱得了关系? “我出来就可以避免吗?”黄长羽问了一句。 “我想可以。”肖彦梁望了张旭一眼,对黄长羽说道: “局座,日本人不是看不起咱们吗?这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您只要说我们帮助维持治安还可以,杀手无寸铁的人,没那个胆子,我和兄弟们也会配合的。” 黄长羽无奈地点点头,还能又什么办法呢? 就这样,经过阵子的“休息”,警察局长黄长羽,终于“病愈”出来重新掌管了便衣队和巡警队。 风风火火的全城搜捕,也因为在执行过程中日军的残暴,最后不了了之。大介洋三在看到城里的中国人都十分惊恐地对着搜查的日军一个劲地摇头时,心里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赵广文的调查也是一无所获,城里买棉线的杂货铺,都告诉赵广文,从来没有一个人买很多棉线,也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卖出很多棉线的情况。 现在,无论是谁,心里都明白,医院的爆炸案已经接近于死案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但这是不可能的。 文川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毕竟大介洋三对他上的刑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他的体质又好,加上高翠儿现在可以公开地外出卖鸡鸭什么的,更进一步加快了文川的恢复。 同样的,肖彦梁他们对赵广文的跟踪也在进行着。 自从张富那一次出城就杳无音信,赵广文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外甥绝不是什么逃跑,十有八九是遇到了不幸,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张旭他们做了他。同时文川也一直没有找到。从上海等地传来的消息,国民政府的特工,就是以前的复兴社等组织,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对投降日本人的汉奸开展了锄奸活动,虽然他们损失惨重,但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赵广文一方面庆幸自己提前离开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尽管当初他很不乐意;另一方面也利用巡警队加强了对自己的保护。 “报告,黄局长和张、肖两位队长来了。” 门卫的报告,让正斜躺在椅子上的赵广文吓了一跳。 一边猜想着几个人来访的目的,一边赶紧起来迎了出去。 “局座和两位队长光临寒舍,兄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赵广文笑着迎了上去。 “惭愧,惭愧,赵队长来了这么久,还没有登门拜访过,失礼得很。”黄长羽也是满脸笑容拱手说道。 肖彦梁暗暗发笑,就在几天前,同样得虚伪也发生在张旭的家门口。 黄长羽之所以想起到赵广文家拜访,还是听了张旭讲的赵广文带着大介洋三以拜访的名义到家里搜查后决定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着也要去看看。 随着赵广文的引导,几个人进了院子。趁着这个机会,肖彦梁、张旭仔细观察着。 “这个院子和我的很像,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开布店的郭老板的院子?”黄长羽一进院子,四处看了看,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当初我来的时候,太君就要我选地方住,就看中了这里。”赵广文回答道。 院子里的凡是长得稍微高一点的树木都被砍掉了,也没种什么,只有一些小小的青草在上面茂盛地生长着。 肖彦梁指着院子几个死角上的小棚子我,说道: “赵队长还真是小心,那几个棚子里住的是守卫吧?” “肖队长真是厉害,连这点小小的布置都看出来了。鄙人十分佩服。不错,那里就是供晚上巡逻的人休息的,这样也用不着进里屋了。”赵广文笑着恭维了一句。 随着肖彦梁的话,黄长羽才看见那几个棚子。整个棚子被漆成了绿色,和草的颜色很近似,稍不注意就容易忽略过去。而且几个棚子互成犄角,火力覆盖了整个院子。 “赵队长好本事,连机枪都弄过来了。”黄长羽酸溜溜地说道。 “还不是太君看得起我,送了几挺机枪给我。”听得出黄长羽嫉妒的语气,赵广文不禁有些得意起来。黄长羽的家他去过,知道黄长羽并没有这么好的保护。 “除了这里,晚上里屋门口还有两个人把守。整个屋子随时有二十个人。”赵广文继续向黄长羽炫耀着自己布置的保护措施。 黄长羽的脸色变化了几次,进了里屋坐下,端起递过来的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脑子里全是赵广文的保护措施。 和赵广文敷衍了几句,黄长羽就告辞了。 望着黄长羽三个人远去的身影,赵广文笑了。几挺机枪,就让黄长羽妒忌成这个样子,话也没说什么,看来真的只是来拜访的。 从赵广文家里出来,肖彦梁的心情极为沉重。应该说赵广文对自己的保护还是下了气力的,这样防守的院子,根本无法悄悄混进去,更不要说强攻进去了。同样的,赵广文出门,也是随时带着十几个人保护着,从路上埋伏对他袭击也变得不可能。 回去给文川说了,倒是文川安慰肖彦梁,说不着急,敌人在受到一系列打击后,必然会加强控制,但是也一定有松懈的时候。 文川的话虽然让肖彦梁紧张的神经有了一些放松,但却让他进一步陷入了思索。 第二天,黄长羽一看见张旭、肖彦梁就忍不住骂了起来。 “妈的,老子昨天找大介洋三要机枪,他居然说没有,是不是老子没有赵广文重要?要不是老子,他赵广文还不知道在哪吃屎!” 张旭和肖彦梁苦笑了一下,安慰道: “局座,没有就没有吧,有我们兄弟在,谁能动你?” “你们不知道,”黄长羽没有理会张旭的安慰,说道:“我向大介洋三要机枪,他居然说皇军正在备战,没有多余的。你们说,这不是在拒绝我吗?” “什么?皇军正在备战?” 肖彦梁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绝妙化妆 “怎么啦?”黄长羽十分奇怪肖彦梁的反映。 “哦,不是。”肖彦梁连忙掩饰道:“我只是在想,皇军备战,好像也不缺这几挺机枪吧?是不是大介洋三有意对局座前阵子在家休息产生的不满?” 肖彦梁的话说得在理。黄长羽几天前“病愈”出门,见到大介洋三的时候,虽然那个鬼子对他的出来表示了欢迎,还很热心地关心了他一下,但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的黄长羽还是能察觉出眼前的日本人对自己已经不象以前了。 黄长羽叹了口气,心情从刚才的激动转为了沮丧。 “他妈的。”低声骂了一句,黄长羽坐了下来。 国军在徐州大捷,政府各个高官在不同的场合大肆叫嚷要对日本人进行大“反攻”,可是到现在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秘密收听的收音机里面,除了对各个将领的表彰,对日本的残暴的控诉,以及对国际上的声援的感谢报道,就没什么实质内容了。 国军到底什么时候反攻?就算反攻了,政府会怎么样看自己?这城里到底有没有政府特工?他们会怎么样对付自己? 这些问题象刀子一样,在黄长羽心里反复压扎着,让他越来越来后悔当初在日本人还没进城的时候没有听张旭的话跑掉。 几天下来,黄长羽对于张旭、肖彦梁领导的便衣队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些人还是听他黄长羽的。 “实在不行,老子把队伍拉出来,当山大王去。”心里这么想着,可是一想到在许子乡被大介洋三一刀劈成两半的那个共匪,黄长羽的雄心又灰飞烟灭了。 “我先回去,他妈的,这里怎么这么闷?好了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黄长羽站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帽子,对站在一边的张旭、肖彦梁说道。 出了门,看着黄长羽的身子消失在门口,两个人对看了一眼,长出了了口气。黄长羽说得没错,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大哥,咱们出去走走?”肖彦梁对张旭说道。 “也好,难得今天的天气这么好。顺便散散心。”张旭对着午后的太阳眯了眯眼,对肖彦梁的提议表示同意。 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沿着大街,道路上的人显然是比肖彦梁刚到这里时多了许多。由于难民的涌入和大介洋三强制难民留下的政策,城里已经不再是当初战乱,到处是断亘残壁,人烟稀少的情景了。卖东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有了一些生活的气息。只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的精神面貌非常地差,看不出一丝丝的高兴的表情,只有对生活的无奈。尤其是面对偶尔路过的一队日本士兵,人们都把头低下,把身子缩起来,有的人甚至浑身发抖。这一切,都显示出这里还是敌占区。 那队日本士兵走远了,张旭、肖彦梁这才直起身子。 “妈的,这么嚣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面的话张旭没有说出来,只是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宁作太平犬,不当乱世人’”肖彦梁轻轻地念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古人写的诗句。 本来两个人是出来散心的,却没料到,越散心,心情越糟糕。这大街上,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回,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触的。 “两位队长好!什么风把您二位吹过来了?快,里面坐。” 一旁忽然传来的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心思。一看,却是已经走到了天祥茶馆。那个老板正对着他们点头哈腰。 正烦着,坐坐喝喝茶也好。 “打扰了。大哥,难得刘老板亲自招呼,我们喝杯茶去。”肖彦梁笑呵呵地提议道。 “肖队长说笑了,哪一回在下不是亲自招呼两位的?得,就凭两位在这亲自干掉金水林茂两个王八蛋,以后两位得茶钱全免了。”那个姓刘的老板笑嘻嘻地说道。 因为在张旭、肖彦梁的严厉管理下,便衣队从来不去骚扰城里的百姓,便衣队在这城里的口碑甚好。而茶馆是便衣队成员们来得最多的地方,张旭、肖彦梁他们为人又随和,倒是经常和老板、小二什么的混得很熟,有时也开开玩笑。 “刘老板,话可要说清楚。那两个人也活该倒霉,老子正在抓共党,他们却在老们背后打黑枪,不杀他,老子怎么给队里的兄弟交待?” 接过刘老板递过来的香烟,肖彦梁骂骂咧咧地说道。 “就是。两位队长杀得好。我们也是早就看不顺眼他们了。喝茶不给钱也就算了,还在我这里随意打人摔东西。” 刘老板附和着说道。 他本是苏州的一个茶老板,日本人占领苏州以后,他一路逃了出来,在这里被大介洋三的命令强制留下,靠着和黄长羽拉关系,才又干起了老本行。 用茶盖子轻轻推开茶水上面漂浮着的茶叶,肖彦梁问道: “刘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要不是您二位和兄弟经常光顾,我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刘老板苦着脸说道。他说得也是实话,兵荒马乱的,人口本来就少,又被日本人反复搜刮,再被巡警队之类的汉奸队伍趁火打劫,谁家有多余的钱呢? 本来大介洋三是不同意他开的,黄长羽却说茶馆是中国特色,开了以后才像是一个正常的城市,对于皇军的治理也有莫大好处。如此刘老板的天祥茶馆才得以开张。 “行了,别在这里哭穷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和肖兄弟在这安心喝喝茶。”张旭的心情本来不好,现在更不好,就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慢慢喝。”刘老板知趣地退下。 无聊地喝着茶。肖彦梁心里还在想着大介洋三说的“备战”的意思。这算不算是一个情报呢?如果是在备战,那么,作为北方重要的武器粮食中转站,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有没有机会炸了它? 伤兵运输车队的爆炸成功,给了肖彦梁莫大的信心。鬼子的智力和防守也一般而已罢了。这倒不是肖彦梁的狂妄自大,这只是促使他一心想着抓住更大的机会再干一次。 “这不是德贵兄弟吗?里面请。” 肖彦梁正在盘算是不是要回去的时候,外面传来刘老板热情的招呼声音。 抬头一看,是德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怎么?你小子也出来溜太阳?”张旭笑着问了一句。 “大哥说笑了。我不是出来溜溜,而是有情况找两位大哥。两位大哥原来在这里喝茶,找得我好辛苦。”德贵四处望望,见没有其他人,小声说道。 “哦?难道树心他们出什么事了?”没容肖彦梁想完,张旭已经开口问什么事了。 “两位大哥,你们不是要我一直跟着王树心他们吗?我发现两人自从上次从宪兵队出来,就一直待在一起,这些天更是常常在医院附近转悠。我看到他们在转悠的时候还对医院指指点点的,怕是在观察什么。你们知道,宪兵队就在医院附近,巡逻的日本人又多,加上医院还住着很多伤员,防守又严密,我实在担心他们又做出什么蠢事来。” 喝了口水,德贵接着说道:“上次他们在宪兵队的事,队长你们也已经对我说了,我就担心他们两人出不了这口恶气,在医院找机会,对那些伤兵下手。” “他妈的。这两个冲动的混蛋。”张旭忍不住骂了一声。 “德贵,这事可是大事,这样子,你先回去,就在王树心家里把这两个人稳住,我和张大哥再商量商量。”肖彦梁马上对德贵说道。 “是。”德贵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大哥,这也怪不得他们,谁叫咱们在他们面前老是一副苟且偷生的样子?一开始我还说对他们观察观察,现在我觉得可以把他们拉过来了。” 德贵走后,肖彦梁安慰着还在生气的张旭。 “除了他们,我觉得队里很多兄弟都是好样的。你看自从鬼子的伤兵运输队被炸了,队里的兄弟一扫许子乡的颓废之气,现在有很多人在偷偷议论这事,听口气,很多人想开小差投奔共产党队伍呢。”张旭叹了口气,生气又有什么用?倒是肖彦梁的话,勾起了他的一些新的想法。 “队里很多兄弟是不错,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不能急。对于我们这支抵抗日本人的队伍,我的原则就是宁缺勿滥。” 肖彦梁坚决地说道。他不是没有看到和听到队里对一些事以及对他们两个队长的议论,但是为了安全,他必须这么做。 “我知道。可是我看着难受。”张旭闷声痛苦地回答了一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个茶伙计过来倒水。 “兄弟,我看王树心这事我们回去和文哥合计合计,看要不要把王树心两个人拉进来。真希望那两混蛋不要出什么事。”茶伙计离开后,张旭说道。 肖彦梁点点头。别看他现在面无表情,一想到王树心这事,心里却比谁都更着急。 心里有事,两个人很快回到便衣队,骑上车往家里奔去。 看见张旭他们回来,高翠儿赶紧给两个人到了杯水。 “今天怎么这么准时就回来了?等着,我这就做饭去。”高翠儿随口问了一句。也没等回答,就转身进了厨房。进了厨房,高翠儿还转身看了他们一眼。 “奇怪!”肖彦梁觉得高翠儿今天的举动有些失常,以往他们回来,高翠儿至少要等他们坐下,才会倒水的。今天他们刚把自行车驾好,高翠儿已经把水端上来了。 “怎么啦?”张旭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见肖彦梁愣在那里,诧异地问道。 “哦,没什么。在想树心他们的事呢。”肖彦梁赶紧把水喝完,掩饰说道。 一进里屋,两人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肖彦梁反映很快,一下就拔枪在手,对着那人,沉声问道: “你是谁?” 跟在后面的张旭条件反射似的也掏出枪来,这时两人才开始仔细看这人不速之客. 这人身子不高,也不是很魁梧,国字脸,眼睛眉毛都不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穿着一身长衫,戴一顶礼帽,如果他再挎一把驳壳枪,简直和便衣队没什么区别。 “你是谁?怎么穿着我的衣服?”张旭奇怪地问道。 “我,我,我是高翠儿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容易打听到她在这里。这是她给我找的衣服。你,你,你就是张旭张大哥吧?” 看见两把枪对着自己,那人打了个寒战,似乎是害怕,有些结巴地说道。 “翠儿的远房亲戚?”张旭纳闷地反问道。 “不,他不是翠儿的什么远房亲戚。”说着肖彦梁已经把枪收起来了。随即笑容也开始浮现在他的脸上。 “张大哥,把枪收起来吧,他是文川大哥。” 肖彦梁的话不仅张旭吃了一惊,那个人,不,文川也大吃一惊。 “你是文川大哥?” “好家伙,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旭和文川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呵呵,没想到文川大哥的化妆术这么厉害。我根本就没有认出来,只是推算出来罢了。”肖彦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见文川亲口承认了,张旭也怪异地笑了笑,把枪收好,也坐了下来。 “哦?推算出来的?说来听听。”文川的化妆被肖彦梁认出,本有些气馁,听肖彦梁这么一说,来了兴趣。 “首先,翠儿今天在我们回来后的举动有些反常。张大哥,以前都是我们坐下后翠儿给我们倒水,今天却不是这样,还有她在进厨房的时候,很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是不是呀,翠儿?”肖彦梁说完,看见高翠儿端了茶杯进来,随口问道。 “肖大哥你真厉害。当初我看见文川大哥化妆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这人的模样居然还可以变化的。后来文川大哥说要考考你们,不让我告诉你们。” 放下茶杯的高翠儿听见肖彦梁问自己,红着脸说道。 “这是第一,我只是奇怪翠儿的举动有些奇怪,所以有了准备,不然我拔枪的速度也不可能那么快。”肖彦梁接着说道。 “你可是吓了我一跳。还没见过反映这么快的人。”文川笑着说道。 “过奖了。这是第二,第三,翠儿在这里,除了几个人知道外,是没人知道的,即使是大介洋三和赵广文也只知道张大哥家里有一个女人,还是不知道翠儿的名字。所以你说是翠儿的远房亲戚,还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在这里,这句话绝对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推算出我是谁了?”文川恍然大悟。 “不错。所以我说我没认出你就是文川大哥,我只是推算出来你是谁的。文川大哥,你这化妆的技术还真是神了,不仅面貌变了,气质和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以前有个江湖大盗告诉我,化妆容易,就是气质和声音不容易改变。你这样,进出城一点问题没有。” “好,既然你都没认出我来,我想就这身打扮出去走走。”文川刚才被肖彦梁打击下去的信心又有了,说道。 肖彦梁和张旭再仔细看了看文川,才一齐点头表示同意。 “文哥,你这脸上是怎么弄的?”半晌张旭好奇地问道。 “原料就是些面粉、胶水等等什么的,除了你要对人的脸部结构了如指掌,对裸露在外的肤色的要有敏感和仔细的协调外,关键是厚薄程度的掌握。这东西敷在脸上,开始很难受,不过干了以后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还有就是卸装很麻烦。要卸装的话,只能用热毛巾敷一下,再慢慢撕掉这些东西。” 文川的介绍,让张旭张大了嘴,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神奇的化妆? “呵呵,大哥,这玩意可难学了,死心吧。”肖彦梁笑嘻嘻地拍着张旭的肩膀说道。 “去。”张旭红了红脸,伸手打掉了肩上肖彦梁伸过来的手。 “没打着。好了,说说正事。文川大哥,我们和你商量个事。”肖彦梁笑着缩回了手,随即收起笑容,认真地对文川说道。 听了肖彦梁说的关于王树心的情况,文川说道: “二位兄弟,我的意见就是发展队伍要谨慎又谨慎,因为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而抗战到现在,由于武器装备落后,国军一退再退,按委员长说的,‘以空间换时间’,象你们这样的队伍,打在日本人内部的队伍,实在太重要了。这是埋在鬼子中间的定时炸弹,我们有责任去保护它,当然我们也有义务去扩展它。你们说的王树心和陈长生两个人,他们既然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又没有被日本人吓倒,而是勇敢地反抗,我想,是可以吸收的。但是在吸收后一定要强调纪律性,不能因为冲动而使队伍受到损害。” “明白了,我会照样去做的。”肖彦梁完全同意文川的意见。 “肖兄弟,我们吃过晚饭就到王树心那里去,德贵和他们在一起,估计暂时还没有事。”张旭接着说道。 “好,就这样吧。对了,”肖彦梁转口对文川说道。 “文川大哥,今天我听到消息,说鬼子正在准备备战,是不是鬼子又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该不会是想报复徐州的失败吧?” “哦?有这事?”文川有些疑惑,现在正在打仗,鬼子时时都处于备战的状况,肖彦梁怎么会这样说? “是这样的。”见文川不相信的神情,肖彦梁解释道: “鬼子时时都处于备战不假,但是专门提出备战还是头一回,我觉得这回也许鬼子是想做大的军事活动的准备。” “如果是大的军事活动,那么鬼子必然会大量调动部队,所以关键的关键,还是要知道鬼子部队调动的情况。”肖彦梁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文川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鬼子部队调动的情况?这个……这个好难弄!我们一是不懂那个鸟语,二来大介洋三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肖彦梁痛苦地说道。 “办法总会有的。黄长羽不是出来了吗?只要抓牢了他,就会知道这些消息的。上次大介洋三那个鬼子不是就把徐州可能失利的消息告诉过黄长羽吗?这么样看来他对黄长羽还是很信任的嘛。” 文川的话,使张旭、肖彦梁同时想起黄长羽下午的牢骚。 黄长羽真的在大介洋三面前失宠了吗?大介洋三真的会把他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诉黄长羽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谁是汉奸 吃过晚饭,张旭、肖彦梁匆匆赶往王树心的家里。 心里有事,两人骑得很快,王树心的家和德贵靠得很近,没多久就到了。下了车,这才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 “几个人去哪里了?”张旭开口问了一句。 放好车,两个人走到门前,望着挂在门上的锁,饶是肖彦梁平时百般机灵,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了。 “德贵呢?”和肖彦梁一样,张旭是又急又气,忍不住跺了跺脚。 肖彦梁正要安慰张旭------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时候,屋里忽然传来微弱的“哼哼”声! “唰”两个人同时拔枪在手,身子闪在了一边。 “里面有人吗?”肖彦梁开口问道。 里面没有马上传来声音,沉默了一会,让肖彦梁有一种是不是听错了感觉。可要说是听错了,张旭和他同样的反应,难道他也听错了? “再不说话,老子开枪啦。”张旭冲着里面又喊了一声。 “呜~~嗯~~”这一次里面传出的声音,两个人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大哥,听起来好像是里面的人嘴被堵上发出的声音?”肖彦梁不解地问道。 肖彦梁问张旭,张旭还想问肖彦梁呢! “他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进去。”张旭一咬牙,说道。 肖彦梁点点头。随即蹲下,把枪口对着门。 一、二、三! 随着肖彦梁的第三根手指伸出,张旭一脚把门揣开,随即矮身躲在一旁,肖彦梁瞪大了双眼努力想看清里面的场景,可是天已经黑了,屋里什么也看不见。 迟疑了一会,肖彦梁一个滚身,进入了屋里。快速地审视了一番,肖彦梁站起身来。 “进来吧。”肖彦梁冲着门口说了一句。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在哪里。 听见肖彦梁的喊声,张旭举着枪进了屋。 “哗。”肖彦梁划燃了火柴,点着了桌上的煤油灯,桔黄色的灯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屋子。 “德贵?!”借着灯光,张旭一眼就发现了墙角躺在地上正挣扎着的德贵。 扶起被困成粽子似的德贵,肖彦梁伸手把他嘴里塞着的破布取出来。 “怎么回事?”张旭急急地问道。 “快,救救王树心他们。”在破布取出的第一时间,德贵虚弱地说道。 ****** 由于战乱,加上不久前发生的伤兵运输队爆炸,鬼子显然加强了城里的巡逻,天才刚黑,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大哥,我们真的不管队长他们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医院对面的墙角响起。 “罗嗦!”另一个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训斥道。 “行了,少说几句。李志,你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反正我和树心决定了。刘西,你呢?”第三个声音一边阻止着他们的争吵,一边问道。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那个叫刘西的不耐烦地说道。 墙角的四个人,正是便衣队的王树心、陈长生、李志、刘西。四个人身穿便衣队的长衫,猫在墙角上,仔细而又紧张地看着医院门口来回走动着的两个日本士兵。 “打鬼子哪有不愿意的。谁不知道我妹妹就是被日本人糟蹋后弄死的?只是我就想这么作是不是会连累队里的兄弟。”李志显然对王树心的话有些不服气,小声争辩道。 “我说你怎么回事?队长,哼,你看他的样子,他除了每天给我们灌输‘好死不如赖活’的话,就是对着日本鬼子点头哈腰,没有一点骨气。上次从宪兵队出来,我就说让队长领着咱们和日本人干,却被他数落一阵。还说什么要我们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活得更好。他奶奶的,就这么活着,和死人有什么区别?”黑暗中陈长生愤愤地说道。 “我总觉得队长他们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们似的。”李志回应了一句。 “什么瞒不瞒的,你看他们对日本人的样子,看着就恶心。还有那个德贵,正一个狗腿子。自己老婆都让日本人给糟蹋杀掉了,非但不去报仇,还整天和队长他们一个调。想着我就来气。我就说杀了他吧,你们还不干。”陈长生嘲笑着李志对张旭他们的古怪想法。 “我说你们两从屋里出来就一直争到现在,烦不烦?要不干,哪咱就回去让你们争个够。”王树心有些不耐烦了。 小声争论的两个人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为了加强防卫,十天的功夫,大介洋三强证民工给医院砌了一道围墙,还在上面拉了铁丝网。院子里几盏探照灯一到晚上,就打开来回照着医院的院子。 王树心回头向陈长生一甩头,两个人慢慢从藏身处占了起来。 “小李子,”陈长生对李志说道: “这事我不强迫你,待会我和树心把门口岗哨干掉了,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算了。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两个人往医院门口走去。留下的李志和刘西把枪掏出来,紧张地看着他们。 ********** “出什么事了?王树心他们怎么了?”听见德贵的第一句话竟是“救王树心”,张旭急忙问道。 此时肖彦梁已经把德贵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听到德贵的话也是一愣。 “我下午找到他们的时候,李志和刘西也来了。我发现他们正在准备什么。一看见我,他们好像很吃惊的样子。闲扯了一会,越说越没话说,我感到气氛很压抑,干脆我就直接问他们要干什么。王树心就问我: ‘我们正准备去医院干日本人,你去不去?’我一听吃了一惊,说‘队长的话你们难道忘了?’一边的陈长生却说道:‘队长?他们除了对日本人好以外,就是要我们好好活着。象这样好好活着,到时候跟着日本人去杀中国人?老子决不当汉奸。’ 我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他们都点点头,李志对我说:‘德哥,你的家人被日本人杀了,你难道不恨日本人?你的血海深仇难道不报了?反正我是决定和树心哥他们一起去了。大不了就一个死。我可不想像你这样当汉奸。’ 队长,没有你们的同意,我不敢把我们的事说出。李志的话说得我很伤心。这个时候王树心问我:‘德贵,你跟不跟我们干?’我说‘这么干不行,要连累队里所有的兄弟。’陈长生接口说:‘连累不了的,队长既然可以为了救我们给日本人跪下,他也会为了救兄弟们给日本人跪下。只要他一跪下,日本人就会饶了大家伙的。’ 我问陈长生:‘难道你就真以为队长是真心实意地给日本人下跪?’ 陈长生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队长是为了救我们才跪下的。可我陈长生并不感激。我宁愿死在鬼子刀下,也不愿意向鬼子下跪。队长是为了我们,费了很多心,我也知道队长和赵广文那种汉奸不一样,至少他心里还有咱中国人。可是即便是这样,队长他们依然还是汉奸。只不过有程度上的区别。’ 我争辩道:‘队长他们不是汉奸。’ 陈长生却马上回敬说:‘只要帮日本人做事,就是汉奸。’ 队长,你说他们怎么会怎么想?队里其他兄弟也是这么看我们的吗? 过了一会,王树心说道:‘德贵,你知道吗?老百姓背地里都叫我们是汉奸!你知道什么叫汉奸吗?’他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鼻子,‘他妈的,汉奸就是不要脸,不要祖宗,甘心替日本人卖命的人!日本人到咱中国来,杀了多少人?糟蹋了多少咱的姐妹?烧了多少咱的房屋?我知道我们的命都是队长从日本人的枪口下救的,可是我们做了什么,日本人为什么要杀我们?还不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你看看许子乡,再看看你的媳妇,他们做错了什么?早知道被救出来是要当汉奸,当初就根本不该救我们。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窝囊,中国人不像中国人,和一只狗有什么区别?哦,对了,我们他妈的还不如一只狗。养狗还知道给点好吃的。日本人对我们,想杀就杀,想骂就骂。再怎么说,我也是一条七尺汉子,有人既然敢对日本人的运输队下手,炸得他伤亡惨重,我们为什么不能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 队长,说实话,我绝对想不到平时看起来除了冲动就没什么的王树心,这个愣头青,竟然会有这么深的见解。 陈长生接着王树心的话继续劝我说:‘德贵兄弟,你难道就能够咽下和日本人的血海深仇?跟着我们干吧。树心小弟没有说错,我们他妈的还不如一只狗。几年前北平的学生来这里讲的不当亡国奴,去年上上海前线的国军宣传队讲的“誓死不当亡国奴”,你难道都忘了?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什么叫亡国奴了,那就是别人对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没有任何理由!这样的日子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地过?’ 我心想他们怎么这么糊涂,可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就问他们下一步怎么办。王树心说他们都计划好了,杀完鬼子,如果没事,他们就去找打日本人的队伍,不管队伍是共产党的,还是国军。 我心里挺着急的,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说:‘你们等一下,队长他们过一会要来这里。’没想到,这句话刚讲完,王树心就骂开了: ‘好,好,原来你是队长派来稳住我们的,我说今天你怎么这么好心,到我这里来了。兄弟们,既然队长要来,我们也没时间磨蹭了,反正队长来了肯定会阻止我们的。德贵兄弟和我们也算兄弟一场,把他绑起来。’ 王树心的话一落,就和另外两个人扑过来把我捆成这样。陈长生还说不如杀了我,被王树心挡住了,说你们要来,会救了我,也有时间安排其他的事。 他们把我捆好后,李志哭着对我说:‘德哥,你自己保重,反正这汉奸的日子我不会再过了。这日本人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我们也只有和日本人拼了。一个保本,两个赚一个。队长来了,就说我们谢谢他们这么久对我们的照顾。’ 队长,我看王树心他们是存心要去死,要和鬼子拼命了,快想想办法救救他们!” 德贵说完,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泪光。 “想法子,现在能想什么法子?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几个混蛋。真没想到刘西这种从来不多说话的人也这么冲动,队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人?迟早要出大事。”沉默了一会,张旭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现在能想什么法子呢?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中。 ****** 医院。 并不明亮的灯光照着医院的大门。门口的两个日本哨兵正无聊地来回走着,偶尔说着几句话。几天前发生在这里的爆炸,让所有的士兵都显得非常紧张。这两个哨兵也不例外。尽管无聊,还是恨尽职地执行着站岗的任务。 “太君,太君!”不远处忽然传来的叫喊声引起了两个哨兵的注意。 “哗啦!”迅速拉开枪栓,再蹲下。娴熟的动作反映出日本士兵平时的刻苦训练和熟练的技战术修养。 “不要开枪!”王树心和陈长生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那个小小的蓝色本子,一边把另一之手举过头顶晃动着。 “支那人?”一个哨兵坏笑着看着另一个士兵。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兴奋。 “等等,看,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另一个哨兵提醒着同伴。 说话间,王树心、陈长生已经跑到了哨兵面前,把手里的小本子递过去。蓝色的小本子用中文和日文写着“便衣队”三个字,打开本子上面还有大介洋三的签名。 这个本子是便衣队一成立,大介洋三下令制作的。主要作用就是身份识别。 “哟西。”哨兵把本子还给两个人。 “你们的,什么事?”既然是便衣队,两个哨兵就放松下来,其中一个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吃力地问道。 此时的王树心和陈长生两个人利用跑过来的机会已经分别站在一个哨兵边上。 “……” 王树心的双手不断比划着不同的动作,嘴里也是冒出一大堆当地的方言。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何况日本人?陈长生心里虽然高度紧张,听着王树心的不知所云,看着两个哨兵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出来。 两个哨兵只看见王树心又是作手势,又是说了一连串的话,云里雾里,不知什么意思。只是看他的动作里面好像有个动作是个抹脖子的动作,难道是眼前这个支那人要告诉自己发现了敌人? 事关紧急,一个哨兵从怀里取出吊在脖子上的一个小哨子。 王树心猛地向陈长生打了个眼色,两人快速地绕到哨兵身后,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举着从袖子里滑出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敌人耳朵背后的耳门。 随着匕首顺着耳门切断了脑神经,两个哨兵立刻瘫软下来,匕首从脑子里拔出来,甚至于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 把哨兵拖到阴暗处,李志已经跟了过来。 陈长生赞赏地拍了李志一下,说道:“走。” 三个人匍匐着向医院外面得普通住院部爬过去,沿途警惕地看着四周得情况。不远处就是住院部的门口了,三个人停了下来,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仔细观察着。 住院部里日本人并没有全部休息,因为从病房的床玻璃上,还可以看到有一些医生和护士来回进出着病房。而在住院部的门口靠近走廊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架着机枪的简易工事。 这个工事没有设在住院部门口的屋檐下,而是完全就设在住院部的门口,也就是说它把进出住院部的路完全封死了。说它是简易工事,是因为那不过是几个沙袋垒成的,沙袋并不多,加上王树心他们白天观察时并没有这个工事,所以王树心判断,这个工事应该只是在晚上才会有的。 工事里还守着三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只是他们都很懒散地随意地靠在沙袋上,并没有望着外面,甚至于机枪也是横放在沙袋上。三个士兵抽着烟,低声说着话,有时还发出明显是压低了的笑声。 好狡猾的日本人!王树心心里骂了一声。白天不设工事,晚上设,而且还设得这么隐蔽,要不是王树心他们小心谨慎,早就被发现了。 怎么干掉这突然冒出的该死的工事呢? 黑暗中,李志轻轻拍了一下王树心,随即用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是一排病房的窗户,其中三楼靠近住院部角落的一个竟然打开了。借着病房的灯光,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病服的鬼子正对着外面望着。 “居然在晚上打开窗户,真是天赐良机。”王树心一眼看见楼房角上的排水管道,心头一阵狂喜。向后面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招呼三个人跟上,轻轻地运动手脚,缓缓地向那扇窗户爬去。 ****** 听完德贵的讲述,肖彦梁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 “队长,干脆我们把兄弟们来出和鬼子干一仗,再撤往城外江边,设法找船过江。”坐在地上的德贵提议道。 说实话,肖彦梁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也的确太冒险了,完全有可能便衣队还没出城就全军覆没了。 “你们的这支队伍对国民政府的抗战,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好它,让它发挥出更大,更有效的作用。” 文川的话在肖彦梁的脑子里不断地和德贵的提议抗衡着。 “兄弟,我们赶过去看看王树心他们,要是他们还没动手就拦住他们。你觉得呢?”张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肖彦梁摇摇头。 “不要说来不来得及,就是来得及,我估计他们看见我们就会提前想我们开火的。谁叫我们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成了千刀万剐的汉奸呢?” “几个人怎么回事?难道你给鬼子跪下救了他们的命,就是要他们又还给鬼子吗?王八蛋,所有的话都当了耳旁风。”张旭气得站起来,开口骂道。 “算了,大哥,现在说这些没有。看来我们的确低估了队里兄弟的血性啊。我们不甘心当亡国奴,他们也不情愿。王树心说得没错,这种日子,稍微有点血性的汉子都不会过的。当务之急是要怎么样解除这件事的后果。”肖彦梁一边安慰张旭,一边说道。 “现在城里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王树心他们还没有被发现。我看不如把兄弟们集合起来,趁现在出城过江?”肖彦梁的话让张旭回到了现实之中。 “你这也是一个办法。他妈的,你们敢不敢跟着我赌一把?”肖彦梁点点头,忽然转过身看着两个人,问道。 “赌一把?”张旭和德贵被肖彦梁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问住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血溅医院 “不错,赌一把!”肖彦梁点点头,看着两个人疑惑的样子,仔细说道: “就是赌大介洋三对我们的信任到底有多深;我的想法是这样,我和德贵现在就回到便衣队,大哥你就回家里等着。如果医院的枪声响起,我马上就向宪兵队报告是否应该出动。你们想这么晚,枪声四起,警报大作,大介洋三一定会同意我们出动的。到时候我会要求打头阵。要是王树心他们中间有人死了,一来可以有时间毁容,二来可以把活着的人混在里面一起带出来。” “什么?你要毁容?”德贵显然不能接受肖彦梁毁容的决定。人死容毁,那是对死者多大的不尊敬?不由得呆呆地问道。 “笨蛋,不毁容怎么办?你想想,医院的枪声一响,宪兵队就在边上,王树心他们还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既然他们死了,总不成让便衣队百多兄弟一起陪着死吧?”肖彦梁耐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肖队长说得对,既然要死了,不如再利用一下,让他们也牺牲得更有价值一些。德贵呀,我知道你的感情,我也知道我们这么做了,恐怕队里的兄弟更加怨恨我们,说不定会打我们的黑枪。可是在这乱世之中,面对杀人如割草的日本人,你还有什么好的法子?”张旭的心深深地被刺痛着,可是他还是很理解肖彦梁的想法。 “我,我,我明白了。”德贵痛苦地闭上双眼说道。 “不过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回家去。”沉默了一会,张旭问道。 “总不成每次我们在一起有所准备的时候就会发生袭击鬼子的事吧?你想,每次有事,我和你都好像有准备似的。鬼子会不会怀疑?”肖彦梁苦笑了一声。 “好像是这么回事。”张旭似有所悟。 “还有,大哥,我们出发的时候,我会叫人通知你。最好大哥不要穿袜子,这样显得非常匆忙。”肖彦梁叮嘱到。 “我明白。最好就是象平时睡觉那样,匆忙穿戴起来也象那么回事。”张旭明白了。 “这样最好。开始行动吧。”肖彦梁说道。 ***** 石原羽岛美美地吸了一口春天地晚上特有地空气。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过进来的夜风已经没有了几天前的烧焦的人肉、轮胎的异味了。 作为一名上等兵,石原羽岛的军事素质还是很过硬的。十几天前,当第一辆车爆炸起火时,他反映敏捷,第一个跳下车来,没有接受火神的拥抱,可惜的是,尽管他趴在地上,最终还是被高高飞起地一只轮胎砸中了右手臂。 按理说,仅仅手臂骨折,他也用不着占用一个床位,但是凭着叔叔石原太郎地关系,他还是得以和另外五个重伤员住在了一起,享受精美地伤员伙食。 “请您把窗户关上,不然会引起感冒的。”望着窗外的石原羽岛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一个女人的请求。 “是巡房的护士。”石原羽岛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 果然如此。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双手交叉,和一个本子一起抱在胸前。 “石原先生,请您把窗户关上。”那个护士再一次说道。 “好的。”石原羽岛随口答应着,却没有马上动的意思。他向护士指了指吊在胸前的右手,表示自己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这个支那女人的日语说得可真好。”从叔叔那里,石原羽岛就已经知道这里的护士全是在日本留学多年的支那人,她们的日语当然说得很好。 望着对面的护士皱着眉头的样子,石原羽岛忽然升起一股欲望。 自从在南京和愉快地宣泄了几十天后,石原羽岛就随着部队北上,一直就没有机会再找女人了,一路上除了日本士兵外,就没几个支那人。现在一个俏丽的护士小姐站在面前,石原羽岛自己都觉得心跳的加速。 他冲着护士小姐笑了笑,往前跨了一步。石原羽岛才不会理会病房里其他的五个同伴。不要说他们现在个个全身缠满绷带,一动不能动,就是能动,那又怎么样?石原羽岛最得意的,就是他在南京时,和班上六个人一起比试那方面的能力,而他是最后的胜利者。 “哦!漂亮的护士小姐!”石原羽岛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又往前跨了一步。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陶醉在即将开始的游戏的快感当中,竟没有发现面前护士小姐脸上露出的极度惊恐的神色――也许他也看到了,也许他把这种惊恐的表情当作是支那女人每次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习惯性地露出的表情了。 王树心正悄悄地往前爬着,却忽然发现刘西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爬在了他的前面。刘西的匍匐前进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从背影看去,完全就是一个长时间训练过似的。 当初王树心作为这个城里的警察,很快,当然也很幸运,他被黄长羽及时从日本人的活人刺刀演练场救了下来。不久他们一起遇到了一队长长的被捆绑着的,即将被活埋的队伍。在日本人准备填土的时候,黄长羽把刘西救了出来。 记得黄长羽救出刘西后,说了一句话:“真他妈的像。”黄长羽说的刘西像谁呢?再后来,他悄悄问张旭,才知道这个刘西长得很像黄长羽得一个什么亲戚。 刘西进了便衣队,极少说话,整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真难以想象下午他和李志无意中听到自己打算袭击医院后,表露出的那种坚决。 刘西的动作轻快而娴熟,当他爬到墙角时,已经和王树心他们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待王树心他们都到了,他正要起身往上爬,王树心拦住了他。 王树心掏出匕首,轻轻地做了一个飞刀的动作,再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飞刀的技术很好,应该自己先上。 刘西点点头,把从门口哨兵那里得到的刺刀递给了王树心,挪开了位置。王树心把刺刀含在嘴里,顺着排水管往上爬去。 他人虽然瘦小,爬这玩意却很得心应手,没多久,已经到了那间开着窗的地方了。 斜眼望去,病房里五个被白色绷带缠得像粽子似的人躺在病床上,瓶子里得液体正缓缓地在管子里滴着。那些伤员的级别一定不低,因为王树心看见有两个伤员的床头竟然放着长长的日本刀。而此时的屋子里传出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自己倒是一句也听不懂。 废话,自己当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了。 王树心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病房的情况让王树心悬着的心放了大半。五个一点也懂不了的废物,一男一女两个人还在说话,只要动作快,就没什么问题了。 王树心慢慢把脚伸出踩在下层楼的屋檐上。感谢修这医院的人,这幢房屋的每一个窗户外都有一个脚掌宽的檐子,正好放脚。 踩在窗檐上,王树心定了定神,匕首无声无息地滑出了袖子,被手紧紧握住。 “妈的,小鬼子,你爷爷来了!” 王树心心里大叫一声,一只手掌,一个拳头用力在窗沿一撑,同时脚下也是用力一蹬,眨眼间,整个人已经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王树心就看见那个女人惊恐的目光!看见一个嘴里含着一把刺刀,右手握着一把匕首的男人忽然从窗外跳进来,无论是谁都会大吃一惊的。王树心想都没有想,右手一扬,匕首箭一般地向护士飞去。上前一个大步,没了东西的右手紧紧压住面前的那个鬼子伤兵,左手握着的刺刀已经刺入了鬼子的身体。 石原羽岛邪恶地看着护士惊恐的神色,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快感。 “啪!”护士因为紧张,手里的巡视夹子落在了地上。 这一声夹子落地的声音,使得石原羽岛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护士的惊恐目光竟然不是看着他,而是他的身后! 还带着疑惑,石原羽岛的耳边刮起一丝空气被撕破的声音,随即他就看见面前那个俏丽的护士的咽喉处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紧接着就是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勒住! 他下意识地想用右手自卫,可是伴随的是右臂骨骼断裂处传来的巨大疼痛,以至于背心被利刃刺入的疼痛过了好一会才通过神经传到大脑。 石原羽岛的视力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 当自己控制的身体渐渐软了的时候,王树心松开了手,把刺刀拔了出来。再慢慢把尸体放在地上。尸体背部早让刺刀刺入身体引出的鲜血染透了。 提着滴血的刺刀,王树心走到那个还在抽动的,没有死掉的护士面前。 护士的面孔上,已经看不见曾经有的美丽了。她的气管被匕首刺断,“咝咝”往外漏着气,手放在脖子那里,却怎么也握不稳那进入自己身体的异物。不能叫喊,没法叫喊,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忽然出现并杀了石原羽岛的瘦小男子走到面前。 “中国人?”王树心蹲下来,小声问道。眼前的这个将死的女人,尽管面部因为疼痛而产生了可怕的变形,但是王树心在匕首出手前的一霎那还是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放在匕首处的手臂上露出一只玉镯。正是那只玉镯让王树心问了一句。 地上躺着的护士已经没有力气做什么动作了。王树心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的后悔。 “狗汉奸。” 他往尸体上啐了一口,尽管没有得到答案,王树心还是认定那是个中国女人。转身走窗边,向下面的人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顺着排水管,另外三个人都进了病房。当看见那个死掉的女人时,大家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个病床上的日本人。 王树心掏出驳壳枪,悄悄地靠在病房的门口,他已经杀了一个日本人了,机会留给其他人吧。外面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几十个鬼子发出如雷的鼾声。王树心向三个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三个人掏出匕首,一声不响地就扑向了在床上粽子似的日本伤兵。 没有任何意外,三个人娴熟地把匕首从日本人的耳门送入他们的大脑,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慢慢的,输液瓶里的液体停止了流动。 见大家把活干完,王树心一点一点把门邂开一道小缝,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走廊上竟然躺满了日本伤兵! 这还只是走廊的一小部分,其他呢?不可能把门全部打开观察吧? 看见王树心默默地退出来,一脸的沮丧,其他人也凑上去看了一下,心里也是凉了半截。这鬼子也太多了吧?和他们想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刘西蹲下身子,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始搜索那个女护士的口袋。 一般的女人有条件的话,都会随身带一个小镜子,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刘西没有失望。他把刺刀插入镜子的后面,极慢地把镜子伸出病房。 收回镜子,刘西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门口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有一挺机枪,两个鬼子,不过看样子象睡着了。走廊上全是鬼子,大约有四十来个,也都是伤员。楼道口有一间房子的灯亮着,不知道医生是不是在那里。” 说到这,他抬头望着大家。 “干?还是不干?” 陈长生第一个举手。他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 从牙缝里崩出的字,带着一股子杀气。 “杀!” “杀!” 另外两个人也吐出了这个冰冷的字眼,仿佛一团火也随着这个字,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好样的。不过你们谁会使鬼子的那种重机枪?”刘西竖起大拇指问道。 见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刘西明白了。 “行,待会我教你们,很简单的。现在我穿着这个护士的白大褂,咱们先解决走廊尽头的机枪,再解决那间亮灯的屋子。你们说怎么样?”大家都同意继续杀鬼子,刘西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本来王树心想自己出手的,不知怎么回事,刘西的语气虽然似乎是一种商量的语气,但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威严,仿佛是在对部下下命令。 见没什么异议,刘西麻利地脱下自己的长衫,再把脱下的护士的白大褂穿在身上。 “如果惊动了鬼子,咱们就冲出去和鬼子拼了。”待刘西把白大褂穿好,王树心轻轻地把刺刀递过去,说了一句。 “好兄弟。”刘西淡淡地夸了一句,猛地回头,却依然没有掩饰住滚落的泪水。 病房的门悄悄打开,刘西一闪身走了出去。脚下的布鞋在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其实脚步声已经是次要的了,整个走廊的鼾声足以掩饰刘西的声音。当刘西的身子进入走廊,病房的门口也慢慢地伸出一个小小的镜子。 走廊里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伤兵,大多数人的伤势都不重,这可以从他们身上并不多的绷带上看出来。现在这些大和民族优秀的士兵们都沉沉地熟睡着,丝毫没有发觉死神已经离他们很近了。那间亮着灯的房子,门是关着的,刘西很放心地没有停留就来到了机枪旁边。 刘西没有猜错,两个守在机枪边上的士兵正坐在地上“呼呼”大睡,其中一个人的嘴角甚至流下了长长的令人恶心的哈喇子。 刘西心里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优秀士兵’?”俯下身,简单地把刺刀和匕首送入了两个沉睡者的咽喉。 两个日本士兵被疼痛惊醒过来,却只是徒劳地挺了一下身,随即又再次地沉睡过去。 拔出刺刀和匕首,刘西慢慢走到了亮着灯的房间。屋子里出来的是一些时断时续的中国话,不过都是些在日本生活的所见所闻,偶尔还夹杂着一些笑声。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见没什么危险,刘西向病房外的镜子招招手。 病房的三个人迅速靠近。刘西指了指楼梯,又指了指李志。李志顺从地走过去,蹲在墙角,把手里的枪对准了楼梯口。 见李志完成警戒,刘西伸出手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不一会门被打开了。 打开们看见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医生站在门外,开门者显然有些吃惊。不过随之而来顶在胸前的枪让他下意识地举高了双手,想问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屋子里另外一个人显然还没有怎么反映过来,不过另外出现的几只枪让他也终于明白了什么。老实地学着同伴,举起了手。 刘西枪口扬了扬,低声说道:“过去,抱头蹲下。不准说话。” 两个人很听话地照着做了。刘西他们走进来,王树心随手把门关好。 “让他们一个一个过来,把他们先捆起来。”刘西对王树心和陈长生说道。 王树心向其中一个医生勾勾手指,那人媚笑着走过来,手依然举得很高。 取下那医生脖子上吊着得听诊器,王树心三下五除二把橡皮管子上的东西拔掉,把医生的脚牢牢捆住,又解下医生的两根鞋带,把反背在后面的两个大拇指牢牢拴住。 当王树心如法炮制另一个医生时,先那个被绑者小声问了一句: “你们是那部分的?国军还是共产党?” 刘西嘿嘿干笑了几下,小声骂道: “不准说话。狗日的汉奸。” “兄弟,别这样绝情,我们这样也是被迫的。大家都是中国人,没有中国人杀中国人的道理是吧?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闭嘴。”刘西再一次狠狠地说道。 “兄弟……”那医生还要说,却看见刘西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开始脱自己的鞋子,登时明白刘西要干什么。 “行行好,兄弟,我不说了不成了?”他哀求着,但是刘西象没听到似的,把那医生的鞋子脱了,继续脱下他的袜子,揉成一团,往医生的嘴里塞过去。 那边的王树心有样学样,立刻也脱下另一个医生的袜子,强制按住挣扎的那个医生,塞住了医生的嘴。他塞得有些很,那医生嘴被堵上后已经昏了过去。 “兄弟,兄弟,”第一个被绑的医生一边努力躲避着袜子,一边喊着,声音不知不觉有些高了。但在刘西布满杀气的目光下,下面的话又变得小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不杀我。” 已经伸到嘴边的袜子,随着这句话停止了前进。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惊天秘密 “说吧。”刘西盯着医生,毫无表情地说道。 “你先答应不杀我。我认为这个消息绝对你有兴趣。”医生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开始和刘西讨价还价。 “妈的,还跟老子讨价还价。好。我向来不杀中国人的。说吧,快点我的耐心有限。”刘西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高度紧张的医生当然没有看见。 “你们是来捣毁实验室的吧?”医生并没有马上说出那个消息,反而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很自然的,刘西从来就没有听过什么“实验室”,不过既然那个医生这么说,他也就顺着说出来。 “皇军……”见刘西瞪了他一眼,那医生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改口说道: “日本人,日本人在很多地方抓了不少的中国人,有些就是转到这里做试验的。我想中国政府一定会知道的。看你们的样子,很象特工,我猜你们就是来炸实验室的。” “我们只知道要炸的一个地方,但不知道那是实验室。告诉我那实验室是做什么试验的?这么重要?”刘西的话里既有真话,又有假话。 医生一听,先是有些失望,但马上明白过来。谁会那么傻,把什么都告诉执行任务的人呢?所以眼前的特工不知道那是实验室,是做什么的实验室就顺理成章了。 “那个实验室是日本人进行细菌试验的。他们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实验室就在这个医院里面的特别区域。你看,为了保密,那些伤员都被安排到这里了。” 医生把这个情报说完,却没有看见刘西脸上露出什么感兴趣的表情,略有些失望,同时心情也更加地紧张。 可惜的是,刘西,其实还包括这屋里的另外两个便衣队队员,都不知道这“细菌”是什么东西,那医生的话,可以说是白说了。 见刘西仅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什么反映,那医生以为这些刘西他们都知道,有些着急,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我们接到命令,开始囤积医疗救护器材和药品,日本人准备合围在徐州的中国军队。” “啊?”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刘西起先没有任何表情的面部,终于有了急遽的变化。 “这消息是真的?”刘西握枪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真的,就对是真的。”医生在刘西刚问出来的时候就急忙回答道。 如果医生没有说假话,那么这个消息就太惊人了。徐州的胜利,多多少少他们也知道那么一点,如果被鬼子合围的计划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刘西现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把消息传出去。 “那么就谢谢你了。不过为了安全,我还是要把你的嘴堵上。”刘西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我明白,我明白,不过,能不能……能不能不用这袜子……”医生侧着头躲避着袜子的味道,哀求道。 “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刘西没有理会医生的哀求,一只手捏开医生的嘴,另一只手把袜子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刘西先脱下医生的白大褂,又解下医生的皮带,招呼王树心脱下另一个医生的白大褂和皮带。然后他凑近医生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答应过你,中国人绝对不杀中国人。可是,”说到这他停了下来,欣赏了一会医生那有些变色的面孔,才继续说道: “可是,你算中国人吗?你汉奸卖国贼,是不要祖宗的汉奸。你不过是日本人养的一只狗罢了。给你点骨头,你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对吧?” 医生的脸色已经随着刘西的话变得雪白,被堵上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刘西说完,把皮带套在医生的脖子上,对那医生最后说道: “狗日的汉奸,去死吧。” 声音没有一丝的感情,手里却已经开始用力。医生的身体激烈地挣扎着,可是被捆住手脚的挣扎显得那么地无力。 随着屎尿的味道涌出,医生已经不再动弹了。 刘西拔出刺刀,对着医生的脖子刺了下去,还没有凝固的鲜血跟着流了出来,只是没有了心脏的搏动,血液的涌出也慢了许多。 抬起头,那边,王树心也解决了边上的医生。同样的,他也在医生脖子上用匕首来了那么一下子。 解决了医生,两个人走到门口。刘西脱下白大褂交给还在门口警戒的陈长生,说道: “我过去接替李志警戒,你们穿上这些白大褂,一个一个解决另外几个屋子里的人。记住,最好从耳门进入,不要弄太多的血,不然,血腥味太大,容易暴露。” 说完他带头走出了房门,换下了李志。 随着三个人影闪入了病房,走廊上又显得静悄悄的了。鬼子的鼾声依然响亮,完全掩饰住了房间内复仇的杀戮。 刘西蹲在墙角边上,一边警戒,一边在想医生关于日本人计划合围徐州的事。不过他越想心里越急躁,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医生说的‘细菌’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试验?什么玩意这么神秘?”刘西不得不换个话题来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本来就是一个文盲,认不了几个字,搜索了自己所有的知识,还是一片茫然。 斜眼看见王树心他们已经从最后一个病房出来,开始对走廊上的日本人下手了。刘西感到整个人都好像要散架似的。将近一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消失在他们手里。胃部一阵痉挛,竟有了呕吐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刘西问自己。 终于王树心他们杀光了走廊上的日本伤兵,走了过来。 原本鼾声如雷的走廊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王树心他们做得很到位,雪白得大褂上没有一丝血迹,走廊上也没有太大得血腥味。不过三个人得脸色却是雪白的,李志的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的痕迹。 “怎么啦?不习惯?”刘西小声问道。 “呃……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多人,又都是伤员,杀得我手都有些软了。”见刘西镇静的神色,三个人的脸上恢复了一些红润。王树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他们算‘人’么?他们不过是恶魔罢了。想想他们杀的中国人,活生生的人呐。你们见过鬼子那活人练刺刀吧?替那些冤死的同胞们想想,我们是在复仇,只有以血还血,才是我们这些七尺汉子,堂堂中国人应该做的。”刘西开始说的时候笑了笑,但后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句话彻底恢复了三个人的信心。 “不错,他们是恶魔,不是人。我们是在复仇。妈的。”李志狠狠地说了一句。 “狗日的,有几个混蛋好像醒了,吓得我刀都差点掉了。刘西,我们下面怎么做?”陈长生跟了一句。 “你们恢复了信心,这很好。记住了,我们是来报仇的,不是来杀手无寸铁的人的。来,你们跟我去阳台把那几个箱子和机枪抱过来,我估摸着箱子里装的是子弹,小心点别弄出声来。”刘西站起来说道。 几个人到阳台上把机枪和三个箱子抱了过来。先把机枪架好,枪口既可以对着楼梯,又可以对着走廊,再把箱子打开,两个箱子里是子弹,另外一个却装着手榴弹。 刘西简单地教会了几个人那挺机枪和手榴弹的使用方法。 “这玩意真怪。”李志望着机枪尾部的弧形把手说了一句。 “我们叫它‘歪把子’。”刘西笑着解释道。 “‘我们’?”王树心仔细看了看刘西,问道:“刘西,你说说以前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对日本人的这些武器这么熟悉?” “我?”王树心的问话似乎触动了刘西的什么心事,他望着机枪发了一会呆,才说道:“行了,下面还有鬼子呢,干正事吧。你的问题,等能活着出去再告诉你吧。” 刘西出人意料地回答,多少让其他人有些失望,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 “好了,咱们还有事要干。李志,你就守在这里。树心、长生你们两个人抬着这箱子手榴弹跟我去做陷阱。” 王树心拍了拍李志的肩,和陈长生抬着箱子跟刘西往病房走去。 很快,两个人先把屋里的水瓶等东西搬出来,然后刘西又用手榴弹在每一个房间里和门口做好了绊雷。 所谓绊雷,就是把鬼子那种地瓜样的手榴弹的保险插销拔掉,再用线把压簧缠住,两头分别栓在必经之路上。只要绊到线,压簧松开就引爆了手榴弹。 密密麻麻地做了几十个绊雷,整个住院部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布置完,顺手,王树心把两把日本军刀也拿了过来。 缓缓把军刀抽出半截,雪亮的刀刃反射着微弱的灯光,那上面的一根深深的血漕赫然显露着冷冷的杀气,不知道那上面有多少中国人的冤魂。 几个人似乎都打了个寒战,王树心赶紧把刀插了回去。 缓缓地走向二楼。透过楼梯缝,可以看到二楼阳台上同样也有一个机枪阵地。只是两个守卫它的士兵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吸烟。 “等我们把楼下两个鬼子解决了,李志、长生你们两个守在楼梯下面那个拐角处警戒,如果有事,李志负责掩护,陈长生负责接应我和树心。” 刘西看了一会,低声分配完任务后,带着王树心走到两个医生的房间,拾起他们皮鞋穿上。两个医生的个子和他们差不多,鞋子也差不多。王树心没问什么,反正跟着刘西做就是了。顺手把两个医生挂在胸前的口罩也取下戴上,从房间出来,两个人率先走了下去。 穿着白大褂,夹着本子,俩个人终于走到了二楼的走廊。 听见脚步声,两个吸烟的日本士兵注意到他们。也许是放心,也许是两个人恭敬的弯腰敬礼,日本士兵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问也没问,继续转身低声交谈着。 机会来了。刘西、王树心同时起身,向前一步扼住鬼子的脖子,滑出袖子里的匕首,朝他们的背上刺去。 王树心那边很顺利,匕首在鬼子的腰部一阵乱搅,鬼子仅仅是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就了帐了;而刘西那里却稍稍出了点意外。 当刘西的匕首刺向目标时,受到突然袭击的鬼子,出于本能反映,身子开始扭动,背着的长枪自然摆起来,而刺刀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了枪柄! 把刺刀拔出来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刘西反应很快,他松开握住匕首的右手,从左边抱住鬼子的头,双手用力一扭,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那力气之大,鬼子的脖子竟被他活生生地扭断了! 失去颈骨支撑的头颅很快垂了下来,紧接着身子象一堆棉花一样,软在刘西的怀里。 放下鬼子,刘西伸手抹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在头上冒出的冷汗,抬眼望去,王树心傻傻地站在那里,嘴张得老大。 刘西把手放在王树心眼前晃了晃,才把他给回过神来。 轻轻地拍了拍王树心的肩膀,刘西没有说话。把尸体藏好后,转身向楼上打了个招呼。看见刘西的手势,楼上的两个人也轻手轻脚的走了下来,到拐角处,小心地架好机枪,完成警戒动作。 见两个人准备妥当,刘西这才招呼王树心一起,每人拿了几个手榴弹放在衣兜里,向二楼的第一个房间走去。 正要小心绕过地走廊上熟睡的士兵,忽然刘西的衣服被人拉住。 “医生,我头很痛,能不能给我开点药?” 一句听不懂的日语,让刘西整个人如坠冰窟,身子僵硬地慢慢转过来,看着说话的那个日本伤兵。幸好戴着口罩,看不出刘西此时的面孔。 那是躺在走廊口的一个伤兵,也许是痛醒了。看见那个被自己拉住的医生没有反映,只是看着自己,连忙又重复了一边,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头。 隐藏在口罩后面的面孔抽搐了一下。 “你的‘头’有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了。树心,过来帮忙。”刘西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一边向王树心暗示,反正鬼子也听不懂中国话。 看见那个“医生”明白自己的处境,伤员满意地笑了,不过他马上就看见医生的一只手伸过来竟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什么治疗方式?”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也就一两秒钟时间,他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治疗方式”。因为王树心已经按住了他的双脚,而刘西的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割断了鬼子的脖子,刘西拉上鬼子身上的被子,让里面的棉絮吸收喷出的血液。 解决完了,两个人四处看了看,没有惊动其他人,微微松了口气,进入了第一个房间。 借着窗户外的微弱灯光,可以看到小小的屋里竟然摆了九张床,挤得满满得。床上有的鬼子的脚被打上石膏吊者,有的手臂上缠着石膏被固定在床沿边上,有的则是头上裹了一圈圈的纱布。 还有一个鬼子的手紧紧握着一把军刀。 “这个是军官吧?”刘西望着军刀,身上起了一层疙瘩,同时一股怒火涌了上来。望着离自己最近的鬼子,脸上露出一丝复仇的笑容。 “小鬼子,你们妈的也有今天!”心里快意地骂了一声,手一伸,匕首已经无声无息地刺破了鬼子耳边柔嫩的皮肤。由于疼痛,鬼子一下被惊醒了,但马上又安静了下来。 “嘟嘟~~” “砰砰~~” 就在刘西两个人刺死了这屋里最后一个鬼子,正在稍做休息时,窗外忽然传来凄切的哨音,伴随着的是几声清脆的枪响。 登时院子里警报声大作,四处也传来报警的零星枪声。 门口被干掉的哨兵让鬼子给发现了! 刘西飞快地作出判断,抓起那把军刀抽出来,招呼王树心冲到了房间门口。 走廊上被惊醒的鬼子有的已经起身了。真的是训练有素,听见枪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动的还是马上滚下床伏在地上,行动不方便的,正在努力挣扎,想学其他人那样,找个地方隐蔽。 乱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其他动静,走廊上才有些安静了。可是随着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倒霉蛋的被发现,伤员们原先稍稍有些的慌乱的才开始变成了真正的恐慌。他们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试图向一楼逃去。 此时,刘西取出一个手榴弹从邂开的门口,向伤兵堆里滚去。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伤兵的哀叫声中,刘西握着出鞘的军刀和王树心冲出了房门。 听见爆炸声,正在犹豫的陈长生起身冲下楼梯,手里的枪向着伤兵射出复仇的子弹,阻止了他们向一楼的溃逃。逃跑的路被堵住,出于本能,剩下的鬼子迅速转身,抄着顺手能拿的武器,比如输液架什么的,向两边冲了过来。 宪兵队。 哨声!枪声!警报声! 大介洋三一个激灵,登时醒了过来。他大叫一声“遭了”,明显,那些声音是从医院传出来的。难道支那人在袭击医院?那里的伤员,实验室…… 他用极短的时间穿好衣服冲下楼,院子里的宪兵已经集合完毕了。一个少尉向他报告了大致的情况。 “我们的巡逻队在医院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遍,都没有看见门口的岗哨,就进去查看了一下,却发现了藏在暗处的两个岗哨的尸体。于是我们马上开枪示警。” “你的警惕性非常高,这事你做得很好,我会向上级报告的。。通知青川参谋长了吗?”大介洋三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问道。 “长官,我不敢迟疑,已经报告了,青川参谋长说驻军马上派一个中队过来。” “很好,出发,我们先去看一下情况。” “是!” “报告长官。”队伍正要出发,一个执勤士兵过来。 “什么事?” “便衣队打来电话,问他们是否要出动?” 大介洋三一愣,便衣队的反映还挺快的嘛。晤,他们主动请求出动,这是个好事,如果袭击医院的支那人不好对付,可以让他们打头阵。 “同意,让他们马上赶到医院集合,同时通知巡警队也来,告诉其他人员,不要乱开枪,还不清楚对方底细,这么胡乱开枪只能扰乱自己。” “是,我马上去办。”执勤士兵敬礼后离开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回忆淞沪 便衣队。 放下电话,肖彦梁说道: “大介洋三命令我们立刻出发,到医院集合。德贵呀,别想那么多了,该来的,终究要来,你立刻吹哨集合,也不要等集合完毕再出发,总之是越乱越好。我们一定要抢在鬼子进攻前赶到那里,这样,树心他们才有一线生机,兄弟们才有一线生机。” “我明白。”德贵回答一声,出去吹哨了。 紧急集合的哨子声响起,便衣队的院子里四处都是忙乱的身影。不待队伍集合完毕,肖彦梁叫一个队员去张旭家里通知他,自己先带着一些出发了。 路上还没有多少鬼子,很快就赶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来了一些鬼子兵。这些士兵都很自然地靠在医院的围墙边上。前面就是医院的院子,是一片开阔地。现在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进去,很难说不会被当活靶子打死。 “报告太君,便衣队奉命赶到,请下命令。”肖彦梁远远看见大介洋三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医院的院子,匆匆下了自行车,三步两步跑到他面前,大声说道。 大介洋三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肖彦梁。镇静的样子和慌乱架着自行车的便衣队员们的狼狈样在大介洋三的眼里是那么的正常。 “肖队长,你们的反映很快嘛。” “报告太君,我和张队长商量好的,我们轮流在便衣队值班。我想万一有事,也可以迅速行动,为皇军效力。”肖彦梁一个立正,大声说道。 肖彦梁的行动和回答,让大介洋三太满意了,满意得他有些暗暗埋怨上级。以华制华的策略,自己在这里执行的这么好。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表扬,甚至还有些人嘲笑他太看得起这些低劣的民族。 正在那里自艾自怨,住院部里忽然传出了激烈的爆炸声和枪声。 住院部。 刘西握着军刀,军刀反射的灯光映在对面冲过来的鬼子脸上,显得那么诡异。面对雪亮的刀光,鬼子便衣队安静了片刻,随即又鼓噪起来,向着刘西冲过来。 看着接近的鬼子,刘西大叫一声: “小鬼子,你爷爷来了!” 话音刚落,就握着军刀,冲进了人群。 一旁的王树心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提着枪,也大叫一声冲了进去。 刀劈枪击,经过刘西开始投掷的手榴弹的轰击,不多的伤兵很快就被彻底解决了。而听到呼救往二楼上冲的日军,在被楼道拐角负责掩护的李志击毙了几个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只是在一楼吵嚷着。 “小李子,你守住楼道,树心、长生,你们赶紧把这些病床推到楼梯里,别让鬼子轻易上来。然后你们两个把机枪和弹药抬到楼上去。我去解决其他几个屋子的鬼子。注意其他屋子里冲出的鬼子。” 见走廊上已经没有活着的鬼子了。刘西向几个人下命令道。 听刘西说完,几个人马上开始忙活。刘西自己跑到二楼阳台,刚俯下身子拿了几个手榴弹,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打了过来。 “他妈的”,刘西骂了一声,想都没想,拾起掉在地上的三八式步枪。 拉栓、上膛、起身、瞄准、射击! 五个动作干净利落,随着“啪啪”两声枪响,两部探照灯应声而灭,院子再次陷入了黑暗中。而医院门口,因为路灯的照耀显得突出了。刘西扔下步枪,操起机枪,冲着门口晃动的人影就是一梭子。 在灯光的反映下,门口的人影躲到了一边。他再向医院里面的特别区看去,那里的鬼子也躲到了一边,没了人影。 放下机枪,刘西又拿了几个手榴弹。他打开保险,走到楼梯口,往一楼扔了一颗手榴弹。马上一楼传来鬼子的怪叫声和一声爆炸声,一股刺鼻的硝烟过后,楼下顿时安静了许多。 刘西闪到王树心、陈长生边上说道: “你们继续把走廊上的床扔到楼梯去,注意隔那么一阵子就到那边阳台上冲着两边门口打一阵子机枪,别让鬼子那么轻易进来。不过自己个要千万小心。” 见两个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刘西往另外几个房间走去。 很奇怪的是外面闹得这么凶,倒也没看见其他几个房间出来人,是鬼子害怕了?还是里面全部躺的是重伤员,没法动? 刘西没敢大意,他还是很小心地靠近剩下的五个房间。 医院门口。 刚才刘西的一梭子机枪子弹,并没有打到鬼子,但是日本人还是自觉地隐藏起来。 “八嘎!”大介洋三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 机枪,,是从二楼阳台打过来的,那么三楼也就被支那人占领了。这些支那人是单纯的袭击伤员,还是有其他目的?怎么办?想到医院的内部的实验室,大介洋三的额头上,竟急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可怕的安静中,衣冠不整的张旭、黄长羽和赵广文,还有驻军派出的一个中队的援军,先后赶到了,医院的围墙外面,集中了几百号人,大家都是蹲着,没有人敢站起来。 “太君,我看要不要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再告诉他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只有马上投降一条路了?”简单问了情况后,赵广文小声建议到。 “不行。”大介洋三反映极快,赵广文的建议刚说完,就马上否定了。 “赵队长,”大介洋三对满脸惊愕的赵广文解释道: “能袭击防守严密的医院,说明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要他们投降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们现在不知道二楼和三楼的伤员情况,也就是说他们手上有很多人质,他们会理睬我们的劝降吗?所以你的建议行不通。” 还有一个原因,万一对方真是来袭击实验室的,借着问话的机会把这件天大的秘密公之于众,自己的前途,也就算到头了。 “不过太君,问问他们是什么人,或许可以知道是哪一支抵抗队伍,对我们日后的清剿也许会有好处的。”赵广文有些不甘心。 他刚想探头看看医院里面的情况,“啪啪”又是一梭子机枪打了过来,吓得他赶紧趴在了地上。蹲在门口的一个鬼子此时却抱着脚,哀叫起来。 肖彦梁看见那个倒霉的鬼子痛苦地捧着腿,整个右脚掌竟只剩一半了。 “太君,”肖彦梁待局面安静了一些后,靠近大介洋三,说道: “我看可不可以用皇军的汽车先把围墙撞开,我们先到一楼,和那里的守卫回合再说。我们并不知道占领住院部的人有多少。” “哟西,这主意太好了,人一着急,好多事就忘了。”大介洋三一拍自己的脑袋,连忙向带队过来的日本军官下命令。 随着“轰”的一声,医院的围墙被倒开的汽车撞开了一个大口子,没有人欢呼,大队的日本士兵和警察从缺口涌入,扑向了住院部大楼。 住院部。 当刘西提着长长的日本军刀从最后一个屋子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三个人几乎认不出他是谁了――除了充满杀气的眼睛外,刘西浑身上下全被血染红了。 “呸!狗日的这刀还真是很锋利!”刘西一边脱下已经被完全染红的白大褂,一边骂道。 扯下一副床单,胡乱把脸上的血擦了一下,刘西这才发现三个人惊讶的眼神。 “没什么,都是鬼子的血。有几个轻伤的想反抗,被老子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刘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问道: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好像是鬼子的援军来了。”往楼道口推完床后,王树心就蹲在阳台上,隔一会就小心抬起头看看,偶尔打上一梭子机枪。 鬼子的援军来就来吧,也无所谓。刘西侧耳听了听一楼鬼子也没什么动静,说道: “我们上去守住三楼和鬼子拼了。”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扛起枪支弹药就上了三楼。 利用桌子、床,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工事。王树心把机枪架在三楼的阳台上,小心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日军已经少了很多,同时隐隐约约听见围墙那头传来的倒塌声音,几个人都知道那是鬼子破坏围墙的声音。 “你们害怕吗?”令人窒息的安静让刘西有些不自在,随口问道。 “有的。”李志先回答道。随即看到另外几个人嘴角露出的微笑,连忙补充道: “不过我还是要和鬼子拼命。” 刘西掏出香烟,给他们一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再吐出一缕清烟。说道: “你们别笑话小李子了,正常得很。” “嘿嘿。”王树心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只顾着吸烟,没说话。陈长生却说道: “我也不是不害怕,只是死人堆里过来得,想害怕,也不知道怎么害怕了。现在鬼子发现我们了,横竖一个死,怕什么?” “对了,刘西,你给我们说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鬼子得武器?”王树心似乎想起什么,抬头问道。 吐出一口烟,刘西把烟头掐灭,想了想,才说道: “我是上海人,是青帮中人,也就是杜老板的手下。” “原来刘西你是黑道上的呀。”王树心惊讶地说道。刘西的这个开场白,对三个人来讲,有些吃惊的。他居然是黑道中人! “是。我就是黑道上的人。不过在上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物,每天就是带着几个兄弟去看看场子什么的,混口饭吃罢了。去年7月,日本人占了北平,没多久又在上海开始增兵,杜老板发下话来,要我们自己个组织起来,给中央军配合打日本人。于是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就参加了上海的抗日救亡协会,主要就是送送弹药,运运伤员什么的。当时中央军拽得很,不准我们老百姓参战呢。 阿拉不过是个小混混,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抗日救国的大道理,参加抗日救亡协会,也不过觉得好玩。可是兄弟们,这狗日的日本人实在是太凶残了,打仗就打仗吧,它还整日里派飞机轰炸居民区,那些日子里房子被烧着的大火就没有熄灭过。 看得多了,对日本人就慢慢恨了起来。参加协会的期间里,耳朵里把那些抗日救国的道理装得满满的,那些个青年学生们的热情不断地感染着我。有时望着从战场上抬下来,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浑身没一块好肉的伤员,我恨不得亲自上战场和日本人干!也让日本人知道,阿拉上海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本来我们送弹药只需要送到集结地,再由士兵送上去,但是自从有了上前线的念头,我带着兄弟们送完弹药,并不急着走,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往前线送。 机会终于来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去年的九月六日,我们把弹药刚送到集结地,就发现集结地的那个负责的长官面红耳赤地放下电话,一面用我不太懂的方言大声骂人,一面焦急地来回走着。 我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他这里人手不够,前线弹药又要得急。 看到我们主动要求送弹药到前线,那个长官喜出望外,先是给我们敬了个礼,又给我们散了一支烟,说道: ‘实在是没有办法,小日本的炮火很厉害,上去一个死一个,前线急需弹药呀!我代表所有弟兄谢谢几位。几位都不是军人,送完弹药就赶紧撤下来。’ 说完,他派了一个人给我们带路。就这样我们到了前线。可能是第一次有老百姓给前线送弹药,很多士兵,尤其是当官的,都给我们敬礼。我当时那个感动啊,我终于替这个国家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为抗战救国尽了自己了一点力量! 刚放下弹药,就遇到鬼子正在进攻的时候,那个军需长官没有说错,鬼子的炮火真他妈的打得厉害,中央军也伤亡得厉害。我们退不下去了,也就拿起武器参加战斗了。 你还别说,这人哪,干什么事,第一次都紧张,都害怕。不是我自夸,在杜老板手下,虽然我只是一个小虾米,但是什么世面没见过?开过枪,杀过人,点过天灯,挨过黑枪,可是那些根本没法和战场相比。战场上面,别的不说,光是那大炮一响,头就晕了。嘿嘿,你们不要看我现在什么都不怕,那大炮一响,我就尿了裤子,心里后悔得很。鬼子的子弹‘嗖嗖’打在身边,不时有兄弟中彩,那种滋味真没法形容。 你们问我为什么对鬼子的武器这么熟悉,就是在战场上学的。在那里,捡到什么武器用什么武器,没那么多讲究的。 我送弹药的那个阵地是由一位中央军少尉排长负责的,他手下一个排在打退了鬼子的进攻后,损失不小;和我一起的七个兄弟,也有三个倒下了。我杀红了眼,坚决要求留在阵地上,那个少尉大概也觉得伤亡太大,而我们几个人的枪法还可以,就和他的营长通话请示后,同意我们留下了,编入他的排。 趁着战场间隙,那个排长叫我们怎么样使用武器,包括这钟‘歪把子’轻机枪和四十八瓣手榴弹。那排长还说,小鬼子的这种机枪不好使,容易出故障,不过在这战场上,也没那么多穷讲究,能用就行。后来我才知道,那排长可是才从军校毕业的呢,怪不得懂那么多。 没多久,营部打来电话,排长放下电话,阴着脸命令所有兄弟集合。” “集合?要撤退换防吗?”刘西的讲述让几个人听得如痴如醉,见他说到这顿了顿,李志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撤退?换防?”刘西摇了摇头,说道:“是抽签。” “什么?” “抽签?” 王树心和陈长生同时问道。 “不错,是抽签。那个排长接到的命令是鬼子要在坦克的掩护下进攻了,中央军的炮少,只能靠人把集束炸弹,也就是十来个手榴弹困在一起,放到坦克下面引爆。兄弟们,那可是有死无生的事情呀。 不过好像那些士兵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抽签,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挨个把手伸进钢盔里取出一个纸条。我们不是军人,所以排长坚决不认我们抽。 我看到那些没有抽中的人,并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色,那些抽中的人也没有太多的沮丧。大家伙帮着几个抽中的兄弟身上绑手榴弹,那场面,那场面……” 说道这,刘西已经忍不住,把头埋在胳膊里,失声哭了出来。 好一会,他才抬起发红的眼睛,继续说道: “在替一个士兵――那个士兵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绑手榴弹时,他居然有些发抖。这时一个老兵拦住了其他人的动作,看着那个年轻的士兵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别让他上了,我上吧。’说完,就解开捆在那个士兵身上的手榴弹往自己个身上挂。其他人也没什么反映,就把手榴弹绑在了老兵身上。 老兵试了试是不是捆得结实后,对那个小兵说道:‘兄弟,大叔我替你上,过一会把枪瞄准点,替我多杀几个狗日的。要是能活下来,清明的时候,别忘了给俺烧张纸。’ 所有人,包括排长在内,都眼含着泪花。那位排长,认认真真地给三位身上捆满手榴弹的士兵敬了一个礼,说道: ‘兄弟们,咱们炮少,要顶住鬼子的坦克,只有靠你们了。我们要让日本人看看,咱们中国军人没有一个孬种!人在阵地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援军的到来。打完这仗下去,我请所有的兄弟喝酒。’ ‘人在阵地在!’ 十几个人呼啦拉地一起高喊起来,我们也激动地跟着喊起来。一阵风吹起,那句‘人在阵地在’得话飘出去好远好远…… ‘兄弟们,来,我们唱歌!谁开始?’ 排长望着阵地上那些被硝烟熏黑,又被刚才得眼泪冲洗出白色的面孔,说道。 “我来吧。”我说道。见大家都沉默着,我忽然想起一首歌,那些青年学生在大街上唱得最多的一首歌。那首歌是电影《风云儿女》里的,歌名叫《义勇军交响曲》。 我叫上我的兄弟,开始唱了起来 ‘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让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刘西低声唱着,声音虽然很低,但是那震撼人心的调子,却在另外三个人的心灵上落下了深深的痕迹,以至于刘西只唱了一遍,王树心等人就学会了。一股子热血涌了上来。 “哗啦。”楼下忽然传来搬东西的声音。鬼子上来了。 “让小鬼子看看我们的厉害吧。”王树心低声叫了一声,站起来跑到阳台上,操起机枪,冲着医院特别区域的门口扣动了扳机。这一次打得很准,门口几个正小心翼翼探出身子的人影随着机枪子弹的拽光,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刘西扑到楼梯处,往楼下人影处抛出了两个手榴弹。 机枪和手榴弹的声音,再次使整个住院部安静了下来。 “妈的,我看你们怎么上来。”王树心狠狠地骂了一句,接过刘西递过来的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刘西,你看过《风云儿女》这部电影吗?”陈长生奇怪地问道。在他眼里,象刘西这种黑道小人物是不会去电影院这种地方的。 “怎么没看过?知不知道,我的偶像,就是《风云儿女》里的主角:周旋。她的电影,我每场必看。”刘西说起周旋,两只眼竟然放起光来。 “真的吗?我以前看过那个周旋的照片,长得还真漂亮。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电影院。不过话说回来,这歌还真的很振奋人心呢。刘西,你那个排长后来怎么样了?”李志问道。(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我刚唱完,排长就一把把我抱住,急切地说道:‘好歌!快,教会所有兄弟。’不一会,阵地上所有的兄弟都学会了。我们正唱着,鬼子开始进攻了,果然打头阵的,是十几辆鬼子的坦克,远远望去,跟乌龟壳似的,一边开着炮,一边往上冲。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群鬼子。 我们的阵地上还没有开火,其他地方的枪声已经响起来了。见此情况,排长大喊一声:‘开火!’各种武器向鬼子打去。暴露在外面的鬼子,象被割倒的稻草,呼啦拉躺下一大片。可是子弹打在坦克上,却只是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并没有阻止它的继续前进。 硝烟里,我看到其他地方已经有人影跳出阵地,向鬼子的坦克扑过去,尽管有的人影被机枪打中再也没有起来,可是还是有人影没被打中的。‘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几辆坦克被火包围着停了下来,可是其他的还在冲。 看着我们阵地面前的一辆坦克越来越近,排长紧绷着脸没有说话,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从牙缝里喊道:‘一号,上!’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上下其难 “让小鬼子看看我们的厉害吧。”王树心低声叫了一声,站起来跑到阳台上,操起机枪,冲着医院特别区域的门口扣动了扳机。这一次打得很准,门口几个正小心翼翼探出身子的人影随着机枪子弹的拽光,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刘西扑到楼梯处,往楼下人影处抛出了两个手榴弹。 机枪和手榴弹的声音,再次使整个住院部安静了下来。 “妈的,我看你们怎么上来。”王树心狠狠地骂了一句,接过刘西递过来的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刘西,你看过《风云儿女》这部电影吗?”陈长生奇怪地问道。在他眼里,象刘西这种黑道小人物是不会去电影院这种地方的。 “怎么没看过?知不知道,我的偶像,就是《风云儿女》里的主角:周旋。她的电影,我每场必看。”刘西说起周旋,两只眼竟然放起光来。 “真的吗?我以前看过那个周旋的照片,长得还真漂亮。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电影院。不过话说回来,这歌还真的很振奋人心呢。刘西,你那个排长后来怎么样了?”李志问道。 “我刚唱完,排长就一把把我抱住,急切地说道:‘好歌!快,教会所有兄弟。’不一会,阵地上所有的兄弟都学会了。我们正唱着,鬼子开始进攻了,果然打头阵的,是十几辆鬼子的坦克,远远望去,跟乌龟壳似的,一边开着炮,一边往上冲。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群鬼子。 我们的阵地上还没有开火,其他地方的枪声已经响起来了。见此情况,排长大喊一声:‘开火!’各种武器向鬼子打去。暴露在外面的鬼子,象被割倒的稻草,呼啦拉躺下一大片。可是子弹打在坦克上,却只是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并没有阻止它的继续前进。 硝烟里,我看到其他地方已经有人影跳出阵地,向鬼子的坦克扑过去,尽管有的人影被机枪打中再也没有起来,可是还是有人影没被打中的。‘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几辆坦克被火包围着停了下来,可是其他的还在冲。 看着我们阵地面前的一辆坦克越来越近,排长紧绷着脸没有说话,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从牙缝里喊道:‘一号,上!’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跳起来,一会跑,一会匍匐,那辆坦克似乎也发现了他,停了下来,转动着机枪,把那个士兵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二号!’排长又叫了一声。那个老兵,就是主动在自己身上捆手榴弹的老兵,一跃而起,迅速靠近着坦克。有第一个士兵作诱饵,那辆鬼子坦克根本没有注意老兵的靠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落在坦克后面的鬼子好像发现了老兵,所有的武器集中向他开火。硝烟中,我看不大清楚,只看见一个灰色的影子在慢慢蠕动。已经离坦克很近了,坦克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放弃了对一号士兵的火力压制,移动着乌龟壳,慢慢对准了老兵。 ‘小鬼子,你爷爷来了!’老兵大叫一声,跳起来扑向坦克,他的胸前冒着白烟,我知道那是他在跳起的时候已经拉燃了手榴弹的导火索。我一直很奇怪,阵地上枪声炮声那么响,老兵的话,竟然清清楚楚地传来过来。就在老兵跳起来的一霎那,几个方向射出的子弹打中了他,他的身子在绽开的血雾中怪怪地扭动了几下,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一会,手榴弹就炸了,可鬼子的坦克却在他跳起的时候,急速后退,并没有什么损伤。 ‘好样的!’我正在惋惜,不料一旁的排长大叫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见刚才被鬼子坦克机枪压住的一号再一次跳起来,扑到了坦克身下。 ‘轰!’坦克象一只燃烧的火把,顶盖被打开,两个身上着火的鬼子从里面跳了出来。阵地上的兄弟们举枪向他们射击,尤其是那个小兵,一边哭,一边开火。 眼看着坦克被干掉,正在进攻的鬼子有些犹豫。这时排长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啊,杀鬼子啊!’带头跳出战壕,冲了上去。随即到处都是‘冲啊!’‘杀啊!’的声音。我也跟着冲了上去。” “刘西,你还会拼刺刀?”陈长生插口问道。 “笨,拼什么刺刀!要拼刺刀,我还能活到现在?”刘西白了陈长生一眼,接着说道: “在战场上,我是抱定决心不和鬼子靠近的。看见鬼子,我就开枪,捡到什么武器用什么武器,就是不和鬼子拼刺刀。说来也怪,这日本鬼子在拼刺刀的时候,从不开枪,不然我也活不出来。我记得当我打完子弹的时候,一个鬼子冲到我面前要和我拼刺刀,我就开始跑,他就在后面追。我当时在想,这下小命完了。可那鬼子就是不开枪。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排长。我大声喊着‘排长,救我!’那位排长二话不说,举起枪就是一下子,这才解了我的围。 一场反冲锋下来,三十几个人只剩下五个人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自己带的兄弟,也只有我一个人了。换防后,我没有离开军队,就地加入了中央军。一个多月后上海被鬼子占领,中央军撤退,我随着也撤到了这里。可是没多久,防线再次被日本人突破,我所在的部队被打散,我在城里被鬼子抓住,又莫名其妙地被黄局长从鬼门关拉出来。” “我后来听说是因为你长得象黄局长的一个亲戚。”王树心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被救出来,却穿上这身衣服,反倒帮着鬼子做事,唉,不知道地下的兄弟会怎么看我。”刘西叹了一口气。 “对了,各位大哥,你们说以后人们会不会说我们是汉奸?”李志有些不安地问道。 “去,什么汉奸,我们是汉奸的话,怎么会在这里杀鬼子?”陈长生不满意了。 “长生哥说得对,那里有杀日本人得汉奸?穿上这身皮,那也是迫不得已。你难道杀过自己人?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王树心接着说道。 望了望刘西,王树心说道:“我一直在想,那小日本杂种凭什么欺负我们?是我们得士兵怕死吗?是武器太差了吗?刘西,你在前线呆过,你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刘西怔怔地望着王树心,这个问题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知道这仗打得实在窝囊,几十万军队居然挡不住几万日军。 “我不知道。”刘西回答道。“不过肯定不是士兵怕死。我在前线,没有看到一个逃兵,那些当兵的都是好样的。有的人肠子被打出来还在坚持战斗;有的人双腿被打断了还在那里开枪。阵地上拉响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的场面比比皆是,还有的士兵没有了武器,就用牙齿当武器……你们说,你们见过这样的士兵吗?不过武器方面是差了很多,整场战斗我就没听见国军的大炮响过几次,倒是日本人的大炮叫得欢。妈的,他们居然还把坦克运到中国来了,我就没见过国军的坦克。” “轰轰……”正要说话,走廊尽头一间屋子里面传来的巨大爆炸声阻止了他。 医院围墙。 顺着破损的围墙,大介洋三等大批鬼子和警察冲到了住院部一楼。 “报告长官,”一个守在一楼的日军士兵看见大介洋三的军衔最高,连忙向他敬礼。 大介洋三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迅速扫视了一下整个一楼。映入大介洋三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所有能动的伤员,都趴在了地上,手里握着他们能找到的各种器械作为武器;不能动的,则被全部推到了走廊尽头。顺着二楼楼梯,一股乌红的血流正缓缓流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份外醒目。 “有人受伤吗?”用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大介洋三问道。 刚才那个报告的士兵,立刻回答道: “我们听到二楼的动静,正要冲上去的时候,上面的机枪向我们开了火,紧跟着敌人又扔了几个手榴弹下来。一个士兵躲避不及,一条腿被炸断了。那个士兵我们已经替他止了血,估计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长官,敌人把病床都推到了楼梯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法子冲上去,况且二楼还有机枪,要冲的话,等于是送死。” 刚才大介洋三也注意倒了第二层楼梯上,密密麻麻堆了十来架病床,把楼梯堵得满满的,要上去,只能从上面爬上去。那个士兵没有说错,如果这么做,除了给敌人当活靶子以外,没有第二个结果。 “支那人真是太狡猾了。要冲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心里哀叹了一声,大介洋三可是把青川骂了个够。都是这个狗屁联队参谋长,说什么要保护好伤兵,不仅每层楼都按了机枪,还摆了一箱手榴弹!鬼知道他是不是作给长官看的。 “那么,二楼和三楼的伤员情况怎么样呢了?”恨归恨,骂归骂,可还是要面对现实,大介洋三咽了口唾沫,苦涩地问道。 “长官,我们没能冲上去……不过楼上曾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我们……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请您原谅。”那个士兵抿了抿嘴,努力用暗示的方式回答。他指了指楼梯上流下的血液,说道:“您请看。” 顺着士兵的手指,每个人都可以看到,那道从楼上流下来的血流,尽管流速缓慢,但还是快流到一楼的地面上了。 能支撑以这么一种方式流动的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太君,看来二楼的皇军们凶多吉少啊。”一旁的赵广文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介洋三转头极其厌恶地瞪了赵广文一眼。这么简单的推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明白的。可赵广文却偏偏把这个没有人愿意揭开的话题挑开了。 “赵队长,你立刻带人去找几个梯子过来。”大介洋三大声命令道。 “是!”看见大介洋三眼里的怒火和肖彦梁等人嘲弄的神色,赵广文忽然醒悟过来。如此晦气的话,自己怎么昏了头,第一个说出来了呢? 连滚带爬,赵广文领着人去找梯子了。 “去,把那些床搬走。”赵广文在眼前消失了,大介洋三心情稍稍好了一点。随即他向士兵命令道。 “长官,可是上面……”那个日本士兵对大介洋三的命令无法理解。 “笨蛋!”大介洋三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敌人怎么会笨到呆在二楼受到一楼和三楼的两面夹击呢?我断定,二楼已经没有人了。因为,” 说到这,大介洋三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他们已经把二楼的伤员杀光了。” 受到训斥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执行着大介洋三的命令,负责掩护的士兵紧张地望着楼上。 “哗啦!”一张病床被搬开了,就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几个士兵下意识地把本来就压得很低的身子再压了压。 “哒哒哒……”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机枪的射击声。楼上楼下刚刚才松了口气,半站起来的士兵再一次神经质地放低了身子,个别的甚至顾不上别的,趴在流满鲜血的地上了。 “报告!”一个士兵从门口跑到大介洋三面前,举手行礼,说道: “刚才的机枪是从三楼射出的,特别区门口两个士兵中弹,伤亡情况不明。” 那个士兵刚说完,忽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尖叫道: “手榴弹!隐蔽!” 在场的人都是战场的老手了,看见那个士兵惊恐的神色和找隐蔽的动作,哪能还不明白?整个一楼登时象炸了窝似的,趴下的趴下,找地方躲的躲,最可怜的是那三个在楼上搬病床的日本士兵,下楼肯定是没时间了,只好躲在病床下面,祈祷从天而降的手榴弹不会掉在自己头上。 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的手榴弹通过楼梯扶手间的缝隙,掉在了地上。 “轰轰”,巨大的冲击波带起的灰尘,把几个人呛得用手捂住嘴,使劲地咳嗽。 待灰尘散去,这才发现,第一层的楼梯已经被扎断了,第二层上的病床也被震了下来,把躲在那里的三个日本士兵压在下面。其中两个士兵艰难地爬了出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从楼梯断层跳了下来。另一个士兵却没有动静――病床的床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脖子上,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混蛋,可恶……”大介洋三再也无法保持他在支那人面前的那种冷静了,他低声咆哮着,用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骂着,躁动的血液中,开始涌动一股嗜杀的欲望。 “太君息怒,梯子马上就找来了,办法总会有的。”肖彦梁及时安慰大介洋三。 说实话,用病床堵塞楼梯,偶尔打上一梭子子弹或者扔两个手榴弹,这个法子,肖彦梁心里是非常赞赏的,尽管他并不同意采用这种方法。看样子,目前日本人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但是王树心他们要如何准备对付马上要找来的梯子呢? 在令人恐怖的等待中,跑得气喘吁吁的赵广文带着人终于把梯子找来了。 望着闻声出来,满脸灰尘的大介洋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梯子刚在墙边靠好,赵广文就迫不及待地命令两个手下爬上去。 借着极微弱的灯光,被选中的两个倒霉鬼望着上面黑漆漆的窗户,浑身象筛糠似的,好容易才抓牢了梯子,扭头望着大介洋三。 “哟西,你们的忠心,皇军会记住的。这样,你们先上三楼看看。”抬头望了望梯子尽头黑黑的病房,大介洋三稍作判断,搓了搓手,对两个人说道。 二楼流出的血,说明二楼的伤员已经死完了;现在只有三楼的情况不明了。在心里做出这种简单判断的同时,大介洋三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希望三楼的日军最好也完蛋的念头。也许唯有这样,才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这件事。再过一阵子,天就亮了,如果占领住院部的支那人真的是冲着那件秘密去的,后果不堪设想呀。 想到这里,大介洋三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见肖彦梁等人正紧张地看着梯子上的两个人。在所有人严厉和带着不同希望的目光下,被选中的两个倒霉鬼正战战兢兢地往上爬着。 在梯子“吱吱”的嘲笑声中,两个人终于艰难地爬到了三楼。伸头向窗户里望去。走廊上的灯光通过病房天窗照进来,使得病房并不是一团黑,但也正因为是这样,也越发地显示出一种诡异。 等了等,见没什么动静,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中一个人转头望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已经变形的脸,一咬牙,举起手里的枪向窗户玻璃砸去。 “哗啦啦。”寂静的夜里,玻璃破碎的声音异常刺耳,甚至于墙角的大介洋三等人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梯子上的两个人更是早已低下头,附在窗沿下一动不动。 意外地,等了一阵子却没什么动静,也许是因为病房的门都关得很好,里面的人听不大清楚吧。 两个人“嘿嘿”地相互笑了笑,下面的人也长出了口气。 “敌人也不过如此吧,低等民族就是低等民族。”大介洋三心里隐隐有些失望,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吗?他已经开始盘算应该用什么法子冲到走廊上去了。 其实最高兴的,是赵广文,他轻轻松松抢到这个探路的任务,竟然这么简单就可以完成,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亲自爬上楼梯。 他得意地看了肖彦梁一眼,却发现肖彦梁紧锁着眉头,脸上并没有那种轻松。 “肖队长,有什么不对吗?”赵广文奇怪地问道。 肖彦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凭直觉,肖彦梁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他相信自己的人是不会这样发生失误的。 他抬头往上望去,正好看见梯子上的一个人正在拉开窗户。随着窗户被拉开,一股白烟也同时冒了出来。 “小心!”肖彦梁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抱着头,把身子缩了下去。 “手榴弹!”大介洋三也怪叫了一声。 两个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头上传来“轰轰”的爆炸声,随即一个人影带着碎裂的竹片、砖头、灰尘落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是一惊,还没有怎么反映,紧跟着另一个人也顺着梯子滑了下来。那人一落地,就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挣扎了几下,竟是站不起来了。 正文 第四十章 利益所在 等了一阵子,大介洋三一挥手,几个士兵一边警惕着头顶,一边向那具尸体走过去。另外几个士兵把枪对着三楼的窗户。 见布置好了,大介洋三带着肖彦梁他们来到了尸体面前。 那具尸体也仅仅是一具尸体了,整个面部被炸得血肉模糊,额头上的白骨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份外清楚。 “太君,敌人在上面看来是布了地雷,这么上去,”肖彦梁说道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那具尸体,继续说道:“很困难,会有很大伤亡的。” 大介洋三抬头望着三楼破碎的墙壁,阴沉着脸,没有答话。 岂止大介洋三着急,肖彦梁心里更急!王树心几个人竟然懂得布下诡雷!里面谁有怎么大本事?而且布下诡雷的结果就是除了挡住了日军的暂时进攻外,还完全打乱了肖彦梁最早的打算。 百多兄弟的性命啊! 还有些寒意的夜里,汗水竟然顺着肖彦梁的额头流了下来。 “太君,我……我……,还是我亲自上去看看吧。”脑子里面在高速运转着,肖彦梁横下一条心,是死是活都要博一下。 “不,还是我去吧。”张旭拦住肖彦梁,说道。 上面的王树心、陈长生、李志、刘西四个人,张旭还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王树心,几年前就是自己把他带进警察局当的警察,日本人来了以后,又是自己亲自救的他。只要自己小心上面布置的地雷,应该是可以和他们见面的。只是见面了说什么呢?救,肯定是救不出来了,要她们自杀毁容?可这话又怎么能说出口? 张旭、肖彦梁的举动,包括肖彦梁头上的汗珠,大介洋三看在眼里,心里头居然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报告,长官,您的电话,是石原院长打来的。”背后传来的报告声阻止了大介洋三有些紊乱的思维。 “晤,我马上就过去。”大介洋三应了一声,又对张旭、肖彦梁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监视,上不上去等我回来再决定。” “是!”两个人望着大介洋三离开的身影,相互苦笑一声, “王树心啊,队里百多号兄弟的性命,都要毁在你们手里!”拍了拍肩头落下的砖灰,肖彦梁一阵揪心的疼痛。 ************ “树心哥,你说队长他们在不在楼下?”年龄最小的李志小声问道。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三楼的四个人没有闻到硝烟的味道,只觉得脚下的楼板轻轻地颤抖。他们紧张地把枪口对准走廊,过了很久,却不见什么进一步的动静。 “那还用说?这种‘活命’的机会,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放弃?”王树心还没有说话,陈长生已经抢着说了。 “哎,长生,再怎么说,队长还是救了咱们,说话用不着这么损吧?”见陈长生讥讽张旭和肖彦梁,王树心有些不满了。 “呸!”陈长生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谁稀罕他救?不救也就算了,大不了一个死罢了,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现在倒好,救了,反而还要当汉奸,见了日本人还要点头哈腰。他妈的,走在大街上,被人在背后骂祖宗,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王树心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望着陈长生涨红的面孔,忽然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其实我觉得两个队长人挺好的。”李志低声说道。 “是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对什么乌龟王八都好。”陈长生哼了一句。 “长生哥,不会吧?你看德贵家的事,人家队长心有多细,先想着法消除张富的戒心,又下个套,借日本人的手给德贵报了仇,是不是呀,树心哥?”李志转头问道。 “不错。德贵出殡那天,肖队长还专门叮嘱德贵和我们,见了日本人要笑。他说,日本人为了粉饰太平,也许会杀人灭口。咱们那个肖队长,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这等功夫可是做得一流。”王树心接着话题说道。 “那是。就为德贵报仇的事,谁做得出来?不仅报了仇,还讨了日本人的欢心,就连赵广文那王八蛋也是哑巴吃黄连。”说起为德贵报仇的事,李志有些兴奋了。 “也不知道等一下兄弟们看到咱们的尸首,以后会不会想到我们。”见没人搭话,李志勾起心事,说了一句。 “想不想又什么关系,小李子,你是不是怕死了?”王树心用脚碰了碰李志,取笑道。 “去,什么怕死不怕死,我又没后悔来这一趟。看着人家比你小,老是欺负我。”李志满口的不服气。 一时间大家伙都笑了起来。 刘西伸了伸胳膊,说道:“也别说以后想不想到咱们。这年头,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国军将士在前线伤亡十几万,又有几个人留下姓名了的?别的不说,就是我第一次参加的那个排,三十多人,补充了几次,最后剩那么五个人。我好多兄弟名字都叫步出来,刚打个照面,马上就被日本人的炮火打死了,连个完整的尸体也没怎么留下。兄弟们啊,遗臭万年的事,咱不做,也做不了,流芳百世的好处,咱也没那个福分。咱们啊,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生咱养咱的山河土地,就是死,也心安理了,是不是。” 这段话说出来,竟没有人出声了。 “其实,其实,其实我只不过想起了以前的兄弟们。你们说也怪,这人要死了,以前的事都在眼前晃来晃去,老是静不下心。”过了好一会,李志慢慢说道。 “我也是。以前的那些事,那些好兄弟都挺想念的。”说完,王树心弯过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妈的,都是赵广文那狗娘养的弄出来的事,让咱们想安安静静作太平人都不行。”陈长生狠狠地骂道。 “那赵广文是王八养的没错,可是你以为没赵广文就没事了?还不是会有什么张广文、王广文的?”李志反驳道。“你们还别说,我现在就在想,万一赵广文也认出咱们了,又会对其他的兄弟们使什么坏。我看队长说得没错,大介洋三那鬼子十有八九会使连坐法,我真害怕连累到兄弟们。” “等等,”刘西忽然象发现了什么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问王树心:“你刚才说肖队长‘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功夫做得一流’?”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王树心奇怪地问道。 “有什么不对?肖队长对鬼子那么殷勤,他到底在想什么?说他想作太平官吧,看看他杀张富的手段,做事够狠,不像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可他平日里对兄弟们那么好,却又处处打压兄弟们对鬼子的不满。说来说去,他还真是看不透的一个人。”刘西点燃一根香烟,望着慢慢升起的清烟,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说得也是。对了小李子,你不是说‘队长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说到肖彦梁的这些子事,陈长生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想法,语气上也起了一些变化,抬头问李志。 “我怎么知道队长他们的事?只是自从德贵家出了事,队长就对咱们队里的兄弟不断强调‘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而且有好些天我都看见队长他们好像没睡够似的,尤其是医院门口鬼子汽车爆炸的那天,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明显晚上没怎么睡。不知道晚上做什么” “你说爆炸的那天,队长他们头天晚上没睡?妈的,对呀,我怎么没注意?你们想想,爆炸的时候,警察局院子里的兄弟们是啥表情?队长他们又是啥表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刘西用力吸了口香烟,兴奋地说道。 三个人惊讶地相互看着。 “对,我想起来了。”王树心一拍大腿,也有些兴奋地说道:“当时我就在他们边上,兄弟们一听到爆炸声,没有一个不害怕了,可队长他们的表情,却好像是一种什么事办成功的表情。嘴角……对,嘴角好像还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容。天啦!” 说到这,王树心异常惊讶地停下来望着大家。 “不可能吧?”陈长生眯起双眼,疑惑地望着刘西。 “树心说得不错,我也看见他们嘴角的微笑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错觉,原来竟然是真的,不是错觉。”刘西接着王树心的话头说道。 “那咱们,咱们不是给队长他们惹祸了?”李志担心起来。 “妈的,不管队长他们是什么人,也许整个队里的兄弟真的会被我们连累。”刘西沉沉地说出这句话来。 杀了那么多鬼子,几个人静下心来,头脑终于有些清醒了,在许子乡,大介洋三命令一队日军把整个便衣队围起来,架上几挺机枪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面对即将给其他一百多位弟兄带来的灾祸,几个人竟觉得背上凉飕飕的。 阳台外面的天空,此时已经有些发白了。 “我提议,第一,烧掉《便衣证》;”刘西抬起头缓缓扫视了其他人一眼,说道: “第二,待会每人留一个手榴弹,没死的,就替已经死的人用手榴弹毁容,最后一个用手榴弹自杀,咱们,咱们绝对不能让鬼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同意。”话音刚落,陈长生把手伸出来,紧紧抓住刘西的手说道。 王树心和李志对看一眼,也把手伸出来,压在陈长生的手上。 “反正横竖一个死,杀了那么多鬼子,也算是够本了,不能再连累了兄弟们。”王树心笑嘻嘻地说道。 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做出了这最后的决定。 ************* 楼下。 大介洋三大踏步地走到电话边上。 “喂,石原院长吗?我是大介洋三。” “少佐阁下,情况怎么样?该死的支那猪用机枪封锁了大门,我们出不去,在这里看着你们却无法帮忙,真是气死人了。” “匪徒用病床堵死了楼道,他们还在各个病房窗户布满了地雷。看样子,这些匪徒是有备而来的。我们要攻上去很困难,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从现场看,二楼的士兵基本上已经遭遇不幸了,三楼还不清楚。” “等等,你是说匪徒是‘有备而来’的?” “应该是。虽然每层楼上都有手榴弹,但是普通的匪徒怎么会用手榴弹做地雷呢?” “如果是这样,少佐阁下,为了帝国的利益,您还在等什么呢?赶紧把一楼的伤员撤出来,用一切手段消灭这些匪徒吧。” “可是,也许三楼还有伤员活着。” “少佐阁下,我没有权利命令您做什么,但是作为帝国一员,我有权利告诉您‘帝国利益高于一切’这句话。况且为了救三楼那些可能――请注意,我说的是‘可能’――活着的伤员,却要牺牲我们更多的士兵,这划算吗?” “谢谢您的提醒。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去做的。” “唉,我知道作为军人,放弃那些伤员,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我想,如果三楼那些伤员知道,牺牲他们,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好帝国秘密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少佐阁下,您要明白,我对于这一点,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我也没有任何怀疑。就照您的意思办,院长阁下,再见。” “再见,一切都拜托阁下了。” 放下电话,大介洋三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尽管他和石原太郎相互并没有什么隶属关系,但是石原太郎在电话里严厉的语气和表现出的对帝国利益的大局观,仍然让大介洋三心里有一种羞愧的感觉。 听到大介洋三撤出一楼伤员的命令,率领驻军支援大介洋三的那个中队长马上明白大介洋三的意思了。他急忙过来,向大介洋三敬个礼,问道: “长官大人,您难道要放弃楼上的伤员吗?也许他们还活着。您的这个决定,请原谅我也许无法执行。” “是吗?中尉先生?”大介洋三冷冷地看了那个中尉一眼,继续说道:“你看到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伙极其狡猾、残忍的亡命之徒!不是我们放弃楼上的伤员,而是我们已经有了伤亡。更何况刚才你自己也说了,楼上的伤员仅仅是‘也许’还活着。请回答我一个问题:楼上的伤兵面对凶恶的匪徒,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是多少?” “但是您这么做,对伤员来讲,是不公平的。” “对,是不公平。但是为了‘也许还活着’的伤员而让你带领的那些士兵出现伤亡,你认为是公平的吗?况且天要亮了,难道还要让楼上的匪徒面对满城的居民来展现他们不怕死的精神吗?楼上的伤员,他们也是帝国的军人,而他们应该懂得为了帝国的利益牺牲自我的道理。而他们现在的牺牲,并不亚于在战场上的牺牲。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件事的处理,向那些敌对份子表明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武士精神。他们的牺牲,将会为以后伤员的安全作出有力的保证。” 侃侃说了这么多,大介洋三盯着那个中尉,一字一句地问道:“中尉先生,你应该明白,本来我是美必要向你解释什么的。现在对于我的解释,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那个中尉再次立正敬礼,回答道:“谢谢长官,我完全明白了。” 大介洋三点点头,算是回礼。他拍着那中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年轻,以后这种事多了。军人嘛,要想有所发展,除了要有大局观,有的时候还要狠得下心来。难道你以为我作出放弃伤员这个决定心里好受吗?可是,为了帝国利益,就算牺牲我,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谢谢长官的教诲,我会努力去做的。”中尉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大介洋三善意的提醒让他感到受益匪浅,也许这将会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开始。 望着兴冲冲离开的中尉,大介洋三的心情似乎也有些开朗了。 “帝国军人的希望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大介洋三的年龄并不大,三十多岁而已,但是在这说话的一瞬间,他竟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 抬起头,看见一旁的张旭等人正焦急地望着自己,看来他们还是想上去看看楼上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伤员。 “真是一个低劣的民族,不过也是一群很好使的狗。”大介洋三在心里嘲笑着。 “你们不用上去看了,”嘲笑归嘲笑,大介洋三还是满脸的关心。“即使上面还有活着的伤员,但为了救他们,也许我们要损失更多的人员。况且楼上的伤员有没有活着的也说不清出。不仅是我们,就是你们,我也不愿意有伤亡了。所以,”说到这,大介洋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决定了,放弃楼上,撤出一楼的伤员,同时你们也全部撤走,这里的事由皇军来处理。诸位赶紧行动吧。” 大介洋三的话,让张旭、肖彦梁目瞪口呆。 鬼子竟然会放弃伤员!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啊。 肖彦梁的心彻底凉了,大介洋三的决定使得他唯一可以见到王树心他们的希望完全消失了。鬼子到底想做什么?大介洋三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不顾伤员,迫不及待地要消灭占领住院部的人呢? “太君,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楼上的皇军的生死。”打匆匆赶过来以后就没怎么说话的黄长羽终于开口了。 “哦?黄局长有什么办法?”听到有人说有办法知道楼上伤员的生死,大介洋三登时精神一振。毕竟眼看那么多伤员被放弃,在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和不情愿的。 很得意地看了赵广文一眼,黄长羽这才媚笑着说道:“我看这楼里都有灯光,如果我们把灯光全部灭了,在突然陷入黑暗中的时候,人一定会惊惶失措的。如果楼上的太君有活着的,他们一定会伺机想法子脱身,而匪徒们因为惊惶,也一定会大声或者开枪警告的。这样我们就知道楼上的太君的情况了。” “哟西,黄局长,你的法子实在是太好了。中尉,中尉!”黄长羽的话刚讲完,大介洋三就向他竖起大拇指,脸上兴奋的表情油然而露。他大声叫喊着刚才那个军官。 其他人,包括肖彦梁在内,从心里也是对黄长羽的话佩服不已。只有平时仔细观察和用心思考的人,才会注意这些人性的本能。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浴火重生 “看来黄长羽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平时表现出来的无所事事竟然是装出来的。回去得提醒文川大哥,以后和他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才行。”肖彦梁心里马上开始评估文川和黄长羽见面的风险性了。 “报告,长官,有什么吩咐?”正想着,那个中尉已经跑了过来。报道的语气中,多了一些尊敬的成分。 “等这些支那人全部撤走以后,你马上命令士兵安静,然后派人把这里的电闸拉了,叫士兵们仔细注意楼上的动静,五分钟后再把电闸合上。”大介洋三简捷地命令道。虽然即使拉了电闸,能见度也还是可以撤出伤员,但是考虑到合上电闸后,如果匪徒探出头要袭击楼下的人,他们的身影再灯光下可以看得更清楚,所以大介洋三在命令中加了一条合闸的内容。 “是!”中尉答应一声,马上转身执行去了。 “黄局长,你的办法我已经下令执行了,你马上和你的人撤走回家,各位辛苦了一个晚上,皇军会记住的。”大介洋三对黄长羽说道。 “为皇军效劳,那是应该的。太君,我想我们还是全部在警察局待命,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好马上出发。”黄长羽小心地回答道。 在场所有的中国人中,大概除了张旭和肖彦梁意外,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巡警队两个倒霉蛋破碎的尸体就摆在那里,谁都担心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便衣队和巡警队在各个组长的带领下,快速而有序地撤离的医院。当张旭和肖彦梁最后跨出围墙的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住院部。 “兄弟们,你们好糊涂!百多条人命难道就这样保不住了?”肖彦梁心里哀叫一声,泪水竟然忍不住,滚滚而下。 “兄弟,也不要太担心了。”张旭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说道:“树心他们是很冲动,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也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死就死吧,杀了百多个鬼子,也算是赚大了,值!” “大哥,”肖彦梁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我不是担心树心他们,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只是担心万一大介洋三发现王树心他们的身份,咱们便衣队百余号人可要遭灭顶之灾了。” “那也未必,咱们命大福大也说不一定,是不是?再说,即使认出来,凭大介洋三那个鬼子对我们的态度,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 “大哥,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此刻你的心里也不好受。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象你说的,咱们命大福大。对了,大哥你说我最近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爱哭呢?” 肖彦梁的玩笑话并没有使张旭笑出来。相反,他把目光从肖彦梁身上移向正前方,出了一会神,才说道:“以前有个人说过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好多道理也不明白。这句话,是几年前一个朋友对我说的,当时我也像你这样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兄弟啊,你经历的苦难太多了,每面对一个手足兄弟的死,你都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这很正常。我们走吧,不然日本人就要来赶我们了。”说完,张旭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张旭的话让肖彦梁深深感到动容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学学怎么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他追上张旭,却发现张旭竟然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只顾赶路。难道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的话勾起了他的什么往事? 肖彦梁再次回头看了医院一眼,那里现在已经非常非常安静了,十几个日军紧张地蹲在地上,把手里的枪对准上面警戒着。 大介洋三为什么要我们都撤走呢?留下我们,既可以用我们当炮灰,又可以对我们起警告作用,可现在他竟然要我们解散回去。难道住院部那里面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带着疑问,肖彦梁跟上张旭,往便衣队走去。 “中尉,等一下拉闸。”黄长羽等中国人离开后,大介洋三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那个中尉。 “是。长官。”中尉急忙向另一个士兵传达命令。 “给我接青川参谋长。”大介洋三走到电话边说道。 电话很快接通了。没有多少话语,青川立刻同意了大介洋三再派两个中队的援军,以及几个掷弹筒的要求。 放下电话,大介洋三望着静悄悄的住院部发怔。其实按照黄长羽的办法,即使知道楼上的情况,也没有什么意义。相反,如果楼上的伤员真还活着,倒是会增加自己的负罪感。只是从感情上,大介洋三还是想知道楼上的真实情况。 “要求别人容易,要求自己难。”大介洋三在心里说道。自己对那个中尉说的要心狠手辣,牺牲小我,成全大利益,可是到自己身上,却怎么也狠不下心。照理说,眼不见心不烦,这种事,就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当他们全死了一样去处理。 “看来我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大介洋三自嘲地摇摇头。当初在许子乡下令的气势,到这里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一点了。 走出通讯间,看见那个中尉还在那里站着等自己下令,大介洋三的心里异常矛盾。他停下脚步,点燃香烟,既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前进的动作。 “长官,对不起,您在这里吸烟,非常危险,请您注意安全。”一个士兵跑过来善意地提醒着大介洋三。 “噢,你说得很对。”大介洋三连忙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了。随着脚下用力,同时他在心里也作出了某种决定。 “中尉,停止拉闸的命令,立刻加强警戒,组织人员开始帮助一楼的伤员撤离。注意,从现在起,要严格保持安静,以免被楼上的匪徒有所察觉。”猫着腰跑回住院部大楼的大介洋三立刻把中尉叫来下达他的决心。 “是!我马上执行。”中尉答应一声跑开了。 大介洋三下完命令,浑身无力,背靠着墙壁,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灯。眼前已经有士兵搀扶着受轻伤的人员先行离开了。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也没有人对大介洋三放弃楼上伤员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下这个不顾伤员死活的命令真是令人十分难受啊。希望那些伤员们地下有知,能够原谅我。”大介洋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下了决心,这件事结束后,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看,造成这些灾难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啪啪啪啪……”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枪声。 ******* *********** ************ “嗤~~”一声轻响,一团火苗冒出来,欢快地和四个蓝色的小本子拥抱着,并且逐步发出更大更亮的绚丽光芒。 刹那光辉既永恒!火焰欢快地跳跃着,蓝色小本子上的《警察证》几个字正逐渐地退色、淡化,直至化为灰烬。 再美丽的东西也有终止的时候,望着刚才还烧得正旺的火焰迅速变小,最后熄灭,四个人的心情似乎变得轻松无比。 “火熄了。”陈长生几乎是用尽了气力,从牙缝里崩出了几个字。 “熄了。”想都没想,王树心重复了一边陈长生的话。 “熄了好!兄弟们,”刘西开口说道,“烧掉了《警察证》,那咱们也不再是汉奸身份了,死后毁容,也没有人能认出咱们以前是谁了。在我们的尸体上,鬼子只能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是决不屈服的中国人,是宁死不当亡国奴的中国人!让日本鬼子在我们的尸首面前发抖吧,让日本鬼子在我们的血肉长城面前发抖吧!” 铿锵有力的话语把几个人听得热血沸腾,刘西把右手伸出,握成拳头摆在几个人中间,一字一句地说道: “宁-死-不-当-亡-国-奴!” 三只手掌迅速压在那只有力的拳头上,有力却又压低了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宁-死-不-当-亡-国-奴!” “他妈的,和几位在一起,实在是痛快!”刘西收回拳头,笑着说道。 “咱们有缘呢。我希望下辈子咱们还能在一起杀鬼子。”李志跟着说道。 “去你的臭嘴,要我说,到下辈子,鬼子已经被咱中国人赶出了中国了。咱们在一起呀,也就喝喝酒什么的,对不对?”王树心也是十分开心。 “呵呵呵呵~~” 在笑声中,刘西走到阳台那里,小心地伸出头,往四周看了看。一楼撤离的日军伤员因为阳台上的灯没有关而映在地上的影子立刻被刘西发现了。 刚缩回头,“啪啪啪啪……”一串子弹打在刚才刘西探出头的位置。 “不好,鬼子要撤出一楼的伤员!”蹲在地上,正在庆幸自己刚才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刘西,稍一思考,已经想通了方才看到的一楼的影子是怎么回事。他立即趴下,匍匐着退回去,对另外三个人说道: “陈长生,你跟着我,小李子和王树心守在这里。王树心,每隔一阵子,你还是要看看阳台外面,有机会就给他狗日的一梭子,不能让鬼子闲着了。还有鬼子对阳台已经有了防备,自己千万小心。” 说完,刘西伸出一只手,往自己兜里放了几个手榴弹,另一只手抓起一把三八大盖和子弹袋,向曾经爆炸的房间跑去。陈长生也抓起枪紧紧地跟在后面。 跑到门口,才想起门上还挂了绊雷。刘西又急急忙忙跑回医生办公室,在桌上一阵乱翻,终于找到一把剪刀,又急急忙忙冲到病房门口。 绊雷的装置很隐蔽,也很巧妙,要排除它得花上一点时间。刘西心里是一阵懊悔。异常小心地把绊雷装置解除,刘西和陈长生一前一后,匍匐着来到已经被炸开了得窗前。 窗户当然是没有了,地上到处是碎砖块,硌得身子骨生疼。通过缺口,两个人可以看到几十个日本士兵正端着枪,蹲着对着住院部警戒,同时相互搀扶着的、抬着的长长的伤员撤离队伍正有条不紊地往围墙外走。 “妈的,想跑?”刘西低声骂了一句。抡起胳膊,朝楼下的人群里扔出了手榴弹。手榴弹还没有落地,他已经举起步枪,扣动了扳机。 子弹的出膛速度远远大于手榴弹的落地速度。随着枪声,一个正在警戒的日军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再四肢张开,往后仰倒,一股血液划了一个抛物线,滴落在主人移动的地方。 霎时间,枪声大作。 刘西扣动扳机,看到一个鬼子中弹倒下后,也没管其它,马上把身子缩到墙壁后藏起来。外面炸营似的叫喊声刚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又传过来,紧跟着,一长串的子弹打在缺口处,“噗噗噗,”溅起一团碎砖和粉尘。 趁着日军的注意力被刘西吸引住,陈长生微微探出一只眼,看了一眼楼下。手榴弹爆炸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消散,不过借着爆炸引起的火光,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是一览无遗的;还有一些伤员被抛弃在地,正艰难地往能够隐蔽自己的地方爬;围墙缺口处,一挺机枪正吐着火舌,把吓人的子弹倾泻在病房缺口处。 过了一会,枪声暂时停顿了下来。应该是鬼子正在给机枪换弹夹吧。陈长生还在想,刘西已经再次探出头,举起枪,“砰!”围墙缺口的机枪手应声倒下。 陈长生对刘西佩服不已。极短的时间,刘西竟然可以完成判断鬼子机枪停止的原因、观察鬼子的位置、举枪、标准、射击等完整的一套动作! 没多久,鬼子的机枪再次肆虐起来,刘西早已经藏好了身子。高速飞行的子弹也只能是再在墙上留下痕迹和带起更多的粉尘。 陈长生缩回头,背靠着墙壁,这才发现自己的内衣竟然被汗水侵湿了。他喘了口气,转头看见刘西正在冲他咧嘴笑。受到这种传染,陈长生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忽然,“咚”的一声,一个东西从缺口处扔了进来。 “手榴弹!”刘西大叫一声,身子就地一滚,另一边的陈长生反映也快,刘西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翻身躲到墙角去了。 “轰!”手榴弹爆炸了。 “喂,没事吧?”烟雾中看不见对面,刘西只得大声喊道。 “他妈的,敢给老子扔手榴弹!我没事,你呢?”陈长生咳嗽了几声,吐了口满是灰尘的口水,回答道。 “呵呵,我也没事。”刘西笑道。 听刘西说没事,陈长生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一口恶气却怎么也消除不了。 “狗日的,看爷爷怎么收拾你。”陈长生恶狠狠地骂着,听见外面的机枪好像又停了。就探出一只眼看外面。这一眼就看见楼下草地上一个鬼子正站在那里,右手正从腰上解下一颗手榴弹。 陈长生举枪就打。他是第一次操作这种三八步枪,根本没有准头好说。子弹直接打在鬼子脚前,距离目标还有两米多远。 那鬼子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警惕地看了一下,见没动静了,跳起来右手抡圆了,就要把捏紧的手榴弹投出去。 围墙外的机枪现在还没响起,也许也在紧张地看着那个鬼子吧。 就在这时,陈长生听见边上“啪!”一声枪响,就看见外面那个鬼子的手刚抡到一半,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大腿上绽出了好大一朵血花。 因为大腿无力,那鬼子立刻半跪在地上,抓住手榴弹的手也下意识的松开,紧紧捂住受伤的大腿。也就在他捂住伤口的一瞬间,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他绝望的干叫一声,竟奇迹般的站了起来,一拐一瘸地往外跑去。 “轰!”没走两步,刚才扔下的手榴弹爆炸了。待硝烟散去,地上出现了一个并不大的坑,几秒钟前还是一个活着的人,现在已经面孔朝下趴在地上了,尸体上面几乎被炸烂的后背在手榴弹爆炸得余火照耀下,分外醒目。 “哒哒哒哒~~”机枪再次响起,刘西和陈长生再次躲在墙背后。 此时,外面阳台上也响起“哒哒~~”的机枪声。 ******* ****** ****** “报告长官,增援的队伍已经到了,在路过医院门口时遭到匪徒的机枪射击,不过还好没有出现伤亡。请下命令。”报告完的中尉镇静地看着大介洋三。 大介洋三现在心情坏透了。刚接到报告说发现匪徒出现在阳台上,被警戒的士兵一阵乱枪打了下去,正在询问相关细节,外面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和惊恐的尖叫声以及机枪疯狂扫射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先前还排列有序的伤员撤离队伍被从外面涌进来的人员冲得混乱无比。每一个人都想躲到头顶有遮掩物得地方。 待大介洋三好容易挤出人群,站在门口,正看见一个准备扔手榴弹得士兵被击中,随即被自己已经拉燃得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 硝烟过后,地面上除了弹坑,就是尸体,一些小小的火头还在燃烧着,随风飘过来的是令人作呕的人肉烧焦味。 “伤员撤走了多少?”大介洋三没有回头,问道。身后的人群依然吵闹得很厉害,每个人都在讨论着怎么冲出去。 “轰!轰!”还没来得及回答大介洋三的问话,从楼上扔下来的两个手榴弹先后爆炸。人群受到这种冲击,反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报告长官,匪徒从楼上扔了两个手榴弹下来,幸好大家都知道那里危险,没有人靠近那里,所以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请长官放心。”一个士兵挤过来,快速报告着。 “哟西。”大介洋三吁了口气,心里骂道:“这就是乱吵乱嚷得结果!” “报告长官,到现在为止,一楼的伤员已经撤离了大约有一半左右。”中尉这时才回答了大介洋三的问题。 “这样子的话,加上士兵,大约还有接近50人。中尉,是不是?”大介洋三紧锁着眉头说道。 “是的,长官,请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中尉回答道。 大介洋三双手抱着膀子,来回走了几步,面色坚毅地说道: “我命令,用电话通知医院特别区里的警备部队在门口架起机枪向三楼阳台射击,你的士兵在前面架好机枪向三楼射击,掩护伤员和我们撤离。记住,几挺机枪要轮流射击,轮流装弹,要保持对三楼阳台的不间断压制性射击。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中尉。” “是!”中尉敬了一个标准礼,转身执行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宁为玉碎 “呸!打得这么凶。”王树心坐在阳台的地上,忍受着外面铺天盖地的机枪子弹的洗礼,墙上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激起的灰尘象雨点般地落下来,王树心的头上、肩上、眉头上一会功夫就被扑满了一层白灰。 李志刚刚朝楼下扔了两个手榴弹,听见外面打得厉害,转身要过去看看,却不想一阵密集的子弹从头上飞过,打在墙上“噗噗”作响,吓得他一下子趴在地上,抱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鬼子的子弹好像没个完似的,好一阵子了,都还在响。李志似乎也有些适应了这种“弹雨”,慢慢抬起头,看见王树心落满灰尘的样子,忍不住一下子笑了。他匍匐着来到王树心身边,问道: “树心哥,鬼子的机枪怎么好像不换子弹?” “不懂了吧?鬼子这是几挺机枪轮流射击。你仔细听听,枪声都是从不同地方响起的。狗日的,学聪明了。”王树心甩甩头,抖掉一些身上的灰尘,说道。 “树心哥,这样老被鬼子压着也不是办法呀。”李志有些着急,刚想抬头从阳台的缝隙看看外面,又是一串子弹打在阳台上,吓得他赶紧缩了回来。 “小李子,给我两个手榴弹,看哥哥是怎么收拾那帮鬼子的。”王树心心里似乎有了主意,放下抱着的机枪,说道。 “给你。”李志把手榴弹给王树心,看着王树心把两个手榴弹象两个铁球一样在手里转着玩,奇怪地问道: “树心哥,你准备怎么收拾鬼子?这子弹打得这么密,想冒一下头都困难。” “小李子,来,哥哥教你。”王树心关爱地看了李志一眼,忽然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自己的经验就是全部教给李志,对李志来说,又有什么用?望着李志还充满稚气的眼睛,王树心好一阵难过。 “小李子,今年多少岁了?” “十九。” “这么小!真他妈后悔叫上你。”王树心叹了口气。 “树心哥,你什么意思?”李志听王树心这么一说,有些不高兴了。“树心哥,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凭什么只许你杀鬼子,不准我杀鬼子?” “可是。你只有十九岁啊。” “那又怎么啦?虽然只吃了十八年的干饭(江浙一带都只报虚岁。),可是和鬼子的深仇大恨的年龄却是跟你一样,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呵呵,和我玩起嘴皮子功夫了,不错,和鬼子的深仇大恨的年龄,你我都一样。”王树心没想到李志会把“年龄”这个概念这么理解,一下子笑了起来。这笑声倒是在“嗖嗖”乱响的子弹声中,显得格外清楚。 “小李子,你仔细听听这机枪的声音,听得出距离吗?”王树心问道。 李志侧耳听了听,摇摇头。 “别看着我,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是大致从声音,从子弹打在墙上的地方,猜一下鬼子机枪的距离。待会我朝他们扔手榴弹,即使炸不到他们,也可以吓一吓他们。然后你趁机从那个缝里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咱们不能老被压在这里是不是?”李志崇敬的目光,让王树心有些脸红,他仔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明白。”李志也没在意王树心的大话,很认真地准备着。 王树心蹲在地上,面向外面,仔细听了听,用力把手榴弹投了出去。 “第一组,准备,出发!”当几个方向的机枪打响以后,大介洋三大声说道。在那个中尉去传达命令的时候,大介洋三同时把50多个人按伤员的受伤程度分成几个小组,准备一组一组地撤退。他此时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这么做,就是预防楼顶上扔出手榴弹。 “太好了,第二组出发!” 看着第一组的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伤员歪歪扭扭地跑出围墙,大介洋三兴奋地叫道。 第二组也顺利撤出去了。 第三组刚跑到一半,大介洋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颗手榴弹正带着死亡的弧线从三楼飞下来。 “卧倒!”大介洋三和另外几个士兵几乎同时叫喊起来。话音未落,手榴弹已经爆炸了。不过爆炸点离第三组人员以及机枪阵地还远,激起得泥土倒是溅到了第三组人员的身上。屋檐下同伴大声的警告,使得他们一下子全部趴在地上,抬着的伤员一起滚落在一旁,担架早已经扔了。那伤员疼得张大嘴大口吸气,却不敢大声叫喊。爆炸过后,三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在生命的诱惑中,爆发出异常的潜能,两个士兵架起伤员,竟飞奔着出了医院大门。大介洋三呆呆地望着飞快奔跑的第三组人员,竟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敌人的手榴弹一向投得比较准,这次竟然…… 随着手榴弹的爆炸,枪声忽然停了下来,大介洋三望着第三组人员跑出大门,这才注意到枪声竟然停了。 “不好!”大介洋三心里叫了一声。果不出所料,停顿不过是短暂的,趁着鬼子机枪停止射击的机会,三楼的机枪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大介洋三亲眼看到前面机枪阵地上的几个黄褐色身影被一道火鞭子扫中,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不动了。 “八嘎!混蛋,猪!中尉,中尉!”大介洋三气得大声叫骂起来。 “报告长官!”听到叫喊,那名中尉跑了过来。 “你立刻派人,命令外面增援部队用掷弹筒向那边三楼轰击,同时加强对三楼阳台的机枪火力压制,在我们全部撤出以前不准停。”大介洋三脸色铁青,恶狠狠地说道。 “是,我马上执行”连续的伤亡,让那名中尉产生了深深的挫折感,而与此同时大介洋三激动和所下的一连串的命令,又使得他的心情平稳了不少。 “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传完命令的中尉看着大介洋三紧张地关注着呈“之”字形线路往门口跑的传令兵,心里忽然想起支那小说《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写给曹真的话。此时此刻,大介洋三,那位少佐,不正是“临危不惧”得典范吗?望望头顶得天花板,中尉竟然有些感激三楼的匪徒了,这一趟的经历,他,一个小小的中尉,自我感觉学到了很多学校教官不曾教过的内容。 “前辈就是前辈,虽然不过才是一名少佐,但却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帝国军队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中尉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奋斗目标了。 不过大介洋三却没有心情想这些。在心里他已经把机枪阵地上的几个射手骂了个遍。虽说关心正往外跑得同伴――喔,不,也许是看见投向自己的手榴弹进行躲避――是应该的,但是作为军人,判断是否有危险也是最基本的。 心里骂归骂,直到那个传令兵快速消失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才稍稍喘了口气。 “哒哒哒哒……”几个方向的机枪再次吐出了火舌,三楼也没有再开枪了。大介洋三跑到墙边,举目向围墙缺口望去,除了机枪的火光外,什么也看不到。 正在焦急中,天空中出现了三个亮点。那亮点来得好快,大介洋三一看见它,刚抱头蹲下,耳边已经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同时也感到脚下土地的震动。 这是增援部队遵照命令在使用掷弹筒。不过大介洋三也没有心情看掷弹筒的射击效果,他转身望着边上的人,大声喊道: “第四组,准备,跑!” ****** ****** ****** ****** “小心!”三楼阳台上,王树心一把把李志拽了下来。李志手里的机枪枪口一下子翘起,还没有射完子弹全部射向了天空。 两个人刚趴下,疾风骤雨般的子弹,“刷刷”地打在阳台上,激起的碎砖块飞在背上“沙沙”作响,隔着衣服也能感到一些疼痛。 在王树心准备投出手榴弹的时候,李志把守在门口的机枪也抱了过来。 “小李子,你仔细听听,鬼子的机枪是从阳台的正面和左边门口两个地方打过来的,待会我向前面投弹,如果鬼子暂时停止了射击,咱们就开枪,你负责左面,我负责正面,明白没有?”王树心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明白了,我负责左面,你负责正面,可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好不好使。”李志点点头,摸着手里那挺“歪把子”,担心地说道。 “有什么担心的,打不准,吓唬一下总可以吧?”王树心笑了笑,又说道:“准备好没有?我要投出去了。” 见李志点点头,王树心收起笑脸,深吸了口气,就蹲在地上把手榴弹投了出去。 爆炸声起,鬼子果然停止了射击,也许是出于条件反射吧。趁此机会王树心和李志猛地抱起机枪站起来,也来不起把机枪的支架打开,放在已经破碎不堪的阳台上,按照事前说好的方向开火。 鬼子大约是瞢了或者在等对方换子弹,反正王树心一直平安地把机枪里的子弹打完,还没有还击。王树心打完子弹,正好望见从医院门口又跑过来十几个鬼子,还都提着机枪!这才有把李志拉下来的动作。 过了一阵子,两个人缓过劲来,抱着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忽然一齐“嘿嘿”地笑了起来。开始还压低了声音,后来索性放开了笑。 “妈的,鬼子的手榴弹用起来真是不顺手,竟然只扔了那么点距离。原来国军用的那种木头柄的手榴弹,我扔得可远哩。”王树心似乎是一边为自己的失误解脱,一边无不显示出那种不成功得遗憾。 “真的吗?国军用的那种木头柄的手榴弹我见过,没有用过,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李志坏坏地笑着,说道。 “好小子,敢取笑我。”王树心说完,却把头埋在胳膊里再次笑了起来。 “树心哥,你听听,狗日的小鬼子子弹真多,到现在还没有打完。”笑了一阵子,李志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是鬼子的几挺机枪在轮流扫射,当然子弹打不完了。”王树心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志,不屑地说道。 “树心哥,你瞧这头顶上鬼子的子弹还在‘嗖嗖’作响,咱们两个大活人却趴在地上谈笑风生,真不知道队里的兄弟们知道这些,会是什么表情。”王树心的话让李志感到一丝害臊。听过的话竟然这么块就忘了。隔了一会,他干脆翻过身,把右手枕在头下,左手遮住双眼,欣赏起半空中急速飞驰的桔红色的光点,看了一会,说道。 “除了羡慕,还能想啥?”王树心学着李志翻过身,随口说道。 “啪!”话音未落,一颗子弹从墙上反弹过来,打在王树心身子边上,再反弹出去。 “妈呀!”王树心怪叫一声,手脚并用爬进了走廊,缩在角落上直喘气――李志也爬了进来躲在对面的角上。 摸摸心口,心还在激烈地跳动。直到这时,两个人才想起子弹会反弹,反弹的子弹也会打死人!奇怪的是先前怎么子弹都是往外反弹的? “嘿嘿~~”面对面看着,两个人再次笑了起来。 “轰,轰,轰!”刚笑了一半,走廊里忽然传来三声巨大的爆炸声,紧跟着刘西进去的病房的门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开,碎砖块、灰尘等东西随着气流猛地扑向王树心他们。 等到气流过后,透过还没有消散的灰尘,两个人看到刘西进去的病房以及边上的病房,已经被炸穿了。 “不好!”王树心跳了起来。“小李子,你注意守住走廊,我去看看。”说完,拔出腰上的手枪,冲了过去。 “树心哥,小心屋里的手榴弹。”李志赶紧站起来,把机枪架好,顺带提醒了王树心一句。 “知道了。”王树心一边答应,一边冲向了病房。 病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到处是碎砖,墙,早已经垮了一大半,以至于王树心一进屋就赶紧趴在地上,免得成了鬼子的好靶子。地板也已经被炸开,可以看见二楼的早先被干掉的鬼子尸体了。 “还有人吗?”王树心心里一颤,进屋既没看见刘西他们,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不由得大声问道。 “咳,咳,是树心兄弟吗?快,快去看看陈长生怎么样了。他好像受伤了。”碎砖堆里传来刘西断断续续的回应。 刘西的话让王树心心里再次一紧,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但是听到这确实的消息,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他加快了爬行速度,到陈长生那里,不禁呆住了。 陈长生已经断气了,整个身子被碎砖块埋住,但是最致命的,是一张病床倒翻着,床头死死压在他的头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在遗憾就这么子走了。原本完整的一张脸,也只有眼睛是完整的,从他的脸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 “兄弟,你倒好,提前走了,也毁了容!”王树心心里说着,鼻子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人死如吹灯,早已抱定必死之心的人,在看见同伴先己而去的时候,仍然有那种深深的悲哀。这种悲哀,竟然使王树心面对陈长生的尸首,发不出半点声音。 “树心兄弟,咳~咳,陈长生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硝烟里,刘西沙哑的声音响起。 “长生哥,长生哥已经……”几个字刚说出来,王树心心里一阵绞痛,失声哭了出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陈长生已经死了! 从王树心的语气和痛哭的声音,刘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鬼子的炮弹太突然了,当他听见炮弹在空气中飞行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警告陈长生了。虽然刘西并不是一个老兵,但是长时间连续在战场上的厮杀,对于炮弹飞行的声音已经时很熟悉了,可是陈长生却不一样,他不过仅仅是一个警察,枪是打过几回,却从来没有接受过炮弹的洗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鬼子的炮打得也确实是准而陈长生,用阵地上当兵的话讲,也算是“中彩”了。看多看惯了死亡,刘西现在的心情反而十分的平静。 “遽!”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死亡飞行的声音! “隐蔽!”刘西大叫一声,出于本能,他原想翻身躲到墙角的,可是刚才鬼子的三发炮弹他并没有全部躲过去,其中一块弹片嵌入了他的小腹部,现在稍微动一下都很困难。也许那块该死的弹片把自己的肠子打断了吧。他只能尽量把身子缩起来,尽量躲到刚才被炮弹掀起的病床后面。 声音越来越近,刘西闭上眼,十分坦然地准备接受这早就该到的死亡拥抱了。 鬼子的炮弹如约飞到了,不过有两枚飞到了屋顶,剧烈的爆炸把对面病房的天花板掀起,除了强烈的抖动,并没有什么危险。第三枚炮弹钻进了隔壁房间,爆炸的力量使得两个房间本来就被炸成半截的墙彻底倒下了。 刘西警告的声音让正在失声痛哭的王树心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地滚到墙边,却不料被落下的砖块结结实实地压在双腿上。 “啊!”王树心一声惨叫,那一瞬间他已经能感到小腿好像骨折的声音了。 “怎么了?树心兄弟?你说话呀!”刘西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但马上听见王树心的惨叫声,急忙问道。 “我,我,我的一条腿好像断了。”惨叫过后,王树心知道这里还是很危险,巨大的求生本能使得他咬紧牙关,立刻清除自己身上的砖块。砖块并不多,很快就能爬出来了。这时王树心竟然惊喜地发现自己原先以为断了的小腿并没有断,从已经成了布条得裤子看,左小腿肿得厉害,已经乌了一大片。 “刘西,放心吧,我的腿没事。你是不是负伤了?我马上过来。”意外的喜悦让王树心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刘西,边说边往刘西那边爬。 “你的伤好重,来,趴在我背上,我带你出去。”爬到刘西身边,王树心才知道刘西的伤有多重。 面色苍白得刘西点点头,他已经不想再浪费说话的力气了。忍着巨大的疼痛,刘西趴在王树心背上,由他一步步往外面挪。 出了房门,焦急的李志早已看见,急忙跑过去帮忙。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人,刚才的爆炸已经把他急得要哭出来了。 “小李子,赶紧把你刘西哥抱到那边去,他的肚子受伤了。我还要去抱长生兄弟。”喘了一口气,王树心小心地把刘西交给李志。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是中国人 刘西苍白的脸色已经把负伤的消息告诉了李志,李志也没敢耽搁,也不管跑动得颠簸对刘西伤口的刺激,抱起刘西就跑到楼梯口。 “小李子,害怕吗?”从李志的怀里坐在地上,刘西问道。这已是他第三次问了。当初在阵地上,那位国军排长也是这样,时不时地问刘西,这法子还真管用,多被问几次,自己也就真的是什么也不怕了。 “我不怕。刘西哥,你伤在在什么地方了?”李志一边哭,一边问道。 “唉。”刘西长叹一声,没有回答。在刘西看来,李志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说这“不怕”两字还都有些中气不足。腹部剧烈的疼痛又传过来,他闭上眼睛忍受着。阳台外,鬼子的机枪子弹仍旧象下雨一样泼在墙上,激起一阵阵的烟雾和灰尘。 “树心哥!”耳边响起李志激动的声音,刘西微微睁开眼,看见王树心抱着陈长生的尸体,一拐一瘸地从病房走出来。身边的李志已经站起来,向王树心跑过去。[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轰!”跑了没几步,鬼子的炮弹再次打了过来。李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王树心的身子一颤,紧跟着就象一根木头一样被爆炸的气浪冲飞起来,身子猛地撞到墙壁,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可是他经历的所有这一切打击,怀里抱着的陈长生,却一直没有松手。 “树心哥!”李志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也顾不上站起来,手脚并用,爬到王树心身边扶起他。王树心嘴角溢出一股子鲜血,望着李志只是笑了笑,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伴随着咳嗽的,是一口一口的鲜血。 “兄弟,呵呵,哭什么。”咳嗽完的王树心靠在李志身上,一只手缓缓举起,抹去眼前这个虚岁只有十九的年轻人脸上的泪水。 “树心哥!”李志哽咽着叫了一声,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了。他能够感觉到王树心背上的鲜血正顺着自己托在他后面的手臂,缓缓流下。 “妈的,真对不起长生兄弟,还是把他摔坏。”望了抱着的陈长生一眼,王树心说道。被抛起再落下来的时候,陈长生的手臂被生生摔断了,现在反折在身后。 听王树心这一说,李志小心地把陈长生的手臂折过来,轻轻搁在陈长生的胸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折好垫在王树心背上的伤口处。王树心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大半,李志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王树心背上几个较大的伤口堵好。 “你去,帮帮刘西。”受了重伤的王树心看着李志的动作,满意地笑了笑,忽然他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顺着方向,李志抬起头,正看到刘西一步一步地往这边爬着,身后拖出了长长的一道血迹。原来刘西也看见王树心被炮弹击中的过程,咬着牙往这边爬,想和他们聚集在一起。 李志抹了一把眼泪,慢慢地把王树心放好,起身来到刘西身旁。 “小兄弟,来,帮我一把。”刘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趴在地上,向李志伸出手说道。 “嗯。”李志答应一声,弯腰抱起刘西。起身得时候,刘西长吸一口气,牙齿紧咬,牙床的痕迹在腮帮子上来回滚动。李志低头仔细一看,刘西的腹部已是血肉模糊,一片狼藉。其中有一个东西一动一动的,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小截肠子! 刘西的肠子被打断了!他竟然一直忍到现在! 李志的脑子里一片眩晕。脚下一软,差点自己摔倒在地。 “刘西哥,你的,你的……”他低头望着刘西,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对刘西说。 “肠子断了是吧?”刘西勉强挤出的一点笑容旋即又被一阵疼痛冲没了。吸了一口气压下剧痛,继续说道: “这算什么,肠子断了而已,以前阵地上的兄弟,都是把肠子重新塞进肚子里继续和鬼子拼,现在我的肠子断了,却不能再和鬼子打了。和那些兄弟相比,我惭愧呀!好了,快走吧,再晚树心兄弟就见不到了。” “我知道了。刘西哥,你忍着点。”刘西的话让李志本已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四个人再次聚在一起了,屋子外鬼子的炮此时也奇怪地停下不打了。 王树心的脸已经因为失血而变得很苍白了。他靠在墙边,怀里还紧紧抱着陈长生的尸首。看见李志抱着刘西过来,原本无神的眼睛陡地一亮。 把刘西小心地放在王树心边上,李志小心地把刘西的衣服解开,可是平时一件简单的事,现在却没法做了――那衣服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了。 “刘西哥,你忍着点。”李志痛苦地说了一句,起身跑到医生办公室,像疯了一样在里面翻箱倒柜,把他能找着的剪刀和绷带统统拿上。跑回来蹲在地上,慢慢地把刘西的衣服一点一点剪开。 刘西的腹部虽然早已是血肉模糊,可那道伤口和肠子却分外清楚。李志闭了一会眼睛,狠下心,用手硬把那一小截肠子推进刘西肚子,再用纱布一圈圈细细地缠上。 干完这些,李志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抹了一把汗,一抬头才看到刘西嘴角流下的鲜血。 “刘西哥,你……”李志一惊。 刘西艰难地摇摇头,嘴一张,“哗啦啦~”竟从里面吐出了一些细小的东西。仔细一看,刘西竟然把牙咬碎了! 李志咬紧了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伸手把刘西额上的汗水擦掉,拿起剩下的绷带走到王树心身边,准备给他再做包扎。 刘西摇了摇头,吐完碎牙,说道:“小李子,不要再动树心兄弟了,不然他死得更快。” 李志不相信地看了刘西一眼,又看着王树心。 王树心缓缓点了一下头。 “小李子,你先把东西放下,趁鬼子还没有开炮,赶紧去把那边的武器弹药全部抱过来。”刘西叫住李志,指了指阳台说道。 极其惊讶地看了刘西一眼,李志也没问为什么,起来走到楼梯口,把剩下的手榴弹、子弹以及枪支分两次抱了过来。 放下弹药箱, “没想到你也挂彩了。疼不疼?”刘西望着装得满满一箱的子弹、手榴弹出了一会神,才转头笑着对王树心说道。 “当然疼了,不疼我不成神仙了?”刘西的发问,把王树心从刚才的极度震惊中唤清醒过来。王树心先是笑了笑,才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你比我坚强得多,肠子流出来都可以忍住不叫。可惜和你认识太晚了。唉,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我进去看到长生兄弟的尸体,心里还在怪他真是不够朋友,居然说都不说一声,抛下我们先走了。” 他的玩笑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两个人的笑容,气氛依旧沉闷。王树心叹了口气,低头看了陈长生一眼,继续说道: “现在,我给两位告个罪,兄弟我自私,也要先走一步了。妈的,先走就先走吧,给你们探探路,看看黄泉路好不好走,也算是补偿一下。” “行啊,树心兄弟,没什么道不道歉的,你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到,黄泉路上也好说说话。等见了阎王,我还要求转世做人,打日本鬼子。”刘西接着王树心的话说道。说实话,李志完全没有战场包扎经验,他对刘西刚才的包扎,是非常粗暴的。只是刘西凭经验,知道王树心已经快不行了。所以他强忍着疼痛,陪着王树心说话。 “小李子,你这么小,本来应该好好活着。我现在是真后悔当初带你出来。队长说得有道理,咱们的命比日本人值钱,有机会就要好好活着,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的土地。我,我,我好想念那些兄弟!小李子,不要哭,我……” 在李志面前,努力展现笑容,努力说玩笑话,努力作出一副轻松的王树心,终于没有止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树心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可是,可是我不后悔,真的树心哥,我不后悔跟着你们来这里杀日本鬼子。”李志哭着止住了王树心的话。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王树心心里一阵难过,转过头对着刘西,说道: “刘西兄弟,那首歌,是叫‘义勇军进行曲’吧,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唱一遍?” “好,我唱!”刘西点点头,张开嘴轻声唱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 …… 由于有伤,刘西的歌声并不大,但是铿锵有力的曲调,却使得这首歌显得雄壮无比!李志和王树心轻声和唱着,一遍又一遍…… ****** ****** ****** ****** 一楼。 掷弹筒对三楼的轰击似乎效果很好,至少好一阵子那里没有还击的枪声了;这边对三楼阳台的火力压制也很好,七八挺机枪相互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阳台上也好一阵子没有扔手榴弹下来了。总之,情况非常好。大介洋三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开始指挥伤员撤离。 这一回的撤离行动,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异常顺利。作为军衔最高的军官,大介洋三坚持最后一个离开,虽然这有些哗众取宠,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自从伤员进城,一连串的打击,虽然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但是在别人眼中都显示了他的无能,尽管说实话这有些冤枉他。所以他必须在其他地方做出某种表率,一方面冲淡这些对自己不利的内容,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军人,这种行为也是他必然的选择。 那位中尉自愿选择了和大介洋三一起留下。在短短的时间里,大介洋三已经给中尉留下了非常深刻的映像了,以至于中尉认为,能和自己敬佩的人一起出生入死,对军人来说,是一种没有什么可以代替的荣誉。 终于,作为最后一组人,大介洋三、中尉,以及其他几个人很顺利地撤到了医院大门外。几十米的距离,对大介洋三来说,有如一道生死线,他是随时准备接受背后夺命的子弹的,以至于当他平安地跨出医院时,已经站立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 “报告长官,请问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喘了一阵子气,中尉问道。 “暂停射击,叫支援部队的长官过来。”院子里机枪还在进行压制射击,嘲杂的声音让大介洋三的心情更加恶劣。他叫过一个士兵,命令道。 命令被执行了,忽然停止了射击,四周围的现场竟然显得安静异常。大介洋三回头往了住院部大楼一眼,短短的时间,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着看着,大介洋三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听到有人在唱歌!唱的歌又是自己很熟悉的歌――,当初他奉命化妆到上海出差,满街上都有学生唱这首歌。是自己的错觉吧?他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想使自己清醒一下,赶走这恶魔一般的歌声。可是过了一会,他就放弃了这种努力――不管他怎么敲自己,那歌声还是忽隐忽现地出现在耳朵里,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错觉! “报告长官!”一声报告,打断了大介洋三的思索,他抬头一看,是两个挂着中尉衔的军官站在自己面前。 “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客气话我就不说了。请你们立即执行以下两个命令。第一,距离医院一百米距离布置警戒线,无论是谁,一旦靠近格杀勿论;第二,马上组织掷弹筒,对三楼阳台进行每门两发的炮击。”看见两个军官,大介洋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跳起来,瞪圆了双眼,一开始还稍微保持了一点修养,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喊着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有了命令,所有的日本士兵忙碌起来,几门掷弹筒被抬到了大门口。经过一阵紧张地操作,一个军曹跑了过来。 “报告,长官请问现在就发射吗?” “嘀嘀~”大介洋三还没有回答,身后传来汽车煞车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却是青川正从车上下来。 “青川君,你怎么亲自来了?”大介洋三看见青川,恨不能冲上去打他几个耳光!这些所有的伤亡,以及匪徒现在可以有恃无恐地占领者三楼,都是青川惹的祸! 想到在住院部,青川下令每层布置机枪和手榴弹的样子,想到他在联队长面前炫耀他的“保卫”工作如何如何好的嘴脸,大介洋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抓紧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每层布置机枪和手榴弹! 可是,这样做行吗? “大介君不是一直在第一线指挥吗?”微笑着和大介洋三握握手,青川四周看了一边,皱起眉头问道:“情况如何?” “情况不好。我们已经损失了十几个人。敌人手里有机枪。手榴弹,还用病床完全堵死了楼梯,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强攻。我们到一边说去。”大介洋三苦笑了一下答道。 青川不说话了。敌人手里的武器,不正是他下令配备的吗?拍马屁拍成这个结局,实在是出乎青川的意料。 “是这样啊。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实验室。大介君准备怎么办呢?”走了一会,离开了大群的士兵,青川开口问道。不过他的语气里已经开始充斥着杀气了。 “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把便衣队他们全部赶走,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 “你的意见我完全同意,为了帝国利益,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只是可惜了那些伤员……”青川说道。 “我也很痛苦啊!不过,”大介洋三抬头望向天空,慢慢说道,“从现场看,我估计他们已经全部玉碎,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哦,原来是这样。”青川并没有完全相信大介洋三的话,但是也不揭穿。他举起望远镜,镜头里的住院部已经破碎不堪了,机枪子弹不断划出美丽的橘红色的弧线撞击着墙壁,激起阵阵灰尘。 “这些匪徒是谁呢?”青川喃喃地问道。 “不知道。”大介洋三冷冷地说道。祸是青川惹出来的,现在在这里还作出一副领导者的模样,有些过分了吧?可是同为军人,他还是进一步解释道: “我不知道实验室的秘密是不是泄漏了,所以也不能判断敌人是为了什么占领了医院,从敌人的手法看,都是很有经验的人。” “原来如此。如果敌人是为了实验室而来,你一问话,这秘密就不成为秘密了,除非杀了所有可能听到这个消息的支那人;如果不是为了实验室,那也有可能被他们利用,进行不利于帝国的宣传,甚至变成演讲。大介君,我说的没错吧。”青川放下望远镜,说道。 “不错,你我在这件事上的想法完全一致。实验室这件事,我想包括我们的士兵,都是越少知道越好。”大介洋三说道。 “对,包括我们的士兵,也是越少知道越好。这个实验室对我们的圣战太重要了,处理得越快越好,夜长梦多呀。”青川挠挠头说道。 大介洋三阴着脸,点点头,转身对一直站在原地的军官用力挥了一下手。 ************ ************ “队长,你说这占领住院部的人是什么人?”雷浩站在肖彦梁背后问道。打回到驻地,黄长羽就呆在办公室,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而肖彦梁就一直站在门口,虽然看不到医院,但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那边激烈的枪声,把肖彦梁的心绪搅得乱七八糟,他可以想象王树心他们被鬼子的机枪压制得抬不起头的场景,他恨自己无能,眼看着这些却没有什么办法。 听到雷浩的问话,他自然而然地反问道:“你说是什么人?”转头看见雷浩迷茫的样子,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别紧张,我不是说你知道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 说这话的时候,肖彦梁蓦然地心里一酸。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理解王树心他们的举动了。堂堂中华,大好河山,竟被小小一个日本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中国人!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称谓!这又是一个多么令人感到自豪的称谓! 前方将士和日本人浴血奋战,后方义士也在和日本人血战。可是这么大一个国家为什么竟被欺负成这样!怪共产党叛乱吗?怪国民政府软弱吗? 想到这些,肖彦梁感到一阵茫然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不为瓦全 “中国人?”雷浩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低下头细细地品味着,猛然间他满脸通红地抬起头,略显激动地说道: “队长,我懂了。医院里的到底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们是中国人,是在杀……”下面的话他忽然打住不说了。 肖彦梁并没有想到雷浩会这么样理解他随口说出的话。可是看到雷浩生生把想说的话憋回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虽然没有因为雷浩说漏嘴的话而发脾气,但他也没有让雷浩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问道:“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老是有些优柔寡断?” “不是。”雷浩老老实实地说道,“队长您这个人我看不懂。有时候好像你挺很日本人的,有时候你好像又很结巴日本人。队长,我知道您对咱们兄弟好,处处为兄弟们着想。我……我……” 说到这,雷浩迟疑了一下,似乎在作什么决定。 “队长,我也不瞒您什么了,有机会我就脱下这身衣服,不给日本人做事了。”终于下定决心的雷浩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这么机密的事都要告诉我?就不怕……?”肖彦梁笑着问道。雷浩的话让肖彦梁着实吃了一惊,队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有这种想法?可是他又不能显得太过于吃惊,以表现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不怕。兄弟们都说您肖队长不是那种拿兄弟们脑袋往上爬的人。尤其是你在德贵媳妇出殡时说的话,大家都还记得呢。我只是怕到时我离开了会连累其他兄弟们,先告诉您,好有个准备。”肖彦梁没有出现一丝的惊讶,也大大出乎雷浩的意料,一时间他有些后悔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肖彦梁。 “谢谢你们的信任。可是雷子,你能到什么地方去?这周围,除了共产党,就是土匪,那种苦日子你能忍受?”在这乱世当中,能够得到这种信任,肖彦梁心里一阵温暖。 “再苦也比给日本人当狗强吧?队长,咱们队里的兄弟那个身上没有日本人的血债?那个愿意被人在后面叫‘汉奸’?原先只想到怎么样保住性命,可是现在想起来,保住了性命又怎么样?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和日本人拼了。”既然秘密已经说出来了,雷浩索性实话实说。 “行了,看你越说越离谱,让别人听到,可就麻烦了。走,我不反对,也不阻拦,人各有各的活法,是不是?回去吧。”肖彦梁阻止了雷浩下面的话。 “还有多少人有这种想法呢?说话做事越来越没遮掩,这样的话,迟早还要出大事。”望着雷浩的背影,肖彦梁想道。 那边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院子里本来还在小声议论的人都住口不说了,相互看着对方,让后都站起来往医院那头望去。 “干什么?都回去睡觉去?白天休息吗?”听到爆炸声,黄长羽也走了出来,看见这种场景,不由得大声训斥道。 黄长羽这么一说,人们就四下散了。 “德贵,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心点。”肖彦梁对德贵说道。说完走到黄长羽身边问候了一句。一旁的张旭也走了过来。 “妈的,我的右眼总是跳,该不会有什么吧?”黄长羽揉了揉右眼,说道。 “局座,有什么事好怕的?怕就怕赵广文会不会以我们城外巡逻不利,给咱们扣屎盆子。”张旭掏出一根烟给肖彦梁,点燃后说道。 “他敢?”黄长羽眼露凶光,提高声音说道。 “我估计他也不敢。难道这事就没有他们城里巡查的事了?”肖彦梁弹了弹烟灰,附和着说道。 “不错。对了,怎么我好像没有看见王树心呢?”黄长羽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 张旭心里一沉,还在想怎么说,那边肖彦梁已经回答了。 “唉,局座,他小子和陈长生上次在宪兵队的事,您也知道。本来想这事就算是给他们个教训好了,谁想两个人竟然从此吓得不敢出门,看见皇军来了,就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昨天两个人找到我们,说是想回乡下住一阵子,我和张大哥商量了一下也同意了,我还特意要李志和刘西陪着他们去。” “的确是这样的,本来想给局座您汇报的,可是没想到出了这事。唉,您是没有看见他们的那个可怜样。”张旭紧跟着“声情并茂”地“补充”道。 “走就走吧,他们俩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黄长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局长,队长,不好了,日本人开始在医院外面戒严了,看架势,是要准备强攻了。我听那声音,好像连炮都带来了。”德贵喘着粗气跑进来说道。 本来已经散去的便衣队队员们再次因为德贵的话,又都出来望着这边。 “慌什么慌?皇军清剿土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散了。”黄长羽听了,本来也是一惊,可是看见下面的人这种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人群再次散去。黄长羽转过头望向医院那边。张旭、肖彦梁、德贵也跟着望向医院那边。也就在此时,黄长羽、肖彦梁竟然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念头: “要强攻,竟然不要便衣队打头阵,大介洋三情愿自己承担可能的大量伤亡,到底是为什么?医院到底是有什么秘密?” ********************** 歌声已经渐渐停止了, 王树心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靠在刘西肩上。刘西鼻子一酸,头仰起靠在墙上,两行热泪顺着鼻梁悄然滑落。 李志这次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红肿着眼睛,牙齿紧咬拼命忍着。 “来,把树心兄弟、长生兄弟放到这个地方。”刘西指着弹药箱对李志说道。 “嗯。”李志答应一声,站起来,按刘西的要求,把弹药箱摆在中间,再走到王树心身边,先将王树心扶好靠在墙上,把他抱着陈长生身子的手一点点挪开,仿佛害怕惊醒一个熟睡中的人奇书 q i s h u 9 9 . c o m。李志小心地抱起陈长生,把他的头轻轻地放在弹药箱的一个边上,由于床沿巨大的冲击,陈长生的鼻梁骨、颊骨早就碎了,脸变形变得很厉害。李志伸出手,小心而又细致地擦去陈长生脸上的灰尘。李志心里忽然觉得很羡慕陈长生。 死了真好!不用再担心。再害怕,也不必再面对生死离别,当然也不必再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 “树心哥说得没错,他和长生哥你真的很‘自私’,撇下我自己个跑了。”奇怪的是,李志虽然心里想着这些,却并不是太难过。 收拾完陈长生,李志来到王树心面前蹲下。王树心的眼睛依然睁着,就好像他还没有死,只是在用心观察什么似的。 李志望着王树心,伸手想把他的双眼合上,却怎么也不行,忍不住喊道:“树心哥,你把眼闭上啊!闭上啊!”原本一直压抑的悲痛终于爆发,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行了,小李子,别哭了。”本来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的刘西,被李志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过来,一只手拍了拍李志的肩膀。 “刘西哥,你看,树心哥到死还把眼睛睁开的,他死不瞑目啊!”李志勉强止住哭泣,一边抽耸着肩膀,一边说道。 “胡说!”刘西想都没想就说道。 “刘西哥,我……”刘西的话使得李志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 望着李志尤挂在脸上的泪水,刘西叹了一声,说道:“小李子,你树心哥不是死不瞑目,而是舍不得眼前的大好河山。他是想睁开眼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 “睁开眼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李志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半晌他抬起头,郑重地点点头,站起来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他弯下腰抱起王树心,对王树心说道:“树心哥,我这就带你去该去的地方,你记着在下面等我。” 放好王树心,李志来到刘西身旁,挨着他坐下。他伸出手替刘西把额头的汗水抹去,问道:“刘西哥,你要不要喝水?” 一阵疼痛袭来,刘西张开嘴吸了口凉气把疼痛压了下去。听到李志的问话,偏过头看着他,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小李子,我也该走啦。”盯着李志的眼睛。刘西说道。 听到这话,李志的身子明显一颤。他抓住刘西的胳膊,头慢慢地靠在他身上。 “可惜啊!”刘西爱怜地抚摸着李志的头发,似乎是在对李志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细菌实验室’是个什么东西?鬼子这么紧张?还有日军在徐州集中,调动大量兵力的情报,看来是只有自己带走了。” “刘西哥,”李志靠在刘西身上,抬起头说道:“你说德贵现在被救出来了吗?” “我想,救出来了吧。德贵不是说过,队长他们一会就会到他家里去吗?”说起德贵,刘西就想起张旭、想起肖彦梁。德贵家的老人被日本人杀了,媳妇被日本人糟蹋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是一笔什么样的血债!可是从来没有看见德贵对日本人表现出哪怕一丁点仇恨。 “原来我们真的冤枉德贵了”人死之前,思维特别清晰,现在想通了德贵的事,想通了队长长挂在嘴边的“好好活着”的意思,刘西倒是更加坚定了毁容以不连累兄弟们的想法。 “刘西哥,咦?鬼子怎么没有打枪了?”李志惊讶地坐直了身子,说道。 刘西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鬼子停止射击,也许是要换枪管,也许是子弹打完了,总之就他而言,非常正常。 “天亮了。”见刘西没有说话,李志只好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中,刘西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闻言李志把目光投向了阳台。可不是嘛,先前还漆黑一片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了,那些树枝、树叶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了。 “刘西哥,你说队长他们以后会不会来看我们?”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以及日本人突然停止射击造成的寂静,李志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恐惧,这种恐惧使得他再次牢牢地抓紧了刘西的胳膊。 “当然会。”刘西轻轻拍着李志,说道,“不仅会常来看我们,等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的时候,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说道这,刘西不由得挺了挺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眼睛里发出灼人的光芒。他语气坚定地重复说道: “他们一定会来看我们的,也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告诉我们抗战胜利的消息。” “轰~~”话音刚落,阳台上忽然落下密集的炮弹,早已被打得千疮百孔的阳台,登时碎成了瓦砾,随着激射的气流四处飞溅。 “哗~~”屋顶上也落下了不少炮弹,半边的楼顶被掀开,整个住院部都在这炮弹的蹂躏中颤抖,大量的碎砖碎石“哗啦啦”地落下。 出奇地,刘西和李志竟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没有任何反映,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倒显得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一般。 “小李子,我们走的时间到了。来,你先把那些机枪拿来。”炮击中,刘西冷静地说道。他们坐的地方,离阳台还有一段距离,那些碎石什么的,倒也还暂时飞不过来。 “刘西哥,你要干什么?你的伤……”听刘西要机枪,李志吓了一大跳。他看了刘西肚子一眼,那里缠上的厚厚的绷带,并没有阻止血液的渗出,雪白的绷带已经红了一大片。这样的身体还有用机枪去还击吗? “傻子。你看我还能用机枪吗?”刘西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们死了,难道还要把那两挺机枪再还给日本鬼子去杀中国人吗?我是要把它们都卸了放到弹药箱里去,待会一爆炸,不给鬼子留半点渣。” “嘿嘿~”刘西的解释,让李志豁然开朗,自己并不会拆卸这日本人的玩意儿,只有刘西能拆卸,刘西当然是要向自己要机枪了。 由于腹部受的伤,刘西拆卸的动作很慢,但是最终还是把两挺机枪拆成了一堆零件,再把四杆步枪也拆成了一堆零件。把这些零件放到弹药箱了时,才发觉鬼子的炮击不知什么时候又停了。 “好了,小李子,我们也该走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小心你树心哥怪罪你喔。”收拾完枪支,刘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志说道。 李志没有答腔,他静静地望着弹药箱边上的陈长生和王树心的尸首。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走到刘西身边坐下,抬起头对刘西说道: “刘西哥,我怕!”说这话的时候,李志脸上却没有半分害怕的神情。 “你?……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刘西大吃一惊,眼色渐渐凝重起来。 “刘西哥,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怕死。”李志一下子明白刘西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说。 他长出了口气,才慢慢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树心哥走的时候说的‘自私’时什么意思。能够先走一步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享受。刘西哥,都到了这个时候,怕死有什么用?我,我,我是害怕你走之后我一个人不能完成剩下的事。” 说到这,李志抱着头,痛苦地说道:“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刘西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李志的痛苦,他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把李志紧紧搂在怀里,眼泪跟着流下来,落在李志的头发上、衣领上。李志也在刘西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好兄弟,行,你刘西哥答应你,让你先走。我来完成剩下的事。”刘西抚摸着李志的头发,哽咽着说道。李志听了,哭得更加的厉害了。 阳台那边再次响起了炮弹爆炸的声音,而且比上一次距离刘西他们又近了许多。灰尘在正幢楼的剧烈震动中“瑟瑟”而下。 李志从刘西怀里挣脱出来,看了一眼阳台,忽然对着刘西直挺挺跪下,“咚咚咚”,用力给刘西磕了三个很重的响头,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淋了。 “兄弟!”刘西大叫一声,挣扎着伸出手想阻止李志的动作。 “刘西哥,小弟没用,不敢一个人后走,只有把你留下,自己先走了。小弟这里给你跪下磕头赔个不是。也谢谢哥哥你的成全之恩。”李志没有起来,还是跪着的样子,双手抱拳对刘西一拱说道。 “好,好,你先走,记着和树心兄弟他们说一声,一定要等着我。”事到如今,刘西反而安静下来,对着李志说道。 “谢谢大哥。”李志说完,自己个爬到弹药箱边上,把头枕在第三个边沿上,掏出驳壳枪,“哗啦”一声把子弹顶上膛,闭上眼睛,把枪管抵在下颌处,心里说道: “树心哥,长生哥,我来了。” “啪!” 枪声响起,李志身子软了下去,鲜血顺着头颅流到弹药箱里,把里面的子弹染红了一片! 刘西没有悲痛,李志闭上眼的那一霎那,是那么地安详,那么地满足! “该我了。”他心里说了一句,举手把衣服扣子一个一个扣好,又把肩上落下的灰尘一一弹掉,趴下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弹药箱那里。 自己的头和其他三个人靠在一起,刘西忽然想起好多事。杜老板、手下的兄弟、国军排长、老兵、张旭、肖彦梁……一个个熟悉的脸像放电影一样依次出现在脑海里。 他先把驳壳枪拆了,两只手各抓起一个手榴弹,拉掉保险,眼前忽然想起在许子乡,那几个共党伤员被日本人刺死之前喊的话,不由得学着喊道: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声音高亢响亮,甚至于鬼子炮弹的呼啸声也不能掩饰它! 喊完,刘西两手一松,四十八瓣的东西滚进了弹药箱,他平静地闭上双眼,心里一片祥和,宁静…… ****** ****** ****** ****** 现在,大介洋三正站在住院部的三楼上,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使他确信,他眼前的敌人放弃抵抗,自杀了。 破碎的场景,处处显示出这里在不久前还曾经是一个地狱。他想找的匪徒,已经找不到了,只有从现场几只残缺的手和脚上,才能分出敌人和自己人。 大介洋三感到一丝寒气从脚下冒起。 “这是几个怎么样的支那人啊!” 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太阳也突然跳了出来,火红火红的。 刺眼的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在那几只残缺的手脚上,仿佛给他们抹了一层金色的油彩,那么鲜艳,那么神圣!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新的交锋 一九三八年四月。 太阳已经挂在正当空了,江南进入四月份,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城市里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充斥在大街小巷;饭店门口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如果不是在人群中经常看到身穿土黄色军衣的日本兵,还真的以为这是在太平时期。 赵广文带着墨镜,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背在背后,很舒服地享受着暖暖的阳光,他的身后跟着六个穿黑绸短襟,头戴礼貌,腰上别着驳壳枪的保镖。 赵广文是有理由享受阳光的。就在上午,运气不错的他,在街上遇到了两个人,而其中一个居然是以前军统的同事!不费吹灰之力捕获两人后,赵广文兴高采烈地把他们送到宪兵队,而在宪兵队,赵广文也能明显感觉到大介洋三的那种惊喜。 现在,按照大介洋三的意思,他出来吃个午饭,再慢慢到宪兵队参与审讯。 舒适的阳光照在身上,赵广文心里说不出的惬意。哼着小调,他走进一家名叫“茂福”的饭馆。店里的林老板老早就看见这个赫赫有名的巡警队长了,赶紧离开自己的柜台跑到赵广文面前,恭敬地把他迎进来。 落座后,林老板抢过小二提着的茶壶,给赵广文等几位倒上水,又掏出烟点上。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媚笑着问道:“赵队长,今儿我说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敢情是赵队长要来。嘿,瞧您的高兴样,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老板的马屁,赵广文非常受用,他把一条腿举起搁在凳上,吐了口烟,笑嘻嘻地说道:“好事?老子当然遇到好事了。这不,上午刚抓了俩特务。” “特务?是哪边的?”林老板心里一惊,脸色可没变,继续问道。 “哪边?除了国民政府的特务还有哪边?你以为共产党的那么容易抓?哎,他妈的,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哪里,哪里,还不是听着这些替您高兴呗。”林老板笑着说道。 “去去去~,倒一边待着,他妈的,老子没事干了,和你说这些。”赵广文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 “好,好。赵队长,来一盅酒?”林老板顺手接过小二换过来的茶壶,问道。 “不啦,下午还有事,不喝酒了。炒几个菜。”赵广文忍了忍酒的诱惑,说道。 “行,您稍等。”林老板转身往大堂走去,边走边喊:“天字号红烧狮子头……” 林老板出去,这边赵广文倒是陷入了深思。下午去宪兵队审讯,该怎么说?怎么审?抓住的那个人喜欢什么,有什么嗜好? 越想,心里越烦,刚才还感到饥饿的他,竟然是没有了半点胃口。 索然无味地吃了点东西,赵广文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摇慢摇地走向宪兵队。按大介洋三的说法,先把人关一阵子,不给吃饭,让他们自己揣摩即将面对的审讯,这既是一种心理策略,也可以给犯人在接受审讯时更多犯错的机会。 进入审讯室,赵广文发现黄长羽、张旭、肖彦梁还有大介洋三已经到了。看见赵广文进来,大介洋三高兴地说道: “赵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好……好消息?”大介洋三突如其来的话让赵广文有些吃惊。 “是的。鉴于你的工作性质和工作成绩,我决定把巡警队改名为侦缉队,专门配合宪兵队对付那些潜伏的敌对份子。赵队长,以后侦缉队就是和警察局平行的部门了,你们原来的治安任务全部交给黄局长。” 这番话,不仅赵广文听着吃惊,其他三个人也是大吃一惊。实在是太突然了,尤其是黄长羽,怎么也想不到赵广文一下子就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一边反应过来的赵广文,对大介洋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兴奋之情表现无遗。 “黄局长,你的职责更重了,怎么样,有没有问题?”大介洋三问道。 “哦,没问题,我一定为皇军竭尽全力。”黄长羽也不知道该感谢大介洋三给了他更大的权利,还是该妒忌赵广文所取得的比他更大的权利。 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的大介洋三其实也有一种难以表达的苦衷。在人才与奴才的之间,选择自己满意的人选,还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随着三天前在医院绑架伤员的匪徒被彻底消灭,也同时宣布大介洋三执行接待前线转运伤员的任务的彻底失败。加上死亡的参战士兵,共有一百零二名士兵和伤员死亡。 要不是大介洋三在军界上层的朋友和同学的关系,以及他本人在处理这件事上的身先士卒和果断干脆,“一百零二”这个数字早就足够使大介洋三剖腹谢罪了。 一想起刚进入三楼看见的那几具残缺不全、没有脑袋的尸体,大介洋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场面太壮烈了。几个匪徒宁愿死,也不投降,不仅不投降还用手榴弹彻底销毁了自己的容貌。 作为军人,大介洋三还是从心里面佩服这些匪徒。他甚至看得出包括青川在内的军官们也流露出的敬佩目光。 匪徒们自杀及毁容的动作,一开始让大介洋三以为他们是冲着实验室来的,但在清理现场以后他放心了,原因很简单,在现场并没有找到炸药一类的东西,所有的爆炸,要么是掷弹筒的炮弹,要么是手榴弹。现场的一切使得大介洋三确信这仅仅是一起偶发的事件。至于匪徒用手榴弹毁掉自己的头颅,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连累自己的亲人或者是不想被皇军拿去示众吧。 不管怎么说,匪徒被消灭了,实验室的秘密被保住了,他大介洋三也通过自己的表率使自己顺利度过了这一危机。只是那血淋淋的残缺尸体和一百零二名死亡的士兵及伤员成为大介洋三这段时间挥之不去的梦魇。尤其是那些自杀的支那人,更是常常使他从熟睡中惊醒。他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些支那人临死前的每一个动作。 “支那人是劣等民族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作为大日本帝国军人的他,竟然会开始问自己,但随即这个他认为十分可笑的,答案是肯定的问题便会从脑海里排除掉。他实在是太需要其他事来调剂一下自己了。因为眼下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协助驻军保护好军火库的安全。大本营已经开始了对徐州中国军队的包围部署。种种迹象表明,那里的中国军队是中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如中央军、桂军等等,能一举吃掉它们,这场战争也就基本结束了。 许子乡的据点被炸掉,伤员被袭击,都说明了这里并没有太平。可是袭击皇军的,既有共产党武装,又有国民党武装,大介洋三有些糊涂了,国民党、共产党不是死对头吗?怎么可能联合在一起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破获城里及周边地区的敌特网。几个月刻意的维护,这里的人气渐渐旺了起来,各种人都出现在了这里,敌人不是笨蛋,他们也一定会想到这个地方的。 赵广文今天送来的人,着实让他高兴了一阵。虽然赵广文有的时候太让自己不高兴,但不可否认,尽管他比肖彦梁差一些,但他的确是个好奴才,有时候他在军统的身份还是能为皇军作出很大贡献的。 现在,他,大介洋三,这个城里的宪兵队长,就站在那个上午送来的人面前。按赵广文的资料,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头目。头目嘛,一般都是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同时也应该是平时过惯好日子的人。在这种人身上,最容易打开突破口。 想到这一点,大介洋三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姓名?那里人?在什么单位工作?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大介洋三坐下来,马上排珠炮似的问了四个问题。 一旁的黄长羽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有这么审问的吗?”可是对于肖彦梁来讲,心里却是一种赞赏,“这样问,有可能让犯人回答前面的问题时,不知不觉地回答了后面的问题。这个鬼子看来是一个老手了。” 问出问题,屋子里静悄悄的。那个犯人三十来岁,西装革履,分头,头油抹了不少,上面沾满了灰尘和稻草。 犯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他人的脸,当目光停在赵广文的脸上时,肖彦梁明显看出了一种蔑视。随后犯人“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啪!”黄长羽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到了这里,别想蒙混过关!你给我放老实点,怎么着,哑巴啦?太君问你话呢。” “我说是谁,原来是黄长羽局长大人。真是可惜,半年不见,好好的人不做,却喜欢当日本人的狗。”田万章讥笑道。 “你……”黄长羽的脸色登时变了。 大介洋三摆了摆手,阻止了黄长羽的话。他站起来,手摁着桌子,笑了笑说道: “你不说?没关系,我来说。田万章,男,一九零五年出生。民国二十年加入复兴社,去年成立军统局,你也一并加入,现属第二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田先生?” 那个叫田万章的犯人睁开眼,竟然也笑了笑,说道: “这些都是姓赵的告诉你的吧?要不然你也太无能了。” “不错,可惜我不知道田先生到这里来,是路过?是旅游还是其他什么事。赵队长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是这里的侦缉队队长,你是他的好朋友,当然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到了这里,尽点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可是田先生好像不怎么配合。” 说这番话,大介洋三是有目的的,如果这个时候田万章提出没吃午饭,那么事情将会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呸!什么地主之谊,你好像忘了这里是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你作为一个侵略者,还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谈什么地主之谊!这么无耻的话,也只有你们日本人说得出来。”田万章面带讥笑地回应着大介洋三。 “不不不,田先生,你错了。中国有句古话,叫‘群雄逐鹿’。我们大日本帝国,国力昌盛,经济发达,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你们政府的军队在战场上根本不堪一击,国内各个军阀混战,共产党武装又屡剿不灭,我们现在来了,既可以帮你们发展,又可以帮你们剿灭共产党,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呢?再说了,田先生是本地人,现在故地重游,是不是也能感到这里的繁荣呢?”大介洋三还是笑眯眯地说道。 “按你们日本人的逻辑,你要是娶个老婆却生不了孩子,也可以请其他男人帮忙了?到时候生下孩子,也要时时感激了?”田万章接着大介洋三的话说道。 这句话其实非常伤人的,纵使大介洋三修养再好,此时也不由得站起来,刚要发火,又忍住了。“我原先以为田先生是个斯文人,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讲出这么粗俗的话。” 大介洋三没有因为这句话发火,也让田万章有些佩服。“斯文,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了,我田某人的斯文,是对朋友的。对豺狼,除了粗俗,我还能作什么?学你身边的几个不要祖宗的汉奸?” “哈哈,”大介洋三也笑出声来。“田先生,我知道从一进来,你就不断在激怒我,想我给你一个痛快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可是我不会说的。”田万章平静地说道。 “介明兄,”这个时候赵广文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大介洋三和田万章的第一个回合的交锋算是一个平手,结束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落在我们手里,还呈什么英雄?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我们兄弟一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 “住口!”赵广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田万章一声大喝打断了。 “兄弟?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词!说这个词,真是对它的侮辱!告诉你们,国仇家狠,介明一刻不敢忘怀,去年委员长的抗战讲话,介明耳熟能详。我不会招供的。来吧,”说到这,田万章站了起来,边上的两个日本士兵条件反射似地把上了刺刀的枪端起对着他。 田万章轻蔑地看了眼前的刺刀一眼,继续说道:“话说了半天,该说的都说了,该表演的也都表演了。来吧,让我品尝一下侵略者的刑具到底有多厉害。” 田万章的话,让大介洋三真的有些恼怒了。难道自己遇上的都是这种视死如归的支那人吗?难道自己的运气真的这么差劲吗? “田先生,我们的谈话就这么结束,我觉得十分的遗憾。不过你放心,在我没想好放弃之前,我不会对你用刑的。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皇军是十分珍惜人才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人才,更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下次再谈。”说完,大介洋三一挥手,两个士兵便押着田万章往门口走去。 “哦,请等一等。”看着田万章快要走出门口了,大介洋三忽然喊住他们。 田万章闻声转过身子,问道:“后悔了?” “不不,田先生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具我的观察,你的那个随从好象有和我们合作的意思。”大介洋三狡黠地说道。这个,才是他大介洋三今天谈话的真正的杀手锏! “哈哈哈,”田万章再次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恐怕你又要失望了。我的那个随从,一家二十多口人,除了他,都被你们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是靠装死才活过来的。这么大的仇,会和你们合作?真是笑死我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其他人望着大介洋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都不敢说话。 “嘿嘿,欲掩弥彰!”尴尬中,大介洋三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想过没有,田万章为什么要刻意强调另外一个人的背景呢?”看着其他几个人疑惑的表情,大介洋三问道。 没有人答话。这种情况下,被问者闭嘴,是最大限度满足提问者虚荣心的最好办法。经过这么多事,赵广文也学聪明了。在不清楚大介洋三的真实意图的时候,决不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 果然,几个支那人满怀期待的目光满足了大介洋三的民族优越感,他接着说道:“田万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不外是两个。一个是他说的是真的,目的是彻底打击我的信心;另一个就是他说的是假话,在打击我信心的同时,引诱我们把审讯重点伸向那第二个人。不过田万章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因为我们不管怎么样都会审讯另一个人的。这一点,作为一个老牌特工是不会不知道的。所以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太君高见!”赵广文、黄长羽几乎异口同声说道。说完相互不服气地互看了对方一眼。 “太君的话终于让我大开眼界了。”等前面两个人说完,肖彦梁才开口称赞道,“原来这个特务临走还不忘给咱们下套,真是老谋深算。要不是太君指出了疑点,像我们这种警察,只怕会上了他的当。” 相比之下,肖彦梁的话当然更让大介洋三满意。“肖君不必过谦。你当警察的时间长了,看问题的眼光和观察的能力都是比我们这些人强的,毕竟这是你的强项嘛。至于这种特工,就是我们的强项了。” “是!”几个人一起回答。 “太君,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审讯另外一个人?”赵广文小心地问道。 “不着急。你越不着急,就越显得你把握住了大局。现在我们已经告诉田万章,他的身份对我们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我们却对他表现得不是太在意,那么他就会猜测我们到底掌握了他多少情况,越想就越容易出错,给我们机会。毕竟换成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重视田万章。”大介洋三显得胸有成竹地说道。 “太君英明。”这一次的回答,竟然是那么整齐,似乎是几个人练过似的。说实话,也不能怪他们,大介洋三的这番理论,还真是有他的高明之处。 “哈哈~”大介洋三这一回真正地笑了。难得的几个人齐声赞扬,完完全全可以听出是发自内心的。他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接待伤员任务失败所带来的糟糕心情,也终于得到了极大的宣泄。 “这鬼子把犯人的心思还真揣摩透了,够狡猾的。”肖彦梁望着还在忍不住微笑的大介洋三,心里暗自想道。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接头暗号 潮湿昏暗的牢房里,田万章安静地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这里看不见阳光,唯一的光源就是走廊上黯淡的灯光。 自从国军全面撤出上海,淞沪会战结束,在以上海为主的广大沦陷区,军统人员就奉戴笠的命令,开展了广泛的敌后活动。他们不仅破坏军用设施,烧毁战备物资,一有机会还袭击日本军队。所有的这一切都极大地打击了侵华日军的嚣张气焰,同时也极大地鼓舞和提高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积极性。 可是,随着战事的前移,军统成员开始出现了变节者,在这些汉奸的指引下,军统在上海的组织遭到了很大的破坏,加上日军也在不断加强防备,军统在上海的敌后活动除了加大打击汉奸的同时,也逐步转入了低潮。 原先这一带的组织负责人文川,在主动请缨加入锄奸队并肩负重组军统上海组织的任务向上海出发后,十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了任何消息。目前,前线国军在临沂、藤县、台儿庄等地重创日军后,国内关于在徐州与日军决战的舆论也很多,统帅部急切想知道徐州附近日军的动态。 作为徐州南线日军后勤供应的重要周转站,这座城市也相应成为敌后情报的重要来源。建立一个新的情报网已经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的田万章,才临危授命,承担起回到家乡重组地下情报网的重任。第一批先头人马已经派进了城市,并且按各自的特长也找到了能掩护自己身份的职业。为了保密,这些人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同时,电台他也先一步派人运进了城里。这一次进城,就是带电台密码的。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赵广文! “咕~”一阵子腹鸣在安静的牢房里显得很大声。田万章苦笑了一下。从被捕到现在快一天了,也不知鬼子是怎么想的,竟然一粒米、一口水没有给自己。不过想到下午和那个鬼子之间的交锋,他禁不住笑了笑。 “和我玩这一套,太嫩了点。”心里嘲笑了大介洋三一番。 作为一个主要搞审讯的人员,虽然没有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但是多年用心的经验总结和局里帮派之间内部的纷争,早已使田万章成为军统内部的审讯高手。加上他本人就是在城破后,家人被日本人杀死,自己靠装死才逃出来的。对日本人的仇恨,是他所有一切的力量源泉。 想到临走时反驳大介洋三的话,田万章不禁得意地笑了。为了安全起见,他来的时候以商人为掩护,雇佣了一个挑夫。他刚才借着大介洋三打击自己的话,把自己的惨事移花接木地放在那个挑夫身上,一方面回击大介洋三的进攻,另一方面也希望能暂时转移敌人的视线,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走――这个牢房他已经仔细观察过了,仅仅是一个警察局的临时牢房,犯人就他们两个,防守并不是很严。 “也许能找个机会逃走吧?”田万章心里说了一句。鬼子居然一直没对自己动刑,既让田万章感到意外,也让他觉得是不是的转移视线成功了? 对于那个挑夫,田万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意思。甚至他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自从遭了大难,死里逃生,田万章随时关注着战事,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报仇雪恨。关注多了,不仅没有看到战事往好的地方发展,看到的却是国军一步步后撤,难民络绎不绝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可是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血债,又怎么可以忘记? 不知什么时候,田万章开始恨那些难民。田万章并不因为战事不利而怪罪国军,在他看来,战事不利,一是因为国军武器差,国际援助少,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些老百姓只知道逃难,没有起来抵抗日本人。 所以,在出发之前,他找了一个毫不知情的挑夫,除了掩护与安全意外,就是预备着可能的情况。 “活该!让鬼子瞎忙去吧。”心里骂了一声,田万章舒展了一下身子,倒在有些发霉的稻草上,推测着鬼子下一步的动作。 和田万章的想象不一样,大介洋三并没有急着提审挑夫。让赵广文等人回去以后,大介洋三躺在椅子上也在推测田万章的思想。尽管他对几个中国人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安静下来却不是那么有把握。 从常理来讲,这种情况下抓获的随从并不知道太多的事。这个田万章看来是不容易撬开嘴了,可是如果不能把田万章领导的人抓干净,支那政府只需要再派一个人过来领导就行了,危险依旧存在。 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同样也出现在肖彦梁的脑海里,以至于他竟有些分神,自行车一拐,差点撞到骑在前面的张旭。 “在想什么事?”还是有所感觉的张旭停下车,转头问道。 “没什么,还不是赵广文那个嘴脸。”肖彦梁尴尬地下了车,顺口答道。 “哼!”张旭重重地一脸的蔑视。 就这样,两个人也不再骑车,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似乎有什么顾虑,两个人都没有谈论关于田万章的话题。 “队长,刚才局长打电话说,让你们一回来就到他那里去。”到了便衣队,刚把自行车推进院子,一个队员就跑过来说道。 张旭、肖彦梁对看了一眼,掉过车头,往黄长羽家骑过去。 到了目的地,下人们把两个人引到黄长羽的书房。黄长羽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他妈的。”招呼两个人坐下,挥挥手打发下人出去后,黄长羽第一句话竟然是脏话! 张旭“噌”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局长,是不是赵广文那混蛋给您气受了?要小的们做什么,您只管开口。”从开始参加审讯听到赵广文的任命到现在,张旭肚子里憋了一股子怒火,再怎么说,他对黄长羽也还是有感情的,现在终于可以发泄了。 “不错,局座,您有什么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属下决不含糊!”见张旭这么激动,还在思考那个叫田万章的是怎么回事的肖彦梁心里一动,跟着站起来向黄长羽表明道。 张、肖两人的表白,让黄长羽既感到放心又感到兴奋。有多长时间没有这种决不低声下气,想杀人的冲动了?黄长羽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大介洋三森森的目光却浮现在眼前,[奇`书`网`整.理'提.供]才被鼓起来的雄心壮志登时被打压下去了。 黄长羽摇摇头,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不明白,凭什么他姓赵的就能和我平起平坐?队伍是老子一手拉起来的,给他日本人办事,谁有我这么强?” 黄长羽的话,并不是那种情绪激动时说出的牢骚,所以听在张旭、肖彦梁那里,就变成了一种唠叨,一种无可奈何般的唠叨。 “局座,您累了,先喝口水吧。”肖彦梁上前一步,倒了杯水递给黄长羽。 “局长,别把气一个人憋着。妈的,依我看呀,不如找个机会把赵广文做了,这侦缉队也好,便衣队也罢,不都是咱们的了?”张旭手叉着腰,恶狠狠地说道。肖彦梁微微有些诧异,今天的张旭怎么好像火气特别大? “怎么做?他平日里出来随时带着十几个保镖,家里你也看到了,防守那么严密,都可以和宪兵队相比了。”黄长羽泄气地说道。 “我看,先忍下这口气,机会以后有的是,只是我在想,现在国军在徐州重创日军,反攻大概也会开始了。国民政府那边派往这边的特工也不断增多。我记得二十一年(指民国21年,公元1931年――作者注)日本人侵占东北后,委员长多次在报纸上说要相信国际强国,他们决不会坐视日本在中国的活动而不管的。你们看,日本人占领上海,不是也没有敢动上海一根寒毛吗?所以我就在想,咱们替日本人做事,要有个限度,别看日本人很嚣张,这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肖彦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边的张旭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个肖彦梁真会抓时间,竟然利用这个机会来试探黄长羽。可是感情归感情,他张旭何尝不想让黄长羽站到他们这边来一起和鬼子干? 肖彦梁的话对黄长羽来讲,震动也不小。前头刚逃跑了一个文川,现在又抓住了一个田万章,中间还有医院的事,听说在上海,军统人员暗杀那些汉奸,手段异常狠毒,那么自己呢?在这里,自己可是第一个投靠日本人的官员,第一支为日本人办事的队伍也是自己拉出来的,在国民政府眼里,自己是不是目标呢? “妈的,可惜那个田万章泥菩萨过河,自己都保不了自己。不然倒是可以通过他来向委员长表明心迹,至少咱也是身在曹营心汉。”心里堵得慌,黄长羽终于说出这句话。 黄长羽的话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黄长羽就这么简单把这种话说了出来!两个人,尤其是肖彦梁,本来他就一直在考虑怎么样套黄长羽的话,怎么样安排文川和黄长羽见面。现在黄长羽已经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这里面带着一些失落和不甘心,但是这完全可以保证黄长羽决不会轻易出卖文川了。 “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说。都回去吧,我好累。”说出了那句掉脑袋的话,黄长羽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过对于这两个人他倒是放心得很。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忽然觉得好累,挥挥手说道。 “是!” 望着消失在前方的两个人,黄长羽心里矛盾万分。肖彦梁说得不错,别看日本人很嚣张,国民政府有国际强国,尤其是苏联做援助,这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再说了,美英等大国就愿意日本人占领中国?这个,打死黄长羽也不信。 “无论如何,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后国军收复了失地,自己也可以说是忍辱负重。”黄长羽心里说道。 出了黄长羽的大门,肖彦梁嘴角含笑望着张旭,张旭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个结拜兄弟的心情?他向肖彦梁伸出自己的手掌,肖彦梁极其配合地伸出手掌,迎上去,“啪”的一声,拍了个结实。 五月的天气,黑得已经有些晚了。 “吃饭了。”高翠儿笑着把饭菜端上桌,稍稍收拾了一下,拿起针线走到院子里坐下。自从王树心他们在医院杀鬼子的事件以后,每逢吃饭,高翠儿就是这样,自个儿先到院子里坐着,张旭他们呢,先把客厅的门关上,再把文川放出来,这样,一旦有事,自少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走出地下室的文川明显可以感觉到眼前两个人的兴奋心情。这种心情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过了。十几天前,当肖彦梁心情沉重地告诉他医院发生的事,他的心情也变得异常复杂。 在敌占区,确实需要一场反对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醒那些活着的中国人自己亡国奴的身份,也同样可以不断提醒日本人,在这里,还有很多不甘心被奴役,当亡国奴的中国人。只要日本人没有被赶出中国,这样的斗争就不会停止。 可是这件事最终是以王树心他们全部以身殉国结束的,这也显示出了有系统,有目的地引导那些有抗日潜力的便衣队队员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在这场事关民族生死存亡的搏杀中,任何单独的个体都显得那么的渺小,没有团结的统一的领导,壮烈牺牲将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有什么喜事吗?”坐在饭桌边上,文川问道。 “有喜事,也有坏事。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个。”张旭叹了口气,抓起酒杯,一口干了。 “哦?”文川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说道:“既然是这样,看你们回来时脸上的喜气,那坏消息必然在前,好消息必然在后,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们刚才……”张旭详细地把黄长羽的话重复了一边。说完,他望了望肖彦梁,怕自己有什么疏漏。 肖彦梁摇摇头,接着说道:“我觉得,黄局长的话是真话。你想,第一,在许子乡,日本人的屠杀,对他的刺激是非常大的,上百人呀,有老有小,一眨眼,就被活活打死了;第二,城里连续发生的对付日本人的事奇$%^书*(网!&*$收集整理,对他的警告也非常有效;第三,国军在徐州的胜利,让他十分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第四,赵广文当上侦缉队队长,和他平起平坐了,他一定很失望。所以我认为他的话是真心话。之所以和我们说,是因为他完全放心我们。” “你说……赵广文当了什么侦缉队队长?”文川显然觉得有些意外,“今天宣布的吗?”他继续问道。 “是的。”肖彦梁点头答道。 “如果黄长羽有这种想法,那么拉拢他就没什么问题了。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就是赵广文当了侦缉队队长了?”文川思索着问道。 “不是。”这一次是张旭在回答。“是今天赵广文抓了两个军统人员,其中一个叫什么‘田万章’的,不知道文大哥认不认识?” “什么?他们把田万章抓了?”对于这个消息,文川的反映很激烈。他站起来,急切地来回走了两步,抬头问道:“这个叫田万章的,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肖彦梁和张旭对看了一眼,想了想,肖彦梁说道:“这人个子不高,大约和我差不多,稍微有些发胖,肤色比较白,国字脸,双眼皮,两道很大很浓的眉毛。其他的,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这人可真是一条汉子,面对大介洋三这老乌龟,还冷嘲热讽的,丝毫不落半点下风。”张旭开口夸奖道。 “没错,就是他!”文川在心里核对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道。他叹了口气,坐下来又说道:“看来锄掉赵广文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说完这句话,见两个人茫然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这个人是本地人,抗战前一直在我手下负责共产党的情报收集和审讯工作,不知道有多少共匪落在他的手里,是个对党国作出重大贡献的人。他这次来,一定是因为我没有了消息才出来的。” “赵广文!”张旭从牙缝里崩出了这三个字。 “文川大哥,我看我们还有机会接触他,要不咱们……”肖彦梁想了想,问道。 “不。”文川摇摇头,说道:“宪兵队防范很严,要不是机缘巧合,我都出不来。你们的作用非常大,没有不要为了他一个人牺牲。干我们这一行,就是把脑袋挂在腰上的。为了大局,这点牺牲,我想田万章也能明白。”文川的话里透出着一丝无奈与痛苦。 “可是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田大哥在宪兵队受大介洋三的折磨嘛?”肖彦梁用焦急的语气表示着不同意见。 “救也许救不出来,你刚才提醒了我,有机会你单独见到田万章,可以告诉他你的身份,一定腰问清楚他这次的任务是什么。这样他的牺牲也就有了价值。”文川看着肖彦梁说道。 这句话终于让肖彦梁和张旭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过,”这时文川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们千万要记住,一定要等,等田万章经受了鬼子的重重考验。非常时刻,谁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变节者!” “明白了!”张旭、肖彦梁也是非常严肃地回答道。 “好。我先把我们的暗号告诉你们,这是我在出发前和局里约定好的。”说着,文川把右手放在胸前,捏成拳头,拇指竖起。 “看见你们做这个手势,田万章会问,‘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怎么样’。你就回答:‘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见两个人学会手势,文川继续说道。 “记住了。”肖彦梁、张旭两个人默念了一遍说道。 “这件事就先说道这里。张旭兄弟,肖兄弟,你们俩看着机会把黄长羽行踪摸一下,我准备单独会会他。”见两人记住了,文川说道。 “这好办。”张旭说道,“前阵子他在家养病,不容易出来,现在倒是出来了。我想机会很多,只是你……” “怎么,不放心我的化妆功夫?没问题。”文川显得异常自信。 吃过晚饭,说了些其他的事,因为肖彦梁还要到便衣队值班,各人就休息了。 坐在办公室里,肖彦梁还在回味着文川告诉他的暗号。这种安排,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从此有了新的身份? “砰!砰!”迷迷糊糊中,屋外忽然传来几声枪响。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越狱出逃 “哐啷!”走廊那边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借着大门的光线和自己的判断,田万章知道已经很晚了。那个门先后已经打开过四次,每次他都以为是给自己送饭,可每次都是鬼子交班时的例行巡逻检查。 “妈的,真是够狠,一天不送东西,也不送点水,要饿死我呀。”田万章心里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重新坐在地上。到了晚上,四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他缩了缩脖子,把衣领竖起,蓦地心里一动。 衣领里有一根细钢丝! 这是他为暗杀汉奸叛徒特意准备的。自己竟然差点忘了。顺着衣服往下摸,又摸到小拇指头那么大的一块硬东西。这是自己携带的一点经费――黄金。原先身上放着的几块大洋,早已被搜走了。 临时监狱就是临时监狱,所有的搜查都是那么粗糙,又没有囚衣换,所以这些东西还依然放在田万章身上。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连忙把黄金翻出来捏在手里,再把细钢丝抽出来,然后站到门边上。 牢房走廊上的身影越来越近了。一会,脚步声停了,一个矮胖的日军士兵出现在门边上。果不出所料,和前几次一样,这次依旧是一个士兵。 原本空洞的牢门上方的小门里忽然出现的一张脸,显然把那个士兵吓得够呛。 “哗啦!”士兵麻利地把挂在肩上的步枪取下来,拉上抢栓,警惕地望着牢门。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是虚惊了一场,那张脸就是自己正看押着的犯人。 望着大吃一惊的日军看守,田万章心里感到一阵好笑,这种好笑很快地也反映到他的脸上。他伸出右手,在小门里显示了一下自己手里拿的东西。 “金子?!”看守面对忽然出现的金灿灿的东西,仔细判断了一下,然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嘟囔了一句。 尽管灯光很暗,田万章还是可以看到看守眼里发出的贪婪的光芒。看来对方已经清楚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田万章指了指嘴,又做了一个给的动作,表示如果对方给自己吃的东西,这金子就是对方的了。 看守咽了口口水。他这时唯一的冲动就是一枪打死犯人,把金子抢到手。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犯人的重要性。忍住杀人的念头,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犯人的要求。 让犯人挨饿,真是一个好办法。再怎么强硬的人,面对饥饿,也只有屈服。想到这里,看守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把手伸出想拿那块金子――只要拿到,就不用和犯人交易了。可是显然那个犯人也不是傻子,他一下子把握着金子的手缩了回去。 看守失望地放下手,转身跑开了。 从他用“跑”这个动作看,田万章知道看守决定和自己进行交易了。他再次想了想下一步的行动。 当看守拿着两个馒头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有金子的犯人坐在地上。他低声喊了一句:“嗨!” 听到声音的犯人抬头望了这边一眼,伸手指了指面前,要看守进去。 看守有些犹豫了。直觉告诉他这里有诡计。可是面对金子的诱惑――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遇上的,他还是有些动心。然后,想到对方已经饿了一天应该没有力气,加上自己手里还有枪――这些因素好像都有利于自己。于是自我安慰了好一阵后,他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听到钥匙的声音,田万章马上站起来走到门边上。 门打开了,看守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现把上好刺刀的枪伸了进去。想必这个时候他也非常紧张吧。 进了牢门的看守再一次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犯人吓了一跳,正要有所反应,马上被犯人向自己递过金子的动作阻止了――原来自己第二次地虚惊了一场。 把馒头交给犯人,接过金子,看守似乎忘了危险,完全沉浸在幸福突然降临的喜悦中。拿到金子的第一个动作,不是退出牢房,而是把金子放在嘴里用牙咬一下,以防止自己上当受骗。毕竟这世上假东西还是太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田万章扔掉馒头,上前一步,右手在看守的脖子上一绕,然后拼尽全力死死勒住看守的脖子! 看守徒劳地挣扎勒一下,就大小便失禁,身子软了下来。 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尸体,田万章这才看见,那条细钢丝几乎是把看守的脖子勒断了。顾不上恶臭,他飞快地解下看守的服装和装备,穿在自己身上。把武装带扎上,那件不太合身的上衣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刚要跨出牢门,想了想,又转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馒头,匆匆啃了几口,咽下后稍稍有了那么一丁点解饿的感觉。 小心地走过走廊,却发现那个挑夫倒是睡得挺香的,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事情。考虑了一下,田万章小心地打开门,来到那个挑夫的面前。看着眼前那张典型的中国农民的脸,田万章有些狠不下心。犹豫了一会,田万章一咬牙,举起枪往下一戳,枪口前的刺刀深深地扎进了挑夫的胸膛。 慢慢地把大门斜开一道缝。已经是深夜了,探照灯还是在来回扫着,让田万章感到幸运的是院子里并没有巡逻的人员和狗。 见没什么动静,田万章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枪挂在肩上,打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非常安静,站在屋檐的阴影里倒显得十分安全。他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宪兵队大门出口处的情况。 这一看,不觉有些失望,宪兵队的大门是关上的,虽然小门是打开的,但是两个士兵面对面站着岗,这种样子怎么出得去? 翻越围墙是不用考虑的,白天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加上铁丝网,接近六米,那铁丝网肯定是电网,不然的话还没有在围墙上布上碎玻璃有效。 看来除了大门,竟然是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田万章自己给自己打气。他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时才发现衣袋里居然还有半包香烟! “天助我也!”原本打算硬冲的田万章似乎看到了某些希望。“小鬼子,你们可都要给老子抽烟,不然老子就麻烦了。”心里默念了一句,田万章先把刺刀取下来,没有插进刺刀鞘直接挂在右后腰上,然后点上香烟,吐出浓浓的一口烟,迈步走出了阴影。 他并没有直接通过空地,一方面在这种环境下,出于本能的防范,他不允许自己直接走空地,另一方面,万一那个操作探照灯的家伙恶作剧,把灯一直打在自己身上就遭了,而这种恶作剧,是田万章以前在监狱时,经常看到的。 田万章是顺着墙边走的,他走得并不快,既要保持现在“皇军”的身份,又要避免被探照灯扫到,的确是一件极其累人的事。 现在,田万章终于距离门卫很近了。不过这个所谓的“很近”,也就是可以听见门卫相互间说话的距离。 田万章又掏出一根烟,就着手里还没有熄灭的烟头接上火,吐出一口烟。只是这一次他是用很大的声音吐出的这一口烟。他希望那两个门卫也是烟鬼,同样,也盼望着他们能够闻到烟草的味道。 吐完口里的白烟,田万章立刻转身,背对大门,作出往回走的样子。 “喂!”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是自己听不懂的日语,但是此刻对于田万章来讲,不啻是一种最美好的声音! 他自然地转过身,看见两个士兵已经走出岗台,站在那里,向自己伸出两根手指。由于帽檐的关系,并不能看清他们的表情。 “……太巴壳……”鬼子说了一句话,田万章只听清楚了一个词,“太巴壳”! “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田万章心中一阵狂喜!出发前,作为一种需要,他曾经恶补了一阵日语,当然那种所谓的“恶补”不过就是熟悉日语中的一些日用品什么的,因为这是作为一个活动在日占区的商人必须要熟悉的内容, “太巴壳”翻译过来就是指“香烟”!门卫向田万章说这句话,做这个动作,显然是在向他要烟抽。 “哟西。”顺口答了一句,田万章稍稍加快乐点步伐,走到两个门卫那里。那两个士兵似乎已经有些着急了,一点也没在意怎么会有人在那里抽烟,同样,加上帽檐的遮挡,给自己香烟的同伴的样子也没看清楚。 就在两个门卫埋头点烟的时候,田万章动手了。 他飞快地抽出刺刀,猛地一下子向在左边的鬼子刺去,满带着仇恨的力量,刺刀从目标的腹部,由下而上,异常顺利地进入了鬼子的身体完成了任务,而田万章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刺刀进入物体而产生任何停滞,几乎是在刺刀刀刃完全刺入鬼子身体的同时,他已经松开了握着刀柄的右手,捏成拳头,从左下方斜向上,手臂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重重地击打在还没回过神来的另一个鬼子的下颚处,巨大的冲击力使那个鬼子仅仅支撑了数秒钟时间便倒在地上。看他疼得老吸气却叫不出来的样子,估计是下巴关节被打掉了。挣扎了一会便混过去了。 田万章弯下腰,那个被刺的鬼子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小了。田万章握住刺刀,猛地往外一抽,鬼子的军服立刻被大量涌出的血液浸透了。随着刺刀的离开,那鬼子的身子也猛地紧绷了一下子,再松开的时候,已经彻底死掉了。 田万章站起来,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已经一天没吃饭的田万章几乎透支了所有的气力! 喘了一口气,田万章提着还在滴血的刺刀走到另一个日本士兵跟前。那个士兵还没有醒过来。田万章不敢怠慢,双手举刀用力向他刺去。 “啪”的一声,刺刀竟然因为用力过猛,折断了!巨大的疼痛终于把那个士兵惊醒了,但是反映很快的田万章握着的半截刺刀已经再次刺入了他的脖子…… “哒哒哒哒~~”一阵机枪的射击声突然响起!田万章只感到小腿一麻,竟是被打中了。这时他才发现了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他居然忘了大门上亮着的灯!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机枪的射击,四处都响起了枪声。他就势倒下,咬着牙,拉起那具尸体挡在身上,一步步往门外爬。 子弹打在背后的尸体上“噗噗”地作响,也没管那么多,田万章手脚并用爬出了宪兵队。一出去,他扔掉尸体,爬起来,“啪”地一声关上大门,辨认了一下方向,瘸着腿,往黄长羽家里跑去。 还在牢房里的时候,田万章就想好了几种可能的情况。因为是在晚上越狱,被发现后追踪起来很容易,所以如果一切顺利,那他就跑到预先已经入城的手下那里躲起来;如果被发现,那就往黄长羽家跑,设法胁迫他带自己出去。 作为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田万章来讲,这里虽然经历了战乱的破坏,但是大的格局并没有变,大大小小的街道还是熟悉的。宪兵队就是原来的警察局,这一点给田万章提供了极大的参考物标准。 同样,因为职务的需要,在这个城市工作了近十年的田万章对黄长羽也是熟悉的,尽管黄长羽并不认识田万章。 现在既然黄长羽当了汉奸,那他的住处一定没有改变。田万章顾不上包扎流血的伤口,在日军冲出宪兵队之前,迅速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 ****************** 大介洋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下午离开审讯室,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崖。”,可是自己今天明明是中了头彩,抓了一条大鱼的,难道说有什么问题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呢? 右眼跳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甚至于当他找了一小块红纸贴在眼皮上还不能完全制止住。因为这件事,使得大介洋三从审讯室出来时的非常好的心情已经破坏殆尽了。 按理说大介洋三并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但是近期一连串的打击让他不得不信命运了。因为他记得离开日本时,家里人给他求的签就不是什么好签,说有几场劫难。当时大介洋三还笑话家人,自己又不是上战场,会有什么劫难?可连续几次任务失败,也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好容易眼皮不跳了,他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当勤务兵送上晚饭并向他请示是否给犯人送吃的的时候,大介洋三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恶毒,非常有效的主意,同时,它又是非常开心以。对,对大介洋三来讲,这个主意的确是非常开心的。 “不,士兵,不能让那些和皇军为敌的支那猪浪费我们的粮食。”大介洋三提起筷子,又把它放下,对勤务兵说道。 “既然他们不合作,就继续不给他们饭吃。明天早上,我的早饭给我送到审讯室去。我要一边吃早饭,一边审犯人。对了,早饭请做丰盛些,一定要那种很香的内容。” “是,我知道了,早饭送到审讯室,内容丰富些,气味香一些。”勤务兵两腿一并,大声回答道。 “想象一下,”大介洋三眯起眼睛,满脸笑容地说道,“当饿了一天的人面对丰盛的食物,他们还会坚持他们的信仰吗?” “我想不会,长官。”勤务兵傻乎乎地回答道。 “你明白?哈哈~。”大介洋三一愣,随即放声笑了起来。然后他挥挥手把勤务兵打发出去了。 “小伙子,你真的明白吗?”勤务兵出去了,大介洋三收起笑容,竟叹了口气。他的这个主意其实也同时勾起了他幼年的回忆。那时候的大介洋三,每天最渴望的,就是能够按时吃饭。父母亲常常是把早饭省下来,以便大介洋三有足够的便当带到学校里去吃午饭。挨饿的滋味他太熟悉了。 “对犯人来讲,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刑法更为有效。这可是一门高超的技巧。”大介洋三想起以前学校教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嘿嘿~”幻想着田万章面对眼前丰盛的食物,一面咽口水,一面继续顽抗的场景,大介洋三自己笑了起来。到那时,只要自己稍稍给犯人使点力,犯人一定会屈服的。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比饥饿更能折磨人的呢? 他重新拿起筷子,当要伸出,这时候他的右眼猛地再次跳了一下。这一跳,大介洋三刚刚恢复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吃饭的兴趣也没有了。 匆匆忙忙地胡乱刨了两三口,大介洋三就再也没有胃口了。他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书房,那墙上醒目的“忍”字,是自己调职到这里来时请原关东军参谋长土肥原先二阁下写的。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参谋长阁下笑着答应自己的表情。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希望。多少次当自己觉得郁闷的时候,这个字便能使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现在大介洋三望着这个字,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那个“刃”似乎化作一把刀,狠狠地向自己刺了过来。 大介洋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清醒了一些。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能否顺利攻下田万章这个堡垒完全丧失了自信。这种丧失,并不是因为田万章嘲笑的神色,而是在他身上表现出的那种民族自豪感。 曾经几时,大介洋三一直认为只有大和民族才有这种民族自豪感,可是现在,他已经面对多次这种视死如归的支那人了。 几天前当他消灭匪徒进入医院住院部时,那些被活生生劈成几节的伤员历历在目,这时想起来,那需要多少力量,那里面也包含了多少仇恨! 宁死不屈的共产党分子,飘忽不定的暗杀者,杀身成仁的死士,谈笑风生的特工,还有前线和皇军血战不退的军队,拉响手榴弹与皇军同归于尽的士兵……所有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大和民族的专利,什么时候支那人也会了? 大介洋三有些迷茫了。从父辈、祖辈那里,打小时候起,他就知道在西边的大陆上有那么一个没有自尊心,甘愿当奴隶的国家和人,国内都叫那里是“支那国”和“支那人”,成年以后在中国的经历,也让他坚信了这一点:这里的人,这里的民族,就是应该给日本人当奴隶的,就是一个低劣的民族。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再度被困 “自己到底怎么了?”大介洋三甩甩头,这些天他老是被这些奇怪的问题困扰。支那人再怎么样,也是一个低劣的民族,就算他里面偶尔有那么几个死硬分子,也是改不了的现实,自己怎么能开始怀疑呢? 一瞬间,大介洋三对自己内心深处的这些怀疑感到羞愧! “也许还是杀的支那人少的缘故吧?”大介洋三给自己找着理由。有时候他都觉得很矛盾,用屠杀的方式从肉体上消灭支那猪,从精神上打垮支那猪,他认为这是切实可行的,可是支那的地方太大了,人手明显不够用,又只能使用支那人。 “明天,对,明天无论如何必须让田万章开口,为了徐州前线,为了大东亚圣战,我大介洋三必须振作起来!” 大介洋三暗自下着决心。 有些兴奋的他一直没能入睡,当他好不容易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窗外忽然响起了炒豆般的枪声。 当大介洋三胡乱地穿上衣服,一边扣扣子一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慌乱的场景,终于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终于让他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抓了一条大鱼,右眼却还是狂跳不止。 “天!难道我的命运真的这么差吗?”大介洋三哀叫一声,无力地放下还在扣扣子的双手,呆在那里。 过了一会,大介洋三发疯似的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追,一定要把犯人追回来!” ****************** 黄府高高的院门就在眼前了。田万章喘了口气,刚才激烈的跑动牵扯到伤口好疼。幸好子弹是先打在地上再反弹到腿上的,不然他可能没法跑到这里。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把他的行踪完全暴露给了跟踪者。 田万章苦笑了一下,今天晚上他已经犯了两次致命的错误了。田万章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到黄府门前,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了。应该是宪兵队的枪声把他们惊动的。吸了口气,田万章用力敲门。 “谁呀?”马上,里面就传来回应声。 “八嘎亚路!”田万章模仿着侵略者的语气,大声说道。 “是太君。快开门。”听见外面回答的竟然是日本人,里面的人登时有些忙乱了。 “吱呀!”大门打开了。一群斜挂着枪的护卫站在门口。一看果然是一个“太君”,也没注意其他的,赶紧敬礼。 “你们的,局长的,在?”田万章双腿叉开,两手握着枪自然地放在身前,侵略者飞扬跋扈的样子做得很足,然后继续模仿着侵略者蹩脚的汉语,一字一字地问道。腿上的伤痛已经快让他有些撑不住了。 “局长?哦,他马上来。您稍等。”一个显然是小头目的保镖连忙说道。说完他向边上的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人飞快地往里面跑去。 “太君,吸烟?”那个小头目媚笑着掏出香烟想递给田万章。 “局长的,快快的,香烟,我的不要!”田万章皱着眉头,把枪一晃,大声说道。同时他生气的样子也掩饰了伤口对他的影响。 “太君在哪里?”里面忽然传来黄长羽的声音。他一面穿衣服,一面心里哀叹:“狗日的,老子再说是个官,见一个小小的日本兵都要这么恭敬!” 想归想,人还是很快跑到田万章面前。刚停下脚步,眼尖的黄长羽已经看见田万章的小腿上鲜血淋淋的,陡然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后退,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在了他的额头上。 “太君,太君,有话好好说,小心枪别走火。”黄长羽急得“唰”一声出了身冷汗,赶紧哀求道,既然对方还没有表明身份,他也只好顺着对方的打扮说。 田万章心里夸了黄长羽一句,在这么慌乱的环境下,黄长羽竟然能一眼看到自己受了伤!幸好自己反映够快,不然就让他溜了。 田万章腾出右手取下挂在腰上的半截刺刀,把它横在黄长羽脖子上,慢慢让黄长羽转过身背对自己。用枪的话,对方很容易闪开,现在用刀,无论如何都会割断人质的脖子。 “黄局长,”把自己和黄长羽的背紧紧靠在一起后,田万章嘲笑着对眼前的人质说道,“白天才见了面,这会儿功夫就不认识我啦?” “完了!”黄长羽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宪兵队的枪声,不是表明了那里出事了吗?而这个时候在宪兵队里,除了有人越狱还能出什么事?自己出来的时候还在奇怪大介洋三怎么变了性子,不打电话派人过来。唉,都怪自己明知蹊跷还往下跳。 “兄弟,有话好说,可别乱来。都给我听着,退一边去。”按照以往的经验,也没等田万章发话,黄长羽主动布置安排了下去。 “和聪明人在一起,真是爽快。”田万章不动声色,夸了一句。待所有人退到一边,他说道:“走吧,到你书房去。” 黄长羽这下可奇怪了,田万章怎么好像对自己住的地方这么熟悉?他的书房和一般人的书房不一样,是那种没有窗户的屋子。这样,所有的出入口就只有一个了――书房门。 倒退着走到书房,田万章拉着黄长羽躲到门边上,高声对跟过来的保镖叫道:“把你们身上的短枪扔一只过来。再扔几个弹夹进来,你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样。” 东西很快扔了进来,田万章命令黄长羽伸腿把书房门关上,左手拿着步枪指着黄长羽,右手松开放在他脖子上的刀,再叫黄长羽把枪和子弹拾起来,转过身当着自己的面拉开驳壳枪的枪栓等,一一检查了一遍。 田万章解下皮带,把黄长羽反手绑了个结实。他绑得有些紧,但是黄长羽竟然一声不吭!这让田万章也有一些佩服。 “外面的人听着,弄点吃的和纱布过来。别想着下毒什么的,我会让你们局长大人先吃的。”处理完这些,田万章大声说道。 “兄弟,你投降吧,我也不骗你说可以帮你逃走,你的血迹很快就会让日本人追到这里的,我想帮你逃都没法子。”黄长羽并没有太慌张,这时的他,仿佛回到了抗战前地方一霸的时候。面对困境,竟然显得心平气和地。 “黄局长好意我心领了,你我都是聪明人,我也不骗你,我带你到这里来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只是我一天没吃饭,待会等我吃饱了,拉着你一块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哼,老子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只是你,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你黄家的列祖列宗。”田万章转过头满脸嘲笑地望着黄长羽说道。 “兄弟,我……我不是存心给日本人做事的,我……”当真面对死亡的时候,黄长羽终于把持不住,脸色有些变了。 “住口!”黄长羽不说还好,这一说,田万章登时怒火冲天:“别告诉我你当汉奸有什么理由!在我面前,当汉奸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忘了祖宗是中国人!汉奸除了死以外,没有其他下场。黄长羽,开始我还觉得你是一个汉子,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从现在起,你最好闭嘴,必然我宁可当饿死鬼也要把你毙了。他妈的,吃的东西怎么还没弄来?”说到最后,田万章对外面大声吼叫道。 “来啦,来啦。”外面连忙回答道。紧跟着问道:“先生,我们把东西放哪里?” “放进来。”田万章说道,身子一闪,拖着黄长羽躲到了门后。 门被推开了,一个保镖端着托子进来,只是他只扎着武装带,并没有带枪。 “把东西放书桌上,马上滚出去。”田万章见那保镖正准备东张西望,大声说道。 那人老老实实地放好东西,一转身看见黄长羽的样子,刚想招呼一声,却看见田万章正举着枪对着自己,只好闭嘴退了出去。 把门关好,田万章用纱布小心地把腿上的伤口裹好。其实都不用纱布了,那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把裤子牢牢地粘在腿上,止住了流血。 田万章收拾好伤口,把黄长羽拖到书桌前,自己坐下。 “黄长羽,你知不知道,这里被日本人占领了,一直没见你出来,都以为你让日本人杀了,警察局里还有你的灵位,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当了汉奸!”望着坐在地上的黄长羽,田万章忍不住厉声说道。 “我……我,我也是没办法呀!”似乎是羞愧,黄长羽“呜呜”地哭出声来。 “哼,现在哭,晚了!知不知道白天我在审讯室看见你,我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想哭!偌大的国家,就是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汉奸断送的!你对得起党国的栽培吗?你对得起先总理的遗训吗?你对得起前方流血的将士吗?还有那些为你流泪的同事吗?” 田万章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啪!”猛地一拍桌子,把黄长羽吓得一哆嗦! 田万章说完,望着送来的吃的,想到伤心处,竟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送过来的吃的,不过是些干饭炒菜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是田万章还是认认真真地开始享用他在人世间的这顿最后的食物。 没多久,书房外传来了嘲杂的声音。 “黄局长,你的日本主子来给你送行了。”田万章喝了口汤,对黄长羽说道。 书房外,大介洋三、肖彦梁、张旭、赵广文等人都到了。 大介洋三此时脸涨得通红,右手紧紧握着指挥刀,正强压下立刻进攻得冲动。接二连三的越狱事件,让他觉得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羞辱! “田先生,”大介洋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我真是很佩服阁下的本事。居然能从我那里跑掉。可惜你还是被发现了,功亏一篑啊。田先生,这是不是一种天意呢?田先生,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呢?你看看你以前的同事赵广文先生,不是和我们相处得很好吗?” “呵呵~”书房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田万章满含着讥笑说道:“从被发现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却要我做你们的狗,你想得挺好的啊。来呀,向我射击,好歹我也拉个垫背的。妈的,老子现在还在吃饭,别打搅我。呸!我说黄局长,好歹你也是一局之长,日本人的一条好狗,怎么就给我弄这么难吃的东西?” “可惜呀,田万章先生,”大介洋三并没有把愤怒表现出来,只是加重了语气中,“这么晚了,你却被困在这里,待一会,不管是我下令进攻,还是你举枪自尽,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也许你的同事很久没有得到你的消息会怀疑你已经死了,但是即便是这样,又有多少你所谓的同胞会记得你呢? 你效忠的所谓国民政府,在我们英勇的大日本皇军面前一败涂地,这样的政府,这个马上就要被我们消灭的政府,你有必要效忠吗?”大介洋三不紧不慢地说着。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话越说,自己的思想越活跃,开始时心里的怒火竟然平息了很多。 “知不知道我们把你们日本叫什么?叫‘小日本’!不仅人长得矮小,想法也幼稚得很。你们小日本有多少人?你们有多少资源?在这里和我谈占领中国的问题,你是不是白痴或者在发花痴啊?”田万章反击道。 “你……”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大介洋三! “告诉你,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国人记不记得我不要紧,我不介意!可是你看看从关外到长城,从华北到华东,我们的士兵除了武器,表现得那点比你们差!我看呀,你死了这条心算了,费这么多口舌,你烦不烦?” “八嘎!”大介洋三好容易退潮的脸色,再次涨红了。他“唰”地一声抽出指挥刀。 “太君!”一旁黄长羽的父亲见状,一下子跪在他面前,抱着大介洋三的腿,老泪纵横,哀求道:“求求你看在我儿为皇军效力的份上,救救他吧。” 大介洋三厌恶地看了老人一眼,不为所动。看样子,活捉田万章是不可能了,那么,只能让他死,至于黄长羽,也就当他倒霉罢了。在保持军人和帝国的荣誉与救一只狗之间,大介洋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太君,”一边的肖彦梁上前一步,先把黄长羽的父亲扶起来交给张旭,对大介洋三说道:“我来试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肖彦梁。这里面以赵广文最惊讶。本来他已经在盘算等黄长羽死了,如何把便衣队也抓过来的。听肖彦梁这么一说,忍不住酸溜溜地问道:“这书房只有这一个出口,不知道肖队长有什么法子?” “太君,”肖彦梁没有理会赵广文的讥笑,对大介洋三说道:“黄局长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我想进去把黄局长换出来。” 大介洋三很是有些失望。还以为肖彦梁会提出一个什么好建议,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愚蠢的内容。 “肖君,你的仗义我很明白,可是你觉得这有必要吗?田万章是个亡命之徒,如果他假装把你骗进去又不放黄局长出来,那怎么办?” 肖彦梁听得出大介洋三很是舍不得他去冒险,可是他并不领情,尽管平时肖彦梁很清楚大介洋三对自己的喜爱,但是对于这种侵略者的“喜爱”,肖彦梁坚决不予接受。 “太君,”肖彦梁四周看了看,小声对大介洋三说道:“中国人都还是很讲义气的,我想里面的田万章应该同意我换出黄局长。再说了,这个田万章对太君您也是非常重要,从他对饭菜的挑剔看,他也不想死。万一有机会让我活捉了他,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样说,好像是一个好主意,可是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大介洋三沉思着说道。 “太君,我这么做是很危险,可是一来我可以报答黄局长救命之恩,二来可以报答太君的知遇之恩。”肖彦梁说得极是“诚恳”。 大介洋三有些感动了,同时也更加有点舍不得肖彦梁去冒险。“让我再考虑考虑。”他想来想去,还是那不定主意。 “太君~”肖彦梁叫了一声。 看着肖彦梁坚定的目光,大介洋三终于点了点头。 “谢谢太君成全。我进去后,如果一个小时没有出来,请太君开始行动。”肖彦梁心里有些好笑,他坚信自己不会有事。原本还在为如何与田万章接头苦恼的他,机会不正摆在面前吗?虽然这种见面的场景有些让人难过,但是有的时候,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关键的是既然要牺牲,就要有牺牲的价值。 “喂,里面的人听着,”肖彦梁转身对书房大声喊道,“我是便衣队的肖彦梁队长,黄局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既然你要拉垫背的,就拉我吧。” 喊完话,所有的人都紧张地望着书房。 书房并没有什么动静。隔了一会,田万章才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谁还这么讲义气。” “谢啦!”肖彦梁大喜过望,继续说道:“等会,我把武器解下来。”说完向张旭招招手,“大哥,你帮我一下。” 张旭这时才知道肖彦梁想干什么,同时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硬生生地把笑的念头压了下去,走上去,接过肖彦梁的枪,说道:“兄弟,一切小心。” 肖彦梁点点头,说道:“如果我出不来,就带我向搜子问好。对了,把你的匕首给我。” 张旭解下匕首递给肖彦梁。两人的对话,完全是一副诀别的样子,气氛倒也恰到好处。 为了防止田万章万一真的叛变,肖彦梁要了张旭的匕首,小心地放在袖子里。这年头,壳没有什么肯定的事。 听见田万章答应肖彦梁换黄长羽,黄长羽的父亲颤巍巍地走到肖彦梁面前,两腿一曲,竟给肖彦梁跪下了。 “老太爷,这可使不得!”肖彦梁一弯腰,一把拉住老人,没让他跪实了。 “小兄弟,您的大恩大德,我,我……”眼泪挂在一张老脸上,语气已经哽咽了。 “老太爷,您言重了,黄局长救过我的命,我这么做,也算是报答他啊。张大哥,快扶老人家过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杀身成仁 告别的现场让大介洋三也有些感动,在这种情况下他极端厌恶地看了赵广文一眼,却又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从心理上,他看不起中国人,更看不起像赵广文那样的软骨头。他心里佩服的,倒是像文川、田万章、肖彦梁还有医院的匪徒那样的死士!可是,他除了肖彦梁,只能用赵广文这样的人,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悲哀啊。 “太君,我过去了。”肖彦梁的报告把大介洋三拉回了现实。 “嗯,肖君,一切小心。”这句话大介洋三竟说得是真真切切。他是真的不愿意肖彦梁去冒险。 “喂,我进来了。”肖彦梁向大介洋三鞠个躬,转身朝书房喊了一声,走了过去。总之,既然自己知道问题不大,那么在鬼子面前戏演得越足越好。 推开门,进入这曾经很熟悉的地方,映入肖彦梁眼帘的,是田万章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以及书桌下被反绑着手的黄长羽。 “我进来了。”肖彦梁反手把门关上,轻声说道。 “肖兄弟,救救我。”仿佛看到了希望,黄长羽高声叫喊道。 “局座,你放心,我想田先生不会食言的。田先生,怎么样?放了黄局长吧?”肖彦梁安慰道。 田万章用枪指着肖彦梁,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一条汉子,可惜却还是日本人的狗。” “乱世之中,为了活命,有的时候也是迫不得已。”肖彦梁站着没动,说道。 “就是,就是,田先生,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我还有七十岁的父亲,国军撤离的时候又不通知我,我,我除了…….我还能怎么办?”黄长羽赶紧顺着肖彦梁的话为自己辩解道。 “哼!”田万章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肖彦梁很自然地慢慢上前几步,俯下身子看了看黄长羽。田万章警惕地握紧枪,问道:“干什么?” 肖彦梁顺势站起身,挡在黄长羽前面,右手握拳,拇指向上,放在胸前,反问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我进来见你,就是来换局长出去的。” 看见肖彦梁的手势,田万章大吃一惊!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瞬间又变得苍白无比,手里的枪几乎都要捏不稳了。 “哈~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田万章说道,“想不到这乱世之中还有你这样不怕死的人。我看外面的天气不错,月黑风高,正事杀人的好时候。老子今天已经杀了三个小鬼子,再杀了你们两个汉奸,也算是赚多了。” “月黑风高?只怕未必。我要说现在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不看这城里,在皇军的治理下,是多么的平和安静!” 这句话肖彦梁有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出来,让书房外的人也能听清楚。 “他妈的,‘平和安静’?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这个汉奸?”田万章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自己人!那个暗号正是文川出发前,锄奸队的暗号,那个竖起的大拇指,表明了眼前这个人,和文川不是一般的熟悉。 尽管很激动,田万章还是有着情报人员应有的警惕和机智,顺口高声骂了出来。 “我进来了,就是让你打死的,可是大丈夫一言九鼎,能不能先放了咱们局座?”肖彦梁顺势,把刚才作接头暗号的手变成手指,指向了黄长羽。 “好一句‘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要不放,倒显得和日本人一样了。你把黄长羽解开吧。”到了这个时候,田万章怎么能不明白肖彦梁话里给他的台阶? 三下五除二,肖彦梁解开了绑在黄长羽身上的皮带,在田万章两把手枪的“威胁下”,黄长羽又把肖彦梁用皮带捆上了,不过他并没有捆得太紧,而且――黄长羽抬眼看见田万章似乎并没有太注意他俩,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外面――他给肖彦梁捆的皮带没有把扣子扣上。 “局座,你快走吧,”捆绑完,黄长羽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望着肖彦梁,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那边肖彦梁有些急了,黄长羽不走,他和田万章之间就没法说话,而他和大介洋三就约定了一个小时。 “妈的,磨磨蹭蹭地干什么?是不是要等我反悔啊?”田万章及时开口催促道。 “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我……”黄长羽伸出衣袖擦了一下眼泪,说不下去了。 “局座,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也算是能够报答了。你快走吧,老太爷还在外面候着呢。”肖彦梁急忙打断黄长羽,说道。 黄长羽点点头,后退了一步,向肖彦梁深深弯下腰,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 “把门关上!”田万章大叫了一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回去好好想想当汉奸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麽。” 黄长羽往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隔了一会,才走了出去。 待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两个人了。 “田先生,文川大哥要我代他向你问好。”肖彦梁转过身,对田万章轻轻说道。 刹那间,田万章的泪水哪里止得住,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 “好,好,还以为自己就这样子完了,苍天有眼,让我终于见到同志了。”田万章走到肖彦梁面前,紧紧抱住他,冰凉的泪水落在肖彦梁的肩上,侵湿了一片。 肖彦梁也是双眼含泪,哽咽道:“田大哥,晚上文川大哥还交代我们要想法子见你一面,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里。” 田万章放开肖彦梁,抹了一把眼泪,忽然笑了笑,说道:“这里不是更安全?好了,我知道文川的意思,别耽搁了,咱们先说正事,要是小鬼子给时间再说其他的。” “嗯。”肖彦梁点点头,忽然大声说道:“田先生,好歹你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识时务?和皇军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得这么大声,也就是说过外面的人听的,好像他肖彦梁正在劝说田万章。 “放屁!我是中国人,和侵略者作对是我的本份。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当了汉奸,以后只能钉在历史的耻辱碑上。”田万章十分配合地说道。 说完,两个人相互笑了一下。 “瞧,”肖彦梁很轻松地把捆在自己身上的皮带解开,举起双手笑着对田万章说,“我那位局座还是有良心的,” “行了,肖兄弟,”田万章也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你仔细听着,我只能说一遍。文川走后,我们就开始向沦陷区派出人员,以期能重建情报网络。前线战事非常紧张,我们的工作异常重要。这一次我的任务就是得到日军在台儿庄失败后的下一步行动。这里是南线日军重要的军火物资供应地,因为我是本地人,所以侦察日军的情报就由我来承担了。为了尽快查清日军的情况,同时不能耽误情报站的建设,我先后派了两个人进城。你记住他们的名字:一个是‘茂福’饭店老板林承富,我们的电台就在他那里保管着;另一个是你们便衣队的,叫陈六子。” “陈六子?可是从我进便衣队起,我们就再也没招过人呀。”听到便衣队里有情报员,肖彦梁有些吃惊,也有些疑惑。 “他以前就是我手下的,原本和林承富认识。林承富进城开店后,有一回遇见他,当天晚上他就问林承富是不是还在军统效力。前一阵子鬼子的伤员在医院被炸,而林承富一直没事,陈六子还问林承富打听是不是我们干的。林承富当然不会承认。我认为陈六子既然认识林承富,而他又一直没事,按鬼子的习惯和这次事件的严重性,陈六子是可靠的。所以我通过林承富把他拉了进来。”田万章解释道。 “原来如此。嘿,鬼子的伤兵队是我带人干的,而且运气好得很,竟然顺便也把文川哥给救了出来。”肖彦梁明白了怎么回事,顺口就把自己的事说了一下。 “干得好!”田万章垮了一句。 “我现在也很小心,也不敢招人。几天前我们便衣队的四个人潜入医院,和里面的鬼子同归于尽了。这些人多可惜啊,如果能加入我们,既保存自己,又能消灭敌人。现在我就怕我的队员们呈一时之勇,干出连累其他人的事。” “不过以后你们有文川的领导,情况会好起来的。别说了,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先把电台密码告诉你,你记住了。”田万章安慰了肖彦梁一句,表情严肃地说道。 田万章的密码并不难记,就是用一本《西游记》为母本,按一定的规律把情报译成密码,这样一来,发报员只能收发,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见肖彦梁记住了密码,田万章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明天找时间和陈六子见一面,向他表明身份――我们的接头暗号和你刚才的是一样的――把我的情况和以后这里由文川领导的情报先报给总部。记住,尽量保持单线联系。陈六子以后就是你们的联络员。” “嗯,我明白。”肖彦梁点点头。 “好了兄弟,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话别了。”田万章站起来,望着肖彦梁说道。 最害怕、最担心、最不情愿的时刻就这样到了。肖彦梁嘴角抽动,却不知道应该向田万章说些什么话。 “小兄弟,在我死之前能见你一面,说明我没有白死,抗击侵略者的人还有,知道吗,我非常满足了。”田万章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肖彦梁眼圈红红的,说道。 “傻瓜,人死如吹灯,只要死得有价值,那又有什么关系?况且,面对外面那些凶残的侵略者和无耻的汉奸,总要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是?兄弟,老哥对你说,能够为中国死,我非常乐意,能够死在抗日战场,我非常满意。以前我唯一有的一些遗憾是对不起我的家人,因为我没有亲手杀死哪怕一个日本士兵为他们报仇,可是今天晚上,我越狱的时候,亲手杀了三个。老天爷待田某不薄,一切让田某死前如愿。”田万章靠在书桌上,很随意,也很潇洒地说道。 肖彦梁明白田万章那彻底轻松的心情。他忽然向田万章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双手一抱,坚决地说道:“田先生,我告辞了!” 田万章很坦然地接受了肖彦梁的磕头:“肖兄弟,一切都靠你了。见到文川,告诉他我没丢咱军统的脸。” 肖彦梁袖子一甩,那把匕首已经滑出袖子,落在他手里。肖彦梁上前一步,一下刺在田万章的小腹上。 那一刻,肖彦梁紧紧地闭上双眼。他的脸,能够感觉到田万章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粗大的喘气声;他握着匕首的手,能够感受到滚烫的血液流出。 “田先生,对……不起,我……”肖彦梁拼命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说不出话来。 “兄弟,做……得好,老哥谢……谢你。快出去。”田万章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肖彦梁耳边响起。 肖彦梁抬起头,看见田万章的脸已经疼得变了形。小腹上的鲜血已经把土黄色的军服染成了深褐色。肖彦梁的心又何尝不是在流血? “我 ……我走了。”痛苦地说了一句,肖彦梁转身就走。 “砰!”肖彦梁刚刚拉开门,身后一声枪响,随即感到小腿一麻,竟是田万章在后面向肖彦梁开了一枪! 肖彦梁腿一软,扑倒在门前,马上手脚并用,滚出了大门。 躲在门外的肖彦梁实在是佩服田万章,在这种混乱面前,在自己受了重伤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想到向肖彦梁开枪以掩护肖彦梁。 屋外的日军士兵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立刻举枪向屋里射击。肖彦梁看不到,可是站在外面的张旭看得一清二楚,随着枪声,田万章的胸口前绽出几朵艳丽的血花,他的身子晃了晃,坐在了地上。 “八嘎!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你们这些混蛋,听到没有,停止射击!”大介洋三气急败坏地对着日军士兵大声骂着。 “肖君,你怎么样?”他焦急地大声问道。 “肖兄弟,你怎么样?”与此同时,黄长羽、张旭也大声问道。尤其是张旭,肖彦梁出门前挨的那一枪,几乎把他的魂给打散了。他知道黄长羽出了门以后,肖彦梁肯定会和田万章接上头,他们也一定会商量如何分手。他不明白为什么田万章为什么会向肖彦梁开枪。 黄长羽出来,把里面的情况细细地给张旭和大介洋三说了一遍,当说道他仅仅是装模作样地给肖彦梁捆上皮带时,每个人都在等肖彦梁出来。至于大介洋三,甚至还在幻想肖彦梁一把制服田万章呢。 可是肖彦梁出来了,却是挨了一枪出来的! “我没事!”肖彦梁大声叫了一声。 “前进!”见肖彦梁回答没事,大介洋三松了口气,指挥刀一举,大声命令道。而黄长羽、张旭已经跑向了肖彦梁身边。 听到大介洋三得命令,日军们向书房冲过去,当大介洋三站直了身子,几个跑得快的日军已经进了书房。 就在这时,只听得书房里传出“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屋外的日军连忙趴在地上,走了两步的大介洋三和跟在后面的赵广文也赶紧躲了起来,张旭一把把黄长羽、肖彦梁按在地上。 “田先生,你这是何苦?现在你已经没有了人质,又受了很重的伤,为什么不投降呢?只有这样,我才有时间医治你。”出乎赵广文意料,大介洋三没有因为士兵的死而发火,竟然还能有心情再次招降田万章。由此可以看出,田万章对于大介洋三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哈哈~”书房里传来田万章的笑声,随即这笑声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黄长羽,你这乌龟王八蛋,竟然敢给老子玩花样,你就等着我的同志给我报仇吧。”咳嗽完,田万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田先生,你投降吧,黄局长这也是为你好。”没等黄长羽答话,大介洋三大声说道。 “呵呵,小鬼子,看来你一直挺挂念我的嘛。”田万章笑着说道。“老子告诉你小鬼子,出卖祖宗,甘心当奴才的汉奸卖国贼你是见多了,宁死不屈的中国人还没见过吧?今天我呢,也让你开开眼,看看真正的中国人,真正的中国军人是个什么样子!呵呵,我是一个军人,没能多杀几个日本人是我非常遗憾的事。不过今天我已经杀了五个,也算是赚了。” 说道这里,田万章停住了。 现场出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田先生,田先生,”短暂的安静后,大介洋三忽然明白田万章准备干什么了,他心里一阵焦急,因为田万章一死,情报网的线索就全断了!所以,大介洋三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想劝降田万章。 “我十分佩服你的勇气和对国家的忠诚,可是你死了,你效忠的政府会照顾好你的家人吗?我想阁下的夫人,还在思念你,阁下的孩子,大的,我想也许只有七八岁吧……” “哈~哈,”田万章一阵长笑打断了大介洋三的话,“我说小鬼子,关于我的妻儿老小的消息,我可以透露给你,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讲,会不会很失望?”说到这里,田万章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拜你们所赐,我的一家上下几十口都死光了!” 一时间,周围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 “八……嘎~”大介洋三的脸慢慢涨红了。他从牙缝里崩出这两个字。 “咳……咳……”田万章大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不由得卷曲了身子。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田万章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 “再见了,我亲爱的祖国!” “再见了,我亲爱的战友!” 他竭尽全力喊出这两句话,眼前一阵眩晕。 慢慢地,他把手里的枪举在自己太阳穴上,长吸一口气,一扣扳机。 “砰!”清脆的枪声如同一个大锤,重重地击打在肖彦梁的心上,虽然他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他仰起头,望着还是漆黑的天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恍惚中,他看见大介洋三带着人,走到了自己身边。 “哗啦,轰~”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滑过夜空紧跟着便是一个炸雷响起。 春雷,公元一九三八年,抗日战争的第二年的第一个春雷在这个晚上,响起来了。 正文 第五十章 总结分析 “绝密。查日军共十三个师团约三十余万人已完成对徐州部署。敌部番号未清。另,敌近日军需库运进运出物资每日约130余辆卡车,似可配合佐证上述敌之部署……” 随着最后一个按键的动作,林承富舒展了一下身子骨,双手交叉,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叭叭”声。 当七天前陈六子找到林承富,递给他一个字条时,林承富明显有些诧异。 “田先生到了吗?”他小心地收好字条,问道。 “不,田先生,他,他已经杀身成仁了。”说道田万章,陈六子因为第一次送情报的兴奋心情一下子降了很多。他的眼圈有些发红。 “哦,那这东西……?”林承富更加奇怪了。 “昨晚上我收到一张字条,叫我到城南口见一个人。结果到了那里,我遇见了俩蒙面人。”陈六子到门口看了看,对林承富详细解释道。 “蒙面人?怎么回事?”陈六子的话弄了林承富一头雾水。 “不错,是蒙面人。我当时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是随后其中一人就开始和我对暗号。林老板,你不知道,那人一打手势,我是又吃惊,又高兴。再怎么说,咱也算是归队为党国重新效力了是不是? 对完暗号,那人告诉我,田先生已经在前天晚上,就是打雷的那个晚上为国捐躯了。按照第二方案,从现在起,由他负责领导咱们。 他还说了,田先生是林老板的老上级,所以让我把这些事仔细地全部说给你听。并让我转告你,田先生走的时候,走得很壮烈,没丢咱军统的脸。他要你节哀顺便,认真完成田先生没有完成的事业。” 田先生死了! 林承富乱哄哄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从赵广文的口风,到前天夜里宪兵队那边的枪声,他一直有那么一种预感,现在证实了,他反而有些接受不了。对他而言,田万章的死,就像是被人抽掉了自己的主心骨似的。 “林老板,林老板!”见林承富神色有些恍惚,陈六子叫了两声。 “噢,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田先生的事。你接着说。”被陈六子这么一喊,林承富回过神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搓了几遍,吁了口气,说道。 “那人说,以后咱们都是单线联系,平时接头也不要多说话,东西给完就走。这样也不引人注目。”陈六子接着说道。 “还用你说?我明白。行了,你赶紧走吧。”林承富拍了拍陈六子的胳膊,说道。 今天晚上发出的是第二封情报了。说实话,第一次在敌人面前偷偷摸摸地发报,林承富还是非常地紧张。不过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第一次过了,这第二次手脚麻利多了,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小心地收拾好电台,林承富端着一杯茶坐在后面院子里。幽凉的夜风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田先生死了,新的领导来了。看他的密码和总部的回电,他相信那个领导是真的。 “他到底是谁呢?” *********** ******* ****** “希望那个情报能对国军有帮助。”坐在床上,伤还没有完全好的肖彦梁点上烟说道。 床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副摆开架势的象棋。虽说是摆开了架势,其实不过是一种掩护,不然俩男人整夜坐在一个屋里也不好找其他的理由。 “废话,当然有用,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催着让咱们收集这方面的内容了。”一边的张旭吐出一个烟圈,反驳道。 文川摆了摆手:“这个情报太有用了!我来之前,台儿庄大捷,就听说国防部传言要在徐州和日军决战,所有的舆论也在讨论在徐州决战的可能。”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战略意图不是全部暴露了?”肖彦梁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传播。 “唉……”文川一声叹息,似乎所有的难言之隐都包含在里面。“所以上面对于掌握日军的动向更为迫切。你们今天的情报内容比较准,除了日军参战部队的番号外,应该说质量上乘,极具价值。狗日的,三十万军队,看来日本人真的是想和我们决战了。” “文川哥,你说国军能扛住吗?”张旭问了一句。 “那不好说。台儿庄胜利后,目前国军大部分精锐都在徐州,应该扛得住吧?只可惜敌人部队的具体番号得不到。”文川摇摇头,说完后陷入了沉思。 “妈的,大介洋三那个鬼子今天只告诉我们日军十三个师团已经完成部署,要我们加强协助保护好军需物资库,却没有说番号。对了,文川哥,你说鬼子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们?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肖彦梁把烟头按在桌上,用力掐灭。 “问题是不会有的,”文川分析道,“经过这么多事,大介洋三对你们已经是非常信任了,告诉你们部队的数量,也许是说漏嘴了,不过我看更有可能是要向你们强调这个军需库的重要性,要你们用心去做好。” “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我想,”肖彦梁想了想,接着说,“反正情报已经让林承富发出去了,不管是不是准确,炸掉军需库总是没错的。” “彦梁兄弟说得对,不管情报是真是假,炸掉它总是有益无害的。只是今天鬼子已经说了让我们全力协助,虽说方便了我们接近,可是一旦炸了它会不会引起鬼子对我们的怀疑?”张旭拧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张队长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事啊,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文川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说道。 “可惜我的伤……”肖彦梁无奈地望着自己的伤腿,心里很是着急。在需要出大力的时候,自己却只能坐在床上。 “呵呵,对了,大介洋三开完会,还向我问起你的伤养得怎么样了呢。”看到肖彦梁气恼的样子,张旭笑了。 “这一枪打得好啊。”文川坐到肖彦梁身边,伸手拿起一颗棋子走了一步,说道:“这一枪,把大介洋三心里对你得顾虑算是彻底打掉了。你们想想,彦梁兄弟够义气,够胆色,够细致,够忠心,这样的人他大介洋三能不用吗?而且,” 说到这里,文川停顿了一下,“介明(田万章的字)的枪法真的很不错,彦梁啊,他这一枪,并没有伤到你的骨头,子弹基本上是穿透而过的。这伤不算重,再过个几天就可以下床慢慢走动走动了。” 文川一说到田万章,屋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真是一条汉子。”沉默半晌,张旭率先开口说道,“那死的才叫壮烈。枪响后我亲眼看见大介洋三看着田先生的尸体看了好久,忽然恭恭敬敬地给他鞠躬行礼!妈的,我就没想明白,小鬼子怎么会给敌人敬礼?” “怎么?小鬼子给田先生敬礼?”肖彦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我怎么就没看见?” “当时你坐在墙角,一言不发,所有的人还以为你在强忍伤痛呢,当然你就不会知道后面的事。”张旭猛扎一口香烟,然后吐出一股淡淡的清烟。“文川哥,你的见识比我们多,你知不知道大介洋三为什么会给田先生行礼?” 文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介明的行为惊天动地,给大介洋三的震动太大了,让他也钦佩不已吧。我曾经听说过在前线,当我们的阵地因为人员全部牺牲而被鬼子占领后,鬼子向我牺牲的将士敬礼的事。”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大哥,你今天让陈六子送情报的时候,他没什么情况吧?”肖彦梁忽然想起一事,张口问道。 “陈六子?”张旭望着文川相互笑了一下,“那小子我看还行,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当初我和文大哥蒙面见到他,打出暗号后,按我们事先商量的,德贵把真面目露给了六子。六子当时就激动得哭了起来。就像孤儿终于找到了家,文大哥,我这么比喻没错吧?” “当然没错!”文川看了两人一眼,缓缓说道,“我想,这种感觉你们,还有我都是有过的,是不是?” 肖彦梁张旭各自点点头,张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六子还是不错的,以前在田先生手下没有白干。那天晚上我嘴里含着东西,话音他应该听不出来,而且还严厉告诉他,他和德贵的关系,绝对不能让第二人知道。这些天我仔细观察过,六子虽然很兴奋,但是平时跟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伪装的功夫挺不错的。” “嗯,这样就好,”肖彦梁松了口气,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大哥,你告诉德贵一声,让他替我仔细看好雷浩。” “怎么啦?”张旭眉毛一扬,“这小子有问题?” “不是,不是,”肖彦梁赶紧解释说,“王树心他们袭击鬼子医院的那个晚上,雷浩告诉我说他已经和其他几个人联系好了,有机会就开小差跑路。可是呢,我就担心他们像王树心一样,凭一时之血性冲动,白白牺牲了自己不说,对我们也是一种连累。就是对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现在的环境,是敌强我弱,敌明我暗,这日本人又是禽兽部队,动不动就杀人,连个挽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咱们所有的力量,必须使在一个地方。我的原则就是‘宁断敌一指,不伤其十指。’当然我们也不放弃那些零星的机会。” “好一个‘宁断敌一指,不伤其十指。’我想这就是我们必须要认真做的。”文川兴奋得一拍肖彦梁的肩膀,“在敌后培养一支自己的队伍难啊,我们必须是有‘好钢用在刀刃上’的觉悟。这既是对兄弟们的负责,也是对我们的整个民族抗战负责。” “说得不错,”张旭接口说道,“他妈的,现在鬼子也学精明了,没个四人以上决不出门。鬼子变,咱们也得变。以后的行动是要认真考虑才是。” “看来,咱们是想到了一块儿了。”肖彦梁说道,“我想,如果大哥觉得雷浩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抓紧时间把他给拉进来。你们看怎么样?” “我看可以,我说怎么雷浩这小子在你面前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张旭拿起一颗棋子,想了想,又把它放了回去,“对了,几天前大介洋三不是把城里巡逻的事情也从赵广文那里转到我们这里了吗?咱们现在不叫便衣队了,全部正式改名叫警察局了,还发了制服,人手也增加了一些。可是,妈的也不知道大介洋三怎么想的,赵广文的侦缉队摆明是和我们便衣队重复,可是他偏偏又不把便衣队给撤了,这不存心要两边闹吗?” “警察局?制服?呵呵,那咱们不是都干回老本行了吗?”当听说便衣队的变化后,肖彦梁忍不住笑了笑。 文川把两个个棋子抓在手里,把玩了一阵,然后说道: “张队长,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的便衣队和姓赵的侦缉队并存在一起,就形成了竞争,有了竞争,这样,大介洋三不是就好控制了吗?同时你们不是也得更加卖命地替日本人工作了吗?妈的,小鬼子的算盘打得是溜转。” “哼,他想得倒美。”张旭脸色一寒,冷冷地说道。 “行了,大哥,咱们这名字改了,职责是怎么划分的?”肖彦梁岔开话题,问道。 “局长说了,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奇怪,”张旭答了一声,又皱起眉头,“上次德贵负了伤,大介洋三都把他送到了医院,这次你负了伤,怎么你稍稍推辞了一下,他马上就来了个顺水推舟,让你回来养伤?” “说起来我也在怀疑。大哥,你知道大介洋三最后是怎么解决王树心他们的,当时我就在奇怪,大介洋三怎么放着我们这些现成的炮灰不用,却要自己亲自动手?难道医院有什么秘密让大介洋三不得不这么做?”肖彦梁皱起眉头陷入了苦思。 “这事不急,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你们也仅仅是推测,以后多注意一下就行了。眼下要紧的是炸掉军需库和扩展我们队伍的事。”文川安慰肖彦梁道。 “我想大介洋三不是要我们协助防守吗?那么我们就可以仔仔细细地观察它了。鬼子也不是防守得滴水不漏,总会让我们抓住机会的。”张旭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嗯,大哥说得有理。”肖彦梁点点头,接着说道:“另外,关于扩展队伍的事,我想说几句。这年月,咱们便衣队里每个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从雷浩的情况看,队里虽然只有百几十号人,拉帮结派的却不少。咱们一个得小心行事,第二我建议咱们只招收那些和鬼子有深仇大恨的人,你们看怎么样。” “我同意,”张旭接着说道,“虽然咱们便衣队的人,几乎都是我们一个一个从鬼子手里救出来的,但是人心难测,小心行事那是应该的。肖兄弟这建议好。” “另外还有,”文川补充道,“你们私下里也摸一摸队员们的底,我还是担心赵广文会不会派人打进便衣队。” “好的,这事咱们抓紧办理。”张旭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我看咱们招人,还是采用蒙面的方式怎么样?” “不行。”肖彦梁反对道,“陈六子通过暗号可以相信我们,雷浩他们凭什么相信一个蒙面人?对他来说,万一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这法子不行。” “那,我们的风险……”张旭的眉头皱了起来。 “张队长,所以要你们仔细观察,认真分析,小心行事才行啊。”文川笑着打消着张旭的担心。 “行,我明白了。”张旭想想也有道理,点头应道。 “文川哥,”肖彦梁见张旭想通了,又想到一件事,便说道,“我其实觉得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锄掉赵广文,此人不除,对我们的行动威胁实在太大,而且你也只能一直躲在这里。” “这事咱们得找机会。”张旭有些遗憾地说道,“狗日的赵广文现在是越来越小心了,不仅家里布防严密,外出的时候还随时带着十来个人。而且赵广文这王八蛋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这厮整日里在咱们面前晃来晃去,耀武扬威的。” “嘿嘿,你们说,如果咱们暴打赵广文一顿,大介洋三那小鬼子会怎么样?”肖彦梁诡秘地一笑,问道。 “难道你想……”肖彦梁这么一说,张旭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不过这的找机会,抓住他的把柄,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一下,还要叫他哑巴吃黄连。看来张富的事,这狗日的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肖彦梁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事还是等彦梁你伤好以后再说吧。对了,介明死后,黄长羽有什么动作?”文川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问道。 “田先生死后,黄长羽找过我几次,说的话都是些唉声叹气的东西。不过也看得出他现在很矛盾。”张旭想了想答道。 “这样,张队长,你抓紧时间找个机会,我一定要和他见见面。”文川站起来走了两步,斩钉截铁地说道。 “文川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旭惊讶地看着文川。 “我想过了,介明的任务是观察日军动向,情报准确性上不能保证。我们上一次给总部汇报的情报里,虽然说了你们俩的事,但是你们的来源非常不稳定。黄长羽就不一样了,你们说是不是?”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是太危险了?”张旭摇摇头不同意。说完他望向肖彦梁,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我倒觉得可以试一下。”出乎张旭的意料,肖彦梁竟然同意文川的意见。 “肖兄弟,你这是……”张旭急了。 “从我们接触黄长羽的情况看,他并不甘心做一个铁杆汉奸。说白了,以前他是墙头草,可是经过田先生的事,我看他是有些后悔了。我救了他的命,可是你看都五六天过去了,他却不来看我一下,说明什么,说明他现在的心思还没有从田先生的事上面脱出来。我不知道田先生在书房里对黄长羽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想说的,肯定是能深深大打动黄长羽的话。所以我觉得文川哥去见他风险不大。” 肖彦梁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补充道: “趁他有悔意的时候,咱们再拉他一把,让他彻底站到咱们这边来。” “不错,彦梁兄弟救了他的命,我们趁机再救他的心!”文川说道。 “救他的心……”张旭慢慢体会着这句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借题发挥 (所有在今天看到这一章的中国人啊,请你们用自己的方式去纪念67年前卢沟桥的枪声吧。 伟大的抗日战争万岁! 英勇不屈的中国人民万岁! 抗日英烈们永垂不朽! 仅以此章,献给“七*七”67周年。) 目送最后一辆汽车消失在远方,大介洋三招呼着高桥直一和青川。 “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走,我们到江边钓鱼去。支那的鱼味道很不错哦。” “是吗?我也听说支那的鱼味道不错,趁这个机会终于可以大快哚颐了。”高桥直一心情是非常好的。他甚至庆幸自己能够负伤。正因为负伤,他不仅没有为伤员被袭击而承担任何责任,而且还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青川没有答话。他把手放在眉毛上面,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太阳。进入四月中旬后,气温显得变化无常,一会风,一会雨的,让人有些不好适应。 “参谋长大人是在担心会下雨吗?”大介洋三见青川的举动,奇怪地问道。 “当然是在看会不会下雨啦。大介君难道没有看到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吗?总不成我们一边淋雨一边钓鱼吧?” 青川的回答把几个人都惹得大笑起来。 “其实一边淋雨一边钓鱼,这个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没听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归’这句话吗?多美的情景啊。”笑了一阵子,大介洋三说道。 “不要大发诗兴了,快走吧,不然鱼儿可都要跑了。坐我的车怎么样?”高桥直一笑着推了大介洋三一下,建议道。 大介洋三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吹风的感觉,谢谢您的好意。”说完,他跨进自己的三轮摩托跨斗。 “你呀,”高桥直一笑了笑,也不介意,和青川各自往走向自己的坐车。随着发动机的声音,一行人往江边驶去。 清澈的江水拍打着江岸,远处可以看到一些农民已经开始犁田了,田边栽种的一些桑树发出嫩嫩的细芽,而那些桃树、梨树什么的,早就迎风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真美啊!”放好鱼线,大介洋三抬头看到这一切,发出一声赞叹。 “‘春风又绿江南岸’,从小就想来看看这支那的江南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美,现在终于如愿了。”青川背着手,喃喃说道。 “诸位,”高桥直一的话惊醒了这两个陶醉在江南美景中的人。 回头一看,高桥直一的勤务兵已经支好了一张桌子,摆上了一些酒菜。 “哈哈,联队长大人真是想得周到,我们可以好好喝一顿了。”青川急速地来回搓搓手,猛地吞下一大口口水。 “两位请过来吧,不必客气。”高桥直一大声招呼着。 “那么就不客气了。”说完,大介洋三和青川一起走到桌子边坐下。 高桥直一端起倒满酒的杯子,“来,为了圣战,为了徐州,咱们干了这一杯。” “干了。” “干了。” 酒一入口,大介洋三就惊喜地说道:“啊,这是支那的‘状元红’酒,联队长真是高明,居然能弄来这样的好酒。” 受到赞扬的高桥直一很是高兴。“想不到大介君也是一个酒中好手,那么请猜猜这‘状元红’酒有多长时间了?” 大介洋三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下,睁开眼,说道:“至少二十年。联队长,您还有没有?送我一坛怎么样?” “哈哈,高,果然是高手。不错,这酒到现在,有二十一年了。我还有十来坛,送你一坛没问题。”见大介洋三准确说出年代来,高桥直一怔了怔,才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两个人在那里相互吹捧,可把青川给听愣住了。像大介洋三这种一口酒就能喝出储藏的年份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你们……两个不是事前勾兑好愚弄我的吧?这一口酒能喝出年份的事,我可是只在书上看过。”青川疑惑地看着两个还在摇头晃脑的人,问道。 “勾兑?愚弄?”大介洋三和高桥直一相互一看,忍不住大笑起来。 “参谋长,我这本事可是很多人惊讶过的哟,这也是经过千锤百炼喝出来的经验。”大介洋三得意地炫耀道。 “可是,如何证明这酒藏了二十年?”青川不服气地问道。 “对,联队长大人,您这酒是怎么得到的?我也可以借鉴借鉴。”大介洋三对高桥直一手上的酒的来历非常感兴趣。 “呵呵,不瞒两位,去年我军占领支那的苏州,”高桥直一仰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继续说道,“一天我得到消息,说手下发现了一个酒庄。等我过去一看。那里藏的酒真是多,可是基本上已经被士兵们喝光了。 我可不是那种只管眼前的人。我看那个酒庄的布置,应该还有好酒。你们知道,支那人喜欢把酒藏在地底下,于是我把酒庄的主人抓来。” “酒庄的主人?难道他还活着吗?”青川很奇怪地问道。 “当然活着,要不是我想到要找他,他已经被我的士兵和手榴弹一起装进麻袋了。”高桥直一得意地说道。 “然后您就得到这些酒了?”大介洋三恍然大悟。 “哪那么容易,”高桥直一解释道,“我把他救出来,问他地下还有没有酒,你们猜这个支那人怎么着,他竟然抱着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说到这里,高桥直一有些忿忿不平,“所以我只好对这种被救了命而不知如何报答的家伙,进行了一点稍稍的计谋。于是我不仅得到了这些酒,还知道了它的埋藏时间。” “原来是这样。”大介洋三有些妒忌地看着高桥直一。 “哪联队长阁下对这个不知报答的支那人用的是什么计谋呢?”青川追问道。大介洋三也竖起耳朵,准备取经。 “什么样的计谋?呵呵,我艰难地用支那语告诉他,如果他说了,我就给他一个痛快,如果不说,我就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我一说完,他立刻就明白了,同时也立刻就告诉我酒藏在什么地方。怎么样?这计谋如何?”高桥直一说完“哈哈”笑起来。 “高,这种计谋用在支那人身上真的是太合适不过了。”青川拍手夸奖道。 “还有呢,”高桥直一神秘地说道,“我得到了藏在地下的酒,可我也没有实践我的诺言。对于支那这个低劣的民族,我觉得对他们作出承诺,是我们大和民族的一种耻辱。所以我还是把他喂了狼狗。” “您说得太有道理了,这种耻辱,我们绝对不可以做的。”青川大声赞扬着高桥直一。 “来,干杯”大介洋三举杯提议道。这个提议立即被接受了。 “樱花应该开了吧?”放下酒杯,大介洋三站起来,望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江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介君这么一说,还真是想念樱花绽放的情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樱花下漫步是多么浪漫的事啊。”提到樱花,青川的话里竟然露出一种伤感。 “嗨,你们这是怎么啦?”高桥直一大声说道。 “哦,对不起。”大介洋三尴尬地说道。 “你们看。”高桥直一没有理会大介洋三的道歉。他站起来拉住大介洋三和青川的手,往江边走了两步,再放下他们,伸出右手在面前划了一圈。 “多么美的江山,多么富饶的土地!”高桥直一赞叹道。“可是,眼前的这些,却被支那,这些低劣的畜生占据着!我们英勇的士兵在前线流血,为的就是眼前的着一切!为的就是大日本的未来。诸君,”说到这,高桥直一转过身看着两个人,语气严厉起来,“我们是军人,军人只有流血,不可以流泪。为了圣战,我们要不停地努力,不能有一丝毫的麻痹大意,不能让那些伤感风花雪月来影响我们的思维。” “哈依!”高桥直一的话让还沉醉在江南美景中的两个人一下子唤回到了现实。脸色红了一下,齐声答道。 “两位不必太介意,我只是想到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随口提醒一下罢了。大介君,”高桥直一笑着摆摆手,转口对大介洋三说道,“我思考了好久,还是对你让支那人协助皇军防守军火库的决定不放心。” “哦?联队长大人的顾虑是……”大介洋三有些奇怪。当初就是因为兵力不够,才和高桥直一商量后决定使用支那人协助防守的,怎么这会儿又胆什么心? “我就是对那些支那人不放心!”不知为什么,高桥直一忽然坚定了原先还有的一丝商量的念头,语气也强硬起来。“畑俊六将军大人现在正率领南线七个师团十余万将士向徐州进攻,我们承担了其中三个师团的军需供应。如果一旦出事,你我恐怕只能以自杀谢罪了。让那些贱民协助皇军,我真的是不放心。虽然那些人很多是顺民,但是,大介君,这些人组建的时间太短,你能保证没有奸细混进来吗?” “您的分析真是一针见血!”高桥直一还没有把话说完,大介洋三已经明白自己被高桥直一说服了。“我这就回去把那道命令撤销了。另外也请您加派人手了。我将把我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破获支那人的情报网上。” “不错,这个情报网才是我们真正的威胁。大介君,你一定要把它扼死在摇篮之中。”一旁的青川好心提醒道。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这么做的。”大介洋三望着江水,有一些疲惫,连续的打击让他已经不敢再夸下任何海口了。“我已经申请调一台电波侦听车过来。我知道支那政府一定会注意这个地方,他们建立的情报网,一定是用电台的;至于那些其他的武装,比如共产党什么的,我想先放一放。” “这个工作计划很好。”高桥直一点头同意到,“我们目前的重点是支那政府,只要消灭了他们,其他的都好办。” “联队长大人说的是。自从我上次在许子乡对那些贱民进行了惩罚以后,这么久没有什么大的敌对活动了。” 说到这里,江边忽然传来一阵叫声,几个人转过头去,原来是看鱼线的士兵的叫喊声。 “哈哈,鱼儿咬构了,快走。”高桥直一兴奋地喊了一声,率先跑了过去。 ****************************** “他妈的,一会要我们协助,一会要我们撤离,把我们当喉耍?”黄长羽从宪兵队一出来,忍不住开口骂道。 “算了,局座,日本人这是摆明了不信任我们,不参加也好,兄弟们也落得个轻松。”张旭在一边也不知该如何劝说黄长羽。 黄长羽长叹一声,神情顿时萎靡了许多。背着手走了两步,转身问道:“对了,肖彦梁的伤怎么样了?” “还行,大夫说子弹打穿了小腿,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估摸着再有几天,他就可以下床走路了。”跟在后面的张旭回答道。 “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天我没去看他,他没有生气吧?”犹豫了一下,黄长羽有些担心地问道。 “得,局座,瞧您说的,不是我夸我兄弟,他还真是个明白人。”张旭笑了笑,安慰黄长羽,“彦梁兄弟说了,他负了伤,您的事就更忙了,没时间来是很正常的。他还嘱咐我,尽量不要因为他的伤而影响您。” “呵呵,”黄长羽笑了笑,不过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苦笑。 “走,我们去看看他。”黄长羽点点头,又说道。从肖彦梁负伤那天起,黄长羽就一直没有去看望过。并不是说黄长羽忘了,而是他确实在那天被田万章的话深深震动了。 想想人家那个死法,有多壮烈就有多壮烈,他黄长羽从小也是对岳飞、文天祥、史可法等等民族英雄的事迹耳熟能详的,也曾以他们为榜样。可是现在…… 这些天他也没怎么出门,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人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偶尔,他还有些恨肖彦梁干什么偏偏来救他。 “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做什么不好,老天非要安排今生让自己做一个汉奸!”这句话常常出现在黄长羽的心里。而这沉重的压力,也使得黄长羽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苍老了许多,以至于很多手下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很快张旭的家就到了。 躺在床上的肖彦梁远远听见高翠儿的招呼声,知道黄长羽来了。他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合理,怀着疑惑的心情,他掀开被子,扶着床头站了起来。他腿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走快了不行,站着还并不算很困难。 当黄长羽走进屋子,一眼看到肖彦梁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时,不待肖彦梁说话,先一把把他扶住,一边说道:“彦梁啊,你这伤还没有好,应该躺在床上,起来干什么?” 在黄长羽的搀扶下,肖彦梁坐到了床上。“局座您在百忙之中亲自来看我,彦梁岂有不起来迎接的道理?” “你呀……”黄长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顺势坐在肖彦梁边上,指了指他的腿问道:“这伤养得如何?” “谢谢局座关心,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说了,子弹没伤着骨头,不会瘸的。”肖彦梁稍稍抬了抬伤腿,回答道。 “彦梁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肖彦梁越是恭维,黄长羽越是有些不自在。 “局座,”肖彦梁认认真真地看着黄长羽。“我这条烂命是您救的,我到书房换您出来是我自己愿意的。彦梁虽然书读得不多,这‘知恩图报’四个字还是知道的。局座,事已经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了。” “这……”黄长羽再次陷入了不知该说什么的境地。幸好此时高翠儿端茶进来,无意中替他解了围。 “张旭,我说你们俩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呐?” 话刚说完,高翠儿登时羞红了双脸,匆匆放下茶杯转身跑了出去。 “哈哈,局座,你看看。得,最近您也知道事儿特别多,我这门子婚事看来还得过阵子。再说,”说着说着,张旭的脸沉了下去。“国破家亡,满大街都是横行霸道的日本人,我这喜事办给谁看呐?” “国破家亡!”四个字如响雷一般在黄长羽耳边炸起,惊得他手一颤,茶水险些泼了出来。连忙放在嘴边掩饰了一下。 肖彦梁有些惊讶地看着张旭。“大哥,你说什么‘家破人亡’?” “我说什么?哼!”张旭似乎真的生气了。“翠儿,你到门口看着去,我们在这里说说事。”他向外面大声喊了一句。这才对两人说道: “彦梁兄弟,你知不知道,方才大介洋三把我和局长叫去,说不用咱们守军火库了。妈的,咱们忍着被人骂成汉奸,尽心尽力替他日本人办事,狗日的还是信不过咱们。这两头不是人的日子没法过了。人家田万章死了,日本人还给他鞠躬行礼,咱们死了,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局长,您说,我有必要办喜事吗?那纯粹是替日本人粉饰太平!” 原来是因为大介洋三撤消了协助看守军火库的事。肖彦梁心里有些想笑。张旭在这里借题发挥,表现出来的不满,恐怕更多是因为不能仔细观察军火库吧。当然,这也是向黄长羽施加压力的好机会。 “什么?大介洋三不用咱们协助他守军火库?局座,大介洋三什么意思?”想通了的肖彦梁马上进入了状态,他“大吃一惊”地问道。 “唉,他说我们其他的事多,又是中国人,欲语言不沟通,怕出误会,所以取消了我们得任务。”黄长羽有气没力地说道。 “妈的,日本人不信任我们,姓赵的又嚣张得很,局座,您可要替兄弟们作主啊。”肖彦梁在一边很郑重地提醒着黄长羽。 黄长羽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行了,这事过几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彦梁,你安心养伤,这些事别担心。嗯?”过了一会,黄长羽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令肖彦梁意外的就是黄长羽一开口就要告辞。 张旭陪着黄长羽回去了,走的时候,肖彦梁明显感觉到黄长羽的憔悴、矛盾与不安。“田万章在书房里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会给他如此的压力?”肖彦梁心里想到。 拄着拐杖,肖彦梁慢慢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样的那些花草树木已经发芽,每一片新叶都显示出了一股浓浓的春意。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肖彦梁脑海里忽然涌起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千古名句,望着眼前的春色,想到抗战第二年的春天已经到了,忽然间心里竟是思绪万千。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民族大义 五天后,当德贵来看望肖彦梁的时候,大介洋三居然也在黄长羽和张旭的陪同下来看望肖彦梁了。 黄长羽还是那种无精打采的模样,甚至比上一次还要苍老;而大介洋三也是一副很憔悴的样子。肖彦梁对黄长羽的变化通过张旭,早已是明了于胸的,但是大介洋三的样子,却让肖彦梁不明白了,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看见大介洋三等人进来,德贵连忙站起来,敬礼后就拿椅子、端茶倒水地忙开了。 “太君,您百忙之中还来看我,彦梁可有些受不起。”刚要起身的肖彦梁在被大介洋三热情地阻止后,说道。 “哈哈,肖君,你的仗义和忠心是我见过最棒的。”大介洋三俯身拍了拍肖彦梁的肩,坐在德贵送过来的椅子上,继续说道:“我们大和民族也是非常钦佩那些讲义气的人。知不知道,我们日本人就是最讲义气的,而在我们日本,流传最广的故事,就是那些武士视死如归,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主人的内容。” 大介洋三在一边说得口沫飞溅,肖彦梁等人听得是面面相觑,大介洋三竟然不要脸到这等地步!可是肖彦梁又怎么能反驳呢? “哪里,哪里,太君过奖了。彦梁以后还指望着太君多多指点才是。”既然不能反驳,肖彦梁只好顺着大介洋三的语气谦虚一下。 “哈哈,肖君,你太谦虚了。”大介洋三再次大笑起来,“按你们中国话讲,‘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你不是这种人吧?” 这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肖彦梁只能坐在床上尴尬的咧嘴笑笑。不过很快大介洋三就主动替他解了围。他站起来,走到肖彦梁露在被子外面的伤腿处,问道: “肖君,你的伤怎么样了?” “有劳太君关怀,我的伤大概再过几天就可以不用拐杖了。”肖彦梁摸着伤腿上缠着的绷带回答道。 “不用急,伤要慢慢养,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大介洋三坐回椅子上,端起德贵递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可是太君,您看我在这里养伤,黄局长、张队长他们忙得,我是实在心里着急呀。而且我看您也是忙得够戗,神色也不好。”既然要表忠心,那就表彻底一点。 “你的忠心真是这个。”大介洋三伸出大拇指夸奖道。“我现在的确很忙,皇军在前线不断胜利,对于我们这些留在后方的人,压力也非常大。不过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放下手,大介洋三脸色忽然一变,严肃地说道。他没有叫还在屋里的德贵出去,是因为他已经认识德贵,知道德贵心里一定对他非常感激,同样,他也认为,他的问题,肖彦梁一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尽管这样,德贵在张旭的示意下,还是告辞退了出去。 “哦?太君,在下何德何能,您竟要征求我德意见?”肖彦梁心里一沉,这个日本人怎么会忽然问起自己的什么意见来?抬眼看了看黄长羽何张旭,见他俩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没料到大介洋三的这句话的含义。 大介洋三坐在椅子上,转头扫了一旁的黄长羽和张旭一眼,对着肖彦梁说道: “前些天我命令便衣队协助皇军守军火库,后来我想到双方的语言沟通有很大问题,怕出误会,又撤消了这个命令。可是,”说到这里,大介洋三的语气有些阴冷了,“我听到说,黄局长给你们解释后,还是有些人因此而对我不满,说什么‘皇军不信任便衣队了’等等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太君,谁说的这些混帐话?我马上毙了他。竟然怀疑太君对我们的体恤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大介洋三话音刚落,黄长羽立刻涨红了双脸,大声骂道。 撤消协防命令,便衣队里有一些“日本人不信任我们”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黄长羽。但是这样的想法,也仅仅是在私下里说说,决不可能公开。现在大介洋三一说,黄长羽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用看了张旭一眼。 黄长羽充满怀疑的眼光没有逃过肖彦梁的观察。“妈的,原来鬼子是为这事来的。”肖彦梁心里已经明白了大介洋三的意思。 大介洋三是不会怀疑便衣队会哗变的,不然他不会在这里谈这个事;但是要说他完全对便衣队放心,那也不现实。所以他今天是借着看望肖彦梁的机会,把便衣队的三个主要领导招在一起,了解了解便衣队的近况。 既然知道了大介洋三的意图,剩下的话就好说了。肖彦梁移动了一下身子,对大介洋三开口说道: “太君,其实这不能怪兄弟们。相反,我还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这句话一说出,大介洋三严肃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哦?难道我错了?” “太君怎么会错?”肖彦梁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太君体恤我们的意思,我们大家是明白的,但是太君在关心我们的时候却没有体会到我们为皇军服务的迫切心情。” 黄长羽、张旭完全傻眼了,肖彦梁他到底准备说什么? 看了两人一眼,肖彦梁说道:“太君您想,便衣队的人员,哪一个不是承蒙您的关照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对您感恩戴德的?好容易有了一点点成绩,您却让赵广文当了新成立的侦缉队队长,而这侦缉队又和便衣队的事有些重复,我们都明白这是因为赵广文他本身有优势,同时这样也可以让我们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更加努力工作。 可是您却撤消了让便衣队协助的命令,让兄弟们失去了一个得以表现自己的机会。太君,便衣队的兄弟们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我们如果不仔细地给他们讲您的好意,他们是不会想到的。所以,太君,有这种想法是好事,说明兄弟们真的很在意皇军是不是用得着他们。而您呀,就放心好了,局座和张队长还有我,会认真及时处理这件事的。而且我相信局座和张队长也正在做这方面的事。是不是,局座?” 肖彦梁忽然转口的问话,让目瞪口呆的黄长羽清醒了一下,赶紧说道:“是,我们本来就是担心这事,也一直在告诉大家太君一直是信任咱们的。” “太君,您看是不是?至于您听到了这些,说明有一些人在那里挑拨离间,哼,妈的,那是在刻意抹煞局座和张队长的苦口婆心。太君呀,您看局座的神色,真的是很差。”肖彦梁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大介洋三看了黄长羽一眼,若有所悟地轻轻点了点头。 打铁要趁热,肖彦梁紧跟着说道:“太君,您已经忙成这个样子了,小的却只能躺在这里无能为力,可是那个人却还要在您面前搬弄是非,分散您的精力!” “哈哈,没有异常就好。”听完肖彦梁所说的内容,大介洋三想了想,忽然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笑了。 笑声中他站起来,双手交叉相互握着放在身前,说道:“看来我们以后还要经常沟通才好,不然这种误会后果会很严重。黄局长,我看这样,从今天晚上起,你们派人和我们一起巡逻,如何?” “啊?是!我明白。”黄长羽一愣,赶紧回答道。 看到大介洋三准备告辞的样子,肖彦梁拿过拐杖准备站起来。 “不,不,肖君,你有伤,就不要起来了。”大介洋三连忙阻止道。现在他很愉快,肖彦梁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很放心。他走了两步,转过身对着黄长羽、张旭说道:“你们在这里陪陪他,顺便再商量一下如何进一步稳定军心。你们可是我一手组建的队伍,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是!”两个人答应一声。 大介洋三看到肖彦梁并没有停止下床的动作,也就没有阻止他。点点头,转身带着卫兵离开了张旭的家。 “唉~”大介洋三刚出院子们,黄长羽竟然长叹一声,坐在凳子上。 “局座,干吗唉声叹气的?”肖彦梁拄着拐杖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黄长羽无精打采地说道,“日本人不信任咱们,军统更是要我的老命。妈的,好歹我黄长羽以前还是这里的头面人物,现在倒好,投靠了日本人,就变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不讨好。你们说,这算哪门子事?” 望着越说越激动的黄长羽,肖彦梁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在趁着黄长羽的火气,和文川见面倒是个好机会,但是这个风险也太大了。他抬眼向张旭望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张旭眼里,对黄长羽复杂的感情一表无疑。 算了,先暂时放放吧。心里这么想着,却听见黄长羽又说出让肖彦梁更吃惊的话来。 “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这几天啊,看着书房,就想起死去的田万章,” “啊?等等!”肖彦梁反应很快,虽然在极度惊讶的时刻,还是警惕地叫高翠儿到门口去守着,又做了一个手势,把黄长羽、张旭叫到卧室里。这才对黄长羽说道: “局座,咱说话做事可得小心些。”顿了顿,又说道:“局座,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和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唯您马首是瞻,您说什么,咱就做什么。” “对,局长,”张旭接着说道,“我是早看不惯日本人了,想想穿这身皮也真不是个滋味,走在大街上都感到背上凉飕飕的。” 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倒让黄长羽刚才激动的情绪有些冷静了些,有些提不起说话的兴趣了。可是看着看着眼前两个心腹,他长叹一声,还是说道: “你们知不知道田万章在书房里给我说什么来着?”见两个人摇摇头,便接着说:“他说警察总厅以为我殉国了,还专门给我开过追悼会。” “竟有这种事?”肖彦梁惊讶地问道。 “我相信这是真的。”黄长羽低声说道。说完抬起头看着两个人,“你们说,我是不是他妈的混蛋?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给日本人当狗?”不知不觉间,他竟引用了田万章的话。“每次我看见书房,就想起田万章宁死不屈的样子。你们说,人,作为一个人,想田万章那样的死法,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就是那些在医院的人,我坚信他们也死得无怨无悔。妈的,我黄长羽就是孬种了?打日本人进城,面子上好看一点,可我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兵都要点头哈腰,这是哪门子的面子?” 说着说着黄长羽又一次有些激动了。“老子想通了,给日本人做事,根本没有好果子吃。不就是个死嘛,可就是死,也不能再背上汉奸的名声。小旭,彦梁,我黄长羽瞎了眼,对不住你们,让你们也背着汉奸的名。” 黄长羽竟然自己亲自说出“汉奸”而不再是“替日本人做事”,这让肖彦梁明白眼前这个中年人是彻底醒悟了。 “局长,您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和彦梁的命都是你救的,警察局上下百余兄弟的命是您救的,”黄长羽的话音刚落,张旭就接着说道。 黄长羽摆摆手,打断了张旭下面的话:“救?哼,说不定好多人在恨我救了他们当汉奸,也说不定好多老百姓在恨我救了那么多汉奸。行了,别再说了,我是汉奸,我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生我养我的这一方水土。抗不了日,我躲总可以吧?反正我这身子骨日本人也知道不好,我明天就和老爷子回乡下去。” 一旁的肖彦梁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黄长羽的话听在他耳朵里,怎么也不是个味。说是牢骚吧,他说得又都是实情;说是心里话吧,他的神情又太激动了点。肖彦梁忽然想到黄长羽的一句话,便对会黄长羽说道:“局座,大介洋三是不会让您回乡下的,您可是他的一面旗帜。我记得您曾经说过,要找国民政府的人,向政府表明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态度。我和大哥回来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反正,只要您一句话,咱们跟着做就是。” 黄长羽猛地抬起头,“你们真这么想?”他带着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张旭、肖彦梁对看一眼,点点头。肖彦梁小心翼翼地问道:“局座,你有线索了?” 黄长羽摇摇头,说道:“哪有什么线索。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大介洋三是不会轻易让我走的。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说到这,黄长羽停了下来,似乎在心里做着什么决心,过了会他又说道:“妈的,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有,这事你们都知道轻重的,也就咱们三个人商量就行了。另外,你们也时刻注意一下那边的情况,最好能抓住一个好搭线。” “明白,局座您放心,我和大哥都不是莽撞的人。”肖彦梁强压住打开暗门叫出文川的冲动,向黄长羽保证道。 了结了一桩心事,黄长羽走的时候,已经不像来得时候那么无精打采了。 吃过晚饭,高翠儿依旧提了根凳子到门口望风,而张旭、肖彦梁、文川则围在桌旁分析着白天的事。 “我看黄长羽是真的后悔当汉奸了,我们争取他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文川剔着牙,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天,他在暗室把黄长羽和肖彦梁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在分析黄长羽的话里,真实的意图。 肖彦梁活动了一下伤腿,问道:“文川哥,那你说什么时候合适?本来我今天下午就想请你出来的。” 文川接过张旭递过来的香烟,思索了一会,说道:“再等两天,看看黄长羽是不是一时冲动才作出的这个决定。” 张旭划燃火柴给肖彦梁、文川点上烟,望着慢慢燃尽的火苗,说道:“行,这事我来办。我是一个粗人,以前我也分不清什么是民族大义,可是彦梁兄弟、许子乡等等惨事终于让我明白了。黄局长是我的恩人,我也不忍心看着他当汉奸。” “可是还有有多少人不明白?”文川点点头,说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什么叫亡国奴?什么叫民族大义?” 对呀,什么叫亡国奴?什么叫民族大义?张旭、肖彦梁你看我我看你,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心里竟然只有一点点模糊不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张旭摇摇头,艰难地说道:“我只知道当了亡国奴,就是被人像狗一样随便欺负,却不能有稍稍的反抗!我是汉人,岳飞、文天祥的书听得多,我想他们英勇抗击侵略者的气节,就是民族大义吧。彦梁,你说呢?” “我和你想得一样。首都沦陷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杀人如麻’,那些日本人高兴了杀人,不高兴了也杀人。你们看黄长羽说过的话,他好歹也是哥官,可是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兵,都要恭敬得不得了,这就是亡国奴。这种日子那是人过的?文川哥,我说得对不对?”肖彦梁问道。 “差不多吧。”文川掐灭了烟头,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明白。只是我们都对日本人恨透了,为什么,除了自身的深仇大恨,还有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一方水土!每一个有血性、有志气的人,都不会听任侵略者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横行霸道。 我中华民族上下繁衍几千年,秦皇汉武是何等威风,这中间又有多少多少英雄豪杰!先总理说过‘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可谁想到,好容易赶走了满清,日本人又来了。我们中华民族可真是多灾多难。但是,” 说到这里,文川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我们中华民族也从来不缺热血汉子。从喜峰口到徐州,从上海到南京,日本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们的军队虽然武器落后,但是我们杀敌报国的意志却是最强大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只要我们贯彻了委员长‘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的政策,在国际友人的支援下,我们一定能把日本人赶出去,一定能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 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个目标能实现吗?肖彦梁有些眩晕。从记事开始,脑子里只有那些外国人欺负中国人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建立一个不被欺负的强大中国? 正想着,屋外望风的高翠儿忽然大声问道: “谁呀?”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酒后真言 手忙脚乱地把文川藏进暗室,张旭走出了房间。高翠儿正在大门口往这边张望。看见张旭出来,这才小心地把门打开。 进来的是德贵。虽然高翠儿已经听出是德贵,但是按肖彦梁的要求,还是等张旭出来才把门打开。 “怎么了?”张旭看见德贵是喘着粗气进来的,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雷……浩,雷浩在收拾东西,还背着人写信,我估摸着他好像要准备走。”德贵说完,接过高翠儿递过来的一碗水,喝下去,抹了一下嘴,接着说:“我一看不好,就赶紧过来了。大哥,怎么办?” “走,里屋商量去。”张旭一听,拉上德贵走了进去。 听德贵说完,肖彦梁想都没想,立刻要德贵带张旭到雷浩那里去。晚上城门已关,雷浩是暂时不会走的,就趁这个机会,把他拉过来。 事情紧急,两个人出门推上自行车就往便衣队骑去。 便衣队里灯火通明,由于大部分人员都没有成家,所以这里的晚上就成了大伙下棋、赌博等活动的理想场所了。坐在床上望着那些熟悉的桌子、椅子、柜子和高低床,雷浩心里倒升起了一股子难以割舍的感情。从前当警察的时候住这里,日本人来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却又被张旭给救下,结果还是继续当了警察,还是继续住在这里。自己真的和警察有缘吗?雷浩苦笑着摇摇头。 “浩哥,来,点上。”身边传来一个声音,随着话音,一根香烟也递在雷浩眼前。接过香烟,雷浩这才转身看见原来是一个叫楼小平的年轻人。 “怎么,浩哥,不玩玩?”楼小平朝那边围了一大群人的地方指了指,问道。 “今天心烦得很,没兴趣。”雷浩狠狠地熄了一大口烟,跟着就浓浓的烟吐在已经很乌烟瘴气的屋子里。 “哦。对了浩哥,怎么这么久没看见王树心他们?”楼小平很随意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年头,可能被皇军吓着了,开小差跑了。”雷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回答完了才想起王树心似乎不是那种开小差的人,要说开小差,像陈长生那么老实的人倒是有可能。可是这小子到哪里去了呢。 “浩哥,你说大闹医院的是些什么人?”正在想的时候,楼小平忽然凑近雷浩小声问道。 “啊?什么?他妈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知道?”雷浩一惊,顺口反问道。问完他斜眼看了楼小平一眼,心里有些诧异。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整个便衣队都是缄口不言,楼小平和自己并不是很熟悉,怎么想起和自己说这些话?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都是好汉。”楼小平似乎有些受不了雷浩的反问,略带迟疑地回答道。 雷浩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然后拍拍楼小平的肩,说道:“你还年轻,有些事不要太爱刨根问底。”说完,也不管楼小平的表情,双手搁在脑后躺了下去。 耳边传来喝五吆六的推牌九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地刺耳,雷浩翻了个身,这个时候,他心里极度鄙视那些正在赌博的人――虽然都是在一起相处的兄弟。 他怎么都不能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对生活,对欺压自己的日本人那么麻木。上次德贵老婆出殡,肖彦梁的话让他深深地感到这个队长不简单,对他替德贵报仇杀了张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出于对他的信任,那天晚上他十分冲动地告诉了肖彦梁他的打算。 “是中国人。”肖彦梁那天晚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再次出现在雷浩的脑海里。想到这四个字,雷浩觉得自己的血似乎流得快了许多。 “咦?耗(浩)子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听到后面有人说自己,雷浩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一看,原来张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窗前。 “队长来了。”还在推牌九得人群中有眼尖的人喊了一句,顿时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望向这边。 “嘿嘿……”雷浩有些受不了这突然来临的安静,他站起来自嘲似的干笑两下,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身上掏出香烟给张旭点上。 “心烦,累得很,休息一下。”甩灭了火柴,雷浩这才开口说道。 “你小子也有心烦的时候?”张旭吸了口烟,笑着对雷浩说道。说完他又对那群还在注视他的队员说道:“看我干吗?谁赢了?” “队长,”人群中叶克明挤了出来,“你也来玩两手?” “呸,是不是有看上我这只肥羊了?”张旭骂了一声,伸手拉上雷浩:“耗(浩)子,大哥信任你,你替我玩几把,输了算我的,赢了分你一半。” “这可不行,队长,你不知道,我最近运气很差。”忽然被张旭拉住,还要替他上场,雷浩吓了一跳,赶紧推辞说。 “可不是,队长,耗(浩)子可是没骗你,要不你……嘿嘿,可不要怪他。”叶克明笑嘻嘻的说道。 张旭没说话,拉着雷浩径直走到桌旁,硬把雷浩按在凳子上,然后抬起头对叶克明说道:“他妈的,听过没听过‘否极泰来’这句话没有?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既然张旭坚持,其他人也不再反驳,屋子里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推牌声音。说来也怪,雷浩的手气竟出奇的好,没过多久,面前就堆起了不少大洋。 “啪!”张旭一拍桌子,冲着叶克明说道:“怎么样,雷子的手气变了吧?” “厉害,厉害!队长,咱服了。”已经输了不少的叶克明冲着张旭竖起了大拇指。 “行了,我看今天就到这吧。你、你,你们两个人把这钱拿过去买些酒菜回来,嘿嘿,老子请客,小明出钱!”张旭指了指两个队员,命令道。 听张旭这么一说,屋里的人哄然叫好,那两个被点中的人,更是拿上钱,飞一般德跑了出去,其中一个还差点摔倒,于是又引来一片哄笑声。 笑声中张旭偷偷观察着雷浩。雷浩也在随着人群一起哄笑着,但是他跟着笑一阵子就再也笑不出来的表情,依旧被张旭一一看在眼里。 酒菜买回来了,张旭提着两瓶酒,拿起一包花生米,冲着雷浩喊道:“耗(浩)子,你说你今天心烦,走,陪队长我去喝两杯。” 张旭德邀请让雷浩有些犹豫。确如德贵看到和推测的,他已经把给肖彦梁的留言书写好了,可又怕落入别人手里,写好后又把它给烧了。他打算明天走的,今晚上实在不愿意喝酒,怕自己酒后话多,说漏了什么。 一旁的德贵见雷浩有些迟疑,上前拉上雷浩,喊道:“走呀!”雷浩想了想,最终还是迈步跟在张旭身后出去了。 进了办公室,德贵把门关上,提了根凳子守在门边上。雷浩看德贵的架势是既不准备喝酒,也不准备离开,倒是有些望风的味道,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来,坐下。”张旭招呼着雷浩,他用牙把酒瓶盖子咬开,递给雷浩,再咬开另外一瓶,举起来对雷浩说道:“先喝一口。”说完自己先喝了下去。 雷浩勉强喝了一口,辛辣德酒味立刻让他的喉咙火一般地烧了起来。 “我来的时候,肖队长问我你怎么样了,”张旭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一边细细嚼着,一边对雷浩说道。“他这一问,我才发现打肖队长负伤,你这个小队长还没去看过他,什么事这么忙?” “啊?不,……”雷浩不知该怎么说。他心里明白了。自从上次对肖彦梁说了自己想走,那么眼前坐着的张旭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了。 “雷浩,”出乎雷浩的意料,张旭竟然没有叫他的绰号,而是喊的全名。“当初眼看你就要被日本人活埋,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吧?这些天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变了很多,你知不知道?你变得沉默寡言了。我的年龄比你大,日本人来以前,你就一直跟着我,在你面前当个大哥没问题吧?有什么心事,还不能对大哥说?” 张旭的话似乎触动了雷浩的心事,他的眼圈顿时有些红了。“大哥,我不是不去看肖队长,我是怕去见他。” “怕?怎么回事?”张旭奇怪地问道。 雷浩抓起酒瓶,仰头灌了几口酒下去,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脸很快红了起来。“肖队长负伤的第二天,我在街上抓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孩子,大约只有十来岁吧。我看他饿得皮包骨他的,就买了两个馒头,把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谁想他接过馒头,也不说话,三口两口吃完,一抹嘴巴,就冲我喊了一句话。大哥,你知道他喊的什么话吗?” 张旭摇摇头,想了想,问道:“他对你说‘谢谢’了?是不是他的声音让你想起你被日本人打死的弟弟了?” “不……是!”雷浩吃力地否认道。他再次仰头喝了几口酒,才说道:“他叫我‘汉奸!’听清楚了吗?大哥,他叫我‘汉奸!’”雷浩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张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示意门口因为愤怒而站起来的德贵坐下,然后自己陪着雷浩仰头喝了几口酒。 “大哥,我当时也没发火,我也发不出火。”雷浩继续说道,“我就问他:‘你怎么这么喊我?’他说:‘你这身打扮,身上又带了枪,一定是帮日本人做事的。帮日本人做事的中国人就是“汉奸”!这是我听大人们说的。’我又问他:‘你不怕我?’那孩子想了想,竟说道:‘我干吗要怕你?大不了你把我杀了。’我心里越发吃惊了,就问他:‘你什么地方人?’大概是见我没生气,那孩子惊异了一下,才告诉我说他是蚌埠那边一个村子的人。村子里大概有七八十户七百多人。 因为打仗,村子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几个月前,有两个日本兵到村子里来,被村民打死一个,打伤逃跑一个――大哥,我估摸着这俩日本兵十有八九是去找女人的,他妈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喜欢干这禽兽事情的军队――打死就打死,村里的人原本以为本来他们站理,日本人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到了第二天中午,大队的日本兵就把村子包围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还在村里的老老少少三百多口集中在了一间屋子,然后,然后,那些灭绝人性的日本兵,竟然用可以喷火的武器(火焰喷射器――作者注)把几百人活活烧死。那个孩子那天和几个伙伴在外面玩才逃过了这一劫。 家没了,亲人没了,几个孩子跟着逃难的人一路往这边走,直到遇到我。大哥,你不知道,那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除了仇恨,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我这边听了倒是鼻子直发酸,好容易忍住没有哭出来。 我也不能帮那孩子做什么,就给他买了二十个馒头。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事。大哥,打日本人进城,就开始搜捕国民政府的军队,就开始乱杀人;许子乡那里,不过就是救了几个伤员,日本人救把他们全杀了;那个孩子的村子,还站理,日本人还是把他们全杀了。这样的军队是什么变的?我就是死,我也不给他们做事了。大哥,我不瞒你,包围医院那天晚上,我给肖队长说了我要走的。那时我还有些犹豫,我……我舍不得~你们。”雷浩说到这里,把手放在脸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来,兄弟,喝一口。”张旭心情沉重得也不知道怎么劝,现在还不知道雷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好握着酒瓶轻轻碰了一下雷浩, 雷浩抬起头,举起瓶子和张旭一碰,酒瓶发出清脆得响声。 “砰!”雷浩仰头喝了几口,然后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音。雷浩站起身来,一把把衣服扯开,斩钉截铁地对张旭说: “大哥,我现在是铁了心要走了,这不要良心,行尸走肉的日子我再也不过了!” “坐下,坐下说,声音小点,让其他人听到了可不好。”见雷浩酒劲上来了,张旭连忙跟着站起来,走到雷浩身边,把他按在椅子上。同时扫了一眼守在门边的德贵。见德贵点头表示一切尚好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么些天,不是我不去看肖队长,而是我不敢去!”张旭的警告让雷浩的声音小了许多。“我怕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告诉他我要走。这会让肖队长很难办的。大哥,本来我是想自己个悄悄走的,谁也不打招呼。今天你既然问了,我也全部告诉你了,要怎么样,你看着办吧。”说完,雷浩把手臂抱在胸前,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张旭。 “瞧你那出息样!”张旭直视着雷浩的眼睛,忽然笑了笑。掏出香烟给了雷浩一支。“你是我救过的人,我好像没道理再把你杀掉吧?人各有志,你要走,我和肖队长一样,都也不拦你,可是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想干什么?这个给我说说总可以吧?” “我要去找打日本人的队伍!”雷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不管他是共产党武装也好,国民政府的部队也罢,就是那些土匪,只要他打日本人,我救参加。日本人和我不共戴天,我这一百多斤好歹不能白活了。大哥,难道你还想继续替日本人干?” 张旭没有回答,他站起来,来回走着,大口瞅着烟。“雷浩不错,是铁了心要和日本人干了。”张旭心里这样想着。主意一定,他把烟头扔了,用脚把火碾灭了,转过身,盯着雷浩,压低了声音,问他:“想不想知道袭击医院的是谁?” 见张旭问出这样的问题,雷浩瞪着已经有些醉意的眼睛看了张旭一眼,说道:“肖队长已经说了,袭击医院的人,我们认不认识都不重要,只要我们记住他们都是中国人就行了。”说完才忽然领悟到张旭这问话的意思,清醒了一些,带着惊讶的神情问道:“大哥,你刚才问我什么?难道你知道那天袭击医院的人是谁?” 张旭没有想到肖彦梁和雷浩会有这么一次对话,更没有想到肖彦梁会以“中国人”这个大的概念来回答雷浩的问题。 中国人!刹那间张旭心里也是一动,大半年了,面对日本人的侵略,从目送国军上战场,到躲避日本军队进城,再到日本人对老百姓的屠杀和自己打击日本人,一时间竟然也是千头万绪,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哥,”见张旭发楞,雷浩喊了一声。 “哦。”张旭从神游中回到了现实。他苦涩地笑了笑,对雷浩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你肖队长说得没错,只要我们记得那些和日本人血战到底,永不屈服的是中国人,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尊重。”说着说着,张旭忽然不想告诉雷浩关于王树心他们的事了。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本来就不愿意再提到这四个好兄弟,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蠢事。 张旭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可是大半年来,面对日本人的侵略,面对大批中国人被屠杀,他还要随时装出一个笑脸,他的情绪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了。 “大哥,你别瞒我了,你知道在医院的是谁。”方才的对话,雷浩有些清醒。凭直觉,他已经可以肯定张旭知道那些人是谁。 “是的,我知道。”张旭低着头想了想,缓缓说道:“我想,虽然我们只要知道事中国人就行了,不过能知道烈士的姓名那就更好了是不是?” “嗯。”雷浩点点头,“等日本人被赶走了,我们也能给他们倒杯酒。” “是王树心、陈长生、刘西、李志四个人。”张旭带着惋惜和佩服的语气说道。 “啊?是他们?”雷浩惊讶得张大了嘴,此时,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怪不得这么久没见到他们,我还以为他们和我一样跑了,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子。” “不错,他们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洗刷了他们曾经的汉奸身份,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们还是中国人,没有辜负生养他们的这片土地。”张旭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些,甚至于在他说完,他都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能这么简单地说出这些大道理,也许是平时听肖彦梁、文川他们说得太多的缘故吧。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同仇敌忾 “可是大哥,你怎么知道?”雷浩非常奇怪张旭竟然用了“汉奸”两个字,这可是很大的忌讳。紧跟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唉,知道吗?那天晚上德贵去劝他们没有劝住。”张旭的眼圈有些红了,多好的年轻人啊,尤其是李志,二十岁都还没到。 “劝什么劝?难道要他们珍惜生命?心甘情愿地当个汉奸好好活着?就像大哥你现在劝我一样?”雷浩忽然有些厌恶张旭了。“他妈的,他们干的时候怎么没叫上我,真他妈的不够意思。” “你真那么想?”张旭追问道。 “是的。”雷浩点点头,跟着站起来,睁着一双醉眼,对张旭一抱拳,“好了大哥,酒也喝了,话也说了,谢谢你能告诉我王树心他们的事。不过我明天就走,放与不放你看着办。” “等等!”张旭叫住转身要走的雷浩。刚才雷浩对他的冷嘲热讽,使他很不舒服,但是想想也还是忍了。 “怎么?”雷浩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张旭。 张旭没讲话,向德贵做了个没事的手势,这才慢慢走到雷浩身边,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里还有小半瓶酒,也没有喝完,你当真这么不高兴我?” “行,你是大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坐。可是酒我不喝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呢。”雷浩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德贵,忽然笑了,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张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酒瓶,对雷浩说道:“我们为树心他么几个喝一口,你同不同意?” “好,为他们,为中国人,喝!”雷浩一听张旭这么说,想也没想,抓起瓶子和张旭一碰,仰头就喝。 张旭喝了一口,一伸手,拦下了还没停口的雷浩。“我话还没有说完,用不着急着把酒喝完。”不过张旭接着就愣住了。 放下酒瓶的雷浩,两道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雷浩,你……”张旭忽地心里一酸,眼泪几乎也要跟着下来。 “大哥,队长,树心他们是你救的,现在他们不想再跟着你替日本人做事了,所以他们已经为国尽忠了,难道你还无动于衷,还要接着当汉……替日本人做事?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雷浩以手掩面,哭着说道。 雷浩的表现让张旭心里满意极了!他咬牙忍住要落下的眼泪,走到雷浩面前,一把把他扶起来。 “耗(浩)子!”他用力摇了摇雷浩,直到雷浩放下手,看着自己。 “我不是不放你走,我只是现在想问你一句话,问完了,你就可以走了。”张旭说到这里,提高了一点声音,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雷浩,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看着我!” 张旭的话里自然带着一种威严,雷浩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看着张旭。而此时张旭盯着雷浩还充满泪水的双眼,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打日本人?” “我们”这两个字张旭咬得非常重,非常清楚。 “跟着你们打日本人?”突然之间,宛如一个霹雳,雷浩的酒竟然醒了大半!他的身体颤抖着,疑惑、惊愕、兴奋等等感觉如潮水般地击打在他的身上。 好一阵子雷浩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反问道:“大哥,你说啥?” “我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打日本人?”张旭慢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他理解雷浩现在的感受,就像那回肖彦梁在院子里告诉他杀日本人的事情时,自己的感受一样。 “雷浩,”张旭伸手抹去眼前这个像孩子一样哭泣的大男人的眼泪,说道:“告诉你,医院门口的鬼子伤员运输车队爆炸,就是我、肖队长、德贵三人干的。我现在拉你入伙,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雷浩现在终于听清楚了张旭的话,赶紧答应道,而他因为激动而涌出的兴奋的泪水再次滑过脸庞。幸福来得太快,他竟一时有点吃不消。一阵天晕地旋的,身子一软,张旭一把没抓牢,雷浩跌坐在了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雷浩有些手足无措,只感到心里头似乎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却只是张张嘴,怎么也说不出来。 张旭喜悦的感情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慢慢流了出来。他伸手轻轻把自己的泪水抹掉,把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伏在椅子上,低声哭泣的雷浩。 好半晌,雷浩才收住了哭声,站了起来。 “大哥,我愿意跟着你们干,我不走了!”雷浩问道。 那次医院车队的爆炸行动是张旭他们干的,这无疑对雷浩心里上来讲,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同时这个行动也使这个秘密组织对雷浩更加具有诱惑性,彻底使他坚定了加入这个秘密组织的决心。 “好,欢迎你的加入。”张旭拍了拍雷浩的肩膀,十分高兴地说道。“耗(浩)子啊,知道我为什么叫德贵去劝王树心他们吗?平时肖队长反复告诉你们要好好活着,就是因为他知道个人的冲动,除了一时间的轰轰烈烈,对于大局却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更加容易引起鬼子强烈的报复。 像我们对车队的爆炸,鬼子既找不到行动者,又因为要维持这城里所谓的‘优良治理’而无法报复。可惜呀,树心他们多好的人,却一直不能理会肖队长的意图。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怪我们太小心,德贵也一直没有把我们的事说给树心他们知道,结果那天晚上,他们差点先干掉德贵。 雷浩,跟着我们干,你心里就一定要记住两句话:第一句是‘好好活着,我们中国人的命比日本人值钱,一命换一命,那是日本人赚了。我们既然要打鬼子,就要打在他的痛处上。同时还要努力活到看到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的那一天。’第二句话就是:‘一个人的力量是对付不了日本人的,要和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打败日本人。’” “大哥,我明白了,这两句话我一定记在心里。”雷浩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穿上这身衣服,在别人眼里,我们是汉奸,可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吃过西瓜吧?那可是白皮红心的。”张旭说着说着,倒被自己提出的比喻逗笑了,雷浩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皮红心’,大哥,你这提法还真是新鲜。你说吧,要我怎么做?”笑着说完,雷浩很急切地问道。 “呵呵,不急,不急。”张旭双手叉腰,来回走了两步,停在雷浩面前。他明白雷浩此时急切的请战心情,“雷浩,我们这可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提着头干活。穿上这身衣服,日本人就在明处,我们就在暗处。可是你也知道日本人的残暴,一旦他有所怀疑,就根本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枪毙了事;还有就是日本人喜欢胡乱杀人,他一旦看你不顺眼,就可能向你开枪。雷浩,还是肖队长那句话,平日里孙子我们一定要做,一定要装,越是这样,我们越是容易让日本人对我们放松警惕,越是可以从容地和日本人干。” “我明白。大哥你放心,我会彻底当今晚上你什么也没和我说,决不会露出半点破绽出来。”雷浩坚定地说道。 雷浩这么一说,张旭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拍着雷浩的肩,夸奖道:“好,好,我要得就是这样。” “大哥,”雷浩终于看见了张旭脸上的泪痕,心里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后悔,他喊了一声,向张旭深深鞠了一个躬。 “雷浩!”张旭吃了一惊,一把拉住雷浩。 “大哥,小弟刚才喝得有些多了,话语之间多有得罪,小弟这里给你赔个不是。”雷浩抬起头,羞愧地说道。 “说这些没意思。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为了打日本人,为了我们这个国家。委员长不是说过吗?‘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真相,你对我有成见,这很正常。那个有骨气的中国人不恨汉奸?呵呵,你恨我,心里头骂我,我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这说明我没看错人。” 说到这里,张旭叹了口气,懊恼地继续说道:“我最后悔的呀,就是没有及时告诉王树心他们真相,让他们白白牺牲了。有时候太小心了也不是一个好事。”张旭说完,眨眨眼睛,把要涌出的眼泪压了回去。拿起酒瓶,把桌上茶杯里的茶叶倒掉,再把酒倒满。 “德贵,过来,为雷浩兄弟的加入,我们一起干了这酒。”做完这些,张旭向德贵招招手,说道。 “哎!”德贵答应一声,伸手抹了一把脸。刚才张旭一说起后悔没告诉王树心他们真相,他心里就难受,那眼泪就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德贵走过来,端起茶杯,冲着雷浩一举,“耗(浩)子,作哥哥的,欢迎你加入我们,其他的不说了。来,让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打日本人,为了早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干了。” 德贵简简单单的话,引起了雷浩强烈的心灵共振。听说德贵也参与了那次行动,雷浩带着及其惊讶和羡慕的表情望向德贵。他举起酒瓶和德贵一碰:“为了抗战的胜利,干了。” “来,干了!”张旭把自己的酒瓶和大家碰了一下,率先仰头把酒喝掉了。 短暂的兴奋与清醒过后,雷浩的神经还是有些经受不住酒精的作用。于是德贵搀扶着脚步有些踉跄的雷浩,和张旭一起走出办公室,清凉的夜风吹过,可三个人身上却不感到一丝凉意。一瓶烧酒还在体内翻滚,几个人的心都是火热火热的。 “报告!”一声叫喊打断了三个人的脚步。张旭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叫段辉的小队长。 见张旭转过头,段辉这才放下还保持着敬礼的手。 “队长,今天晚上的巡逻队集合好了,你……你去吗?”说完前半句话,段辉才知道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队长好像喝了不少,怎么能去? 而段辉的话,也同样提醒了张旭。今天是和日本人一起巡逻的第一天。 “行,你等等。”张旭说完,又对德贵说道:“德贵,你把耗(浩)子先扶回去。我带着段子他们到宪兵队集合。” “我没醉!”雷浩在德贵的控制下挣扎道。德贵一边用力,一边关心地问道:“大哥,你能行吗?” “是啊,队长,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去就行了。”一旁的段辉跟着劝道。 “说什么呢?”张旭摇摇头,说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和皇军巡逻,我不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我的酒量又不是不行。没事。德贵,雷浩就交给你了。段子,给我倒杯茶水。” 放下茶杯,张旭活动了一下身子,带着段辉等一干队员到了宪兵队。 一夜无事。 “累死我了。”第二天一早,张旭回到家,对高翠儿说道。高翠儿正在做饭,见张旭回来,赶紧拧了一根毛巾过去。 “瞧你累得,眼圈都是黑的。”高翠儿在一边心疼地看着张旭。 “彦梁兄弟醒了没有?”张旭没有答话,转移了一个话题。 “刚起床,”看着张旭抹脸,高翠儿回答道。 “哦,我找他去。”张旭把毛巾交给高翠儿,转身往屋里走去。高翠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把毛巾放在水盆里。 “怎么样?”肖彦梁早已听见两人的对话,张旭刚进屋就问道。 “不辱使命。你不知道那小子当时有多么激动。”张旭详详细细地把昨晚和雷浩见面的经过给肖彦梁说了一遍。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觉?”见张旭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大哈欠,肖彦梁这才注意到张旭的两只眼圈黑黑的,关心地问道。 “妈的,昨晚和雷浩边喝边聊,一人喝了一瓶烧酒,又带队跟着日本人满城巡逻,是没睡好。”张旭揉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咦?黄长羽的动作挺快的嘛,白天大介洋三刚说完,他马上就安排了。”肖彦梁无可奈何地说道。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去睡觉了。”张旭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肖彦梁望着出去睡觉的张旭摇摇头,掀开被子,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了院子里。早上新鲜的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江南的天亮得早,已经升起来得太阳照在身上,让肖彦梁感到非常舒服。 “雷浩总算是拉进来了。”肖彦梁转过身,让自己的脊背晒着太阳,思考着。自从王树心他们出事以后,他真的是很害怕再出现这种情况。 “嫂子,嫂子!”刚接过高翠儿递过来的毛巾,门外忽然传来德贵喊门的声音。 虽然还没有拜过天地,但是像德贵已经开始“嫂子这,嫂子那”地叫上了。刚开始高翠儿还害羞,但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打开门,果然是德贵。他一进屋,看到肖彦梁居然在外面,愣了一下,把自行车架好,问道:“肖大哥,你怎么道院子里来了?嫂子,大哥睡了吗?” “回来就睡了。还没有吃饭吧?”高翠儿回答道。 “嘿,就是还没吃呢。不过嫂子,我和肖大哥还有些事,麻烦你……”德贵轻轻往大门甩甩头。 “我知道了,你们进去吧。”高翠儿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拿出针线,坐在了院子里。 进了里屋,德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六子今早上找到我,悄悄给我的。” 既然是陈六子给的,自然就是国民政府的电报了。肖彦梁接过纸条,对德贵说道:“嗯,先放我这里吧。你去陪陪翠儿嫂子。待会留下来吃饭。” “是!”德贵应了一声。她知道肖彦梁需要翻译电报,为了安全,一开始就定下了电报密码只能由他独自一人处理。 关好门,肖彦梁赶紧打开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数字。他取出《西游记》,飞快地翻译着。 约莫过了半小时,肖彦梁总算翻译完毕了电报。他再仔细核对一遍,确认无误后,划燃火柴把电报和译文一起烧掉。 处理完灰烬,肖彦梁来到了院子。 德贵从肖彦梁的脸上可以看出那道电报的内容一定是什么好的消息,因为从肖彦梁出来,他的脸上就洋溢着一丝掩不住的笑容。 果然,肖彦梁坐下后,就对高翠儿说道:“翠儿,待会让德贵陪你上街买点好吃的,晚上我们在一起喝喝酒。” 德贵想问,但想了半天还是忍住了。反正晚上就知道了。 “哎。你们先吃早饭吧。”高翠儿答应一声,就到厨房去了。 张旭是在中午的时候被高翠儿叫起来,不是因为吃饭,而是因为外面有人打枪。迷迷糊糊的张旭接过毛巾擦完脸,听高翠儿一说,喊了一声“出事了!”,扔下毛巾就走出了房间。正巧看见肖彦梁也拄着拐杖出来。 “我跟你去看看。”肖彦梁简单地对张旭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张旭点点头,推出自行车,让肖彦梁坐在后面,往枪响的地方骑去。没过多久,又传来一声枪响。 枪声是在集市那边响的。还没等他们到达,已经因为大量逃散的人群而不得不下来步行。张旭一把拉住身边的一个人询问出了什么事。 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只见他满脸惊恐地望着张旭却说不出话来。张旭只好再问了一遍。 “皇……皇…..军杀人啦!”那人哆嗦出这么几个字。 “他妈的。”张旭低声骂了一句,手一放,松开了那个人。得到解脱的农民马上飞一般地随着人流跑掉了。 “彦梁,还过去吗?”张旭迟疑着问肖彦梁。听说是日本人干的,他不想去趟这个混水。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去看看。”肖彦梁想了想说道。 见肖彦梁这么说,张旭只好继续往前走。不过好在四处奔逃的人群很快散去,他可以骑上车而不用走路那么费时。 集市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张旭远远望见一群日本兵围住了一群人,旁边大介洋三的坐车停在一边。 “大介洋三已经到了。”张旭低声对身后的肖彦梁说道。 “……”看见有人骑自行车过来,警戒的日本兵叫了一声,“哗啦”,一边拉上枪栓,一边蹲下瞄准。 应该是“站住”或者“停下”的意思吧。张旭用脚支地,却没有下车。他大声叫道:“太君,别开枪,我是警察局便衣队张旭张队长!”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优良习惯 哨兵的叫喊、战斗的姿势,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听到张旭的喊声,围住的人群顿时有些骚动。 “队长,队长来了。”人群中叶克明率先大声喊道。他刚想出去接张旭,不想边上的日本兵刺刀一下子抬到了他的胸前,叶克明只得悻悻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一会儿,大介洋三的身影从分开的人群中露了出来,他对日本兵说了一句什么,那些士兵立刻解除了战斗姿态。 “张队长,噢,肖君也来了。你的伤不要紧了?”大介洋三惊讶地看见张旭的自行车后面竟然坐着肖彦梁。 见日军解除了战斗警报,张旭这才下车推着肖彦梁走近了人群。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一个老百姓,全是便衣队和侦缉队的人,而且黄长羽、赵广文赫然也在里面。 “太君好!”走近了人群,肖彦梁已经下了车,和张旭一起,给大介洋三敬礼。然后又给黄长羽敬礼。敬完礼后,张旭和肖彦梁同时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们已经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和酒后呕吐物的味道。 见肖彦梁虽然拄着拐杖,但走路时已经正常了许多,大介洋三点点头,关心地说道:“肖君,你伤还没有完全好,就不要出来了。” 大介洋三对肖彦梁的态度让赵广文大为嫉妒。他小声对黄长羽说道:“看来太君很关心肖队长的嘛。” 黄长羽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要不是肖彦梁曾经以身替换他去死,黄长羽几乎也会有赵广文的想法。可惜有了那次经历,黄长羽已经知道肖彦梁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了。 “黄局长,你怎么不说话?”见自己的挑拨离间没有什么效果,赵广文有些不甘心,追问了一句。 黄长羽看了一眼赵广文,淡淡地说道:“彦梁为了我负伤,太君关心他,是他的荣耀,也是给我的面子。” 赵广文顿时有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这一鼻子灰可把他吃得够呛。 “太君,这城里打枪,我能不来吗?再说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您看张队长,昨晚上带队跟着皇军巡逻了一个晚上,早上才刚睡了两三个小时,不是也来了吗?”肖彦梁笑着对大介洋三说道。 “哦?张队长昨晚巡逻了整整一个晚上?”大介洋三有些吃惊,也有些自豪。昨天临时说了一句话,这张旭竟然执行得这么彻底。 “哪里,哪里,还不是为了不产生误会,我就轮流带队到宪兵队集合,让我的人和其他太君熟悉熟悉。”张旭很“谦虚”地说道。 “很好,张队长,看来我信任你们是对的。”大介洋三点点头夸奖道。 “太君,这里出了什么事?”客套话讲完了,肖彦梁进入了正题。 “我和黄局长、赵队长也是刚到,就看见我的士兵开枪打死了一个赵队长的手下。还没问话呢。”大介洋三摇摇头说道。 日本人开枪打死的事赵广文的手下!这个情况可让张旭和肖彦梁大吃了一惊。 “叶克明!”肖彦梁大声叫道。 “到!”人群中叶克明钻了出来,挺胸答应道。正午的阳光下,他脸上却有一块青淤。 “咦?你的脸怎么了?”肖彦梁一看叶克明脸上的青淤,问了一声,没等叶克明回答,又说道:“我们有没有人知道这事的?叫出来给太君说说。”按理说这件事,既然是日本兵打死的是赵广文的人,应该由开枪的日本兵或者侦缉队的人说才是,可是肖彦梁想到自己的人在没接到命令前,好像没有这么积极处理事故的习惯,既然叶克明他们在这里,十有八九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所以抢先让自己的人说,既表现了自己的忠心,也抢了个主动性。 果然肖彦梁瞟见大介洋三和赵广文都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意外。 “是!”叶克明答应道。明显的,赵广文的人被日本兵打死,使他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一丝兴奋。 “报告太君,报告局长。队长,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在场,经过是这样的。”叶克明口才不错,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按照局里的计划,我们几个人整个上午都在集市里巡视。太君,自从上次队长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可疑分子,我们可是从来不敢放弃对这里的秘密监视。看看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为了不放松巡视,我们几个人就买了些烧饼,就近坐在一个买甜水的铺子里,就着甜水吃烧饼。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见外面忽然乱了起来,有骂声,有哀求声,有哭声。出来一看,嘿,你们猜怎么着,侦缉队的几个人正在打那个卖我们烧饼的人。那个烙烧饼的摊子也被踢翻在地。那个卖烧饼的被打得抱着头倒在地上来回翻滚躲避,嘴里惨叫不断, 太君,您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定繁荣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这个集市才有这么多人。可是太君,那个卖烧饼的可是一个老头。” 几个人听叶克明这么一说,顺着他的手指,果然地上躺着一个老头,满脸的血污,身上的衣服也早就成了布条,胸口有几个血洞,早已被打死了。 “喂,我说叶克明,你这么啰啰嗦嗦说的和这事有什么关系?”肖彦梁见大介洋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骂了叶克明一声。 “关系大着呢。”叶克明哪有看不到大介洋三脸上表情的道理,他可是一直是一边说,一边观察,平时听茶馆里的说书的听多了,他知道应该怎么样吊起听众的胃口。 “哦?有什么关系这么大?”效果出来,大介洋三一听叶克明这么说,有了一些兴趣。原本要不是听叶克明夸奖他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定繁荣下了不少功夫,他早打断了这个支那人问自己的士兵了。 “太君,您想,要不是您的努力,这集市哪有这么热闹?要不是您的功劳,那个老头子怎么会来卖烧饼?”叶克明顺着大介洋三的话说道。 大介洋三想想,好像是有些道理,他点点头,说道:“很好。你继续说。” “是。”叶克明再次立正应道。 “太君,我们一看,嘿,这还了得?人心思定,好容易老百姓明白了皇军是来建设皇道乐土的,他侦缉队却不知道安了什么心,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小子,你说什么?”赵广文心里异常不满,自己的人被打死了,还只能白死,本来应该是自己的人先说,结果不仅没轮到自己,这小子还在给侦缉队泼污水。 “不,侦缉队的忠心我很明白,你不要添油加醋,节外生枝,说出事情经过就行了。”大介洋三还是很清醒。 “谢谢太君,明察秋毫。小子,听见太君说的了吗?”见大介洋三这么说,赵广文又有些得意了。 挑拨离间不成功,叶克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是,太君。我们就上前阻止他们。太君您想,现在局势不稳,要是让抗日分子趁势作乱,那得给皇军添多少麻烦?” 这话让大介洋三心里一动,叶克明这话有些道理,自己现在担负着守卫军需库的重任,那是出不得一点错误的,万一真像这个支那人说的,敌对分子趁势作乱,那可不是一点麻烦可以应付的,想到也许会出现的后果,以及前些天医院的事,大介洋三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由得瞪了赵广文一眼,倒把赵广文吓得一哆嗦。 “真的是很气人,”叶克明见大介洋三深思的样子,知道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从开始布置便衣队协防军需库到撤销协防令,叶克明不是傻子,知道前方一定在打大仗。 “结果侦缉队的那帮子人竟然嚣张地冲着我们说:‘妈的,老子是侦缉队的,出生入死,吃几个烧饼还要收钱,给脸不要脸。’ 我就上前说道:‘喂,老子是便衣队的,怎么着,想吃霸王饼?没事欺负一个老头子,算什么本事?’说完,我就让人去扶那个卖烧饼的。没想到一个侦缉队的,居然上前一脚把我的人踢翻了。并顺势掏出枪冲着那卖烧饼的就是一枪,当场把人给打死了。 太君,我们便衣队和他们侦缉队都是为皇军效力的队伍,平时大家也井水不凡河水,各走各的道,哪能受这样的欺负?再说我们也站理。所以一看我们的人被打了,我手下的人就要冲上去。可是太君,我想这不是越来越乱了吗?我们自己人内讧,也让老百姓看热闹了不是?我就拦住我的人,说我们到太君那里评理去。 不过太君,我也是看那几个人侦缉队的人好像喝多了酒,满身的酒气。太君您知道,酒喝多了,有些动作我们也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叶克明说得可是大义凛然和胸襟宽阔。 这个时候肖彦梁才看到旁边还有三个人蹲在地上被端枪的日本兵围住,看打扮就是侦缉队的。脸色发白,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几个人身上可以看清楚一些肮脏的秽物。 肖彦梁心里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口沫飞沾的叶克明。“大白天喝醉酒?是不是想被碰上的日本兵玩死?”肖彦梁心里说道。他可是亲眼见过被日本人像猫玩老鼠一样被折磨死的醉鬼。 肖彦梁用活动伤腿的动作掩饰着看了大介洋三一眼,但这个鬼子却对叶克明这个明显的疑点没什么反应。 “你的举动很好,可是我的士兵怎么会开枪呢?”大介洋三点点头,这些支那顺民,尤其是肖彦梁,还是很识大体的。 “太君,上一次还是在这里,还是那几个人,我们便衣队有两个兄弟在这里就因为阻止他们强抢卖东西人的钱被他们打伤了。后来张队长和肖队长两位给我们说了很多一切要为皇军的圣战着想的道理,我们才忍住没找他们讨回公道的。太君,您说这容易吗?这一次我们又在这里被侦缉队的欺负,兄弟们哪能服气?”叶克明带着委屈的口气说道。 一旁的肖彦梁几乎要笑出来了。这小子的嘴挺伶俐的吗,明明他当时是说以后找机会慢慢收拾那几个人,到叶克明嘴里就变成一切以圣战着想了。 “我看他们喝了酒,就对我的人说:‘喂,兄弟们,他们喝了酒,我们不要喝醉鬼一般见识。’又对那些侦缉队的人说:‘你们好大的胆子,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 ‘老子喝酒怎么啦?老子昨天替皇军出生入死,皇军奖赏老子的,不服气怎么的?’太君,我不知道他们昨天干了什么,但是我们谁不是在为皇军效劳?皇军奖赏他,是因为他们干得好,可是再大的功劳,也不可以这么嚣张是吧?”叶克明理直气壮地说道。 肖彦梁看到在叶克明说到“‘昨天’”的时候,赵广文的脸忽然变得雪白,身子竟然轻微的抖了起来。马上转头看大介洋三,却发现大介洋三原先像听戏一般的表情,也已经变得非常阴沉。“昨天他们干了什么事?”肖彦梁心里大吃一惊。 “太君您可不知道,我是正在一边苦口婆心地阻拦我的人,他们就冲上来和我们打起来了。”叶克明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那块青淤。 “就这样,我们打了起来。打的时候,几位太君跑来了,大声制止我们,可是那场面太乱,形式所逼,根本没法住手。几位太君就加入到里面,一个一个拉开。太君,那个人,就是被打死的那个人,竟然糊涂到跳起来打了一位太君一拳,那位太君毫不客气地就向袭击者开了枪。” “完啦?”肖彦梁问了一声。 “完了。” 大介洋三招招手把开枪日本兵叫过来,询问他开枪的过程。结果和叶克明的大同小异,的确是有人趁混乱的时候,狠狠给他肚子上来了一下,他也没看清楚是谁,不分青红皂白,抬手就是一枪。打架的人群才分开了。这才发现打死了一个人。 大介洋三听完,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他黑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往那几个侦缉队队员走过去。 通过叶克明的叙说,赵广文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正叹着气一看大介洋三脸上的杀气,心里直叫不好,小跑几步,走到大介洋三身边,小声说:“太君,肇事的那个人已经被打死了,剩下的我带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大介洋三没有停下脚步,他似乎没有听到赵广文的说话。看见长官过来,几个士兵让开了一个口子。而那几个人看见赵广文过来,嘴动了动,却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大介洋三还没蹲下,已经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呕吐物和浓浓的酒气。 他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跟着的赵广文差点没撞上他。 大介洋三向几个士兵大声命令着。没等赵广文反应,“哗啦”一阵枪栓拉动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啪啪啪”三声枪响,几个日本兵把三个侦缉队队员全部枪毙了。 赵广文眼前一黑,突然的枪声,突然的枪毙行动,让他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赵队长,”看见三个人被枪毙了,大介洋三这才转过身对赵广文说道:“回去好好管教你的人。这几个,我替你管教了。” 说完,也没管正在往起爬的赵广文,走到叶克明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忠心我很欣赏,我替你们主持公道。”又对张旭和肖彦梁说道:“你们对手下的管教我很满意,希望能保持这种优良习惯。” “是!”从突然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几个人大声回答道。 “走,回去。”大介洋三一招手,走向了自己的座车。 “黄局长,张肖两位队长,算你们恨,不过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清醒后的赵广文望着离开的大介洋三的汽车,回过头对黄长羽他们恶狠狠地说道。 “咦?赵队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处处在维护你们啊?”这种威胁肖彦梁可是见多了,故作奇怪地问道。 “哼!”赵广文没有答话,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局座,”赵广文走远了,肖彦梁才发现黄长羽脸色发白,心里一惊,赶紧问道。 “没……没什么。”黄长羽似乎在肖彦梁的叫声中回过神来,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说道:“妈的,问都不问一下,就全部枪毙了。” 张旭、肖彦梁等人听黄长羽这么一说,顿时沉默下来。叶克明更是看着三具尸体发呆。他不是惋惜那三个可怜虫,而是因为黄长羽的最后的那句话。 “不过我们也算是替队里的兄弟报了一件仇是不是?大哥,你先陪局座回家吧。我到局里坐坐,好久没去怪想念的。”肖彦梁打破了沉默说道。 在叶克明等人的陪同下,肖彦梁回到了警察局。留在里面的德贵看见肖彦梁来了,惊讶地问道:“队长你怎么来了?叶子,刚才的枪声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赵广文的四个手下和小叶他们打起来了,日本兵劝架的时候打死了一个赵广文的人,大介洋三又把剩下的三个人枪毙了。我到现场看完就想着来看看。”肖彦梁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哦。队长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德贵说完就往屋里跑去。 接过德贵端的茶,肖彦梁慢慢品了一口。一旁的叶克明拿着德贵给的热毛巾敷在自己的青淤上,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刚才给大介洋三讲的,并没有让肖彦梁完全相信。 “这是今年的新茶吧?不容易买到。”肖彦梁放下杯子问道。 “嘿,队长你可真行!不错,这是新茶,我本想今晚上给你送过去的。这茶叶是我今天上午在城外碰上的,要不是我抢先一步,就被赵广文的手下全部抢走了。妈的,真他妈的不是人,满满的一口袋,十几斤新茶叶,除了我按价买了五斤以外,那群王八蛋才给了人家一个大洋,还是看在我在场的面子上。”德贵恨恨地说道。 肖彦梁一时无语。过了一会才说道:“辛苦你了。谢谢。对了雷浩呢?” 肖彦梁的感谢让德贵一愣,听见问话,赶紧说道:“刚睡醒,我把他给你叫来?” “不了,我只是问问。行了,你先出去。”肖彦梁看着桌上的那杯新茶,忽然有些疲惫。 留下叶克明一个人以后,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斗狠比凶 “坐,喝口水,”肖彦梁指着椅子对叶克明说道,顺手把茶杯递给他。 只有两人的办公室加上肖彦梁一脸的严肃,让叶克明感到非常压抑。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怕眼前这个才来没两个月的副队长。 “说吧,是不是你们先动的手?”见叶克明机械地喝了一口茶,肖彦梁冷不丁地问道。 叶克明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杯掉在地上。这个队长真是老练! “是,是我们先动的手。”既然被看穿了,叶克明问道:“队长,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先动的手?你又不在现场,又没人和你说。” “难道我一定要在现场?你不是说了吗?那几个人就是一个多月前借故打伤我们兄弟的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只能骗大介洋三他们,可瞒不到我。”肖彦梁笑了笑,说道。但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不错,我一看那几个人过来踢翻人家的摊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家一个老头子,不摆明欺负人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尤其是老头子被一枪打死之后。我就带头冲了上去。” “他们身上的酒是你们泼的吧?不用奇怪地看着我,大白天喝醉酒在街上晃,是不是想碰上日本人被打死?”肖彦梁冷冷地说道。 “可是他们确实喝了酒,只是不多罢了。我看见他们从小酒馆里面出来的。”叶克明不服气地争辩道。 “哦?他们真的在大白天喝了酒?”肖彦梁这才真正地吃了一惊。难道侦缉队昨天和日本人真的干了一件什么大事,大介洋三竟然大肆论功行赏? “知不知道昨天有什么事发生?”肖彦梁问道。 “不知道。”叶克明的回答很干脆。隔了一会,见肖彦梁还没有说话,又接着说:“我带着人冲上去,一场混战,我们三个,他们有四个,可是一来他们喝了些酒,二来我们在气势上压倒了他们,四个人反倒被我们追着打。于是那几个家伙一边还手,一边躲,看看到了他们出来的那个小酒馆,我冲进去拿起一个酒坛,叫住我的人,趁侦缉队的几个还在发愣的时候,把酒坛子砸在他们身上。然后又冲上去打。 这个时候来了俩日本兵,一开始还在一边看热闹,我气不过,带着人把战场往他们那边引,并看准机会,狠狠给一个日本兵来一下子,结果他就开枪了。” “胡闹!”肖彦梁轻声呵斥了一声。看着叶克明不服的样子,肖彦梁拿过拐杖,要站起来。叶克明赶紧过来扶着。 “叶克明,你想过没有,”站起来的肖彦梁看了叶克明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万一日本人打死的是我们的人呢?万一日本人认出你了呢?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就这样死了,你觉得很划算吗?局座最后那句‘问都不问一下,就全部枪毙了’你明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啊?说话呀,哑巴啦?” 黄长羽的那句话,对叶克明的冲击当然是很大的。而认真想想肖彦梁的话,叶克明头上立刻布满了汗珠。 “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痛快。”叶克明老老实实地说道。 “哼,痛快!你以为你是谁啊?嗯?你以前当了多久的警察?”肖彦梁冷笑一声,问道。 “三年。”叶克明回答道。肖彦梁的几句冷嘲热讽,让他冷静了下来的情绪有有些波动。 “三年,这时间可不短了。”肖彦梁苦涩地笑笑,说道:“我以前当了八年警察。” “八年?”叶克明惊讶地看着肖彦梁。不说,倒还真看不出眼前的这个队长已经干了八年警察了。还以为他是因为和黄长羽的关系,被直接插进来的。 “不错,八年。你干了三年,为什么还要干出这种极度危险的事?”肖彦梁严厉地问道。 “危险?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听到肖彦梁的责问,叶克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平日里对肖彦梁这个刚来的队长的看不起,对他整日里全是“如何活命”等等的窝囊表现的轻视,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我是干了三年警察,可我是这里的人。从当警察的那天起,我就没干过强买强卖,欺负人的事情。大家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个困难还不相互照应着?他妈的,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算什么事嘛?都是当汉……替日本人做事,凭什么在我们面前嚣张?你老涵养好,地位高,他们惹不起你,可是我们怎么办?” 叶克明好在还算有点机灵,把“汉奸”两个字活生生咽了一半下去。他对肖彦梁说的什么“涵养好,地位高”实际上就是“脸皮厚,汉奸级别高”的代名词,这肖彦梁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故意阴着脸,厉声骂道: “什么‘替日本人做事’? 你是不是在找死?支一声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肖彦梁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叶克明心头一颤,竟然连原先赌气要说的话,也被压在喉头说不出来了。他不敢再看肖彦梁,低下头嘟噜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啪!”声音再低,肖彦梁还是听见了,他提起拐杖往地上一顿。“越说越不象话了。德贵的事,你从头到尾都是经过的,那个时候怎么你不说我是缩头乌龟呢?看起来,我和你说的这些白说了,你还是不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打侦缉队的人,我没错!”叶克明鼓起勇气,抬起头回答道。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肖彦梁暴雨般责骂的准备了。反正要犟,就犟到底了。 “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肖彦梁追问了一句。看见叶克明迟疑着但是很坚决地点点头,肖彦梁忽然笑了。 “那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肖彦梁举起拐杖点了点叶克明。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错在没有全部杀掉他们的决心。” 叶克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一下抬头看着肖彦梁。他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没有听错一个字!可是这个队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奇怪的,在日本人眼里,侦缉队比我们重要,和比我们强的对手较量,首先要比这里。”肖彦梁指了指自己的头,接着说道:“其次比心狠手辣,除此别无他路。 你三年的警察,我看是白当了。做事之前,有哪些可能的疑点、破绽应该认真考虑清楚,再来决定是不是继续往下做。就拿这件事讲,你既然决定了要和他们斗,又在集市上,他们又喝了酒,掏出枪,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事。死人是不会作证的,围观的老百姓也是不会作证的,在等日本人赶来的时间里,我想你们绝对可以完成侦缉队的几个人借酒撒风、首先开枪的布置的。 又或者,找个机会,暗地里做掉那几个人。虽然日本人和赵广肯定会怀疑我们,但是这种怀疑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有通过这种赶尽杀绝的血腥手段,才能镇住侦缉队,也才能让日本人更加欣赏我们。” 肖彦梁这一番恶狠狠、血淋淋的讲话,直把叶克明吓得“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瞧你吓得那个样子!”肖彦梁看见叶克明居然会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禁不住笑着骂了他一句。 大概叶克明也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讪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挠挠头,说道:“队长,你可真够狠的,我可想不到这些。” “这个世界就是谁够狠,谁能活下来。”肖彦梁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现在你明白了?” “嘿嘿,队长你这么一说,那还有不明白的?”叶可明笑着回答道。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今天你也看到了,侦缉队那么受日本人的信任,竟然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转眼就把他们枪毙了。以前日本人在城里滥杀无辜,现在那些日本人还是在滥杀无辜,说明了什么?说明不管是谁,所有的日本人都他妈不是人! 你以为你有理,你以为你是对的,可是日本人可不这么认为。日本人根本不给你讲理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他们觉得高兴就是理,即使乱杀人也是理所当然的。”肖彦梁说完,仰起脸,似乎想到了在南京地遭遇。 叶克明沉默了。肖彦梁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血的教训,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嘻笑的表情。“队长,你放心,这回我是真的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乱来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肖彦梁重复了两遍,接着严肃地说道:“以后记着机灵点,做事多用用脑子。” “是!” “还有,今天我和你说的,出去后不要给其他人讲,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想了想,肖彦梁又说道:“你出去吧,把德贵和雷浩给我叫进来。另外,告诉那两个兄弟,就说你已经替他们报了仇。” 叶克明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一会,德贵带着雷浩走了进来。 “队长,你……瞒得我好苦!”一进屋,雷浩快步走到肖彦梁面前,人还没到,眼圈就先红了。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 肖彦梁原来就因为和叶克明说话时强忍住得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兄弟,好兄弟,以前我瞒着你,是我不对,现在我们欢迎你加入。不仅是你,以后我们还要号召那些不甘心当亡国奴的有血性的中国人加入。”肖彦梁抹了抹眼泪,握住雷浩的双手,笑着说道。 “队长,雷浩昨晚可是喝了一整瓶酒,你看看他流出的是不是酒?”德贵心里何尝不是非常激动?他笑着上前开玩笑地说道。 一句话把大家都惹笑了。 “行了,”肖彦梁松开雷浩的双手,指着椅子说道:“雷浩,坐。” 雷浩依言坐下,德贵拿过肖彦梁的茶杯,把水倒上,也坐在了一边。 “雷浩,我们这个组织,该说的,昨晚我想张队长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也不重复了。”见两人坐下,肖彦梁说道。 “叫你们来,有两件事要办。”肖彦梁首先把叶克明他们在集市上和侦缉队发生的冲突,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德贵,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弄清楚昨晚上侦缉队和日本人到底干了什么事,竟然让大介洋三不惜灭口。 另外,雷浩,你的任务,就是协助张队长注意我们这里的所有弟兄,弄清楚他们是怎么样加入进来的。尤其是最近进来的人,我一是担心里面有赵广文的奸细,二是想知道还有谁想杀鬼子不当汉奸的兄弟。” “队长,我看不如这样,今晚上我和雷浩抓一个侦缉队的人过来审问,怎么样?”肖彦梁一说完,德贵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但是因为今天他们才和我们发生了冲突,我看过几天这事平静了再说。”肖彦梁对德贵的意见补充了一些。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和日本人干?”雷浩又问了一句。 “你说呢?我们现在在和谁斗呢?”雷浩的话把肖彦梁问得一愣,这个雷浩怎么这样冲动不明白事理?略一思索肖彦梁反问道。 “雷浩,”看见雷浩似懂非懂,惊讶的样子,肖彦梁已经明白他的反问起了作用,接着说道,“和鬼子斗,可不能光凭一时的冲动。我们在暗,日本人在明,我们只能忍耐等待机会,‘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句话你听过吧?” “呵呵,我明白了。现在我们的确是不能和日本人硬拼,只能和他们玩阴的,只能比谁的脑袋好使,谁的忍耐功夫好。”雷浩点点头说道。 肖彦梁有些惊讶雷浩的反应和见解,这话说的,和自己想的一摸一样。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以后你也要注意保持形象,不要显得太兴奋暴露了。”肖彦梁叮嘱了一句。 “是,我明白。”雷浩站起来说道。 肖彦梁见该说的都说了,拄着拐杖站起来。“德贵,你把自行车推出来,送我回家。” ****************************** “啪!” 日本宪兵队大介洋三的办公室里,赵广文捂着发烫的左脸倒退了几步,惊恐地望着大介洋三。 “混蛋,愚蠢!”大介洋三打完了,双手叉腰,大步地来回走着,然后站在赵广文面前,大声咆哮着。 “赵队长,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昨晚我那么叮嘱你要管好部下,注意保密,可是才过了一天,就差点出事!你是不是想当光棍队长?” “太君恕罪,太君恕罪!”赵广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上惶恐地说道。虽然这样,但他的心里却是知道大介洋三发的脾气越大,他越安全。 发泄了一通怒火,大介洋三坐在了椅子上。 “赵队长,你说,你们侦缉队和黄局长的警察比起来,一没有他们能干,二没有他们讲义气,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处处护着你?大事情拉上你?” 大介洋三的问话让赵广文一愣! 是呀,为什么?和警察局相互牵制?赵广文心里霎时闪过几个念头。 “那是因为太君信任我们多一些吧?”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不,不,”大介洋三摇摇头,发泄完怒火的他显得有些疲惫。“我对黄长羽和你的信任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们大日本的忠实朋友。只是黄长羽的人都是本地人,并且绝大部分以前都是警察,平时乡里乡亲的,交情不浅,做起事来,难免有些下不了手。侦缉队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大介洋三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广文一眼。赵广文有些尴尬。大介洋三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却是清楚的。 由于黄长羽在组建警察局的时候,主要招收的人是以以前的警察为主,甚至为此专门从大介洋三手里拿到手令,在日本人开始有组织、有规模地屠杀前,从刑场救出了不少的原警察人员,自然而然地排斥了其他的一些地痞流氓。到赵广文来这里,为了和黄长羽分廷抗争,在大介洋三的允许下,他开始组建他自己的人马。于是大批的幸存下来的地痞流氓和无业人员成了赵广文部队的主要组成部分。这样的队伍,它的纪律性是极差的。 黄长羽和赵广文的经历不同,两只队伍的人员组成不同,造成了两边矛盾尖锐对立。警察局认为“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能容忍侦缉队在城里飞扬跋扈,而侦缉队也无法容忍警察局时时刻刻和自己过不去。 关键的问题是,大介洋三认为维持占领区的稳定,是保证前线作战胜利的必然条件,同时,在大介洋三的心里,他是十分赞同由小林跻造(时任台湾日占区第十七任总督)正在台湾推行的“皇民化运动”的。因为对于这场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圣战”,他大介洋三是完全坚信最终会以大日本帝国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面对这片即将被征服的土地,除了以铁碗手段坚决镇压那些顽冥不化的敌对份子以外,大介洋三认为那个“皇民化运动”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太……太君,”赵广文见大介洋三有些走神,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大介洋三闻声抬眼看着赵广文。那一瞬间大介洋三忽然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可笑的悖论之中!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总部电报 对于象肖彦梁这种中国人,他是想用,但是却又有些不敢放开了用。因为不管肖彦梁表现如何优秀,在大介洋三的内心深处,依旧对肖彦梁保持着一种警惕,这种警惕不是说他发现了什么,而是因为肖彦梁是一个中国人,一个他认为比较优秀的中国人。大日本帝国要彻底征服支那,就不能允许优秀的支那人的存在! 这样一来,他只能用赵广文的侦缉队――一支由地痞、无赖组成的队伍了。 “赵队长,”大介洋三站起来说道,“有句老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黄长羽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他们就是‘地头蛇’,就是最大的‘地头蛇’。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时候必然要和你们产生矛盾。在这城里,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熟,更了解!对于他们,我更看重的是他们的表面的形象和威慑力;对于你们侦缉队,我更看重的是你们为皇军的办事能力。你明不明白这里的区别?” 赵广文吃了一惊!大介洋三的这番话语,可谓是对肺腑之言。除了把他彻底地当成了心腹以外,没有其他的理由。 “谢谢……谢谢太君!”幸福来得太快,原本赵广文还为侦缉队的命运感到担心,怎么忽然侦缉队就变成了大介洋三的心腹队伍。 看着赵广文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大介洋三心里冷笑了一声:“一句更看重你们的话就让你激动成这样,支那人可还真是贱骨头。”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石原太郎院长。 “院长大人,快请进来。”大介洋三笑呵呵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石原太郎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赵队长,你先回去,记住回去以后好好管教你的部下,吸取今天的教训。”大介洋三转身对赵广文说道。 “是!属下一定管教好他们。”赵广文“啪”地一声一个立正,敬礼回答道。 待赵广文出去,大介洋三把门关上,拿起杯子倒上水递给对石原太郎:“请喝水。不知道院长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谢,不必客气。想不到少佐阁下会对一个支那人那么关心。”石原太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话题引到了赵广文身上。 “我能有什么办法?”大介洋三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皇军大部分在前线,这里刚占领不久,敌对活动还很猖狂,用一用这些支那人,到时也算是可以减少我们的伤亡。 明治28年,清国割让台湾给我们,台湾才多大面积?而且台湾的抵抗者完全孤立无援,手里除了竹子这类的武器,没有什么其他先进的东西。可是我们完全平定台湾用了多久?六个月!伤亡数万人!” 大介洋三越说声音越大,“支那大陆是台湾的多少倍?支那军队的武器比台湾先进多少倍?光上海一战,就耗时3个月,伤亡6万余人,真不知道军部那些人‘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大介君对这场圣战的看法有些消极喔。”石原太郎有些吃惊。现在皇军的进攻势头非常良好,国内各阶层都陷入了一种说不清楚的狂热中,大介洋三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我想院长你是误会我的话了。”大介洋三没有介意石原太郎的嘲笑,自顾自地摇摇头,说道:“我本人向来对我大日本皇军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我坚信这场圣战的最终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只是院长,前方的胜利,需要后方的稳定和支援。短短一年,我们几乎占领了支那一半的土地,武装抵抗一直没有平息过。每一天都有优秀的士兵在卑鄙的偷袭中死亡。所以如何加快稳定后方,是我的主要任务。 而我的想法,就是两个,一个,用铁碗严惩敌对份子,而在此过程中为了保护我们宝贵的士兵,我必须抓紧时间建立一支归我们指挥的支那武装,用他们来打头阵;第二个,就是用安抚的方法,稳定人心。 支那人都是贱人,当年的满洲人,也就几十万人,不就是靠支那人统治了支那吗?满洲皇帝在实施铁碗严惩反抗者的同时,不过是给支那人减了几年税赋,就把江山坐稳了,我们为什么不学学呢? 另外我想满洲人统治支那的最重要的一个手段,就是剃发留辫。用这个方法,满洲人彻底粉碎了支那人的自尊。我想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我们也要在学校里全面推行日语教育,严禁汉语的传授,从思想上抹去支那的痕迹。” “呵呵,大介君说的内容,怎么和现在正在台湾推行的‘皇民化’运动一样呢?”石原太郎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可是这项运动的反对者喔。我认为支那人不应该接受我们的教育,他们只配给我们当奴隶,当试验品!在大量消灭他们的文化的同时,他们的肉体也必须被大量消灭! 我觉得要彻底征服支那,应该建立大量的劳动营,驱使里面的支那人为我们无偿劳动。我想,如果街上没有一个支那人,那么我们就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了。”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是院长,我们应该用多少兵力去看守劳动营呢?”大介洋三反问了一句。 石原太郎一愣,他倒没用想到这个问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至少也不能象你说了,给他们高等教育,是吧?” “原来院长大人还是欧洲学派的支持者。”大介洋三拿过石原太郎已经喝完水的杯子,重新倒上水后,说道。 “谢谢。”石原太郎欠欠身,接过水杯,“不错,我就觉得我们应该象欧洲殖民者那样,只把殖民地看成劳动力供应地区,但是我们还应改进一步,在不断消耗支那人的同时,展开大规模的移民,以便能彻底占领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 “所以我必须保证这里的安全,保证前线的将士没有后顾之忧,是不是?而要做到这些,我又不得不暂时倚靠支那人。院长大人,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大介洋三笑眯眯地看在石原太郎。 “说远了。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对不对?”石原太郎喝了口水,中止了这个有些分歧的话题。 “的确,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们可以讨论的。对了,院长大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见对方不再讨论,大介洋三这才想起石原太郎还没有说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有事情找你,但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情。”石原太郎点点头,说道。 “什么?我的事?”大介洋三一下坐直了身子。 “是这样的。”石原太郎很正经地对大介洋三说道:“昨天我们在做试验的时候,一个试验品已经深度昏迷了,一个支那医生――你知道,就是那些苍蝇一样在我国留过学的那批支那人――无意中问他‘你是谁?’那个试验品竟然说他是什么‘新四军先遣支队二连一排五班何阿大。’少佐阁下,这个什么‘新四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知道是什么队伍吗?” “‘新四军’?”大介洋三重复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快向上级询问的。那个试验品呢?” “已经死了。倒是我从这件事上发现了一种对审讯犯人有效的药物。”石原太郎脸上绽放出兴奋的表情,显然,他对那个“新四军”并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种药物! “有这种药?”大介洋三太意外了。 “不错,大介君,你说你该如何感谢我?”石原太郎望着大介洋三。 “我请你喝酒,喝我们国内的清酒。”大介洋三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双手急促地来回搓着。 “哈哈,我可记住了你的话喔。给,”石原太郎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两盒针药交给大介洋三,说道:“把这两种药剂混合给犯人注射,会使犯人产生某种幻觉,那时,你问他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效果明显。” “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你。”大介洋三接过药剂,象捧着宝贝似的,小心地放在了办公桌抽屉里。 “好了,东西我已经送到。我还要回去继续研究,说不定会有更大的突破。”见大介洋三放好了东西,石原太郎站起来告辞了。 送走石原太郎,大介洋三打开抽屉,望着里面的两盒针剂,他心里在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中,也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遗憾。 “可惜田万掌已经死了。”仰头靠在椅子上,大介洋三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天已经黑了下来,高翠儿收拾完碗筷,坐在屋子门口望风。屋里,张旭、文川正坐在桌子边上,仔细听肖彦梁口述上午的电报。 “来电收悉,所述徐州外围日军的数量已经过战区核实,战区对你们的工作表示感谢。关于电文所述军需库,其规模和作用请进一步核实,寻找一切可行之办法对其进行予以摧毁。如敌防守实在严密,则务必搞清其所在之精确地点,便于我空军从空中将其摧毁。关于赵广文,此丧心病狂之叛徒,对我抗战之事业危害极大,务必除之以绝后患。关于黄长羽的拉拢,可以考虑,但一定要谨慎。抗战已到紧要关头,请各位同仁以民族大义为重,小心行事。” “这是电报的全部内容。”肖彦梁口述完电文,抬起头看着大家。 “看来我们的成绩得到了总部的肯定。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文川接着说道,“同志们,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希望五战区李长官及时有针对性地作出部署。” “关于军需库的情况,大哥有什么看法?”肖彦梁点点头,问张旭。这几十天肖彦梁一直在屋里养伤,只有张旭利用大介洋三的协防令还没有撤消的机会仔细观察过军需库。 “是这样的,”见肖彦梁问自己,张旭想了想,说道:“整个军需库位于离这里大概20里地的何家渡码头,大约有四百多日军守卫,平时严禁中国人靠近。再离何家渡十里路,有一个村子,大约有二十来户人家。 我仔细看过了,目标防守实在太严密,虽说所有的搬运都是中国人干的,但是他们也只负责运输车和仓库之间的距离,仓库里的情况我一点不知道。同时,那些搬运的中国人,好像都是日本人四处抓来的,干完活都被集中看押。我估计最后他们都难逃一死。 所有的运输车,在进入第一道警戒线时,要接受第一次检查。妈的看来日本人是接受了医院爆炸的教训,首先检查的就是车底。运输车要到达卸货地点,还要经过这样的两道警戒线,从陆路是没法进去的。 在水路方面,日本人控制也非常严,从码头到军需库,也是全部戒严,日本人在那里布置了两道警戒线。水面上除了巡逻艇外,日本人还在码头上下江面上下了篱桩,在相应的岸边也拉了铁丝网。从水路估计也没办法进去。” “这么说我们只能指望空军了?可是空军能来吗?”肖彦梁眉头紧缩,苦恼地说道。 这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抗战一开始,日本人的飞机就肆无忌惮地在天上飞行、投弹,虽说中国空军也和日本人的飞机激战过,而且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这天空还是终究让日本人给占领了。 “化妆进去怎么样?”文川忽然冒了一句。 “不行!”这主意立即被张旭否定了。“先不要说我们都不会说日本话,单单是一辆运输车连司机守卫一共有六个人,我们从什么地方找人?一个车队前后都有一辆全是士兵的押运队,怎么混进去?到了装卸点,车上的人不准再前进一步。” 张旭的描述让另外两个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如此严密的防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文川缓缓说道:“就是这个军需库是一个大型的,担负极重要任务的军需库。” “对,是这个理,否则日本人完全没有必要组织这么严密的防守。”肖彦梁赞同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如何完成任务,几个人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对了,大哥他们的伙食是谁送给来的?”沉默中肖彦梁忽然问道。 “这……我倒是没有注意。但是,”张旭一愣,很快回答道:“即使我们把送饭的干掉,并且冒充他们混进去,我看还是没办法接近仓库。我虽然没有见过送饭的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这饭是在什么地方做的,但是我知道开饭的时候,除了守卫,所有人都要到外面,也就是第三道警戒线外面去吃饭。” “行了,我看这样,明天我就带人到城外去,仔细看看。”肖彦梁决定说。 “不着急。你的伤我看要再养几天。不然你怎么解释你出现军需库附近?还有,侦缉队现在也出城了,被他们碰上也不好。”文川摇头否定了肖彦梁的想法。 “正因为我的伤没有完全好,所以大哥才会带我出去散散心,是不是?”肖彦梁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最好有一个望远镜,观察效果更好。”张旭说了一句。 “好是好,第一从哪里去弄?二,带着那玩意,还叫‘散散心’吗?”肖彦梁笑着否定了张旭的提议。 “关于电报里提出的锄掉赵广文一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见军需库的事暂告一个段落,文川把话题转到目前显得更迫切的赵广文身上。 “这个也不好处理。”张旭首先发表了意见。“我和彦梁两个曾经到赵广文家里去过,狗日的王八蛋不知拍了日本人什么马屁,竟然咯弄了两挺机枪到家里。我们观察了,这两挺机枪相互对院子形成了交叉火力。为这事,咱们黄局长还生了几天气。除此以外,院子里至少还有二十来个护卫。这王八蛋大概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得太多,对自己的保卫异常用心。” “按照院子里的部署,化妆成日本士兵,及时进去也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了。那么在外面有没有机会?”文川问道。 “也不大行。平时只要他上街,一般都有十来个人。要想暗杀他,太困难了。”张旭摇摇头,回答道。 “赵广文有没有什么相好的?”文川紧跟着问道。 张旭看了肖彦梁一眼,摇摇头:“这个……我们倒没有在意。不过日本人刚占领这里的时候,杀的杀,跑的跑,也没什么人留下了。现在这里基本上都是大介洋三下令强留下的难民,窑子都没有开,赵广文到哪里去找相好的?” 最后一句话大家听着都笑了。 “相好的不一定都是窑姐,你们下来仔细查查。”笑了一阵,文川说道。 “明白了。” 话说到这里,几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总部电报里的两件大事,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完成。 如果你有时间、有恒心也有兴趣,请登录这里: q i s h u 9 9 . c o 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还我河山 “大哥,文川哥,我这里还有两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肖彦梁摸着下巴,把下午在集市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想,第一件事,就是让德贵好好查查大介洋三和赵广文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日本人那么急着灭口,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小事。 第二件事,就是我想让大哥你牵头,由雷浩配合,把我们便衣队的所有人摸摸底细。我就怕里面混有赵广文的人。” “好的,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事。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张旭点点头答应道。 “我决定后天和黄长羽见面。”文川忽然说的话让其他两个人听着一愣。 “不行!”张旭肖彦梁几乎同时条件反射地否定了文川的决定。刚才还在说别的事,怎么文川会忽然想到黄长羽的问题呢? “怎么不行?对我的化妆不放心吗?我思前想后,正好总部电报也同意我们争取黄长羽,所以我想就这么定了。后天逢赶集,张旭你设法把黄长羽引到集市上,剩下的你别管了。”文川说的很坚决。 见文川这么坚持,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肖彦梁悠哉游哉地坐在张旭的车上,带着十几个警察,出城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从山坡顶正好可以直接观察到日军的军需库。 两手张开,肖彦梁大口呼吸着野外略带甜味的空气。 “真舒服。彦梁,接着。”身边张旭边说边递过来一根香烟。 “谢谢。德贵,”肖彦梁谢了一声,冲着德贵喊了一句。 “到!”德贵架好自行车跑了过来。 “叫兄弟们就地休息一下。”肖彦梁低头就着张旭的火点燃香烟,对德贵命令道。 “是。兄弟们,就地休息!”德贵对着其他人大声喊着。 看着手下们分散开休息后,肖彦梁这才转过身,仔细观察远处的那个忙碌的地方。 正如张旭所描述的那样,军需库本来就够大的了,日本人为了安全,竟然还在外面用铁丝网布置了三道防线,其中最外围的防线已经靠近了一个村子。 虽然肖彦梁昨晚对带望远镜持否定态度,但此时倒也非常希望手里有那么一副东西。远远的距离,使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除了军需库的规模、防线以外,每一辆汽车都停下来接受哨兵的仔细检查,尤其是车底。再往里,运输车就停在一边,由大量的中国人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取下来堆在一边的小车上,推着进入了库房。当然他也能不断地看见负责看守的日军把他们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累倒在地上的中国劳工身上,甚至不时有劳工被拖着出去。 整个军需库里至少有三个巡逻队,并且巡逻队里都有一条大狼狗。 “他妈的,防守这么严密。”肖彦梁低声狠狠地骂了一句。 张旭一言不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到这个场景,肖彦梁心里明白这个军需库,恐怕只有倚靠空军了。 当肖彦梁的目光再次看到那个村子时,他不由得心里一颤! “大哥,你看!”肖彦梁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怎么啦?”张旭明显听到肖彦梁有些怪异的语气,他转过目光,顺着肖彦梁的手指往那个村子看过去。 “我知道大介洋三伙同侦缉队他们前天晚上干了什么了。”肖彦梁痛苦的声音让张旭有些不明白了。他刚才向那个村子看了一阵,没什么异常。 “干了些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张旭问道。 “大哥。难道你没看到那个村子到现在竟然没有出现一个人走动吗?甚至一个日本人也没有出现!”肖彦梁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的意思……”张旭悚然一惊,难道大介洋三前天晚上把那个村子……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不对,”张旭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肖彦梁反驳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那些房子怎么可能还完整地在那里?还不早被日本人烧光了?” “我不知道日本人干了些什么,但是除了那种可能,你怎么解释整个村子,二十来户人家,竟然一个人也不出来?又不是日本人在搞封锁。”肖彦梁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张旭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 “德贵!”半晌,肖彦梁转过头大声喊了一句。 “到!”不远处的德贵答应一声,跑了过来。 “德贵,我昨天要你干的事,今天就抓紧时间干,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肖彦梁恶狠狠的语气让德贵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放心吧,队长,我会抓紧时间办理的。”德贵看了一眼一旁的张旭,见他也阴着脸,赶紧回答道。 当天晚上,和文川商量了以后,肖彦梁向总部写了报告,由德贵通过事先约好的方式交给了陈六子。 第二天在焦虑的气氛中度过了。肖彦梁也没闲着,从早上起,他就试着不用拐杖走路,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到晚上,已经好了许多。 为什么会忽然不用拐杖,他是这么向张旭解释的:“用飞机炸军需库,必然需要阿我们的帮助,到时候我拄着拐杖,根本就帮不上忙。再说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也应该试着不用拐杖了。” 同时,因为黄长羽一整天都和大介洋三在一起,张旭一直没机会,文川单独接触黄长羽的事,也缓了下来。 第三天早上,张旭从警察局回来,告诉肖彦梁,德贵他们已经秘密抓捕了一个侦缉队的人,现在关在城外靠近许子乡的那个被炸毁的日本人据点里。 “怎么个‘秘密’法?”肖彦梁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会问的。是这样的。”张旭笑着打了肖彦梁一下,这才把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原来被抓的那个人叫谷大,以前是这个城里的一个小混混,和德贵他们本来就认识。日本人打来的时候,他小子机灵,事先跑到乡下躲了起来,到局势稳定,赵广文开始召集人手的时候,他加入到了里面。 昨天上午,德贵碰到谷大,见他只是一个人,就小心问他想不想和自己到外面江边发财。这小子也是利令智昏,也不问是怎么回事,就答应了,弄得德贵事先想好的借口根本没用上。 德贵告诉谷大,要想不让其他人知道,就分开出城。于是德贵跟在谷大后面出了城,也没是没人注意,紧跟着雷浩也出了城。就这样子,两个人把谷大给抓了起来。 “这样子最好,到时候侦缉队不见了这小子,在找他之前,只能把他当成开小差。”肖彦梁非常满意德贵的小心处理。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张旭问道。 “下午。晚上我们开始审问谷大。明天要是鬼子问我们到哪里去了,就说和兄弟们玩了一个晚上的牌九。”肖彦梁想了想,说道。 “行,就这么定了。呵呵,我还要去准备一副牌九。”张旭笑着走出了屋子。 下午,肖彦梁拿着鱼杆,坐在张旭的车后面,从东门出城了。 来到江边,远远看见居然还有一些人在那里垂钓! “奇怪,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钓鱼?”张旭碰了一下肖彦梁,皱着眉头问道。 “还不是实在没法活了,才冒险出来的。你以为只能像你我这样有‘身份’的人才能钓鱼?”肖彦梁淡淡地回答道。 “我们还在这里钓吗?”张旭停下自行车,迟疑道。 “换地方!”肖彦梁想都没想,直接说道,“那些老百姓仅仅是目光就能把我们杀了,没必要去那里找委屈。” 张旭答应了一声,车子一拐,往别的地方去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看见他们,不由得都站了起来。 “骑快点。”肖彦梁催促道。虽然隔得有些距离,肖彦梁还是明显可以感到那些垂钓者眼里冒出的夹杂着仇恨与恐惧得复杂表情。这样表情让他有些受不了。 自行车加快了速度,很快消失在了那群垂钓者的视线里。 下了车,张旭、肖彦梁都长出了一口气,张旭随手把车往地上一扔。两个人坐在地上,右手摘下帽子用力扇着凉风。 “行了兄弟,别委屈了,来,我们钓鱼。”好一会,张旭才开口安慰肖彦梁。 “我有什么委屈?只要能隐蔽好打日本人,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说了,我们钓鱼,比比看谁钓得多。”肖彦梁把帽子戴好,拿起鱼杆站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人的心情已经被破坏得干干净净,脑子不断地走神。在这样的情景下,一个来小时,两人一共只钓了几条小鱼。还有不少因为拉杆拉得晚而非常幸运的鱼。 看看时间也快要到傍晚了,反正也没有钓鱼的心情,两人索性不钓鱼了,反正这所谓的“钓鱼”也不过是一个借口。两人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江水,竟然长时间没有说话。 “兄弟,这就是生我养我的长江水!那些钓鱼的,就是我们的同胞!”张旭心里烦闷异常,他站起来,指着江水,大声对肖彦梁说道。 肖彦梁没有答话,他只是站起来并肩和张旭立在一起,眺望着这熟悉的,入画一般的美丽家园。 和张旭一样,肖彦梁也是地地道道的长江边上长大的人。眼前的景色对他而言,也是极熟悉、极亲热的。从南京逃难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梦见这些景色。 “江对面的地里,往年应该已经开始插秧了吧?”肖彦梁喃喃地说道。 肖彦梁的话激起了张旭更加愤怒的心情。 “以前这里,要多美有多美,白天船来帆往,晚上渔火绵绵,兄弟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这里面透出的是说不尽的诗情画意!可是你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他妈的!”张旭狠狠地骂了一声,一脚把一块石头踢进了江里。 宽阔的长江江面上,没多少船,只有挂着膏药旗得日本船在上面嚣张地航行着。 “以前常去听书,不是特别明白岳武穆的《满江红》,现在身处这国破山河的地步,总算是明白了。”望着那些日本军舰,肖彦梁感慨地说道。 “岳飞的《满江红》?我还记得。”张旭略一思索,便低声呤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声音低回,带着一种悲壮。肖彦梁也跟着呤唱着。到最后一句“收拾旧山河”时,两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收拾旧山河’!兄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日本人赶出去?”重复了一遍,张旭问道。 “我不知道。”肖彦梁随口回答道。 “唉!”张旭也知道这个问题其实换了是谁也回答不了,叹了口气,忽然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往江里扔了出去。 “大哥,你去过杭州吗?”肖彦梁问道。 “我哪有机会去?”张旭扔完石头,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我去过。岳武穆的坟就在杭州,有一个大庙,门前用铁铸的秦桧这对狗夫妻,被反绑双手跪在门前。我记得庙里岳武穆塑像的大殿里有一副字,上写‘还我河山’四个大字。” “我知道这四个字。说书先生说了,岳大人就是经常用这句话来鼓励鞭策自己和不下。” “不错。大哥,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知道,日本人迟早要被我们赶出中国,不管是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总之只要日本人还在中国,我们就坚决要和他斗!大好河山,是我们中国人的,它日本人现在、将来都别想强占一寸土地!” 张旭点点头,肖彦梁的话他明白!他伸出右手,而肖彦梁也跟着伸出左手,两只手瞬间紧紧握在了一起。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握中得到交流;壮志豪情,就在这相互对视的目光中得到释放。 “等将来把日本人赶出了中国,我们要修一个庙,来纪念那些烈士,我们还要把像赵广文那样的汉奸铸成铁像,像秦桧夫妇那样放在庙前任人啐骂!”张旭望着肖彦梁说道。 “不错,这个主意……” “呜~~”忽然一声汽笛的长鸣打断了肖彦梁的话,两个人松开手,转头望去,却是江面上一艘鬼子军舰不知什么原因,缓缓放慢了速度往这边江边靠了过来,而一些士兵聚积在船舷边上指指点点。 肖彦梁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他知道那军舰和渔船不一样,不是说想在什么地方停就能在什么地方停的。大概也知道这个道理,肖彦梁并没有看到那些钓鱼人四处逃散。 “我呸!日本鬼子也会懂得欣赏景色?”而张旭却忿忿不平地骂道。 张旭的话,引得肖彦梁再次抬起头好奇地望向那搜停下来的日本军舰。看着看着,肖彦梁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他看见一些士兵拿着武器从船的其他地方跑上来,并且把枪分给其他士兵! 刹那间,肖彦梁已经明白那搜军舰要干什么了! “趴下!”肖彦梁一拉张旭的胳膊,两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趴在地上的张旭吐出嘴里的沙子,不解地问道。可是他最后一个“啦”字还没有说出来,一声清脆的枪声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从岩石边小心地探出头,他们看到的是一幅早已知道却不愿相信的惨事! “砰!”又是一声枪响! 张旭他们路过江边看到的那一群钓鱼者,现在已经像受了惊的兔子,四散逃开了。张旭他们探出头正好看见一个逃跑者背上绽出血花,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砰!” “砰!” …… 枪声继续有节奏地响着,只是随着被袭击者的跑远,有不少枪都落了空。即便是这样,江边上还是留下了七八具尸体。 “哈哈哈……” 因为顺风,那军舰上鬼子的笑声隐隐约约传到了两人的耳里。 张旭目眦尽裂,“唰”一声掏出手枪就要射击。可是枪刚举到一半,便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又颓然地放了下来。身子一软,趴在了沙地上。 好半天,张旭忽然发觉肖彦梁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一看,却是肖彦梁正死死盯着鬼子的军舰,一只手已经因为愤怒,在岩石上抓出了点点血痕。 “彦梁,你的手?”张旭心痛地提醒道。 肖彦梁闻言,缩回手看了看,把受伤的手指挨个放在嘴里吮吸着,视线却一直没有放过那艘军舰。 没过多久,那军舰上放下一只小船,带着三个士兵划到了岸边。 肖彦梁向张旭比了一个手势,两个人一边把证件拿出来,一边把子弹悄悄上了膛。 原本已经有些歪斜的太阳慢慢地进一步沉了下去,白花花的阳光已经开始了五颜六色的变化。彩色的阳光打在江面上,再被波浪反射成点点磷光,煞是好看。 但是此时此刻,在张旭、肖彦梁眼里,这种好看,这些如血色一般的红色光芒,竟然配合着正在检查射击效果的三个日本士兵,显示出一种无比恐怖的气氛。 日本鬼子地上的影子越走越近。而张旭、肖彦梁两个人也慢慢把枪机打开。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路边争论 就在这时,江面的军舰发出一声长长的汽笛声,随着汽笛声,地上的影子立刻停止了前进。几个日本士兵相互笑着说了几句话,地上的影子便快速远去。 张旭、肖彦梁并没有马上放松下来,一直到那艘军舰再次鸣笛,起锚消失在远方,两个人这才坐了起来。 把枪机关上插回枪套,两人相互望着,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水打在岸边的“哗哗”声,以及顺风飘过来的血腥味,无一不是在诉说刚刚发生的惨事。罪恶的枪声似乎还在空中回荡,一声声地敲打在在现场的两个人心上。 张旭、肖彦梁永远也不会想到,第一次出城钓鱼,竟然遇到这样的悲剧! “彦梁,我们看到的是真的麽?”终于张旭忍不住发着颤音问道。从战争开始,张旭不是没有见过日本人杀人,可每一次日本人杀人再怎么说也能说出一个理由,即使这个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荒唐和野蛮无理,但总还是算理由吧。可是今天,就是刚过去的下午,一艘路过的军舰上的日本人,竟然为了比试枪法,会拿岸边无辜的中国人做靶子!而这里,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半年多时间了! 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会是人做的!那一刻,张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恐惧,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牢牢地控制着他的整个身心。他迫切需要和人交流,以减轻那种令他生不如死的感觉。 肖彦梁默默无语。他叹了口气,只是指了指远处被检查成绩的日本兵翻转的尸体,以行动和事实回答了张旭的问题。其实他也知道张旭这是明知故问。 “大哥,看开点,当亡国奴的就是这种命运。”肖彦梁望着有些涨潮的江水,似乎回到了半年前逃出南京的那一幕惊险过程。 “你怎么好像没事似的?难道你相信这是人干的吗?”有人和自己说话,张旭似乎好了一些,但旋即看到肖彦梁出神地望着江水,却有些奇怪,甚至暗含了一种嫉妒地问道。 肖彦梁摇摇头。好一会才说道: “不是握没事,而是见过了,经历过了,习惯了罢了。握心里可压根没有把那些日本人当人看,他们甚至于连畜生也比不上。 在南京,我看到过比这还惨烈的事。那是我被抓起来,在押解我的路上,我看见一群日本兵拦住一个在街上走路的老人,先搜身。搜完了,不放他走,却叫他跪下,然后其中一个当官的冷不丁地抽出军刀,一刀就把头砍了下来,那头被血冲得老高。 干完这些,周围的日本兵大声叫好,押解我们的日本兵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和他们交涉了一下,就从我们这些人中间拉了一些人出来,绑在路边的柱子上,让后每个中国人面前站一个士兵,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只听得一个军官大喊一声,两个日本兵立刻把刺刀刺了过去。我看到那个军官的手势,这才明白是路边的日本兵和押解我们的把日本兵在比试谁出手快。分出了胜负,又开始了第二组。 兄弟,那些中国人一下被刺死了也好,最可怜的就是那些被刺偏了,没有马上死的中国人!我听着他们的惨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只有麻木。再后来在下关的屠杀,你都知道了。你说,经历了这些,还会害怕,还会认为这种事日本人干不出来? 兄弟,日本人哪里把我们中国人当人,都是当成猪,当成畜生!娘西皮的!” 说到最后,肖彦梁忽然骂出了一句极其恶毒的话,他站起来,手里已经握着一块石头,甩开手臂用力扔了出去。 那石头带着肖彦梁满腔的仇恨和愤怒,远远地划出一道弧线,“咚!”地一声落在江里。 “兄弟,在南京日本人抓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抗?”张旭毕竟也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心里曾经有的恐惧感觉,似乎也随着肖彦梁扔出去的石头,一起消失了。 “早知道抓我们是要杀我们,哪能不反抗?可是一直到下关刑场,我还以为是日本人抓劳工。”肖彦梁淡淡地说道。说完这句,他耳边忽然响起那个曾经掩护他的中年国军的话: “兄弟,鬼子要杀掉我们。” “妈的,看谁杀谁!”肖彦梁自言自语的说道。 “彦梁,你说什么?”肖彦梁的话让张旭一愣,问了一句。 肖彦梁摇摇头,转过身,拍着张旭的肩膀说道:“没什么,我是说这仇我们一定要抱。行了,不说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坚定、自信的语气,让张旭感到一股暖暖的强大的力量散步在了全身。 “走!”他短短地回了一句,扶起自行车,拍了拍上面的沙子。幸好当初他因为心情不爽,随手就把自行车放倒在地上而没有架好,不然日本兵肯定发现他们。 大约骑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了上次被抗日武装炸毁的日军碉堡。张旭停下车,抹了一把汗。肖彦梁并没有歇着,坐在张旭后面的他提着机头大张的驳壳枪,随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遭到什么意外。 喘着粗气,张旭仔细看了看四周围。这里除了一些小昆虫的鸣叫显示了这片被日本人蹂躏的土地还有活的动物存在以外,再没有了任何气息。 “怎么啦?”见四周并没有危险的状况,肖彦梁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问道。 “没有,快到了,我喘喘气。”张旭解开衣领,接受着凉爽的夜风。 听张旭这么一说,肖彦梁站了起来,往目的地望去。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幸好通过在云层里躲躲闪闪的月亮,还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 自从上次这个临时据点被炸了以后,日本人再也没有恢复重建了,那里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只有那半截还没有垮掉的碉堡,显示了它曾经的作用。 “狗日的。”张旭望着碉堡,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看见它,就想起许子乡的百姓,就想起今天下午江边的无辜者。 “大哥,是不是想到了许子乡?”肖彦梁在一旁轻轻问了一声。 张旭没说话,只是沉重地点点头。 “打仗,总是老百姓最遭难,更何况是没人性的日本人?他妈的,要不是亲眼看到大介洋三的屠杀令,还真被他的虚情假意给骗了。”肖彦梁感慨的说道。 “你说得没错。彦梁,还别说,我还真的很佩服那些共党份子,”张旭似乎被引开了话题。“50多人的据点,说端了就端了。而你看看人家手里的武器,只是比烧火棍好一点罢了。我们国军,几十万人,才多久,不过五个多月,就从上海一路败下来,最后连首都都丢了。想想真不是个滋味。我记得当初国军开赴上海打日本人,我还负责维持过治安,那时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又有谁会相信国军会失败?”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的。再怎么着,日本人的大炮比我们多吧?飞机比我们厉害吧?国军也不乏骁勇善战之辈,文川大哥给我讲过,这从上海一路下来,还多旅长、甚至师长不都为国捐躯了吗? 虽然我没上过战场,但我知道,没有飞机大炮,还没等日本人进攻,我们国军就得四一大片!这样的仗,能坚持五个月,很不错了,那都是用命换来的。”肖彦梁为国军辩解道。毕竟他常时间生活在首都,对国军得信赖还是很强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国军不能像共党那些到处打游击呢?人家共党凭着一些土枪就可以端了一个有50多人的据点,换了国军,说不定那天晚上我们就要中埋伏。”张旭有些不服气,但是更多的却是失望。 “哼,你怎么知道国军在后方没有游击队?”肖彦梁反驳道。“既然你我都不知道,就不能说国军不如共党吧?再说了,日本人进攻的都是国军守卫的地方,国军要多少人去抵抗?共党?我看也就是和那些山贼一类的人物,他们能有多大本事?南京失陷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才区区三个师,几万人马,国军几十万人马都不行,换了他们,行吗? 只是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打日本鬼子。看看许子乡被杀的共党,我肖某人也是非常佩服的,反正只要是他杀日本人,我就不管他是谁,都佩服,都支持。” “嘿嘿,你我兄弟争这些干吗?我还不是气在这敌占区只看见共党武装,没看见国军武装吗?不管你说得也有道理。只要他抗日,=管他国民党,共产党,我张旭都举双手拥护。”听着肖彦梁的辩解,张旭一笑,回答道。 “谁?”张旭的话刚落,肖彦梁忽然猛地一拉张旭,举枪喝问道。张旭停车的时候,早已把枪提在手里,肖彦梁这一拉,也就势卧倒,把枪对准了前方。引入他眼帘的也是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 “是队长吗?”随着肖彦梁的喝问,前方忽然出现的身影也马上卧倒,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是雷浩! “是我,张旭。”回答完,张旭、肖彦梁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枪站了起来。 听见对面肯定的回答,雷浩扶着自行车站起来,上车快步蹬跑到两人面前。 “他妈的,想吓死老子啊?”张旭一拳打在雷浩肩窝处,又气又急地骂道。 “嘿嘿。”雷浩一边揉着肩窝,一边尴尬地傻笑着。 “雷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肖彦梁四周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问道。 “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往这边来,估计是你们。可是到这里又发现你们停了下来,怕出什么意外,德贵就让我过来看看。”雷浩赶紧回答道。 这个理由让两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意外,是你肖队长太重,我实在是累得够呛,歇了一会。”张旭瞟了一眼肖彦梁,没好气地说道。 “不服老不行啊。人家德贵他们大白天骑这么远就没什么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兄弟我有伤,你是我大哥,你不搭我,难道要我自己骑吗?”肖彦梁放松了心情,开起了玩笑。 “行了,行了。雷浩你的车没摔坏把?把肖队长搭上,我们走。”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张旭说道。 “没事。肖大哥,我搭你。”雷浩答应一声,见肖彦梁忽然咬了咬牙,明白刚才的卧倒可能加重了原本还没完全好的伤腿,赶紧架好车,走到肖彦梁面前,扶着他上车,和张旭一道往废弃的据点骑去。 德贵就在半拉子碉堡处等他们。 下了车,肖彦梁试着活动了一下腿。 “你的腿没事吧?”看见肖彦梁的活动,张旭似乎才想起今天肖彦梁已经两次作出紧急卧倒的动作了,关心地问道。 “还好没什么事。”肖彦梁摇摇头,回答道。下午,幸好是在江边沙地上,不像刚才是硬路,所以肖彦梁感觉伤腿有些加重,但不太要紧。 “大哥,我真的没事。我们进去吧。”见张旭有些不相信,肖彦梁重复了一遍。 残破的碉堡里,德贵并没有点灯,所以当肖彦梁他们进去以后,过了一会才凭着淡淡的月光看见一个人被反绑着睡在地上,嘴也被一根绳子给勒住了。这人应该就是叫谷大的侦缉队的一个成员了。 肖彦梁点点头,德贵会意地上前解开谷大嘴上的绳子。这一弄,谷大也醒了。让肖彦梁稍稍感到差异的是那谷大的嘴一得到解放,就骂开了。 “德贵,你他妈的不够仗义,老子好心陪着你出来,你却给老子来这一手。”声音从有些麻木还没有恢复的嘴里说出来,语音听起来倒是有一种可笑的、怪怪的成分。 “啪!”德贵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 “他妈的,你当你是谁?老子在城里混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和你讲义气,做你的白日梦!啪!”德贵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么不识时务的人吗?骂完,又是一个耳光。 两记耳光,终于把谷大给打清醒了。 “嗤~~”雷浩在肖彦梁的示意下,划燃了火柴,把随身携带的一小截蜡烛点着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所有的人都眯了眯眼睛。 “还没有吃饭吧?”肖彦梁没有马上问谷大,反而问起来德贵。也不等德贵回答,他已经一瘸一拐走到一张破烂的桌子前,身后的雷浩赶紧冲上去,伸出袖子把上面的灰尘扫掉。 肖彦梁拿出事先带着的一包东西,打开,原来是一些馒头、饼子一类的干粮,不过关键的是还有两只烧鸡。 那味道顿时把几个人的饥饿感都唤醒了。 “德贵、雷浩,接着。”肖彦梁拿起一只烧鸡递给雷浩,又拿起一些馒头、饼子交给德贵。“你们到外面放风去。小心点。” 两个人顺从地接过干粮退了出去。现场就只剩三个人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蜡烛火焰偶尔爆出的火花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间或夹杂着谷大吞咽口水的怪异的声音。不过渐渐的,一股恐惧慢慢布满谷大的全身。长时间的沉默让他越来越不安。 这种场景倒让张旭觉得挺好玩,他索性双手抱肩,饶有兴趣地看肖彦梁的表演。 “认识我是谁吗?”肖彦梁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开口问道。 “不……不……不认识。”谷大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自己都能明显听到牙齿不受自己控制地发出的声音。 “不认识?那我倒要先自我介绍一下了。”肖彦梁笑着说了一句。他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张旭,自己也扭下鸡脖子咬了一口,直到吐出骨头,才接着把话说完: “我就是警察局便衣队的肖彦梁副队长。那边是张旭张大队长。” “轰!”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谷大牙齿碰撞的声音,现在连旁边的肖彦梁也听得清楚了。 便衣队和侦缉队的矛盾,谷大是知道的,而这些矛盾,就是因为黄长羽和赵广文的矛盾!而刚才肖彦梁扭鸡头的动作,在谷大眼里,也忽然变得非常的恐怖。 “原……原来是……是两位队长大人。小的……小的不才,有用……用得着的地方,两位尽管吩咐。尽管吩咐。”谷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他只感到汗水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流。 谷大的反映令肖彦梁非常满意,毕竟这家伙再怎么说,以前也不过是个小混混,首先从本质上讲,面对肖彦梁等人,自然而然地就在心理上产生了自卑的念头。肖彦梁蔑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待宰的鱼肉,嘲笑道: “知道就好。你小子混得不错,能和德贵称兄道弟了,啊?” “啊?不!小的哪里敢……敢和大爷你们比?”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没学到别的,见风使舵是一定要学好的。肖彦梁问了两句,他回答了两句话,谷大立刻从开始的恼怒到晕糊再到现在的无比清醒。 不过仅仅是两句问话,谷大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为什么抓自己。而想要活命,就必须知道肖彦梁想要什么,自己能说什么。 “不知道小的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二位队长大人效劳?”认清了所处的形势,谷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正文 第六十章 又一血债 “呵呵,不错,没让我失望,小子你是个聪明人。”肖彦梁笑着夸奖了谷大一番,但是他的那个“笑容”,在昏暗的烛光的背景下,却显得异常狰狞。 “哎,哎。”见肖彦梁发笑,谷大心里就越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挪动着被绑的身子,嘴里干笑了两声。 “谷大,”肖彦梁吐出一小块鸡骨头,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今天啊,老哥心里有些疑问,又怕请不动你们侦缉队的,只好用这个法子,对不住的地方请包涵包涵。” 话说得客气,可是肖彦梁却没有任何松绑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谷大那会相信肖彦梁的话,媚笑着说道: “队长有什么吩咐敬请吩咐,小的一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好,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们,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我也不说废话了。”说完,肖彦梁把手里的鸡骨头往桌上一扔,一字一句地问道: “前天下午,宪兵队大介洋三队长在集市枪毙了你们侦缉队的三个人,我想知道,头天晚上你们和日本人干了什么?” 肖彦梁的问话,让谷大登时脸色发白,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隐隐约约的预感终于证实了。 “我……我……我们……没……没干什么。”上牙打着下牙,谷大挤出了这句话。 “没干什么?那你哪三个兄弟仅仅是露了一点口风,就被大介洋三灭了口,你当我是傻子?”肖彦梁有些恼怒,自己前面已经给这个家伙施加了那么大的精神压力,这小子竟然还不老实回答问题。 “兄弟,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既然他不知道,那就宰了他,另外再找一个人问就是了。”这时张旭恰到好处地插嘴说道。 “大哥说得有道理。德……”肖彦梁站起来,张嘴就要喊外面的德贵。 “等一下!”谷大几乎要崩溃了,听了张旭杀气腾腾的话,又见肖彦梁作势要喊德贵,赶紧出声讨饶。 “想起来了?那说吧?”肖彦梁嘲笑了一句,坐了下来。 “大介洋三说了,要是我们敢泄漏一个字骂,就……就……”真要说,谷大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他妈的,罗里罗嗦那么多废话,快说!”肖彦梁拿起一块鸡骨头砸在谷大身上,骂道。 “是,是,我说,我说。”谷大吓了一跳,把自己知道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天晚上12点多钟的时候,侦缉队接到命令全体集合随200多日本军队出城。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何家渡村,马上就展开队形把这个二十来户人家的小地方完全包围了。 按给的命令,是说发现了抗日分子,要侦缉队的人把老百姓一户一户地叫出来挨个检查。当时谷大还以为是因为侦缉队会中国话,日本人才叫上他们的。 所有的老百姓都被赶到了一起,赵广文在前面大声说:“乡亲们,皇军发现了抗日分子,现在一个一个检查,大家伙配合一下。男的,女的各站一边,剩下的老的小的站一边。” 所有的男女老少都默不作声,并没有按赵广文的吩咐分开站,反而靠得更紧了一些。现场只有围在场边的火把烧得“滋滋”的声音。 大介洋三见赵广文说完村民没有什么反应,手一招,日本士兵就冲上前去,一个个强行把村民拉开。 这时候哭声、骂声、喊声顿起,现场乱成了一团。可毕竟日本兵人多势众,一百来个村民如何是对手,很快就被分成了三块。 分成三块以后,两个穿白大褂的日本医生走到大约三十来个男人的那一堆,在火把的照射下仔细看着。那动作和表情,就像是在牲口市场挑选牲口。 他们看中一个,就被几个日本兵抓出来绑好扔到随行的汽车上。这时村民试图反抗,却还是在日本兵用刺刀刺死两个人以后屈服了。 挑选完了,那几个医生走到大介洋三面前,微笑着握了握手,退到了一边,坐上汽车离开了这里。 随后日本兵把女的全部赶到一间屋里,只剩下四十来个老头老太婆和是来个孩子。 谷大以为这事就完了,他还在纳闷,这村子三十来个年轻男子怎么会有接近三十个抗日分子。也就在他想的时候,围在一边的日本机枪忽然响了起来。 五十多人就像被割掉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前后不过几分钟。 机枪很快就停了下来,周围的日本兵又上前挨个用刺刀对村民补了一下,以防止有漏网的村民。 日本人开枪的时候,好多侦缉队的人已经傻了,尽管里面很多人经过许子乡规模更大的屠杀,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受不了而弯腰呕吐的,而这样一来,又引起了更多日本士兵的嘲笑与鄙视。 当日本士兵命令侦缉队的人把尸体抬上车时,很多人还处在震惊状态中并没有马上执行命令,于是有些日本兵就上来,一边“八嘎亚路”地骂着,一边强行推攘着队员。 “啊~~”就在这种磨磨蹭蹭当中,一个侦缉队的兄弟忽然大叫一声,飞快地拔出枪,冲着自己周围的日本兵就开了火。 “砰!砰砰!”清脆的枪声让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而谷大在倒地以后看见的是几个日本兵双手捂着胸口,而乌黑的血液正透过手指慢慢流出。在这几个日本兵痛苦地倒在地上以后,整个地方只有那个开枪的侦缉队人员还站在地上。 “哈~哈~”那汉子忽然仰天大笑着,那个笑声在漆黑的天空,飘忽不定的火把中传得很远很远…… “来呀,你们来杀我呀。”笑了一阵,他低下头望着四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大声骂着,抬手又是一枪,不过这一枪却是朝天放的。 “这小子疯了。”黑暗中,不知是谁这么轻声说了一句。 谷大不知道赵广文当时是什么表情,不过他知道那句“这小子疯了”刚说完,赵广文杀猪般的嗓子就喊了起来: “开枪,给老子开枪,把这疯子给老子毙了。” 但除了几个反映快的人开了几枪以外,很多侦缉队的人都没有开枪,就是那几个开枪的人,也因为意外和紧张,枪法也是极差,那么近,居然没一枪打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的机枪响了。桔红色的拽光,像一条火鞭,狠狠地抽在那人身上,在子弹的带动下,那人的身子非常奇怪的扭出种种动作,最后才瘫软在地。 “八嘎!”大介洋三猛地站起来,抽出指挥刀,大声咒骂道。随即一群日本兵也站起来,冲到那个开枪的人面前,举起手里的刺刀,向已经没有知觉的尸体发泄着刚才还布满全身的那种恐惧。 直到尸体已经被剁成了肉泥,谷大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和其他的侦缉队的兄弟早已被日本兵围得紧紧的,明晃晃的刺刀甚至有的已经刺破衣服碰着皮肤了。 谷大只感到背上冷汗“唰”地一声流了下来,浑身无力,竟然是没能站起来。不过他没站起来,却逃过了一劫。 一个站起来被围着的侦缉队的人,大概是吓的吧,双腿一软,竟再次往地上滑去,而围着他的日本兵以为他要反抗,也是想都不想,几把刺刀直接刺了过去,登时把那人了帐。 临死前的惨叫声,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紧跟着又有四个人被日本兵刺死。 眼看着场面要失控,大介洋三大声喊了一句,所有的日本兵才住手并且后退了一步。 “太…..太……太君君,我……我……”站在一边的赵广文脸色苍白,结结巴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身子一软,竟然跪在了大介洋三面前。 一次毫无风险的行动,却付出了三个优秀士兵宝贵的生命,大介洋三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那一刻,他心里直接有一种杀光侦缉队的冲动。 带侦缉队出来一起行动,就是为了稍微打消村民的戒备,使得行动能够顺利进行,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群支那猪里居然有受不了这种刺激而发疯的现象呢? “那人是不是真的发疯了?”大介洋三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他用的是汉语。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环境里,谷大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太君,他真的发疯了。”仿佛预感到危险,赵广文敏锐地抓住大介洋三的问话,十分肯定地说道。 按谷大的判断,那人的确是发疯了,要不他怎么会开枪后大喊大叫什么“杀了我吧”一类的疯话呢? 大介洋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眼睛死死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士兵开始冰凉的尸体。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会说什么。 “赵队长,集合你的队伍。”良久,大介洋三对赵广文发出命令。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所有的侦缉队的人相互搀扶着勉强集合在了一起,而日本兵的机枪这时也把令人恐惧的枪口调转过来对着他们。 “赵队长,”大介洋三没有发出“射击”的命令让所有的侦缉队的人松了一口气。“你的队伍,心里素质实在太糟糕了。不过看在你们平时对皇军的忠心份上,加上凶手也被除掉了,你们也死了几个人,我决定不杀你们。” 大介洋三这话刚讲完,赵广文就跪倒在地,受他的带领,侦缉队的人也齐刷刷地在他身后跪成了一片。 “谢谢太君不杀之恩。”赵广文大声喊道。 身后跪着的人也一起大声喊道:“谢太君不杀之恩。” “今天的事情要保密,谁要是说出去半个字,就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大介洋三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侦缉队一起回答道。 尽管侦缉队回答得很整齐,但是大介洋三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们,他一挥手,一些日本兵跑上来把侦缉队再次为了起来。 赵广文跪在地上没敢动,他知道这时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大介洋三随时完全有可能改变注意。 “赵队长,明天放你们一天假,回去喝喝酒放松放松,忘掉这里的一切。”大介洋三看着包围的日本兵站好队形,补充说道。 “谢太君。”侦缉队再次齐声说道。 大介洋三挥手把一个随行的好像是当官的日本人叫到面前,低声用日语交谈着。那个日本军官一边和大介洋三说话,一边四处看着自己的士兵,然后摇摇头。 大介洋三却点点头,对赵广文说道:“赵队长,你叫你的人,马上把尸体抬到车上。” “是!”赵广文答应一声,站起来回头大声喊道:“他妈的,听到没有?动作快点。” 就这样,现场五十多具尸体被抬上了车。抬完最后一具尸体,谷大往关着女人的屋子看了一眼,心里想着那些女人的命运会不会像许子乡的女人一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两个日本兵对付一个女人,把因为亲眼目睹自己亲人被杀而混过去或者麻木发呆的女人挨个拖上车。 “列队,回城!”大介洋三大声命令道。 回城的路上,谷大看见那一辆载满女人的汽车中途拐个弯,往驻军军营驶去了。 讲到这里,谷大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原先在许子乡,日本人还知道把我们赶到一边,等他们办完‘事’后,我们再去收拾现场,这回却让我们一直眼睁睁看着,终于出事了。” 讲述完那天晚上的事,谷大抬起头,正在奇怪两个队长怎么不说话,却发现对面的张旭、肖彦梁两个人青筋暴起,其中肖彦梁更是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大介洋三就因为有人受不了发疯这事而杀人灭口?”良久,肖彦梁才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原本谷大在讲述的过程中慢慢地有些得意的语气,可这时察觉这个肖彦梁队长竟然都是强压了怒火问的话,赶紧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可大介洋三为什么要带着日本人把何家渡给灭了?”肖彦梁继续问道。 “这个……不知道。”谷大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见张旭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他马上申辩道:“我真不知道。我要说谎,天打五雷轰。” “可你刚才不是说去抓什么抗日份子吗?”张旭问了一句。 “出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可是日本人那样子哪里是抓什么抗日份子,纯粹就是挑牲口,只要那些身子骨好的壮劳力。你说是抓劳工吧,可是来挑选的又都是一些穿大夫衣服的医生。我真的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做。”谷大有些害怕,急忙把自己的想法一并说了。 “日本医生抓人干什么?”肖彦梁思索着,转过头似乎想向张旭寻找答案,可是迎接他的,也是张旭满是疑问的眼神。 “彦梁兄弟,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何家渡真的是被日本人给灭了。”看见肖彦梁同样疑问的目光,张旭知道再问什么,谷大也回答不出来东西了。于是满带着痛苦对肖彦梁说道。那一瞬间,他满腔愤怒,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说完这句话,他只能把头望向透过头顶破碎的碉堡的墙壁上洒进来的那一小片夜空,极力控制着自己掏枪毙了谷大的冲动。 张旭满是苦涩的语调,忽然让谷大终于明白这两个人如此地憎恨日本人,在张旭抬头望天的同一时间,他是真正感到恐惧了。说实话,他刚开始的恐惧,是因为便衣队和侦缉队的矛盾而感到恐惧,其实在他心里,对自己的性命并没有太大的担心。都是给日本人干事,私底下寻仇报复,一般也不会闹到出人命的地步。 可是现在,张旭、肖彦梁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们似乎并不是寻私仇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才是抗日分子?”谷大忽然被这个问题惊呆了。 “队长,两位队长,我可是没有动手啊,这些,都是日本人逼着我们干的。就像在许子乡,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啊。”想到了对方可能是抗日分子,谷大再也坚持不住,替自己辩解道,说道最后几个字,语音当中已经带着一丝哭腔。 “被日本人逼的?哼!你就不怕我回去报告日本人?”肖彦梁冷冷地说道。 谷大显然没有想到肖彦梁会这么说,他呆了呆,然后挣扎着跪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队长,真的和我没关系,饶了我吧。” “求我饶了你?哎,谷大,我又不是要杀你,也不是要打你,只是我这人好奇心太重,想问你几句话而已,你怎么说道要我饶了你?”满腹的怨恨,肖彦梁只好全部发泄到戏弄谷大这个汉奸身上了。 说完他走到谷大面前,蹲下来,面对面看着谷大。 “我呢,最狠别人拒绝我,所以我才让德贵想法子把你骗出来。不过你向我求饶,倒让我想到你回去会不会把老子给卖了。”肖彦梁嘴角含着微笑说道。 谷大这时是魂飞魄散,正要讨饶,这时候原本在外面的雷浩跑步冲了进来,低声说道: “有人过来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新的四军 仅以此章纪念73年前的枪声! 中国人!每一个中国人,请用你自己认可的方式去纪念吧。 伟大的、不朽的抗日战争万岁! “什么!”这个时候有人过来了!张旭、肖彦梁闻言大吃一惊。 “还有多远?”张旭问道。 “大约半里路吧。我和德贵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影,看样子不像是寻常走夜路的老百姓,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德贵还在外面监视。我赶紧回来报告。”雷浩紧张地说道。 “是不是侦缉队?”肖彦梁问道。 “不像,他们没有骑车。”雷浩摇摇头,回答道。 “那会是谁呢?不管了,大哥,你马上把谷大嘴堵上,带着他撤;雷浩,你赶紧找到德贵,要他撤。还记得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坟地吗?我们在那里汇合。”肖彦梁当机立断,吩咐道。 两个人答应一声,雷浩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问道:“队长你行吗?”他和德贵先走的话,张旭肯定是带谷大,肖彦梁腿上有伤,却不是很方便。 肖彦梁愣了一下,说道:“他妈的,事一急,连自己的伤都忘了。这样,你和德贵先到那里把自行车藏好,然后回来接我们。我还要把这周围的印记消掉。” “好。肖队长,你小心点。”雷浩点点头,出去了。 肖彦梁三下两下收拾好桌上的食物,往身上一放。再把地上的一些骨头拾起来放好。回头看看张旭已经把谷大的嘴堵上了。 “小子,我看你是聪明人。听着,只要出一点声音,就别怪老子下毒手。”肖彦梁走过去附在谷大耳边恶狠狠地警告道。 见谷大如捣蒜一般不停点头,肖彦梁直起身向张旭做了个“走”的手势。手里有人,张旭虽然担心肖彦梁,却也只得先走。待他们出去,肖彦梁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这才吹灭蜡烛,放在怀里,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走到路上,肖彦梁一边消除着自行车的痕迹,一边倒退着走。 这么一来,他不仅撤离的速度慢了下来,体力也快速地下降。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德贵碰赶了过来。 坟地距离碉堡大约两百多米的距离,四个人加上谷大藏在一处墓碑后面,紧张地望着碉堡方向。按走在路上时德贵的简单推断,那几个人影既然不是寻常走夜路的老百姓,又不是侦缉队,那十有八九是什么队伍的先头人员。 “小心,来了。”肖彦梁眼尖,朦朦胧胧中看见几个身影呈战斗姿势接近了碉堡。没多久,又有一些人靠近了碉堡。大概是觉得这个残破的建筑很安全吧,随即从碉堡里走出几个人,呈扇型往周围布置成警戒线。最近的一个,肖彦梁他们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早在对方派出警戒人员的时候,肖彦梁他们就缩回了身子。距离太近了,再进行偷看,说不一定就暴露了。而谷大,也在他们刚到坟堆的时候就被德贵用枪柄敲晕了。 此时,天地四周,除了青蛙、蟋蟀等小动物的鸣叫外,没有一点声息。夜空中,云层也恰好淡了,月光如水银般洒了下来,竟把大地照得明晃晃的。 “小丁。” “班长。” 忽然响起的很低对话声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也是那么地清楚。而这几乎就在头顶的声音,让躲在下面的肖彦梁等人更是魂飞魄散,都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枪。不过他们也立刻听出这时中国话,好像是安徽那边的。想到这一点,紧张的心情立刻被好奇心替代了。 “怎么样?有情况吗?”那个被称为“班长”的问道。 “一切正常。”被问者小声答道。 “一切正常?可是刚才连长说碉堡里有人呆过的。”班长自言自语道。 “是吗?可是我这里没有看见人。要不再往前看看?”小丁立刻警惕起来,“哗啦”拉上枪栓就要站起来。 肖彦梁他们顿时再次紧张起来。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发现自己了。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因为犹豫了一会,那个班长说道:“算了,也许是老百姓。这年头,除了老百姓,谁会出来?” “哦。”大概班长这么一说,小丁出了口气,气氛慢慢缓和起来。 沉默了一会,那个班长关心地问道:“小丁,穿上这身衣服习惯了吗?” 什么意思?“穿上这身衣服”?有这么奇怪的问题吗?肖彦梁真想看看对方到底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了。 “嘿嘿,”小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过了一会才说道:“班长,不瞒您说,这国民党的军服穿在身上,晚上还没什么,这一到白天,就怎么看怎么别扭。班长,你说好好的,咱们怎么就变成了国民党?” 原来这是一支共产党的队伍。怪不得说到什么奇怪的“衣服”。肖彦梁心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却感到奇怪了: “共产党的正规军第八路军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他从抗战刚爆发后不久8月的报纸上就看到了国共和谈顺利,陕北的“共匪”都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他们好像是在华北作战,怎么会到了这里?当然,肖彦梁并不知道在在9月国民政府就把“第八路军”改为“第十八集团军”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看报纸了。 正在疑问,那两个人又说话了。 “嗨,我说你小子怎么还没想通呢?指导员不是早就反复说过吗?日本人打了进来,在侵略我们中国。党中央早就发表了声名,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接受国民党的改组和领导。既然要接受他们的领导,我们不穿他们的衣服穿什么?我们是正规军,又不是什么游击队。再说了,原来的中央红军不是早就改编成‘第八路军’并且和日本人干了好几仗了吗?”那班长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显然这个问题一直在让他不停地解释。 他们原来不是八路军,那这支所谓的共产党正规军十什么队伍?肖彦梁的好奇心更重了,用心听他们下面的对话。 “班长把你别生气嘛,‘全民族大团结,一致抵抗日本侵略者!’这话我记着呢。指导员讲的我也明白。只是我舍不得以前帽子上的红五星而已。”小丁的话里带着某种失落。 “我也一样。你看我还把红五星随身带着。”小丁的话显然引起了班长的共鸣。“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打击日本鬼子,消灭侵略者。” “原来班长你也把红五星藏起来了。嘿,我知道,指导员说了,共产党、国民党,只要是中国人,只要是打日本人的,都是我们的人。” “好小子,这道理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上了战场,可别腿肚子打摆子啊。啪”最后一声轻响,显然是班长拍了小丁一下。 “放心吧,我们是什么人?共产党的武装,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这话小丁倒是说得斩钉截铁。 “嗯,不错。这话我爱听。”班长满意地夸奖道。 “班长,你说我们都是国民党的正规军了,可除了这身衣服,国民党怎么什么也不给我们换?你看我手里的枪,还是前年打保安团的时候缴获的,跟烧火棍似的。这仗可不好打。”小丁轻轻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武器。 “有一把‘汉阳造’就不错了,想要好枪,得向日本人要去。指导员不是讲过吗,蒋介石亡我之心不死,不仅在物资上掐我们,还妄图借日本人的手消灭我们。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另一方面抓住一切机会打击日本鬼子,同时用缴获的武器装备改善自己,壮大自己。” “可是班长,打鬼子,用缴获的武器装备改善自己这句话我懂,那什么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能不能具体点?地主老财也要团结吗?” “按指导员说的,只要地主老财爱国抗日,应该是属于被团结的范围吧。我也不是很懂,有机会我再问问指导员。” “班长,听说我们军长叶挺以前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叫‘新四军’?” 原来这支共产党正规军叫什么“新四军”!北伐名将叶挺就是他们的军长! “新四军,新四军!”肖彦梁在心里把这个名字慢慢地念了两遍。叶挺的名声,肖彦梁倒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当一支共产党正规军的军长。不过他现在更好奇的倒是为什么这只队伍要叫“新四军”。 “难道你知道?”小丁显然不相信自己的班长会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班长犹豫了一会,可能是在想说不说出来的问题。一会,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北伐听说过吧?叶军长在北伐的时候可是大名鼎鼎。当时他率领的‘叶挺独立团’从广州一路打到武昌,所向披靡,立下过赫赫赫赫战功。后来蒋介石汪精卫背叛革命,叶将军看不过去了,就离开了军队。现在国难当头,他主动回国请缨上前线,就当了我们的军长。叶挺独立团当时直属国民革命第四军,所以那个第四军又叫‘铁军’。现在我们叫‘新编第四军’,军长又是叶将军,你说这两样有没有联系?” “班长,你可知道的真多。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了。原来我们这个‘四军’是为了纪念那个‘四军’。”小丁恍然大悟地说道。 “就是这样。不过我也就是知道这么多,这个还是我在连部开支部会议的时候,团长专门给我们讲解了为什么要叫‘新四军’这个名字,为什么要叶将军这个党外人士当我们的军长。他说我们这个‘新四军’就要继承和发扬‘老四军’的‘铁军’作风和顽强斗志,为抗日再立新功。”班长讲到团长亲自给自己等人作解释工作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无比自豪。 “呵呵,班长你放心,我们可不像国民党军队。娘的,和小日本比,谁怕谁?”小丁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嘿嘿,在这说什么大话,战场上见了真章再说不迟。”班长笑着说道。 “见真章就见真章!不过班长,我们可说好了,打起仗来,我缴获的武器可得给我留下一件,让我也鸟枪换换炮。”小丁不服气地回敬道。 “你小子倒给我提起条件来了。行,回头我给连长说说。”班长笑呵呵地答应道。 “前面的是刘班长吗?连长命令准备出发。”正说着,另一个声音响起。 “是!小丁,走。”那个姓刘的班长答应一声。 随着一阵“晰晰嗦嗦”的声音,两个人终于离开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肖彦梁等人才缓缓喘了一口气。 这时,天上的云层又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月光也不像先前那么亮了。这种天气正适合部队转移。 肖彦梁他们计算着对方的速度,慢慢直起身,探出头往碉堡那边望去。 看得不是很清楚的情况下,肖彦梁等还是可以看见那支所谓的叫“新四军”的共产党武装正在列队准备出发。 虽然月光很暗,距离也不近,但是肖彦梁等人还是能够从那些列队站好的士兵身上感觉到阵阵杀气和高昂的斗志。 等到新四军战士们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肖彦梁等人才站直了身子。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们身上竟被露水全部打湿了。 “呜……呜!”正在出神,地上被捆住的谷大忽然发出声音来。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醒的。 肖彦梁一努嘴,德贵上去解开谷大嘴上的障碍物。 得到了解脱,谷大趁机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你想说什么?”肖彦梁有些气恼。共产党武装和南京唐长官领兵弃城而逃形成的鲜明对你正让他憋了一肚子火,着谷大却不知趣地想说话。 “肖队长,我们赶紧进城向太君报告这个所谓的‘新四军’,太君一定重重有赏。”谷大转了转眼珠子,带着一些兴奋的情绪开口说道。原来这小子早就醒了,却是很识相地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不过那两个新四军战士的对话倒是听得一字不漏。并且他还有一个念头,就是趁肖彦梁他们也处在十分震惊的情况下,用好处打动他们,顺便把自己放了。 “嘿嘿嘿~”谷大话音刚落,肖彦梁已经笑了起来。接着张旭几个人也笑了起来。这笑声充满了嘲弄的含义,而谷大的心也随着这笑声,一点一点地绝望。 肖彦梁蹲下身子,距离很近地看着谷大,忽然伸手“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他的脸上。 “他妈的,你以为老子当真是一个铁杆汉奸?”说完,肖彦梁又是一个耳光。 “你……你们……”由于肖彦梁打得突然,没有准备的谷大嘴角溢出了一小股鲜血。肖彦梁的那句话,已经彻底把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只是条件反射似的开口问道。 “老子是干什么的,你想知道?”肖彦梁一把抓住谷大的头发,头顶的疼痛让谷大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张开嘴急促地熄了几口凉气。 肖彦梁再次靠近谷大,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戏弄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想死也要死个明白?我呸,你他妈一个汉奸,就凭你‘汉奸’两个字就该死了,还想当明白鬼?” “哈哈~”死到临头的谷大,忽然笑出声来。“姓肖的,别他妈在老子面前装圣贤。都是日本人的狗,都是汉奸,要杀就杀,废那么多话干吗?” 谷大这种反映,让包括张旭在内的所有人都吃惊不小。 “得,想不到你这王八蛋还这么硬气。”肖彦梁先是一愣,随即手上用力,把谷大提了提,顿时疼得谷大惨叫了一声。 “想在老子面前充好汉?你别想了。从你心甘情愿当汉奸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了。哼,你是汉奸,老子可不是。从来就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句话听过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是……”说到这里,肖彦梁一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中~国~人!” 说完肖彦梁手一松,站起来,对德贵说道:“德贵,把他腰带解下来,勒死他。” “哎。”德贵答应一声,向雷浩使个眼神,两个人向已经摊在地上的谷大走过去。 转过身面对着刚才新四军撤离的方向,肖彦梁看了很久,而身后,先是谷大激烈的挣扎声,然后是德贵雷浩低低的喝骂声,直到一股恶臭出来,就慢慢安静了。 一切安静以后,有些出神的肖彦梁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张旭也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望着同一个方向。 “唉~~”肖彦梁没有说话,而是忽然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张旭嘴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拍在肖彦梁肩上,随即也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德贵哥,队长叹什么气?”身后传来雷浩不解的问话。 德贵没有回答,不过张旭却能感觉到德贵正在冲着雷浩摇头。 “雷浩,”张旭转过身,看着两个脸上写着“不明白”的年轻人苦涩地说道:“你们肖队长的叹息,是因为那新四军是共党的部队,不是我们国军。” 话刚说完,一边的肖彦梁竟然蹲在地上,手捂着嘴,失声哭了出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文川出走 “队长!” 见肖彦梁忽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德贵叫了一声。他和雷浩同时往前跨了一步,却看到张旭背着手安静地望着肖彦梁,于是又同时停下了脚步,和张旭一起望着肖彦梁,眼里面早已充满了泪水。 哭了一阵,肖彦梁站了起来,转过身望着三人久久没有说话。 当月亮再一次从云层里探出头时,肖彦梁终于平抚了自己刚才激动的心情,缓缓说道:“你们张大哥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因为方才的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部队而不是国军感到失望。” 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看看我们国军,敌进他退,从东三省到退到华北,从上海退到重庆,上百万军队打不过小日本几十万人;再看看人家共产党,敌进他进,成建制地深入敌后,这是多么大的胆略,这又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 人家一个小小的士兵,就想着怎么样从日本人手里夺取武器武装自己,我们的国军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士气和斗志?” 说到这里,肖彦梁望了几个人一眼,痛苦地说道:“你们不要忘了,就在一年前,这支所谓的‘新四军’还是在山沟里被国军撵得满地躲的土匪!” 肖彦梁把“土匪”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极度失落的心情。 “兄弟……”张旭刚要开口讲话,却被肖彦梁挥手打断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你们听过吧。想当初刚开始打仗,我们国军的士气一样很高,我们国军的斗志一样很旺,可是那些当官的呢?除了争功逃跑他们还会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首都沦陷前,大大小小将近60多万军队,却在唐长官的带领下一溃千里,六朝古都一朝失陷,让日本人杀了多少同胞?而就是这个唐长官,刚到任的时候,信誓旦旦要和首都共存亡! 你们再看看人家新四军的一个班长,一个小小的班长啊,却敢和日本人较劲,你们说这是怎么样的差别! 我之所以哭,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是国军,也是因为南京才哭的。我知道新四军以前都在安徽江西一带,现在竟然在物资装备不齐的情况下,深入到了这里,综观全部国军,又有哪支队伍敢像这样?” “兄弟……”见肖彦梁越说越激动,张旭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拉住肖彦梁,劝解道:“都是中国人,都是打日本人,你何必这么激动?再说了,以新四军的装备,要不是国军在前线以血肉之躯阻挡和吸引了绝大部分日军,他共产党又怎么能安心挺进敌后?说不定人家共产党和国民政府商量好了,一个在前线,一个在敌后,是不是?再说了,除了国军和共产党,不是还有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在和日本人斗?还不是在尽自己的责任?” “就是,”德贵终于抓住开口的机会了。“队长,难道我们就比共产党差了?虽然当官的是废物,难道那些当兵也是废物?以我说,只要是打日本人,只要是在这敌占区见到打日本人的队伍,我们都应该高兴才是,对不对?浩子?” “对!”问到了自己,雷浩便说道:“我们是平头百姓,当官的事我们不知道,可我知道当我听说这支队伍是打日本人的,我就高兴。妈的,管他国民党共产党,打日本人就是好党,我雷浩就支持,就拥护。” 见几个人似乎都在说自己的不是,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说道:“唉,我看你们是误会握了。见到打日本人的队伍,我肖某岂有不高兴的道理?我呀,只是在叹息要是这支队伍是国军,那不是更好?” 张旭用另一只手拍在肖彦梁的肩上,坚定地说道:“彦梁兄弟,心胸开阔一点,既然人家共产党都为了民族大义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改编,他们也就是国军了。我们以后干起事来,背后岂不是有了依靠?唉,可惜没酒,不然就该干一杯。” “不错,队长,我看新四军来了,是不是说国军就要反攻了?”德贵问了一句。 望着德贵满是期望的表情,肖彦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国军,共军,肖彦梁现在真的是很矛盾。 “也许吧。”肖彦梁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地回答道。 小小的一段争论暂时停止了。天还没亮,几个人先把谷大的尸体藏好,让后就躺在坟地里休息。 不过望着晴朗的夜空,肖彦梁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一会眼前出现中央军开赴上海前线的雄姿,一会又出现了南京大溃逃的乱像,以及南京城里老老少少的惨叫声。 “小菇,你在看我吗?”朦胧中,许小菇的倩影慢慢漂浮在空中,肖彦梁伸手想拉住她,却怎么也差那么一点。 “啊!”肖彦梁大叫一声,一下坐起来,却发觉张旭等三个人正坐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原来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还梦见了许小菇。 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出来的太阳,肖彦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队长,你喊的‘小菇’是不是嫂子?”雷浩挠挠头,问道。 “雷浩!”张旭严厉地阻止了雷浩。许小菇的事情,肖彦梁早已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旭,他实在不想因为雷浩的问话再次触动肖彦梁的伤心事。 “是你们嫂子。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在日本人手里了。”出乎意料,肖彦梁淡淡地回答了雷浩的问题。 “队长,我……我……”雷浩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心里一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没关系。”见雷浩的窘迫样,肖彦梁倒是安慰了他两句。说完他看了三人一眼,问道:“怎么,你们昨晚也没睡好?” 张旭点点头,说道:“谁睡得好?本想问个事情,却不想遇到了新四军。” “对了,那个新四军!看昨晚的架势,是不是马上要跟日本人干起来了?”说起新四军,肖彦梁一下完全清醒了。 “应该是吧。要不他们来这里干吗?”张旭回答道。 “你们说新四军会不会进攻城市?”德贵插口问道。 “美的你!”肖彦梁笑着说道,“你不想想人家新四军手里的家伙,能攻城吗?我看他们打打据点,在后方骚扰一下日本人而已。不过说不定他们就是配合国军正面反攻的。” 配合国军正面反攻! 肖彦梁顺口说出的这句应该是属于推测的话,让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没来由地忽然有些激动了。 肖彦梁愣了一下,双手分别紧紧抓住张旭和德贵的胳膊,有些兴奋地说道:“对,新四军肯定是来配合国军反攻的。要不然,就凭他们手里的破烂货,他干吗孤军深入?” 肖彦梁明显带有一种乐观情绪的语气在最短的时间里感染了其他三个人。四双手相互按着彼此的肩膀,开心地笑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太阳终于跳了出来,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进一步渲染了这种气氛。 “我看我们赶紧回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良久,肖彦梁回到了现实,说道。 这个主意立刻得到了同意,于是四个人合来的时候一样,分成两组,分别由不同的地方进城。 “这消息一定要让文川哥马上知道,也要马上向总部报告。”坐在张旭车后,肖彦梁对张旭说道。 “对,是应该汇报的。可惜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发报。”张旭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修改发报时间?”肖彦梁还是有些心急。也难怪,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的推测是不是真的。 “那怎么行?”张旭立刻否定了肖彦梁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必须在晚上发报,但我想总部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唉……”知道张旭的话在理,肖彦梁也无法再说什么了,只能叹息了一句。 回到家,问了一下高翠儿,还好昨晚一切平安,既没有出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两个人。 “文川哥化妆出去了。”以为没什么事的肖彦梁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差点没被水呛着,还没等他放下水瓢,就听见张旭已经问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拦住他?” “我拦了,可是没拦住。昨晚文川哥进密室之前,我们听见了开得很慢的汽车声音,好像这个声音让他很着急。所以文川哥说既然你们还没有回来,那他今天一定要出去看看。”似乎有些害怕张旭着急的样子,高翠儿小声回答道。 什么破汽车声音能让文川这么着急?肖彦梁想了想却没想明白。 “大哥,你别吓着嫂子。”肖彦梁推了张旭一把,转头问高翠儿:“嫂子,昨晚你见过那辆汽车了吗?” “没有,等我出去看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拐了过去。”高翠儿低下头,小声说道。张旭的表情似乎让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眼泪已经包在眼眶中,低下头没让张旭看见。 “唉,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张旭责怪了一句,接过肖彦梁手里的水瓢,舀了一瓢水。 高翠儿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掉了下来。 “哭,哭什么!”见高翠儿落泪,张旭“啪”一声把水瓢扔在水缸里,大声训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川哥的身份,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想抓他?你……你……” “行了,行了,看你把嫂子吓得。又不是嫂子的错。文川哥冒那么大的风险出去,一定有他出去的理由。再说了,嫂子不是说了,文川哥是化了妆出去的吗?我看这样,我们马上出去分头寻找,以防不测。”肖彦梁阻止了张旭继续责备高翠儿的话。 “行!不过我看还是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你行动不方便还是留在家里等消息。待会我再去把德贵叫上,他也见过文川。”张旭并不同意肖彦梁也一起出去。 “没事。昨晚一紧张,这伤还想又好了许多。跑步可能不行,不要拐杖走路倒是可以了。”肖彦梁摇摇头说道。说完他马上走了几步,像他说的,倒还真的可以不用拐杖了。 “那好,我们赶紧出发吧。一会我叫德贵来帮你。”也来不及太过多的商量,见肖彦梁没什么问题,张旭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你们……你们要不要吃了……”高翠儿小声问道。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张旭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 “还吃什么饭,都火烧眉毛了。彦梁,我们赶紧走吧。” 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跟着张旭往外走去。不过刚到门口,张旭又转过身对高翠儿说道:“对了,翠儿,我们走了以后你也抓紧时间把行李收拾一下,再准备一些干粮。我寻思着要是文川出了事,我和彦梁兄弟是跑不掉的,所以我想你先准备一下,先走。” 这几句话说得是情真意切,高翠儿原本已经收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你们……你们小心点。我……”说到这里。高翠儿伸出袖子把眼泪擦了,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成了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 “我不走。死也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你们。” 没有想到高翠儿会说出这种话,张旭急得不知该说什么。一会他才指着高翠儿,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 “你……你……你……” 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好一跺脚,走出了院子。 肖彦梁没有说什么,他也无法说什么。他只是向高翠儿点点头,跟着张旭除了院子。 街上人已经很多了。两个人稍一商量,一个从东门,一个从西门,向中间查找。张旭还要先回警察局把德贵和雷浩叫上。 “大哥,记着,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你在找什么人。”分手前,肖彦梁叮嘱了一句。 沿途走沿途找,肖彦梁一边和那些认识自己的人打招呼,一边费力地解释自己独自上街的原因,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东门,却看见德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身边扶着自己的德贵的眼神,肖彦梁疲惫地摇摇头。两个人坐在一个卖茶水的脯铺子里略作休息。 “走吧,大哥也许等急了。”放下手里的茶碗,肖彦梁站起来,丢下茶钱,对德贵说道。 “队长,现在我们往哪里走?”搭着肖彦梁,德贵低声问道。 “茂福饭馆。”想都没想,肖彦梁脱口说道。 晃晃悠悠,两个人来到了茂福饭馆。刚拐角,迎面就遇上了张旭。 看着张旭两只询问的双眼,肖彦梁心里知道他也没有找到文川。不过也仅仅过了几秒钟时间,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地方: “黄局长家里!” 顾不得边上几个正在持东西的侦缉队惊异的目光,四个人飞快地骑上车来到了黄长羽的家里。 “哟,两位队长来了,快屋里请。我去向老爷禀告一声。”黄府的下人热情地和张旭他们打着招呼。 “等等,”张旭叫住正要转身的下人,问道:“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老爷?” “这……”下人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什么人呀,队长你这是……?” “没有?那好赶紧去告诉老爷,我们来了。”听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张旭有些失望。 不一会,那下人领着张旭、肖彦梁来到了黄长羽的卧室。 “你们来了?”见张旭他们来了,原本躺着的黄长羽一下坐了起来,挥挥手把正在给他敲腿的丫鬟打发走。 “坐吧,上茶。”黄长羽冲着带她们进来的下人喊道。 茶端上来了,那下人知趣地离开这里,顺手把房门关好。 “局长,您几天没来,我和彦梁兄弟都担心死了。怎么样,您没事吧?”那房门一关,原本还有些笑容的黄长羽一下子冷了下来,张旭心里一沉,赶紧问道。 “大介洋三那王八蛋说要给我们派一个顾问!”隔了好半天,黄长羽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什么?!”张旭、肖彦梁几乎是同时站起来问道。 这消息也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两个人都忘了来的目的。 “局长,您可不能答应!”张旭很快清醒过来,“这警察局,这便衣队可是您局长大人亲手拉出来的队伍。我们能和赵广文斗,能在日本人面前说得起话,全靠了这支队伍。他妈的,他日本人凭什么横插一脚?顾问,顾问,真要让日本人‘顾问’了,我看这队伍也变成了日本人的了。” “大哥,别那么激动!”肖彦梁拍了拍越来越激动的张旭,提醒道。直到张旭气哼哼地坐下,才向黄长羽问道:“局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说的可句句是理呀。您可要想清楚了,我们全局上百人就您一句话。” “他妈的,这里面的关系老子不清楚吗?光知道埋怨。我还想正好你们来了可以商量商量。”张旭、肖彦梁的话似乎让黄长羽很不满意,他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把话说完。 “局座,大哥说这话也是一时着急,您可别往心里去。这大介洋三到底给您说了什么?”黄长羽发火,肖彦梁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于这个坏消息,彼此不过是发泄一下而已。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派遣顾问 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5周年! 愿我们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愿我们的祖国早日统一! 中华民族万岁! 肖彦梁走到黄长羽面前,扶着他坐下,转身端起茶杯递给黄长羽。同时给张旭低了一个眼神。 “局座,您消消气。我们不是来了麽,大家一起想,总可以想出办法来的。”说完,肖彦梁向张旭一努嘴。 “局长,嘿嘿,我粗人一个……”张旭知趣地低下头说道。不过他还没有说完,黄长羽已经摆摆手打断了他。 “唉,你们的用心我很清楚,就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黄长羽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前几天,大介洋三把我叫去……” 在张旭、肖彦梁两个人的注视下,黄长羽把大介洋三如何把他叫过去,如何对他说出派遣顾问的事,他又是如何应付的,一一说了出来。 “明天就是三天时间的最后期限了,本来我今天就打算叫你们来商议一下。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黄长羽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讲话。 “哼,大介洋三是想用日本顾问来架空局长,控制警察局。他妈的,是不是日本人觉得我们警察局太团结了不好控制?可是我们一直很老实啊?”张旭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大哥说得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警察局的人都是本地人,乡土情深,让日本人有了一些顾虑。”肖彦梁点点头同意张旭的话。 “那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黄长羽皱着眉头问道。 “局长,难道真的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吗?”张旭心有不甘地反问道。 “我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我们拒绝也好,同意也好,这日本人的顾问他是一定要派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和日本人比一比,看谁更能控制警察局。他妈的,强龙还不压地头蛇,直接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肖彦梁咬着牙站起来说道。 “彦梁,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同意大介洋三给警察局派顾问啦?”黄长羽疑惑地问道。 “是。既然躲不过,我们就坦然面对。反正我们也算对得起日本人了。哼,我倒要看看,我们的兄弟是听他日本顾问的,还是听局长您的话。”肖彦梁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对,狗日的,老子也要看看谁敢当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张旭似乎也来了精神,恶狠狠地说道。 “局座,您放一百个心,只要有我们兄弟在,警察局永远听您的。”肖彦梁拍了拍胸口保证说。 “好好,有你们这几句话我也放心了。唉……”黄长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想当初也是为了保命才组建的警察局,却没想到背了一个‘汉奸’的名声。” 张旭、肖彦梁一愣,怎么就说到当汉奸的话题上了?两人也不敢接口,只能听黄长羽继续说。 黄长羽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对我黄某一片忠心,我却拉着你们替日本人办事。我当汉奸也就罢了,却连累你们也……” “局长!” “局座!” 张旭、肖彦梁同时动容地喊了一声。 黄长羽摆摆手,“你们不要说什么了。唉,想我黄长羽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个人物,二十三岁带着保安团顶住了共匪四天的攻势,二十八岁抓住了名噪一时的江湖大盗‘踏雪无痕’,三十三岁当了主官一方的警察局长,不可谓不是少年得志,可是我现在……” 黄长羽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知道那天田先生在书房和我说了什么吗?他说警察总局里还有……还有我的…….灵位!”黄长羽再也说不下去了。 “灵位?!”张旭、肖彦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因为……因为……因为他们都以为我姓黄的早就以身殉国了!可是我现在却在这里苟且偷生,是他码的不折不扣的汉奸!我……我造的什么孽啊!”黄长羽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捧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黄长羽突然的举动让张旭、肖彦梁大吃一惊,两人扑上去扶起黄长羽坐在椅子上。 “局长,我们……” “局座,我们不是正在努力寻找国军的关系吗?我想您为党国的一片忠心,不是什么可以抹杀的。”肖彦梁抢在张旭的前面把话说了。他知道张旭想说什么,但是黄长羽现在依旧是触景生情的反应,并不能代表他是真正的心生悔意。 “你们这支队伍实在太重要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文川的这句话肖彦梁可是时时刻刻记着的。 被肖彦梁抢了话头,张旭倒是一下情形了不少。不过在称赞肖彦梁机警的同时,他心里也在疑惑肖彦梁为什么还是不相信黄长羽。 发泄了一阵的黄长羽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看了看身边两个人关切的目光,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唉,看见彦梁,就想起当日的情景,竟然不能控制自己了。失态,失态。” “局座,当日情况危机,我……”肖彦梁正要往下说,却看见黄长羽伸出手打断了自己。然后他自己说道: “彦梁,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对你的感激你是知道的。我只是想起田先生的话,心里有些难受。人家可真是一条汉子!死得其所。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到刚才的内容上去。既然你们有信心不让日本人控制警察局,我也就卖大介洋三一个人情,答应他的什么狗屁‘顾问’。” “放心吧,局长,谁不听话老子毙了他。”张旭站起来杀气腾腾地说道。 “对了,你们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黄长羽看了看时间,已经要到中午了。 “谢谢局长。不过我早上告诉高翠儿说中午回去吃饭的。”张旭摇摇头,文川还没有消息,他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你呀~”解决了心里的大难题,黄长羽似乎开朗了很多。“小旭,你和高翠儿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和喜酒啊?” “我……”张旭看着黄长羽,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了? “嘿嘿,局座,这事怪我。得,今晚呀,我就搬到局里住去。老占着地方好像也不是个事,对吧?不过昨天日本人在江边杀了几个人,我和大哥还要抓紧时间带着弟兄们四处去看看,千万可别出什么事。”肖彦梁笑着查看了话题。 “唉,这事我已经听说了。妈的,八个人,八条人命啊,就他妈得像枪靶似的被杀了。你们四处看看也好,能少出点事就少出点事吧。中国人得命不值钱啊。”听肖彦梁说起昨天江边的惨案,黄长羽叹了口气,感慨万分。 张旭、肖彦梁站起来,向黄长羽敬了个礼,转身走出了黄家院子。 站在街上,两个人相互苦笑着看了一眼。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呢? “算了,这么找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去茂福饭店吧中午饭吃了,随便看看林承富着人到底怎么样。”张旭提议道。 “这样也好。德贵,我们走。”肖彦梁想想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走进饭店,那老板林承富早已看见了他们,赶紧过来迎接,然后鞍前马后一顿安排,直到肖彦梁挥挥手,这才小心地退了出去。 张旭低声叫过德贵,吩咐他赶紧回去看看高翠儿东西收拾好没有,想着午后便把她送出城去。 待德贵出去,张旭冲着肖彦梁重重叹了口气,拿起酒杯,放到嘴边了,才想起吩咐过林承富不要上酒。 “彦梁,你说他到底去了哪里?”张旭苦笑了一下,放下酒杯小声问道。因为是一个小雅间,倒也不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再说这话本来也就没有说完,对方知道意思就行。 肖彦梁吃了一口菜没有答话。他知道张旭这话,与其说是发问,其实牢骚和无可奈何的成分倒要多一些。 “兄弟,你到是说话呀,急死我了。”见肖彦梁只顾埋头吃东西,张旭追问了一句。 “行了,大哥,我看这街上没什么异常,估计他也没出事。再说到了这地步,我们还是要对他的本事抱有信心才是,对不对?来,吃吃这狮子头,烧得还不错。”肖彦梁用筷子敲了敲那盘“红烧狮子头”,安慰张旭。 肖彦梁这一说,满腹心事的张旭也只好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狮子头”,一口咬下去,半个拳头大小的狮子头,竟被他吃了一半!这狮子头烧得色香味俱全,可张旭哪有什么心思去品味?他只是机械地活动这嘴部关节动作。 “软烧鲤鱼来了~~”随着门外小二尖锐的嗓音,一个伙计端着装着“软烧鲤鱼”的盘子打开门走了进来。身后,林承富也跟了进来。 看见肖彦梁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林承富有些得意。 “两位队长,这可是小的亲自下厨做的,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晤,不错,真想不到林老板还有这一手。看来我肖某人以后咬经常光顾这里了。”肖彦梁笑着向林承富伸出了大拇指。 “可是说不一定以后很难吃到这鱼了。。”这时那伙计却忽然插口说道。 “哦?怎么回事?”伙计的话让张旭也来了精神。 “队长您不知道,昨天城外几个钓鱼的让日,哦,不是皇军……打死了,也不知为什么被打死了,反正今天几乎买不到鱼了。听卖鱼的说,都没人敢去江那边了。我们……” “他妈的,石头,你活腻了?找死是不是啊,滚一边去。”林承富几乎是暴跳着打断了那伙计的话,把他赶了出去。 “嘿嘿,那小子是个浑小子,说话不分轻重缓急,两位队长不要往心里去。吃鱼,吃鱼。唉,可惜两位不能喝酒,不然小的可要敬两位一杯。”赶走了小二,林承富弯着腰,必恭必敬地陪着话。 “哦,是这么回事。你呀,看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下来你可要管好你的那些伙计的醉嘴了。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说不定就把你抓了回去。”肖彦梁放下筷子教训道。 “那是,那是。谢谢两位队长宽宏大量。小的下去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林承富边说边拿出香烟给两人递上,又小心地点上火。 “行了,林老板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吐出一口青烟,肖彦梁斜着眼说道。 “那好,那好。两位队长慢用,小的告退。”林承富说完,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出去,把门轻轻带好。 “这林老板还真是做生意的样子。”望着消失在门外的林承富,肖彦梁轻轻地说了一声。 “不错,做这个行业,林老板还真的是作对了。”张旭点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竟然找不到话说了,只好闷头吃东西。 百无聊赖之际,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张队长、肖队长在里面吗?” 听到问话的两个人相互苦笑了一阵,把已经掏出来的手枪慢慢放到桌上。因为这个声音,是赵广文的声音。 肖彦梁使了一个眼色,张旭心领神会,把手放在了枪的上面。然后肖彦梁这才起身,拉开门,不过拉开门他就愣住了。 门外果然站着赵广文,身后自然是他的十几个保镖,而让肖彦梁真正大吃一惊,愣住的是赵广文身边站着的一个人,竟然是德贵! 德贵不是被吩咐带高翠儿出城吗?怎么会和赵广文在一起? “幸会,幸会,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赵队长。”肖彦梁也只是愣了一下,还是很快恢复了常态,对赵广文笑着拱手说道。 “哪里哪里,想不到警察局两位头面人物也会到这里吃饭。呵呵,要不是遇到德贵,我赵某还真和两位失之交臂了。”赵广文也是笑着抱拳回礼说道。 “赵队长客气了,里面请。”这是张旭在说话。从打开房门开始,张旭已经知道解除了危险,想到让肖彦梁一人在门口迎接而他自己却坐在这里,礼数上说不过去,也就走到门口和肖彦梁一起迎接。 “客气,客气。二位请。”赵广文笑着走进了雅间,身后一个保镖和德贵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各自队长身后。其他的,分别在靠近房间的桌子边坐下。 “老板,老板!”坐下后赵广文看了一眼桌子,便大声叫着林承富。 “来了~”林承富悠长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走近房间,自然停了下来,举起双手让赵广文的保镖搜身,似乎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动作。 看着这一切的肖彦梁心里一动! “嘿,你们听这林老板的嗓音,我敢打赌他以前是干过伙计的。”赵广文咧着嘴,指着门口的林承富说道。 “赵队长说得应该没错。不过赵队长,林老板进来你都要搜身,你是不是也太小心了?”肖彦梁接着赵广文的话题,半带嘲笑地问道。 “兄弟,你没听说‘小心行得万里船’这句话吗?咱有着条件,小心一点不会吃亏的。再说,搜他林老板,我也知道搜不出什么,但可以给其他人一个警告,是不是?”赵广文毫不在意肖彦梁嘲笑的语气,反而得意地卖弄道。 “赵队长高见,兄弟想不佩服都不行。”肖彦梁笑着回敬道。 说话间,门外的保镖已经搜完身,林承富一溜小跑跑到赵广文面前,点头哈腰地问道:“赵队长,您叫我?” “是啊。”赵广文靠在桌边,手里的扇子往桌上一指:“你把这些东西都撤了,重新弄一桌来,再来几壶好酒。我要和两位队长好好喝酒。” “慢!”肖彦梁伸手阻止道。见几个人都望向自己,便对赵广文一抱拳:“赵队长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但是,现在可是中午时间,喝酒,这恐怕不好吧。万一皇军有什么差遣,可就不好办了。再说前几日你我两边兄弟因为喝酒还出了事,赵队长不会这么健忘吧?” 肖彦梁的话把赵广文嗌得说不出话来。见自己好心想和对方套个交情,却被无情地揭开了伤疤,赵广文的脸色阴了下去。 “以前听人说肖队长做事向来一丝不苟,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严于律己,赵某自愧不如啊!不喝酒,也行,陪陪我吃吃饭,聊聊天总可以吧?不然会有人说我姓赵的没有礼数。”赵广文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有些笑容,说的话好听些。 “唉,赵队长,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没法子。我和彦梁老弟吃完饭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咬向其他兄弟宣布。你看这……”张旭极其“遗憾”地拒绝了赵广文。 果然,赵广文一听什么“事”,立刻来了兴趣。“什么事?该不是你张队长要娶媳妇了吧?”说完,立刻放肆地笑了起来,而他身后的保镖也笑了起来。 “谢谢赵队长!嘿嘿,大哥,赵队长猜错了,一瓶酒你可别耍赖!”随着对面的笑声,肖彦梁用非常得意的和有些夸张的声音压住了笑声。 赵广文一下收住了笑声。肖彦梁的话让他隐隐约约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他盯着肖彦梁,心里有些发虚地问道:“什么谢谢?什么一瓶酒?肖彦梁,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旭也在纳闷,他的话原本只是想摆脱赵广文的纠缠,但赵广文和他手下随即发出的嘲笑让他有些恼怒,正要发火,肖彦梁却来了这么一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临时赌约 “呵呵,”肖彦梁先是笑了几声,同时向张旭递了个眼神,在张旭更加纳闷的时候,肖彦梁已经开始解释了。 “赵队长,我和大哥刚从黄局长那里知道了一条消息。在你敲门的时候,我用一瓶酒和大哥打赌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消息。哈哈,多些赵队长成全。” 一番话,赵广文听得是目瞪口呆,而张旭因为对方先前的无礼而生气的表情,却恰到好处地配合着肖彦梁的解释。 “哦?是什么喜事?”赵广文并不因为被当成了工具而感到不快,他的心思已经被全部吸引到了肖彦梁所说的那个“消息”上了。 说完却发现肖彦梁没有回答自己,反而把视线转移到张旭身上,这时赵广文才发现张旭脸上不高兴的表情,于是连忙补充道:“张队长,你放心,这瓶酒我替你出了。” “嘿嘿,就等着赵队长这句话。”赵广文话音刚落,那边的张旭早已是喜笑颜开了,仿佛是和肖彦梁早就串通好了,故意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的。“多些赵队长。一瓶酒而已,就是你府上那瓶什么法国酒,我和彦梁兄弟都还没喝过,尝尝。” 赵广文再次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一次。那可是一瓶有十七年历史的法国葡萄酒啊。两年前一个属下送给自己,自己没舍得喝,一晃就五年过去了。 “那瓶酒倒不是我舍不得,不过再怎么样,也要看看那个消息值不值吧?”犹豫了半天,赵广文开口说道。 “行!这消息绝对值你那瓶酒。”肖彦梁望了张旭一眼,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竖起拇指向张旭晃了晃。 “真的吗?你喝都没喝过,知不知道那酒值多少钱?”赵广文白了肖彦梁一句。 “哎,大哥,你看赵队长心疼了。”肖彦梁指着赵广文对张旭说道。 “行了,快说吧,你看把赵队长急得那样!”张旭推了肖彦梁一把。 “好,我说,我说。赵队长,”肖彦梁面对赵广文坐好,认真说道:“我和大哥刚刚从黄局长那里得到消息,说大介洋三太君将会给我们派遣一个高级警察顾问!你说着是不是一件喜事?值不值一瓶酒啊?” “顾~~问?”赵广文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惊讶得拉长了声音重复道。 “是的!”肖彦梁、张旭同时点头,同声回答道。 一屋子人就安静地看着赵广文,看他到底是兑现不兑现那瓶酒。令人奇怪的是,赵广文的紧绷着的面部表情,竟然慢慢软化,最后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值!这消息绝对值那瓶酒。唉,想不到太君对你们那么好,竟然给你们派遣顾问!行了,回头我就让人把酒送到府上去。” 张旭。肖彦梁面面相觑,想不到赵广文会这么轻易答应这个临时杜撰的赌约! “赵队长真是大方。好,我明天在家里恭候赵队长的好酒!外国酒,我们还没喝过呢。”张旭笑着向赵广文抱拳说道! “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老板,两位队长的饭钱待会算我的。”话说到这份上,再待下去也没什么说的,赵广文站起来对林承富说道。 “慢!”肖彦梁对赵广文一拱手,“赵队长,我看这顿饭还是我们自己付吧。您堂堂侦缉队队长,太君面前的红人,替我们付这钱,好像太……太那个了吧?要请,至少要请顿好的,还要把我们黄局长一块叫上,是不是啊?” “行,就依肖队长所说,改日咱们再聚。告辞!”赵广文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完,带着人出去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林承富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德贵跑过去把门小心关上,回过头,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肖彦梁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肖彦梁大声说道:“德贵,你到外面守着,看看林老板忙完没有,忙完了叫他结帐。” “是。”德贵答应一声,把刚关好的门又拉开,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再次关好。 “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这样就可以骗一瓶好酒。”见门被关上了,张旭伸手一拳打在肖彦梁身上说道。 “顺手罢了。”肖彦梁揉了揉了挨打的地方,笑着对张旭说道:“你没见姓赵的表情吗?我估计他也是认为大介洋三给我们派遣的什么顾问是在准备夺取警察局的控制权。如果是这样,那他以后在我们面前就更加趾高气扬了。” “哈,原来是这样。我说他今天怎么回事。上次去他家,我看见他那瓶酒放的位置好像很显眼,估计是瓶不错的酒。嘿嘿,嘿嘿……”张旭搓着双手奸笑了几声。 正笑着,门被打开,林承富拱着腰跑了进来。 “两位队长光临小店,我怎么敢收钱?算小店请客吧?”林承富小心说道。 “看不起我们是不是?这钱够了吧?”肖彦梁瞪着眼说道。 “拿着,罗嗦什么!”德贵把钱掏出来硬塞到林承富手里。 “那,谢谢队长,谢谢队长。”林承富拿着钱,两只眼眯成了一条线,一个劲地感谢道。 “还有一件事要想和林老板打听打听。”肖彦梁拿着牙签,剔着牙,不紧不慢地说道。 “您说,只要小的知道的,一定回答,一定回答。”林承富赶紧答应道。 肖彦梁站起来,走到林承富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赵队长,经常到这里来?” “赵队长?哦,对,对,他经常来,因为……”林承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炫耀似的说道:“……小的鱼烧得还不错,赵队长经常夸奖光顾。不知……” “嗯,你的鱼的确烧得不错。大哥,看来我们以后也要多光顾这里了。”肖彦梁打断林承富的话,对张旭说道。 “走啦!”张旭摇摇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出了小店,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肖彦梁四周望了望,身边的张旭已经开始问德贵:“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德贵跨了一步,靠近两人,轻声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嫂子告诉我‘他’回来了。于是我赶紧回来。不想在门口遇到赵广文,他听说你们也在那店里,就非要过来不可。” “什么,‘他’已经回去了?”见德贵肯定地点点头,张旭、肖彦梁倚在墙上,长长地出了口气,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敢耽搁什么,三个人匆匆往回赶去。不过在走到一个街口的时候,却看到一处店铺门口围了不少人。 “德贵,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不然让日本巡逻队遇到了,又会有麻烦。我和大哥先回去。”肖彦梁皱了皱眉头。老百姓实在是太爱看热闹了。 “是。”德贵答应了一声,停下车,待肖彦梁上了张旭的车,才赶往出事的地方。 一进院子,迎面就看见高翠儿满是期待的表情。她用手指了指屋子,让后说道:“吃过饭了吗?你们先进去,我去给你们拿毛巾。屋里有水。” “吃过了。谢谢。”张旭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上午临出去时对高翠儿粗暴的态度,一句“谢谢”竟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高翠儿显然没有想到张旭会对自己说谢谢,愣了一会,才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嫂子。”肖彦梁忽然喊了一声。高翠儿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和大哥待会就直接进去了,你还是在这里帮我们守着。”肖彦梁对高翠儿吩咐道。 “好的。那你们快去吧,先生也好像有些着急。”高翠儿答应了一声。 先在暗门上用事先约好的方法敲了敲门,里面的文川打开门,相互注视了一下,两个人压住激动的心情,这才分别进了暗室。 “文川大哥,你怎么都不商量一下就出去了?”一关上门,张旭就开始埋怨了。 “呵呵,看见你们在林承富那里转过来转过去,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文川笑着没有直接回答张旭的问题。 “什么?!”这一下子轮到张旭两个人吃惊了。 “你们难道就没发现那里一直有几个侦缉队的人?”文川笑得更厉害了。 “侦缉队?你难道化妆成侦缉队的人?”肖彦梁惊讶地问道。 “是。我就是化妆成了侦缉队的人。在城里我四处看了看,遇见了,就打个招呼,反正侦缉队那么多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怎么样?我的化妆技巧还过得去吧?甚至我还给你们鞠躬打过招呼呢。”文川简单地说出了秘密。 “啊?”文川这么一说,张旭、肖彦梁这才依稀记得好像在“茂福”饭馆是有这么一回事。可万万想不到那个人是文川! “哎呀,文川大哥,即使你的化妆术再好,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你遇到赵广文怎么办?他对你实在太熟悉了,从你的一些动作上就可能认出你来,而且他认得全部他的队员。”惊奇过后,肖彦梁还是反对文川出去。 “我知道危险,可是你们知道我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文川叹了口气,问道。没等肖彦梁回答,他就说了出来。 “我听到汽车的声音!这个汽车开得非常慢。在这个城里,在那么晚的夜里,只有一种车开得非常慢。这种车就是――无线电侦测车,是一种专门用于侦察发报机的车辆。出现了这种车,说明这城里的日军,已经注意到了有其他存在的电台。你们说,我能不着急,能不冒险出去看看吗?” “无线电侦测车?”张旭、肖彦梁这回是开了眼,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玩意。 文川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很不幸,我出去以后,在宪兵队的院子里,证实了我的想法。他妈的。” “那我们以后不是不能发报了?”张旭担心地问道。 文川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不能发报,只是要小心了。你们要陈六子转告林承富,今后工作务必要更加小心谨慎。另外给总部发报,请求再派一部电台来,不然万一出事,就断了联系。” “好的,这事我让六子今晚就办。狗日的,鬼子真他妈狡猾。”张旭咬着牙说道。 “对了,昨晚上我们遇到‘新四军’。”肖彦梁把昨天遇到的事,一字不漏地述说了一遍。述说完,肖彦梁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文川哥,说实话,除了去年开赴上海的国军精锐,我没见过士气这么高的军队,而让我感到泄气的是,这样一支队伍,去年还在山沟里被国军追得满山跑的土匪,他们甚至于连武器都不够!” “噢?共党跑到这里来了?”文川没有想到肖彦梁他们竟然会遇到新四军,也没有想到新四军会深入到这么深得敌后。他陷入了思考。 “说不定这是委员长的命令。妈的,国军都在前线和日本人拼,这共党却不听指挥,要往所谓的敌后跑。敌后,敌后,哼,老子倒要看看他共产党怎么生存下去!”未几,文川气乎乎地说出这番话来。 “怎么,他们不是配合国军反攻的?他们不是被国民政府整编了吗?怎么会不服从命令?”文川的话登时肖彦梁登时心凉了一大截,不过他不甘心自己先前的推测是错误的,向文川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哼,都说接受了整编,就是国军了,可是他们却对委员长要求参与防守的命令于不顾,经常擅自行动。我看所谓接受‘整编’,不过是共产党的缓兵之计。” “可是文川大哥,我看共产党的武器十分落后,要他们参与正面防守也的确是太勉为其难了。我倒觉得让他们在后面扰敌还是不错的。”张旭有些不同意文川的看法。 “张老弟你这话不对。”文川想都不想就出口反驳道:“我看除了中央军,那个部队的武器好过日本人?就是中央军的武器,也不一定比日本人强。要是每支部队都已武器差要去担任扰敌的任务,这仗还怎么打?我记得五战区李宗仁司令长官曾对防守台儿庄的西北军孙廉仲长官说过:‘国都没有了,保存实力有什么用’!这句话真是醒世良言!” 被文川一阵反驳之后,张旭忽地红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观点:“可是我和彦梁老弟都听到了,委员长只让共产党上前线,却不给他们发物资,你叫人家怎么打仗?” “张老弟,你想你们肯定被骗了。哪有派部队上前线不给物资的?”文川有些不相信张旭说的话。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中国这么大,从辛亥革命起,大小上百个军阀各自为政,要不是委员长高瞻远瞩,借着追剿流窜的朱毛红军的名义,统一了大西南,保不定现在中国早忘了。哼,如果中国统一了,它小日本别说现在站了南京,就是东北,它也未必敢动手。中国,就是败在这些乱臣贼子,混蛋军阀手里的。到现在,四川的刘湘、广西的李宗仁、西北的冯玉祥,哪个没有派部队到前线和日本人死拼?它共产党为什么不去?” (作者注:八路军整编后开赴抗日前线,先后参加了析口会战、,按战区命令,多次与日军血战,并不是没有与日军正面作战过。后随着战线一步步后撤,中央认为,一个是国民党战术死板,八路军和其他国民党军队一样伤亡惨重,第二对八路军限制过死,八路军武器、弹药、人员均不能顺利补充。既然战线已经后撤,日军又无力占据广大的中国农村,于是开始放手发展进行敌后武装游击战,逐渐脱离国民党开始了另一个层次的独立抗战。 对于现在的台湾战史仍旧在极力否定八路军的正面作战,不仅根本否认林彪部在平型关所取得的胜利,而且指责“刘伯承部第三八四旅陈赓擅自闪开正面,南避太行山区。致第三军司令部及第二十三集团军之先头旅遭敌袭击,后续部队未及集中,被敌逐次击破,影响战局甚大”(《中国现代历次重要战役之研究--抗日战役述评》,张秉均编著,(台湾)国防部史政编译局编印)。可是只看当时国民党方面的评价就可以了: 10月17日,何柱国致电蒋介石,报告八路军战绩:“窃以晋北方面中路突入之敌已受挫折,我林师在广灵、灵邱、平型关、沙河镇等处将敌背后截断,宁武、朔县岱县及其以北地区有贺师之宋支队及职军屡次迂回截击,敌人已感恐慌。”何应钦在1938年3月对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军事报告中也承认:“第八路军在敌后方游击,亦迭与敌以重创”。白崇禧在其口述回忆中,一方面对八路军、新四军的敌后抗战持否定态度,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自毁立场地承认:“再者,又有人认为打游击乃保存实力之作法,殊不知于敌后游击,任务极为艰巨,因补给困难,且多半以寡抵众,以弱抵强,故必须官兵加倍淬砺奋发,机警勇敢,绝非保存实力者所能胜任。”) 文川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张旭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暗室里呈现出一阵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不过这件事要马上上报总部。”文川也感觉出了这种尴尬,于是主动道歉。 “不,我并不是……”张旭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高翠儿在敲门:“德贵来了。” 真是及时雨!所有的人此时心里都十分感激高翠儿的赶到,让大家心照不宣地化解了一个局面。肖彦梁连忙拉着张旭走出暗门。 走到院子里,高翠儿打开门让德贵进来。 “你怎么啦?出事了?”肖彦梁眼尖,看见德贵涨红着脸走了走来,双拳紧握,却有一言不发,赶紧问道。 德贵摇摇头,忽然一巴掌拍在院子里放着的石桌上,恶狠狠地崩了一句脏话:“去他妈的!不得好死的东西。” 几个人登时被德贵的举动弄糊涂了。肖彦梁苦笑了一下,德贵这种反应应该是和路上那堆围观的人有关系。他走到院门前,轻轻拉上门,转过身,说道: “德贵,有什么委屈回屋里说去,别在这里。”说完和张旭一左一右拉起德贵进了屋。 “怎么气成这样子?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日本人在街上杀人了?”递给德贵一杯水,肖彦梁关心地问道。 “队长,我,我,唉!”德贵抬头望了两个队长一眼,忽然满脸羞愧,又低下头去。从肖彦梁拉起他进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哈哈,没什么。”肖彦梁拍着德贵的肩膀,“这一路过来你也憋得难受,一进屋发泄发泄也是很正常的,别往心里去。不过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气成这样?” “唉!”德贵叹了口气,放下杯子,开始述说他看到和了解到的情况。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重大决定 “你们走后我到了那里,里面的确是死了人。我赶到不久,叶克明就带了人过来。把围观的人赶走后我进去看了看现场。他妈的,是街口卖茶水的老板先杀了老婆、孩子,再自己上吊自杀。 这种惨事我见多了,实在没法活了,一家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死绝的。可是我出门一打听,原来却是两个狗日的汉奸为了讨好日本人,先把男人抓了关起来,再带着几个日本人闯到人家家里把人家老婆给糟蹋了。那几个日本人真是他妈的畜生,竟然把家里的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也一并糟蹋了。那男人昨天放出来,今天就出这事了。王八蛋!我看其他兄弟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而那些街坊邻居倒像是没事一样。 我一路过来,满脑子都是那些尸体,尤其是那两个孩子。都是被毒死的。也许好久没吃好东西了,死的时候嘴里竟然,竟然还……含着一块肉!”说到这里,德贵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咬着牙说道: “他妈的,等老子查出是哪两个杀千刀的汉奸,非活剐了他不可!” 一边的高翠儿早已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而张旭、肖彦梁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德贵身上就活生生上演了一次,德贵对此异常激动,也在情理之中。 “是该杀杀这些汉奸的气焰了。德贵,你立刻去查查那两个王八蛋是谁!”张旭抬起头对德贵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好勒!放心,那俩混蛋跑不了。”德贵出人意料地没有回答“是”,而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还有,德贵,”肖彦梁伸手拦住正要动身的德贵,说道:“你自己要注意,不要显得太张扬。这样,你就说那死的男人借了你的钱还没还,现在人死了,你要找那俩个人出气。还有,这年头这种少见的惨事也算死变成平常事了,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情绪。记住你可不是普通的警察,你是国民政府的卧底警察。” “哎,我明白了。谢谢彦梁大哥教诲。”德贵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另外,你立刻通知六子,今晚上要交给他一封电报。电报晚饭后你到我这里来取。”肖彦梁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回去告诉兄弟们,见惯不怪,别给我们惹祸。” “是。对了,两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和文哥商量一下,我想以后和六子见面的时候不蒙面了。老是蒙着面,对他的士气打击太大了。而且也是对他的不信任。”说到正事,德贵似乎恢复了平静,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肖彦梁一愣,他可没想到德贵会这么说。想了想,他问道: “兄弟啊,不是我不信任六子,只是我在警察局里干了这么久,还没见几个人能熬得过酷刑的.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六子暴露了,被日本人抓了,供出你来怎么办?” “我看不会上一次我去见他,看见他身上带着一把匕首,上面泛着蓝光。我就问他带着这把毒匕首干吗,他迟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可能受不了酷刑,说不定一进去我就招了。唉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先了断了。’他说他知道我为什么蒙面,也理解我们的做法。我听得出他心里的渴望,那种见一见自己人的渴望。大哥,当时我真的就有取下面巾的冲动。回来以后我想了好久,才把这个想法告诉你们,请你们考虑一下。”德贵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理由。 肖彦梁看了张旭一眼,见他点点头,便对德贵说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也明白六子的感受。但是我们可不能感情用事。这样吧,回头我们和文川商量一下,晚上你来的时候我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你。” 送走了德贵,张旭两人进入了暗室。 “我都听到了。”文川叹了一声,说道:“中国人自己整起自己来,比谁都恨很。他妈的。德贵的想法你们同意吗?” “我同意。”张旭似乎早就相好了答案,抢着说道。 “我也同意。”肖彦梁跟着说道。 “看来你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文川笑着说道。 “文川大哥,我觉得德贵说得有些道理。身处敌后,好容易见到自己人,却是蒙着面,对士气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你也听到了,为了防止自己受不了刑,六子连匕首都淬了毒。看起来他的确是抱了必死之心。”肖彦梁仔细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们都同意,我看可以让德贵不再蒙面和那个陈六子见面。蒙着面接头,本身就不方便,也很危险。但是告诉德贵要要小心。唉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不多了。”文川点点头,感慨地说道。 “好的,我会叮嘱德贵的。我替六子谢谢大哥。”肖彦梁向文川敬了个礼。 “好了说正事。”文川摆摆手,严肃地说道。“刚才我想了一下,我们给总部的电报里,第一,要报告新四军的情况,第二,要求派一台备用电台。彦梁,你一定要记着转告林承富,日本人有了无线电侦测车,要他每次发报不得超过三十秒。” “好的。我会通知的。不过再配一部备用电台,有这必要吗?还有这电台谁会用?”肖彦梁疑惑地问道。 “备用电台的意思就是连人带电台一起过来呀。”文川忍不住笑着回答。 “是这样的啊,嘿嘿出丑了,出丑了。”肖彦梁也笑着自嘲道。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彻底消失了。 “哦,对了,文川大哥,现在我们不是在和日本人一块巡逻吗?你觉得有什么法子可以利用?”张旭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 “有这事?”文川眼睛一亮,但有旋即暗了下去:“你们和日本人一块巡逻,但是日本人肯定不会让你们跟着有车的那一队巡逻。当然要是有机会,你就仔细看他在什么地方转悠,也好让我们有个提前准备。” “明白了。”张旭点点头。 “文川哥,还有个事想和你合计合计。”肖彦梁接着说道。 “哦?什么事?”除了炸军需库,还会有什么事?文川奇怪地反问了一句。 “是这样的。我和大哥上午没找到你,就到了黄局长家,他告诉我们说大介洋三要给警察局派个顾问。他这几天就为这事没出门,在想对策。” “我说他这几天都没出门,原来哼这样。不过只要有你们在,他大介洋三就是再派十个顾问,也控制不了警察局。真不知道他黄长羽在担心什么。我想这么一来,你们不是正在对警察局的兄弟摸底吗?这可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文川轻蔑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看黄局长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估计他在担心他这么一答应,着汉奸的身份就是铁钉板上的事。文川个,我想你说得对,是要尽快和他见面,稳住并争取他反正。”肖彦梁点点头,同意文川的看法。 “还有一个消息。中午我和大哥去茂福饭馆吃饭,意外发现赵广文经常去那里。”肖彦梁刚说到这里,就被文川兴奋的语气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在那周围布防干掉赵广文?” 肖彦梁看了张旭一眼,两个人郑重地点点头。 “太好了!就这么办。不过这些要等站了军需库再说。免得日本人加强对军需库的防备。不过万一军需库被炸,赵广文成了他妈的缩头乌龟不出来,就不好办了。算了,就这么定了。”文川来回走了几步,搓着双手,最后站定说道。 几件事商量到这里也大致有了结果,张旭两个人便不再耽搁,各忙各的去了。 深夜,德贵站在墙角,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那弯残月。借着月光,他再次确认了四周很安全以后,小心地贴着墙根迂回着前进。不久就到了城南的无人居住的民房。这是他和陈六子见面的地方。 德贵小心地蹲下身子,把自己完全隐藏到阴影中去。尽管这里到目前为止都还没人住,单并不意味这安全。所以德贵还是掏出手枪,他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等待着六子的出现。 等了一阵,陈六子骑着自行车的样子出现在德贵的视野中。 陈六子下了车,径直把车架好,走到另外一边墙角,坐了下来。大约一根烟的功夫,陈六子确认没人跟踪,这才站了起来往和德贵越好的地方走去。 德贵已经习惯了陈六子的这种做法。按他的解释,一般跟踪的人是不会等这么久的。 再次确认了安全以后,德贵从墙角阴影出走了出来。 “你好!抗战必胜!”德贵一边做着接头手势,一边说着暗号。 “嗯。你好。中国必胜!”陈六子回答道。 对完暗号,两个人顺着民房,东拐西拐,最后进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 “这是总部的电报。”借着点燃的小小的蜡烛,陈六子简单地说了一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字条递到德贵面前。 “这是给总部的电报。另外告诉林承富,日本人现在在城里开过来一辆无线电侦测车,命令他每次发报时间不得超过30秒。”德贵接过情报,把另一份电报交给陈六子,一边简单地把文川的话告诉他。因为嘴里含了一颗枣核义改变嗓音,德贵说完这些,已经很难受了。 “好的。”陈六子淡淡说了一句,接过电报,小心地放好。然后又说道:“另外,林承富要求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说这样也好有个掩护。” “我会转告的。”德贵点点头。 陈六子迟疑旅客一下,伸出手核德贵紧紧地握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德贵低低说了一声。 “还有事吗?”陈六子转过身,奇怪地问道。这种见面,都是非常短暂的,这次对方是怎么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握是谁吗?”德贵努力压下心里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陈六子显然没有任何心里准备,身子明显地晃了晃。 德贵慢慢地伸手把头套揭了下来,有吐出嘴里的枣核,微笑着看着陈六子,尽管他已经快要忍不住冲上去抱住陈六子。 “你……”陈六子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目瞪口呆的看着德贵。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德贵。”德贵笑着说了一句。 “德贵哥!”陈六子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忍不住哭着上前伸手向德贵抱去。 “兄弟,你受苦了!”德贵也是热泪盈眶,伸手上前紧紧抱住陈六子。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似的哭作一团。 “好了,兄弟,这里不宜久留,走,到我家去。我准备了酒菜。”德贵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 陈六子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德贵伸手把陈六子脸上还挂着的眼泪抹掉,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看你,一个大男人,像个娘们似的。” 陈六子一下子也笑了。伸手抹掉眼泪,看着德贵,再次轻声叫道:“德贵哥,我……” “好了,走吧。”德贵拉着陈六子,走出了房门。 外面,残月依然明亮,德贵坐在自行车后面,虽然他体重大约有130斤,但只有100余斤的陈六子并不觉的骑车有什么困难。很快,他们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干了。”德贵一仰头,把小酒杯里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放下酒杯,德贵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有些酸酸的感觉了。 “兄弟,每次蒙着面见你,你受委屈了。” “不,德贵哥,我给你说过,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这么做,并不是说你们不信任我。”不知不觉,陈六子的眼眶也红了。 “来,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做哥哥的,敬你一杯。”德贵拿起酒壶给陈六子倒上。 就喝下去,辛辣的感觉让德贵兴奋莫明。 “六子,我一直很奇怪,接了几次头,你怎么就不问我们究竟还有谁?” “我是干情报出身的,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这不仅是对我负责,也是对你们负责。这些都是田先生教我的。可惜他已经……” 德贵默默的看着低声哭泣的陈六子,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 “田先生死得其所!我想田先生要是知道还有我们这样的中国人在和日本人斗,他也会觉得很欣慰的。” 陈六子一口酒喝下去,点点头:“想当初这里被日本人占领,逃又逃不出去,只好躲在下水道里。日本人杀人真狠,那里面每天流的,都是些血水。后来实在没法躲了,想到反正一个死,酒出来吧,又遇上张旭队长招警察。 原本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当警察酒当警察就当警察,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可是后来遇到的事,却发现这活着也实在是窝囊。看着日本人杀同胞,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当帮凶。妈的,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也算是明白了这汉奸不能当,不仅祖宗的脸丢完了,死了还要被人骂。 后来遇到了林承富,他以前是我同事,我就是不信他会来这里开什么饭店。我估摸着他是来潜伏的。我不管那么多了,就不断地向他表明心迹。直到医院被炸,日本人向疯狗一样到处搜查后,他才接受的我。 本以为田先生来了,干起来也用底气了,却想不到他居然被赵广文给认了出来。不过我看这老天爷总算开了回眼,田先生死了,你们又出现了。” 望着眼前瘦弱的陈六子,德贵心里感慨万千!要不是自己家里的惨事,说不定自己也就老老实实、心安理得地当汉奸了。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区区一个陈六子,就因为他读过书,就知道不能当汉奸,就想着怎么样杀日本人,哪像自己。 读过书! 所有的小队长里,好像叶克明也读过书,他会不会安心当汉奸呢? “德贵哥,你在想啥?”见德贵端着酒杯在那里发呆,陈六子文了一句。 “啊?哦,没啥,没想啥。我只是在想你不是我这个小队的,我们老是碰头也不好,回头我跟叶克明说一声,把你弄过来。以后交换情报也方便一些。”德贵顺口说道。 “不。”陈六子摇摇头,“没必要。都在一个院子里,见面狠方便。再说我们只是交换情报,又不做什么决定,擦肩而过就可以搞定的事,用不着那么复杂,反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依你说的办。对了,你从哪里弄的毒药涂在匕首上的?赶明我也弄点。”德贵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那是一种叫‘五步倒’的毒蛇的毒液。可厉害了,一丁点就足以致人死命。当警察不久后我抹上去的。本来是准备找机会用它干掉几个日本人的。后来找到了组织,怕自己万一暴了受不了酷刑,就给自己留着了。你要要,我去抓一条了给你抹上。” “好,就这么说定了。来喝酒。”德贵高兴得一拍大腿,举起酒杯。 “还有一件事。”放下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六子对德贵说道。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半大孩子 “哦?什么事?”见陈六子表情严肃,德贵喝了些酒有些发热的头脑一下清醒了过来。 “也许是我的猜测吧。”看到德贵忽然正经地看着自己,陈六子有些迟疑,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想了一会,说道:“林承富不是让我转告你们,说他想把老婆孩子接过来。我觉得这有些不对劲,哪有执行任务的人把家人一起带在身边的道理。还有,我几次见他,他都有意无意地诉苦说这里没劲,还要随时担惊受怕的,透露出一种想回后方的情绪。 妈的,谁不想回后方?老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都知道打日本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怎么会想到撤退?我看他以前享福享惯了。” 陈六子气乎乎地说道。 “他真的这么说?”德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陈六子坚定地点点头,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德贵就把电报借给了肖彦梁。当他把陈六子的话一并告诉肖彦梁的时候,肖彦梁也是大吃一惊! 待德贵离开,他立刻走进暗室,把这些告诉了文川。 “不好,这王八蛋要误大事!”和肖彦梁的反应一样,文川也是大吃一惊,脱口就是这么一句。 “那怎么办?眼看着我们的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眼泪急了。 “不行,看来我一定要找他谈谈。”文川一咬牙,说道。 见肖彦梁想开口阻止,文川摇摇头,说道:“只有我的身份可以镇住他。先把大事办了,我再把他撤回去。对了你给我准备点钱。” 事已至此,再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肖彦梁只好点头表示同意文川冒险出去说服林承富。 等着文川化好妆,两个人走出暗室。高翠儿到门口看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肖彦梁把几块大洋交到文川的手里,再重重地握了一下文川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小心。” 已经换成一身商人打扮的文川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屋里,肖彦梁拿出《西游记》开始翻译电报。因为心里老是挂牵着文川,他甚至有几次都翻译错了。 好容易翻译完了,肖彦梁实在放心不下,穿好衣服来到了警察局。 好久没看到肖彦梁了,局里里里外外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和他打着招呼,虽然心急如焚,肖彦梁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一一回应着,直到张旭闻声出来才算是替他接了围。 “走,我们到外面走走。”肖彦梁冲着张旭大声说道。 张旭知道肖彦梁必定余什么事,也就心领神会地答应了。 走在路上,肖彦梁小声把情况说了一下,张旭一下子就急了:“兄弟,你怎么回事?明知道赵广文经常去那里,万一两个遇上了怎么办?要去也要在晚上去嘛。” 肖彦梁一脸的惭愧,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想起来才拉你去的吗?” 张旭狠狠地瞪了肖彦梁一眼,加快了脚步往茂福饭店赶去。 快到的时候,两人猛地停了下来。 饭店里,老板林承富正站在柜台上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文川呢?文川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下面该作什么了。 “两位先生,要水果吗?这是才摘下来的桃子,新桃,味道不错。”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听到问话,俩人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停在了一个卖水果的小车子面前。 “不要。”张旭没好气地毁了一句。 “先生,这桃子不错。我那边要不我们到一边选选?真的不错。”那卖水果的并没有放弃。 肖彦梁赫然发现那人在说话的时候,竟然事了一个眼色!他心里一惊,仔细看了看那卖水果的人,却看不出什么。 不过既然发现了对方使的眼色,那就没有不理的道理。肖彦梁伸手拦住张旭,说道:“走吧,看看你的货。” “请跟我来。”那商贩一脸的恭维,说完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肖彦梁一拉张旭,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三个人来到一处僻静处,张旭正要问话,却看见那卖桃子的转身面对他们,笑着轻轻说了一句,这一句话到把两个人唬了一跳。 “我是文川,你们竟然没有认出来!呵呵……” 这句话说完,文川退了一步,看着他们。 “你?” “哈哈……” 大吃一惊的两个人不相信地揉揉眼,在仔细地看了看,忽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嘘~”文川赶紧做出禁声的手势。 “文川大哥,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认不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又觉得有些像了。”激动以后的张旭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卖桃子的贩子是文川。 “你们首先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再者我又戴了一顶毡帽,这脸上又贴了一些胡子,还有这身破衣服,你们不仔细看,多半是看不出来的。对了,你们怎么会来了?看你们着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文川疑惑地看着两个人。 “你没事就好。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你走以后,我越想越担心,就怕你见林承富的时候出什么意外。”肖彦梁说出了来的目的。 “就是,林承富和你见了面,他又不长时间不出来招呼客人,而且,要是赵广文来了怎么办?”张旭埋怨了一句。 “你们的担心是对的。当时我也是太着急了。走到前面路口的时候,我冷静下来。白天是不可能和林承富见面的,所以我拉住正好路过我身边的一个卖桃子的人,用我身上的衣服和两块大洋和他换了换行头,于是我就成了这个卖桃子的商贩了。”文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我这身打扮骗得过你们,却骗不过赵广文!这混蛋还真他妈的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再怎么化妆,他也认得出来。这也是我这么小心的原因。” 文川的话听得两个人心里沉沉的。肖彦梁转换话题问道:“现在怎么办?你难道一直再这里等到晚上?” 文川点点头:“不错,我也可以仔细观察一下林承富这个人,为晚上的见面做做准备。” “那……” 肖彦梁话还没有说出口,集市那边忽然像炸了窝一样,赶集的人群四处逃散,甚至已经有人往这边跑过来了。 肖彦梁迅速掏出手枪,贴着墙壁,正要叫文川赶快离开,回头一看,却正好看见文川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跑得真快。”肖彦梁嘀咕了一句,一把拉住逃过来的一个老百姓。 “饶命,饶命!”那人正在庆幸自己逃得快,陡然被人拦住,还没回过神,已经看见一把枪又顶在自己胸前,腿先吓软了,身子往下一沉,肖彦梁一把没抓住,那老百姓跌坐在地上。后面的人一看,喊了一声,都返身往回跑了。 肖彦梁苦笑着摇摇头,低下头正要问话,却问到一股子尿骚味,那老百姓居然吓得尿了裤子! 肖彦梁皱着眉头,捂着鼻子骂了一声:“他妈的,老子只是想问你出了什么事,你倒好,先自己尿了裤子!” “老……总,我,我,我……”那人这时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日本人,可嘴里哆哆嗦嗦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妈的,找死是不是?说,处什么事了?”张旭一脚踢了过去,又问了一句。 “老总饶命,老总饶命!”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两人面前,不停地磕头。 “磕什么头,说,出了什么事?不说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肖彦梁有些不耐烦了。集市里出事,要么是日本人惹事,要么是抗日分子在打日本人。如果是前者,他当然要马上赶过去;如果是后者,那只能是去收拾残局。 “是日本人抓住一个小孩子,要杀了他。”受到肖彦梁的威胁,那人立刻很流利地说出了集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早说不就得了。妈的,滚!”张旭又是一脚,骂道。 “谢谢老总,谢谢老总!”那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飞快地跑掉了。 “快走,去看看怎么回事。”肖彦梁手往集市那边一指,冲着张旭喊道。 拐过弯,就看到在茂福饭店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中国人了。门口,听着一辆日军摩托车,两个穿土黄军服的日本人正在弯腰殴打一个人,另外一个日本人靠在摩托车上,两只手指指点点的,嘴里大声叫嚷着什么。 “太君,太君!”把枪别在腰上,张旭高声喊着跑到了摩托车跟前。 听到叫喊声,打人的两个日军站直身子,警惕地看着这边,而那个靠在摩托车上的日军也闻声转过身来。 “太君。啊?是水原太君。在下便衣队肖彦梁,肖队长。”跟上来的肖彦梁正好赶上那个转过身的日军,一看,竟是宪兵队的人。 “哦~,是肖队长。”那个叫“水原”的日军一怔,随即也认出了肖彦梁。肖彦梁当初主动进书房替换黄长羽的举动,让当时在场的很多日军士兵对他的印象非常深,而水原就是当时在场的日军中的一个。 水原转头挥了挥手,让两个同伴解除了戒备。 这个时候,张旭已经掏出香烟,挨着个发着,顺便也走到了那个被打的人跟前。 从体形上看,那不过是个12、3岁的孩子!人已经被日军打昏过去了,趴在那里动也不动,留着短发的头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太君,这人是谁?敢惹太君。”张旭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扶起了那个孩子。 “喂~~喂~”张旭摇晃着孩子,大声喊着。 而这个时候,水原一边吸着烟,一边用日语向同伴说着什么。从他不停地指着肖彦梁的动作看,肖彦梁猜想他是在介绍自己的什么情况。两个日军似乎被水原的讲述吸引住了,也没管张旭在旁边的动作。 在张旭的摇晃下,那孩子慢慢睁开了眼,但旋即又闭上了。 “小孩,你这是怎么回事?”张旭看着那孩子浮肿的脸,心疼地问道。 听到张旭的问话,孩子再次睁开了眼,还挂着血迹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张旭想都没想,就俯下了头,把耳朵贴在了孩子的嘴边。 “狗……狗……狗汉奸!”贴得很近,孩子的话张旭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里陡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传来一阵剧痛,竟然是那孩子趁张旭不注意,鼓起全身最后的力量,突然死死咬住了张旭的耳朵! “啊!”张旭一声惨叫,挣了一下,却没挣掉。 听到张旭的惨叫,还在说话的几个人登时转过身来。 “八嘎亚鲁!”其中一个日军怪叫一声,操起靠在摩托车边的步枪,对着那孩子的头用力砸了下去! 随着一股尖锐的寒风从耳边刮过,孩子骨头被步枪枪托砸碎的声音,张旭是听得一清二楚!霎时间的恐惧,竟使得张旭完全忘了耳朵上的痛楚! 一股热流,激射在张旭的半边脸上,虽说他也是经历过战场上的惨烈场面,但在此时此刻,那股子流淌在自己脸上的血腥气,还是让张旭的胃里立刻翻江倒海,几乎忍不住马上要吐出东西来。 刺眼的阳光照在张旭仰起的脸上,他觉得那阳光好强,而身边那个还在用枪托往孩子身上砸的日本士兵是那么地狰狞可怕! 下意识地,张旭的手伸向了腰上别着的手枪! “兄弟,兄弟,你没事吧?”关键时刻,肖彦梁冲到张旭身边,左手一下子按住了张旭正在拔枪的右手,嘴里大声喊着。 随着肖彦梁的喊声,张旭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呻吟了一声,在肖彦梁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还往下滴的血珠,向那个救他的日军深深地一鞠躬,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太君…..”之类的话。 另外领个日军走上前,拦住那个同伴,笑着跨上摩托车,其中叫水原的日军笑眯眯地对肖彦梁说道: “肖队长,你的仗义地大大地!”说完发动摩托车离开了。 日本人一走,张旭再也支撑不住,顺着肖彦梁的身子滑倒在地上。 地上,那个孩子的头已经被日本人砸碎了,早已断了气,但是他那句“狗汉奸”却象打雷一样,一直在张旭的耳边响个不停。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两只手,用力捂住耳朵,磕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钻进来。 周围慢慢地围上来一些胆大的老百姓,看着孩子的惨样,有的人又捂住嘴跑到一边呕吐起来;一些老人伸手摸着眼泪,但是绝大多数人只是默默地看看。 “林承富,林承富,你他妈的给我出来!”肖彦梁冲着空荡荡的饭厅大声叫喊着。 听到喊声,林承富一溜小跑,挤过人群,来到肖彦梁面前,陡然看见地上孩子的样子,吓得坐在了地上! “瞧你哪熊样!叫两个人把我兄弟扶进去,找条毛巾给他擦擦。再叫两人把这孩子,孩子收拾一下,抬出去埋了。”肖彦梁忽然没来由鼻子一酸,差点没把话说完。 “是,是,是。”林承富慌忙答应道。 “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肖彦梁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 人群并没有马上散开,只是当店里的两个厨子抬着草席,把孩子裹上的时候,人群中传来忍不住哭泣的声音。 肖彦梁暗地里叹了口气,也没继续驱散围观的人,伸手指挥人群给两个厨子让开一条路。 “狗汉奸!”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恶狠狠的咒骂,在安静的环境里异常的刺耳。肖彦梁如遭雷击,身子陡然间僵在那里,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双手因为愤怒而不由得捏得紧紧的。 可是他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甚至,甚至,甚至连愤怒也不能表达! 身前身后数十道火辣辣的能杀人的仇恨的目光,肖彦梁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渐渐的,他心里的愤怒慢慢演化成了一丝委屈,并且这种委屈逐步加重,到最后他的身子竟不受控地轻轻颤抖起来。 两个厨子走远了,围观的人也开始散了,不过见肖彦梁没有什么反应,人们的胆子也慢慢变大,不少人离开的的时候,也不忘向肖彦梁站的地方狠狠地吐上一口唾沫! 等到人群都散开了,肖彦梁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店里走去。 饭店里,张旭脸上、身上的鲜血已经被擦干净了。正在给张旭讲述事情经过的林老板看见肖彦梁目光呆滞,机械地走进来,下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扶着肖彦梁坐下,招呼着伙计上茶。张旭见肖彦梁神色有异,也站了起来。 肖彦梁看着桌子发呆,周围的人也不敢说什么。猛地,肖彦梁站起来,一把抢过端茶的伙计手里的茶壶,仰起头,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茶壶放在桌上。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问林承富:“老板,茅房在什么地方?妈的,恶心死老子了,差点没尿裤子。” 一句话大大地冲淡了店里紧张的气氛。林承富赶紧叫上一个伙计带肖彦梁过去。 走在去茅房的路上,肖彦梁耳边隐隐传来林承富的声音: “你说那屁大的孩子干什么不好,偏要要去戳皇军的摩托车轮胎……”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虚名之累 当张旭、肖彦梁两个人在其他几个警察的陪同下赶回家时,两个人低落的神色,尤其是张旭半身的血迹,把来开门的高翠儿吓得顿时手足无措,愣在院子里。 “喂,喂,嫂子,嫂子!”肖彦梁赶紧大声喊了两句,把高翠儿喊过神来。“快,把大哥扶进去换身衣服。” “啊?哦。”清醒过来的高翠儿慌忙答应到。上前扶住张旭。 “我没事,放心吧。”边往屋里走,张旭边安慰高翠儿。 看着张旭在高翠儿的陪同下进了屋,肖彦梁回头把同来的人打发回去,心里一松,忽然间感到腿脚无力,走到院子的石桌边上坐下。 “狗汉奸!” 围观群众那饱含着仇恨的声音依旧在肖彦梁的耳边萦绕,久久不能散去,以至于肖彦梁仍然感到那可以杀人的目光哈停留在自己身上。 “我不是汉奸!” “我不是汉奸!” …… 肖彦梁在心里大声地辩解着,可是那声音是那么地无力。他猛地捂住脸,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肖彦梁当然清楚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咬住张旭的耳朵。要是不咬,他也不会去戳鬼子的轮胎了。那可是实心胎,哪有那么容易戳烂的! 可怜的孩子!他还只有十来岁,还属于那种四处玩耍的年龄。可是他现在却早早地丧失了生命,在这个春意正浓的季节! “狗日的小日本鬼子!”肖彦梁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 “兄弟,你怎么了?”已经换好衣服的张旭不知什么时候做在了肖彦梁身边。 “没什么。”肖彦梁放下手,望着桌子发了会呆,才抬起头说道:“只是这被人骂成是汉奸却还不能辩解,憋在心里,真他妈难受。” 肖彦梁的话说完,张旭原本满是关还的脸,霎时间变得异常沉重。 “兄弟,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你知道那孩子在咬我这耳朵时说了什么吗?”张旭站起来举起手指向自己受伤的耳朵,大声问道。 “嘘~”肖彦梁被张旭突然加大的嗓门下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 “妈的。”张旭重重坐下,伸出手扫掉飘落在石桌上的一片树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低声说道: “我本来抱着他,看他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要说什么,我就低下头去听,没想到他骂了我一句‘狗汉奸’,然后一口咬在我哦耳朵上了。我现在被咬伤了,不但没有人同情我,反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你说我委屈不?” 张旭说道这里,肖彦梁反倒笑了:“大哥,我们这是在比谁更委屈吗?哈哈,我看这倒是一件好事。” 见张旭奇怪地看着自己,肖彦梁继续说道:“你想,这十来岁的孩子都知道抗日,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小日本在中国待不了多久!咱中国这么多人,吧他狗日的赶回老家,那是迟早的事情。妈的,别看他现在嚣张,有他哭的时候。 再说了,你没看见刚才我们队里的兄弟赶到饭馆,不知道我们真正身份的人里面,不是也有一些人脸上露出‘活该’的表情吗?我看这些人也是我们以后发展的对象。” 张旭叹了口气,接过走到面前的高翠儿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却再没说什么了。肖彦梁看高翠儿脸上有哭过的神情,估计是张旭在换衣服的时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的缘故。心里也叹了口气,没往下说了。 “大哥,大哥,快开门,局长来了!”门外突然响起的德贵的声音,打破了这原理短暂的平静。 黄长羽来了?他今天不是要宪兵队和大介洋三讨论派遣警察顾问的事吗?张旭、肖彦梁奇怪地彼此看了一眼,赶紧要高翠儿准备茶水,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让德贵进来,他也没坐,抹了一把汗,直接说道:“你们都在就好了。刚才局长打了个电话到局里找你们,听说大哥被咬了,就听见电话那边问了一句你们在什么地方就‘哐啷’一声把电话挂了。我估摸着他要过来,又怕你们和文川哥在说事,就赶紧跑过来。” “瞧你紧张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川白天是不会出来的。”张旭看着德贵满头的大汗,责怪了一句。 “这几天事情不是多嘛,我怕文川大哥忍不住…..”德贵辩解道。 “行了行了,大哥你赶紧道屋里躺着去。”肖彦梁拦住两人说道。 “我是说德贵这样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给人一种我们又什么秘密的样子,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还不赶紧进去擦把脸?”张旭不满地说了一句。 张旭刚进屋躺下,就听见外面喊门的声音。 高翠儿打开门,黄长羽果然站在门口。刚跨进院子,那边肖彦梁和德贵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也没多说话,肖彦梁陪着黄长羽进去,而德贵则笑嘻嘻地和黄长羽的几个随从待在院子里抽烟聊天。高翠儿关好门,似乎是随意地将一把长扫帚靠在院墙上。这是文川和她定下的信号,长扫帚靠在墙上,说明原理有其他人,那文川就不能马上进去。 黄长羽站在床前,仔细听完肖彦梁说的事情经过,又关心地问了张旭几句,原本进门时就阴沉着的脸,更加阴沉了。 良久,黄长羽才叹了口气,说道:“彦梁的伤刚好,小旭又受了伤,难道这警察局真的要被日本人控制了吗?”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两个人一愣一愣的。 “有烟吗?”黄长羽坐在床边,抬头问道。 黄长羽是从不主动要烟的,现在他却主动要烟抽,应该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事。 深深地抽了一口肖彦梁递上的烟,黄长羽这才说道:“今天我到宪兵队,原准备按我们商量的,答应大介洋三给我们派顾问,没想到这老鬼子说什么上级不同意派遣顾问,反而要求那个顾问直接当局长,我当副局长。我当时就没同意,他狗日的,又是威胁,又是许诺,我没法子,想问问你们,正好小旭伤了,我这才找了个借口出来。” “这没啥呀。”肖彦梁奇怪递看着黄长羽,“局座,您想,这日本人的顾问拍了过来,还不是他说了算。人家现在凶得很,我们犯不着要这个虚名吧?只要队伍在我们手里,还怕他日本人?” “不!”黄长羽坚决地说道:“让日本人当局长,我这张脸往哪里搁?虽说是个虚名,但是这也是我们自己人的队伍。” “可是局座,大介洋三能同意吗?”张旭担心地问道。 “我不管!反正日本人要当了局长,老子就不敢了,回乡下去。娘西皮的。你们两个,得给我想出办法来,明天告诉我。”黄长羽赌气般地说完,气乎乎地转身出去了。 张旭、肖彦梁赶紧追出去,却被黄长羽转身拦住:“你们憋送了,好好给我像个法子出来,老子就不信他大介洋三干把我怎么样。” 望着黄长羽离去的身影,肖彦梁对着张旭苦笑了一下。黄长羽突然的到来,又突然的离去,对两个人而言,似乎是一场奇怪的梦。 黄长羽真的放不下“局长”这个虚名吗?尽管日本人也的确是欺人太甚了。 带着疑惑,在焦急与烦躁相互交替的心情下,两个人在院子里度过了整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德贵再次来到了院子。 “大哥,我找到了那两个畜生。”进来后德贵开口就说。 “哪两个畜生?”肖彦梁话刚出口,就明白了德贵是指带着日本人进屋强奸的那两个侦缉队的人。 “人在哪里?”他尴尬的笑了笑,问道。 “其中一个进了一间屋子,我让雷浩跟着呢。我来就是想问一下,是不是现在就下手?”德贵问道。 “哪个屋子?”张旭问道。 “以前翠红楼老鸨的院子。那院子很大,日本人来了,周围很多人都跑了。我们如果小心点,保证没事。”德贵立刻回答道。 “那地方我知道,德贵说得对,要是动手的话,相对安全得多。你看……”张旭想了想,对肖彦梁说道。 “妈的,干,为什么不干?老子现在心里正憋着火呢。”肖彦梁吧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恶狠狠的说道。 踩灭了烟头,肖彦梁想了想,说道:“我们还要再等等,等天黑了再行动。德贵,你去找你翠儿嫂子要三块蒙面用的布,大哥,你耳朵有伤,包扎过的,这次就不要去了,再家里等文川大哥回来。妈的,反正还有一个,到时让你来下手。” 德贵答应了一声,面带喜色往里屋跑去。一旁的张旭点点头,说道:“妈的,运气不好。行,就按你说的办,我在家里等文川。还有,你也要小心一点,我看你今天火气挺大,可千万憋误了事。”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只是想到被人当面骂成是汉奸,心里不好受。”肖彦梁脸红了一下,慢慢说道。 这话也触动了张旭的心事,他长叹一声,没有答话…… 当肖彦梁跟着德贵东绕西拐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雷浩领着两个人来到隐蔽的地方,略带兴奋地小声问道:“你们可终于来了。急死我了。队长,要下手吗?” 肖彦梁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样?这周围安全吗?” “安全。”雷浩仔细回答道:“你们来之前,我把这里好好观察了一番。打日本人来了以后,这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基本上没几个人了。也不知道这老鸨子怎么想的,会躲到这里。那个王八蛋下午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相好的。” “院子里有几个人?”肖彦梁问道。 “就两个人,那个老鸨和一个年轻的女人。”雷浩肯定地说道。 “是这样。好,把脸遮住,我们这就进去。雷浩,前面带路。”肖彦梁率先把脸蒙上,命令道。 三个人顺着墙角快速移动到了目标院子前。 雷浩熟练地用匕首撬开院门的门闩,一点一点把门挤开,闪身进了院子。 三个人小心地靠近还亮着灯的正厅,里面一个男子似乎正在训斥着谁。 难道里面出了什么事?相互看了一眼,肖彦梁一咬牙,手一挥,雷浩举起枪猛地一脚揣开门,冲了进去后面两个人也紧跟着冲进了屋子。 冲进去的肖彦梁正好看到雷浩一拳把一个男子打翻在地,再一脚把地上的枪踢在了一边。 与此同时,在那个中年女人张开嘴还没叫出声来的时候,德贵已经把手里的枪顶在她的头上,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低声喝道:“闭嘴!” 在墙的角落处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嘴角的鲜血似乎说明她在不久前还挨过打。她显然也是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睁大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三个蒙面的男人。 肖彦梁看到那个女人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暗绿色的旗袍,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凌乱的头发依然掩不住她俏丽的容貌。 肖彦梁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感到很奇怪,甚至于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女人居然穿着旗袍!” 这年头,那些日本人看见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无一不是象苍蝇一样扑上去,所以旗袍,这个在中国城市经常见到的服饰已经变成了稀罕物! 年轻的女人,穿着旗袍、高跟鞋,和老鸨住在一起……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明着这个女人的身份! 肖彦梁心里叹了一声。 “好……汉,好汉饶命……” 那边那个被雷浩打翻在地的男人因为恐惧而有些结巴的讨饶声,把肖彦梁的注意力从年轻女子身上吸引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肖彦梁走了两步对那人说道。 “好……好汉饶命。小的叫‘许阿根’。”肖彦梁和气的声音让那个叫“许阿根”男人平静了一些。 肖彦梁抬头往德贵看去。那边德贵已经把捂住老鸨嘴的手放下来,老鸨早已吓得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 看见德贵点头示意目标正是这个人后,肖彦梁的脸沉了下去,他冷冷地问道:“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啊?没……没吵什么。”许阿根没料到肖彦梁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显得有些迟疑。 “他妈的不识抬举!”雷浩骂了一声,顺手在许阿根头上敲了一下。 “我来说!”原本坐在墙角的那个女人这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语气中显现出那么一种异常的坚定。 肖彦梁有些惊讶,这是这个女人的第二次让他感到吃惊。他往边上挪了挪,让了一条道。 “噔噔噔~”那个女人几步来到许阿根面前,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弯下腰,伸手“啪啪啪啪”来回抽了许阿根几个耳光! 忽然的举动让满屋的人都吃了一惊,雷浩更是把枪一下死死顶在许阿根的下巴上,而许阿根在枪的威胁下,只能生生地接受女人的怒火。 “喂喂喂,干什么呢。”肖彦梁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开了女人。在拉开的瞬间,肖彦梁看到两行泪水正顺着女人的眼角流下来。 “他妈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雷浩也看见女人哭了,伸出手狠狠拍在许阿根头上,又用手枪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许阿根吓得脸色发白,举着双手哀求道。 “说,是不是欺负人家了?”雷浩又问了一遍。 “好汉,好汉,我冤枉啊。她,她,她本来就是个婊子,哪有婊子冲着嫖客发火的道理!那边就是她的妈妈,不信你可以问问。”许阿根叫起屈来。 “哐啷!哗啦!”那女人一听许阿根这么说,象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推开肖彦梁,抓起桌上的茶壶用力就往许阿根身上砸去! 肖彦梁正要拦住那个女人,但接下来女人说的话,让他伸出一半的手僵在那里,又慢慢缩了回来。 “对,我是婊子,婊子又怎么样了?至少我是中国人,我的身子只给中国人睡,你一个狗汉奸,日本人的狗,凭什么要我去侍侯日本人?你怎么不把你妈送过去?”把东西砸在许阿大身上,奇书 q i s h u 9 9 . c o m女人指着许阿大,撕声骂道,骂到后来,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我那么多的姐妹都是被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整死的。要不是我躲在水井里,我这条命也早完了。要我去侍侯日本人?门都没有!我……我……打你这个王八蛋!”抽泣着的女人说着说着又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见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肖彦梁一把按住她的手,低声喝道:“坐下!” 那女人一愣,似乎回到了现实。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把手里的茶杯扔了过去,这才就近坐在桌子边上。 “好汉,好汉,”许阿根已经从当初的惊慌中缓过劲来了。“你们评评理,当婊子嘛,侍侯谁不是侍侯?却在老子……我面前装清高。哼。各位好汉,你们是求财的吧?开个价,一切好说。” “侍侯日本人?这日本人什么时候转了性,要你来替他们找姑娘?”肖彦梁听着听着,有些不明白了。 “喂,这位是妈妈吧?说,这是怎么回事。” 肖彦梁指着老鸨问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棒杀汉奸 突然被肖彦梁指着问话,老鸨一个激灵,竟愣宰了那里,直到德贵推了她一把,这才回过神来,掏出夹在衣襟上的手帕擦了擦嘴,以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 “哎哟,这可不管我的事。”放下手帕,老鸨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起屈来。 “你要是再这么哭哭闹闹,老子也懒得听了。”肖彦梁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鸨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这句话里的含义那会体会不到,立刻放下手帕,老老实实地交待说: “这位客人找到我,说要找一些姑娘到日本人那里去,价格还不错。据他说,日本人准备在军营里开一家叫什么‘慰安所’的东西,缺少姑娘。您知道,日本人来以前,我是翠红楼的妈妈,这日本人一来,生意就没法做了,所以现在这个赚钱的生意我自然是想做的。正好红袖就一直在我身边,我叫她出来试试,没想到她一听说要到日本人那里去,就大发脾气,结果,结果那个客人就打了红袖,再后来你们就进来了。” 显然老鸨所说的那个叫“红袖”的女人就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肖彦梁有些诧异地看了红袖一眼。他真的没有想到一个窑姐儿也会那么恨日本人。 “说,那个‘慰安所’是怎么回事。”肖彦梁走到许阿根面前问道。 许阿根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突然非常怀疑自己一开始把对方当成强盗的判断了。“他们是谁呢?怎么还对慰安所那么感兴趣?”陷入沉思的他没有马上回答肖彦梁的问话。 “喂,问你话呢。他妈的,装死啊?”见许阿根没有什么反应,雷浩伸手又在许阿根头上拍了一下。 “我说,我说。”许阿根想了想,说道:“各位好汉,不瞒你们说,兄弟我是城里侦缉队的,知道侦缉队是干什么的吗?那是替日本人办事的。你们想想,日本人多厉害,几十万国军都被几万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从上海一路败退下去。我看几位身手不错,不如我介绍你们加入侦缉队,大家一起发财,也好过这样提心吊胆的好。” 许阿根并不甘心放弃对方是图财的“强盗”的幻想,仍然没有回答关于“慰安所”的问题,反而画了一个大饼想引诱对方。 “侦缉队?大哥,他说他是侦缉队的,还要介绍我们加入。妈呀,吓死我了。侦缉队的人!”许阿根港说完,雷浩已经怪叫起来。 “不要胡闹。”肖彦梁适时阻止了雷浩的表演,对许阿根说道: “原来你是侦缉队的人。失敬失敬。”虽然说着“失敬”,客肖彦梁并没有上前和好的表示,许阿根不由得一阵失望。 “那你们加入的事,考虑一下如何?”许阿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可是你至少要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不然我怎么考虑?”肖彦梁没有理会许阿根的诱惑,坚持问道。 “我……我……”许阿根犹豫着,他恶狠狠地瞪了老鸨一眼,却碰上肖彦梁两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又心虚地地下了头。 “怎么不说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肖彦梁提了根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嘲笑道。 “不不不,我说,我说。”许阿根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下午我们赵队长找到我,说皇军准备开一所‘慰安所’,需要招一些姑娘进去为皇军服务,我以前认识这个妈妈,所以赵队长和我一说,我就找到了这里。你想,我们男的为皇军卖命,女的为皇军服务,登将来皇军得了天下,我们也算是有功之人。没想到红袖居然给我装清高,他妈的不识抬举的裱……” 许阿根最后一个“子”字还没有出口,肖彦梁已经站起来一脚揣在他的身上。 这一脚的力量事那么大,许阿根的身子直直地飞了出去,头狠狠地撞在墙上,等到雷浩上去把他拉起来,许阿根已是满头鲜血了。 “你他妈的王八羔子,这时候还‘皇军皇军’地叫。狗日的。”许阿根说到一半的时候,肖彦梁已经明白所谓的“慰安所”,就是军营里的窑子。 “你……”许阿根刚想反抗,但是看着雷浩手里的家伙,又泄了气。 “哼,许阿根,你他妈的真的是狂妄到了家!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侦缉队的吗?给你一丁点脸色,你就这么嚣张!狗日的,侦缉队?实话告诉你,在老子看来,侦缉队算个屁!他妈的,人家一个窑姐儿都比你有骨气,亏你还是个男人。”肖彦梁顿了顿,对老鸨说:“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妈的,老子虽说事落草的,可忠孝廉耻还是知道的。要不是来求财的,老子现在就杀了你们。说,钱在什么地方?” “喂,老龟婆,舍不得啦?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照样找得到?”一边的德贵推了老鸨一下。 “我,我拿,别开枪。”老鸨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赶紧进屋拿钱,德贵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会两个人出来,老鸨依依不舍地把一个大包裹放在桌上。 肖彦梁伸手拿出两块大洋相互敲打着,在清脆得声音中,肖彦梁转头问红袖:“你妈妈的钱全在这里了?” 红袖用力捏着衣角,好一会没说话。 “怎么啦,她硬要把你往日本人的火坑里推,你还要袒护她?”肖彦梁追问了一句。 也许这句话的作用,红袖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不行啊,女儿,你不能这么做……”红袖的话如同抽了老鸨的筋一样,她顿时跳起来,向红袖扑过去想阻止她的行动。 没等她跳起来,德贵已经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把枪抵进她嘴里,恶狠狠说道:“你这老龟婆,叫啊,怎么不叫了?妈的,你敢不老实。” 老鸨惊恐地看着嘴里的枪,登时没了声气。 肖彦梁见她老实了,走过去,示意德贵收回枪,然后抢过老鸨手里的手帕塞进她的嘴里,对红袖说:“红袖姑娘,麻烦你带我兄弟去拿几根绳子,免得他们多事。” 把两个人捆好,嘴堵上,再用绳子把嘴勒好。德贵这才跟着红袖去拿钱。 拿了钱,肖彦梁把钱往红袖面前一推,说道:“我这人最佩服有骨气的人,尤其是你们这种人。这钱我一分不要,全部给你。你去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带你出去。” 肖彦梁的话让所有的人大吃了一惊,尤其是红袖。 “不相信吗?没关系。红袖姑娘,你先到里屋去,我们有些事要做。”肖彦梁隐藏在蒙面布下面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道。 红袖迟疑着,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真的,而且对方下一步的意思就是要灭口。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红袖对这些事看的多了。只是在进屋的时候,她站在那里看着老鸨,看着这个收养过她的中年女人。 见红袖看着自己,老鸨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可是红袖什么也没说,,她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 等红袖进了屋,肖彦梁勾了勾手指,雷浩和德贵便把许阿根拖了过来。 肖彦梁看了许阿根一会,忽然伸手把他嘴上的东西松开。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意得到自由的许阿根赶紧讨饶。 “我又没想杀你,饶什么命?我子项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肖彦梁继续对许阿根灌着迷魂汤,慢慢说道。 “知道的,我一定说,一定说。”许阿根仿佛看到了希望,马上答应道。 “昨天中午,你和另一个人带着日本人道街口卖茶水的家里去了。结果那一家人都死了。妈的,老子还有五十个大洋的欠债没收到,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去?我想知道和你在一起得那个人是谁?”肖彦梁问道。 “五十个大洋的欠债?好汉,你放了我,我给你。”许阿根惊喜地问道。只要五十个大洋就可以自由了。 “啪!”肖彦梁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妈的,老子问你话哪?” “别打了,我说,他叫王世奇,也是侦缉队的。”许阿根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赶紧说道。 肖彦梁点点头,重新把许阿根的嘴堵上捆好,附在许阿根耳朵上,说道: “嘿嘿,还在想什么时候放了你?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是来求财的,老子是来锄汉奸的。”肖彦梁轻轻的声音对许阿根来说不亚于一个惊雷。 肖彦梁站起来,提起放在墙角的一根长条木凳子。 “这第一下,是我为街口卖茶水的那一家人做得。”肖彦梁话说完,慢慢举起木凳子,猛地用力朝许阿根的小腿砸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凳子没事。 “咔嚓。”紧跟着是一声轻微的声音,许阿根的两条小腿已经折了。 许阿根疼得全身都紧绷着,可是嘴里被塞了东西,还被用绳子勒住了嘴,那里叫得出来!德贵、雷浩用力按住他的上半身,许阿根挣扎了一会,竟然疼昏了过去。 拖着木凳,肖彦梁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这一下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同样,肖彦梁的这一砸,也大大出乎德贵和雷浩的意料。当许阿根昏过去不再挣扎后,他们这才松开手,伸手在头上一抹,短短的一点时间,两个人竟然除了一身汗! 肖彦梁那突然的一下,把两人的心都要震出来了。德贵抬起头,赫然发现肖彦梁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德贵诧异的表情让雷浩也抬起头。 “大哥,你……没事吧?”雷浩吓了一跳,脱口问道。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肖彦梁猛地再次举起了木凳。 “狗汉奸,死汉奸!……”随着他的话,木凳再次狠狠地砸在许阿根的断腿上! 巨大的疼痛让许阿大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但紧跟着他就看到肖彦梁又一次举起了木凳!还没反应过来,再次的巨大疼痛让他又陷入了昏迷、 德贵雷浩大吃一惊,双双站起来,抱住肖彦梁。 “大哥,你怎么啦?”德贵惊恐地摇晃着肖彦梁。 肖彦梁在两个人的叫唤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妈的,这个狗汉奸。”肖彦梁指着许阿根骂道。“老子看着他就来气,娘西皮的,帮日本人拉皮条,老子让你自己拉皮。” 说到这里,肖彦梁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行了,我没事。妈的,总算出了口中午的恶气。” 刚才连续的几下击打,肖彦梁在心里憋了一下午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而德贵他们的拦阻,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中午的恶气?”德贵、雷浩几乎同时问道。他们一整天都在追查许阿根和另外一个汉奸的消息,还不知道中午肖彦梁他们遇到的事。 低声把中午的事告诉了两个人,肖彦梁指着许阿根骂道:“王八蛋,帮日本人开‘慰安所’?老子今天先‘慰安’你一下。” “大哥,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听完肖彦梁的述说,雷浩松口气。 不过肖彦梁的话倒让德贵原本分了神的心思又合拢了。 “大哥,该我了。”想到这,德贵松开肖彦梁,拿过他手里的木凳。 “等等,狗日的没用的东西,这么一下就昏了过去。拿盆水来浇醒他。”肖彦梁伸手拦住德贵,对雷浩说道。 当一盆冰凉的井水泼在许阿根的身上时,他晃悠悠地苏醒了过来。昏迷了一阵,断腿处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肖彦梁拍了拍德贵的肩膀,轻轻说道:“去吧。” 说话间,肖彦梁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了。 德贵点点头,拖着木凳往前走了一步,在许阿根面前站住,左看右看,想了想,回头说道:“帮帮我,把他的两只手拉开。” 肖彦梁一愣,随即向雷浩说道:“你到门外再提根凳子进来。”雷浩答应一声,一会就从门外提了一根木凳子进来。 许阿根昏沉沉的头脑并没有听到德贵几个人的对话,甚至当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身子被解开时,还出现了得救的错觉。 把许阿根的双手牢牢地绑在木凳子上,德贵阴着脸,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个汉奸,恶狠狠地说道:“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不仅自己不要祖宗,还帮着日本人坑咱中国人的汉奸。” 说完,他站起来,冷笑着,突然举起木凳子,狠狠地砸向许阿根的右手小臂上。 随着德贵动作完成的,是两声闷响。绑着许阿根的木凳和德贵手里的木凳,竟然都折断了!而许阿根疼得不停地翻着白眼,却没有昏过去,只能活生生地承受这巨大的痛苦。 德贵并没有在意手里的木凳断了,而是继续举起手里的东西,再次狠狠地砸在许阿根右手伤口往上一点的地方,他竟是打算把许阿根一点一点地敲碎! “喂喂,给我留一截!”见德贵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许阿根,而许阿根的右手已经完全砸碎,德贵准备砸左臂时,雷浩有些急了,边说边拉开德贵,可一看德贵红红的双眼,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是想起来自己老婆的事来。 当初是德贵自己亲手在张富身上割了两百多刀,兄弟门又不停地往张富身上浇盐水。张富临死前不停的掺叫声和模样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这个许阿根的事,就是德贵家里的翻版,德贵的切齿之痛是明摆着的,雷浩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拦阻德贵的举动了。 还在后悔,德贵已经停下手,对雷浩说道:“你上,交给你了。”语气中,德贵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雷浩感激地握了一下德贵的手,冲着许阿根泼了一盆水,让他清醒一下。 “喂,王八蛋,”雷浩用力扭着许阿根的耳朵,“你记住了,等会见了阎王,千万不要说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个人,就说是猪,是狗什么的,随便哪个畜生都行。” 许阿根转过头,似乎对耳朵上的疼痛没有感觉,已经没了精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雷浩。直到雷浩把他的耳朵撕裂了一半,他才痛苦地用力摇着头,身子使劲挺着。 “砰!”雷浩松开许阿根耳朵上的手,提起半截木凳,狠狠地砸在许阿根左手大拇指上,登时把许阿根的大拇指杂的粉碎。 一点一点地,雷浩一会砸,一会浇水刺激,慢慢地,许阿根左手整条手臂也已经砸碎了。 肖彦梁、德贵围到许阿根面前,见他只有出的气,进的气却没多少了。 “解决了他吧。”肖彦梁伸手拿过木凳,说了一句。 德贵、雷浩点点头,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地方。 肖彦梁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了模样的汉奸,心里不由得一阵厌恶。他举起木凳,顿了顿,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往许阿根这个汉奸的头上砸去。 头骨破裂的声音清楚地穿过来,红白两物顺着凳子边缘流淌了下来。 见肖彦梁解决了许阿根,德贵走到躺在墙角的老鸨身边,却闻到一股恶臭,再一看,老鸨嘴角挂着一丝绿绿的液体,脸色铁青,眼睛无神地望着屋顶,竟是已经吓死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突发变故 德贵暗中松了口气,在他心里,对一个女人下手,那是极不愿意的。 “妈的,居然吓死了。”德贵回头说道。 “吓死了?”肖彦梁有些惊讶,走过去看了一眼。 “先进去把被子拿出来,把他们的尸体盖一下,别吓着那个姑娘了。”对吓死的老鸨,肖彦梁并不怎么在意,伸脚踢了一下尸体,就对德贵说道。不过出于敬佩红袖的气节,肖彦梁没有用“窑姐”而是用“姑娘”来称呼她了。 德贵打开门,却愣在了门口。 “怎么啦?”见德贵愣在门口,肖彦梁奇怪的问了一句,随即走了过去。一边的雷浩也好奇的走到门口。 屋子里,红袖并没有换衣服,而是坐在床边捂着脸哭着。 “你在干什么?我们准备走了,你要是不想被日本人抓住,动作快点。赶紧把衣服换了。”肖彦梁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 听肖彦梁这么说,红袖停止了抽泣,站起来点了点头。 “你快点吧。”见红袖没什么其他事,德贵一边走进去抱起床上的几床被子,一边对边上的红袖说道。 把被子盖在一堆烂肉似的许阿根以及发着恶臭的老鸨身上,三个人坐在一边休息。刚才对汉奸的全身心发泄,让几个人感到了极度的疲惫。 “你们听着,”坐下后,肖彦梁叫过两个人。“今晚是叶克明的小队守东门,一会出去的时候雷浩和德贵先走,到了东门,雷浩你把他们全部集中起来喝酒,德贵,你想法偷偷地把门打开。记着,要是有人看到我和红袖出了城,雷浩你就说德贵一个朋友的老婆被日本人瞄上了,今晚是去逃命的。” “明白。” 两个人低声应道。未了,雷浩不了一句:“大哥你记性真好,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是我们在守门。” “日本人兵力不足,为了那个军需库,把守门的事交给我们,怎么会记不住?我们在暗,日本人在明,虽说我们似乎占了优势,但是这点优势要靠我们对任何事,任何人的细心留意才能保住的。”肖彦梁话,雷浩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 不一会,穿着一身土花布还打着补丁的衣服,红袖怯生生地站在了客厅里。 肖彦梁对已经卸了妆,换了衣服的红袖,还是有些不满意。大概是女人天生的爱美之心,在红袖的发型上,肖彦梁还是看出了那么一丝细心梳理的痕迹。 肖彦梁把手伸向红袖,红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别动!”肖彦梁喊了一声。随即拉住红袖,伸手把她的头发弄乱。 “收拾好了吗?我们走吧。你们两个先去探探路。”肖彦梁退了一步,再仔细看了看红袖的装扮,这才满意地说道。 按既定方针,肖彦梁带着红袖到了东门口。已经等在门口的德贵走上前,把手里的自行车交给肖彦梁,车上还挂着一个装干粮的包袱。没有说什么话,让红袖坐在后架上,肖彦梁骑着车出了城门。 出城走了两个来小时,到了一处院子。这是以前许小菇的家。 熟练地找出油灯点上,肖彦梁把红袖引到里屋,指着床说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吧。你放心地睡一觉,我在外面守着。” 说完,也不管红袖的反应,肖彦梁转身出去把门带好。 望着眼前微微晃动的火苗,红袖感到全身无力,瘫倒在床上。不过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短短几个小时,妈妈死了,那个替日本人招揽姑娘的汉奸死了,尽管肖彦梁他们在尸体上铺上了被子,但是满屋子的恶臭、溢出被角的血迹,还是可以看出死者死前的痛苦。而她却从和妈妈(老鸨)住的院子里跑到了这里。 当初日本人冲进翠红楼的时候,自己正好在妈妈那里,是妈妈带着自己躲在暗格里保住了性命。 谁能想到平日里专门为那些怕老婆的嫖客准备的暗格会在这个时候救自己一命?躲在里面,两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外面姐妹们的惨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冒险从暗格里出来,映入眼帘的,竟只有一具具被残酷折磨死的尸体。 即使到现在,红袖也不明白,那些日本人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把姐妹们都杀死。 也想不到,妈妈逃过了这一劫,却还是被强盗杀了。 突然出现的强盗,突如其来的血腥,红袖忽地没来由打了个冷战,手一搭,摸到了身边的包裹。包袱里大概有五百多大洋和一批价值不菲的首饰。 “这些都是自己的?!”出于对老鸨准备替日本人做事的憎恶,以及看惯了人情冷暖的职业习惯,摸到钱,红袖已经从那些迷一样事情,梦一般的过程中回到了现实。 “这些就是我的了,我是有钱人了。”红袖在心里快乐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切似乎就像在做梦一样。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多钱?有了这些财产,自己应该过好日子了吧? 想到这些,红袖心里面对门外的那个蒙着面的男子的好奇心竟然大增。这些蒙面的人是谁?他们好像和守城门的警察很熟,没一点麻烦就出了城,还弄了一辆自行车!不过已有的社会阅历,让她对那些人的好奇心只能埋在心里。 坐在屋外的肖彦梁,已经把面巾摘了下来,靠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这种感觉对肖彦梁来讲,是那么地熟悉…… 远方似乎传来了一些枪声,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要么是自己的错觉,要么又是哪里的中国人在遭罪。 肖彦梁并没有觉得自己救了屋里的那个青楼女子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还挺满意自己的做法。那个叫“红袖”的女子,面对许阿根的疯狂举动,竟让他隐隐看到了以前许小菇在自己面前的形象。 “也许她心里的委屈就和小菇是一样的吧。”心里说了一句,肖彦梁望着院子墙角,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慢慢落下泪来。 就这样等到了天亮,睡着的肖彦梁被身后开门的动静惊醒了。他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取出一副大墨镜带上,这才站起来转过身。 “睡得怎么样?”肖彦梁没话找话似的问道。看着红袖那职业的目光,肖彦梁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了。 红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心里有些失望。眼前的男人一直要带上墨镜才转身面对自己,说明他的心思极为慎密,自己想看看对方真面目的目的落空了。不过即使这样,墨镜毕竟不能把脸完全遮住,红袖还是可以看见肖彦梁那极为有型的嘴唇。 “吃点东西,好赶紧上路。”肖彦梁取下自行车上的包裹,打开取出干粮递给红袖。 “谢谢大哥。”红袖笑着接过干粮。对方那轻微的不自在并没有逃出她的眼睛,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得逞的心情说谢谢的。 吃完了,两个人继续赶路,不过这一回,红袖坐在后架上,伸出手紧紧地抱着肖彦梁的腰,头也紧紧地贴在肖彦梁的背上。面对这些动作,肖彦梁仅仅是微微挣扎了一下。 走到当初许小菇身亡的那个小树林,肖彦梁停下了车。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下了车,肖彦梁平静地说道。 “啊?”红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应该可以逃出日本人控制的范围,当然你也可以躲到乡下去。等日本人被我们赶出去,你再回来。”肖彦梁指着小树林边上的一条路说道。 肖彦梁的话终于让红袖明白分手的时候到了,也让她终于明白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强盗”,而是到处都在传说的“抗日分子”。 她用力咬着嘴唇,拼命忍住在眼眶包着的泪水,好一会没有说话。 “你听明白了吗?以后的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走了。”肖彦梁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说道。 红袖点点头,忽地跪在地上,头重重地向肖彦梁磕了下去。肖彦梁吓了一跳,扔掉自行车就扑上去把红袖拉起来。 “大哥,谢谢,谢谢你。”肖彦梁双手里的红袖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 “别哭了。只要你不替日本人做事,只要你反抗日本人,我救你都是应该的。”肖彦梁慢慢地松开双手,让红袖能够尽快平静下来。 果然,红袖失去了依靠,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哥,你能看看你的脸吗?”红袖终究明白自己必须独自面对现实。平静的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肖彦梁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下了墨镜。 …… 往回赶的肖彦梁抿了抿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红袖淡淡的味道。他心里对昨晚的行动感到很满意,不仅杀了汉奸,还救了一个不屈服的女子。 还在得意的肖彦梁猛地刹住车,伸手在额头上一拍:“糟了,忘了大事!”原本昨晚和文川商量总部电报的,竟然就这样被耽误了。 极为懊恼的肖彦梁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快到城门的时候,赫然发现德贵竟然站在城门口等自己。 “大哥,你……快,都等你了。”远远望见肖彦梁的德贵大声喊了一声,挤过几个站岗的人,跑到肖彦梁面前,焦急的说道。 “怎么了?”肖彦梁心里一惊,难道文川出事了? “肖队长,你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跟在德贵身后跑过来的其他队员围住肖彦梁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安静,安静,出什么事了?德贵你说。”肖彦梁压住心里的惊慌,对德贵说道。 德贵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对肖彦梁说道:“今天凌晨的时候,局长的院子忽然被一群日本兵包围了,我们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却被外面站岗的日本兵赶了回去。我叫人给张队长报信,张队长急了,带人要硬冲,却被日本兵打伤了……” “什么?张旭受伤了?伤得怎么样?”肖彦梁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腿上被日本人刺了一刀,肩上也挨了一刀,已经送回家了,叶克明已经到城里找了大夫。大哥,你放心,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德贵急忙安慰肖彦梁说道。 “送回家了?”肖彦梁有些不解。 “是送回家了,队长坚决不上日本人的医院。”德贵肯定地说道。 “好,你继续说。”肖彦梁有些奇怪,德贵怎么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其他人面前转达张旭对日本人的不满。只是见自己周围那么多人,肖彦梁也不好在“去日本人的医院”这个细节上纠缠太多,转移了个话题。 “兄弟们见队长被日本兵打伤了,都红了眼,要和日本兵拼命,幸好队长清醒了一些拦住了兄弟们,不然……”说到这里,德贵脸上有些变色,显然想起了当时的凶险情景。沉默了一会,德贵继续说道: “兄弟们送队长回家以后,过了好久,大介洋三派人来找你,问你在哪里,我说你一大早去城外锻炼去了。然后我问局长怎么了,那个送信的说你一回来就让你去局长家里。我一听不敢耽搁,马上和其他兄弟们到几个城门等你。” “好,我们走。你们几个,”肖彦梁指着其他几个人说道:“老老实实守在这里,队长已经受了伤,局长家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个再惹事,我可没法子了。日本人,哼,你们想想你们穿这身衣服以前日本人是怎么对你们的。老子可不想你们再不明不白的被日本人杀了。” 肖彦梁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十分严厉。 见各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城门,肖彦梁和德贵骑上车往黄长羽家里赶过去。 还差一个街口到黄长羽家,却看到已经有日本兵和侦缉队的人组成相关的警戒线布置。不过这种警戒纯粹是一种摆设,没有一个普通中国人有胆子在日本士兵面前驻足观望。 肖彦梁皱着眉下了车。“真的出大事了。”一边这么想,一边推着车往前走去。 眼前的两个日本兵紧张地端着枪看着正走过来的两个支那人,直到一边的侦缉队员认出了肖彦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日本兵才放松了警戒。 “嘿,肖队长你可来了。得,您请吧,大介洋三太君都等得有些急了。”那个侦缉队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德贵刚想跟着肖彦梁进去,却被站岗的日本兵拦住了。 “兄弟,太君可是只要肖队长一个人进去。”那个侦缉队的双手插着腰,得意地说着。 “啪!”肖彦梁顺手就是一个耳光:“你他妈的瞎了狗眼,这是我们便衣队的德贵德队长,你算老几?妈的,不给你点颜色,你当老子是病猫。” 那人被肖彦梁的巴掌打得倒退了几步,却又不敢回嘴,只好眼巴巴的望着边上的日本兵,而那两个日本兵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看到是两个支那人打架,倒裂开嘴笑了起来。 “肖……肖……肖队长,你……你”见求助无望,那人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妈的,以后老实一点。前面带路。”肖彦梁心里挂着黄长羽,也不想过多的和这人纠缠,骂了一句,转头就要德贵先回张旭家里等着。 刚一进黄长羽的院子,忽然从各个房间里冲出大批的日本士兵和侦缉队的人,端着上了刺刀的枪,把肖彦梁密密麻麻地围在中央! “肖队长。你可来了。”在大群士兵的身后,大介洋三出现在台阶上,侦缉队队长赵广文站在他的身边。在暖暖的阳光下,赵广文的脸上洋溢着某种发至内心的幸福。 肖彦梁反映很快,几乎是随着大介洋三的话,他举起了双手,大声喊道:“太君,这是怎么回事?我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大介洋三冷冷地说完这一句,认真地看了肖彦梁一会,低声在赵广文的耳边交代了几句竟转身进屋去了。 “来人,把肖彦梁的枪下了,捆好了带进来。”目送大介洋三进了屋,赵广文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趾高气扬地喊道。他似乎要可以在音量上盖过肖彦梁。 肖彦梁咬着牙,忍着痛,任由日本兵把自己捆得结结实实。当捆绑完毕,他已经只能弯着腰,象一只大虾米。刚走了两步,受过伤的脚一阵无力,身子一斜竟是摔倒在地上。肖彦梁挣扎了一会,没能站起来,只有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最后,肖彦梁是被架着进了客厅。 原来整洁明亮的客厅,现在已经是乱得一塌糊涂了,堆在墙角的那些破碎得家具、茶碗等等,无一不是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搏斗,而这现场也是匆忙之间打扫整理出来的。 “太君,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局长呢?你们把局长怎么啦?”刚被仍在地上,肖彦梁就大声叫起屈来。 “哼,死到临头了,还不老实。”赵广文冷笑着站起来,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个什么局长,是个暗地里和皇军作对的抗日分子,面对皇军得突然袭击,他自知走投无路,畏罪自杀了。” “啊!”赵广文的一番话听得肖彦梁是目瞪口呆。 黄长羽死了。 正文 第七十章 一场虚惊 肖彦梁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天还好好的黄长羽,怎么就死了?而且死因还是一个“抗日份子”!就是这个“抗日份子”,到昨天为止还是文川,这个正宗的抗日份子,这个有着政府身份的抗日份子的拉拢对象! “我要见局长的遗体。”饶是肖彦梁百般机灵,咋一听到黄长羽的死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缓一下,利用对方满足他这一要求的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早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赵广文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两个侦缉队队员进屋抬了一具尸体过来。 尸体放在肖彦梁面前,果然就是黄长羽! 黄长羽真的死了! “他死得真惨。”肖彦梁暗自叹息了一声。想到全是遇到了他,自己才能活命,才有了今天,本来还想拉拢他,却不料人已经死了。 冷静了一下,肖彦梁忽然发现这屋子竟然充满了香水味!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可一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肖彦梁的心里忽地一阵难过。满屋子的香味也掩饰不住曾经杀戮的血腥,看来黄长羽的一家都被杀尽了。 谁能想到这城里第一个站出来帮日本人的中国人,锦辉遭受这灭门之祸! “看到了吧,面对皇军,黄长羽不仅不悔改,还试图抵抗,就成了这具尸体。”见肖彦梁有些发呆,赵广文随口嘲笑道。 “我不信!姓赵的,你敢乱说话?局长可是一向对皇军尽忠职守!太君,您难道忘了,是局长亲手恢复了警察局,全面协助皇军的大东亚圣战,他……他……怎么就变成了,变成了……”肖彦梁厉声阻止了赵广文,又向大介洋三发出了疑问。 “肖队长,你不要狡辩了,我们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大介洋三站起来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对肖彦梁说道。 “证…..据?”肖彦梁有些疑惑了。 “你想看证据?好,来人,把证据拿出来。”大介洋三冷笑一声命令道。 听到命令,边上的日本士兵跑进里屋,一会抱着一个东西走回来。 等那东西放到地上,肖彦梁左看右看,怎么看也觉得这是一个“收音机”,但是这个“收音机”又完全不同于黄长羽曾经拿出来给他看过的那个收音机。 “太君,局长家里有个收音机很正常嘛,怎么能证明局长对皇军不忠呢?”肖彦梁知道,那东西虽然象“收音机”,但决不会是“收音机”!光看那比收音机多了许多的旋钮,以及放在那东西上面的一副耳机!他决定装疯卖傻,再探探大介洋三的底牌。 到现在肖彦梁可以确定的是,黄长羽确实是被日本人杀了,但决不是大介洋三!因为很简单,大介洋三要杀黄长羽,决不会带人冲进黄长羽的屋子,把里面的人全部杀掉,他完全可以把黄长羽叫到宪兵队进行逮捕,再搜查黄长羽的院子。 如果黄长羽真的有问题,大介洋三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条线索的! “收-音-机?你说这是收音机?”果然,肖彦梁的话让大介洋三异常惊奇,随即他伸手指着肖彦梁,猛地大声笑起来,一边的赵广文甚至忍不住笑得坐在了椅子上。 肖彦梁满脸“无辜”地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两个人。 “肖队长,这是电报机,你难道不认识?”勉强忍住发笑的大介洋三说完,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队长!”肖彦梁终于听清了大介洋三的话,而这话也让肖彦梁一个机灵!大介洋三既然还在叫自己的职务,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大介洋三对他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再试探他! 对,如果黄长羽真的有问题,大介洋三决不会让警察局的兄弟们自由活动!他肯定会详细清查兄弟们的底细的。更何况,张旭被日本人刺伤,他也没有什么继续的举动。 按照德贵所说的话,日本士兵对黄府的行动,时间是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并且没有打枪。这么诡秘的情形,再加上大介洋三特有的性格,肖彦梁几乎已经可以明白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不知什么原因,一群日本士兵包围并冲进黄府,用刀或者其他的武器杀光了这里的中国人,当德贵他们得到消息来到黄府时,大介洋三也同时得到了消息,这才匆匆赶过来布置这些,以掩盖日本人胡来的行动。 只有这样的过程,才能解释为什么黄长羽的死,大介洋三不是参与者;为什么黄长羽死了,而警察局的兄弟们没事;为什么把自己捆得那么紧,又是刺刀,又是威胁,却仍然叫着自己的职务! 电石火光般地想到了这些,肖彦梁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真的是电报机?”肖彦梁极为夸张地长大了嘴,随即立刻说道:“太君,我真的不知道这回事。黄长羽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敌人,可是在下对皇军的忠心那是实实在在的,苍天可鉴啊,太君~” 说道最后,肖彦梁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肖彦梁如此快的和黄长羽划清界限,让大介洋三颇感意外。在他的原来的想法中,能为黄长羽去死的肖彦梁,至少也应该为黄长羽多争辩几句才是,可是,自己当搬出所谓的“证据”,肖彦梁就背叛了黄长羽! “唉,没想到你肖队长曾经愿意为了黄长羽,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这么快和他划清了界限。世态炎凉啊。”一边的赵广文绩效道。 大介洋三心里赞了赵广文一句,能替自己文出心里的话,真是聪明。他看着肖彦梁,想听他怎么回答,嘴角竟微微的一笑! 赵广文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肖彦梁关于黄长羽的死,和大介洋三无关的判断。黄长羽绝对不是什么“抵抗分子”!如果他是,赵广文早就开始逼问自己有关线索了,可是他还有心情绩效自己,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赵广文心里清楚,所谓的关于“抵抗分子”的线索,是无法从自己身上得到的。 “赵广文!”想到了一点,肖彦梁猛地抬起头,冲着赵广文大喝一声! 被肖彦梁的声音吓了一跳,赵广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我以前以命换命,那是为了报答黄长羽对我的救命之恩。这是‘私’;现在,太君英明,查出黄长羽的真实身份,我哦和他划清界限,那是‘公’!我对太君的心,是经得住考验的!难道照你的意思,我因公废私是不对的,应该颠倒过来吗? 太君,您知道我的忠心的,您对我肖某的爱护和关照,肖某永记在心。既然太君认同姓赵的,我无话可说,请太君成全我!” 肖彦梁的这一番痛骂赵广文的话,让大介洋三登时对他刮目相看。原先还有的鄙视之心一下子没了。 “看来自己对这个支那人的看法是对的。这个支那人作什么都是义气为先,自己对他平时的关怀,起了作用。” 心里这样想的,大介洋三已经走到肖彦梁面前,亲手把肖彦梁扶起来解开了他的绳索! “肖队长,你受惊了。” 解开绳索后,大介洋三对肖彦梁说道。 “谢谢太君的信任!”肖彦梁对着大介洋三苦涩的笑了笑。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场闹剧就这么着结束了。看来这件事对大介洋三来讲,真的是一件突发事件,以至于在自己以死“明志”的赌博下,他自己本身先有些坚持不住了,借着台阶,结束了双方的僵局。 顿了顿,肖彦梁接着继续说道:“在下的救命恩人和顶头上司现在竟成了敌人,太君对在下的考察,的确是应该的。在下也庆幸能够经得住太君的考验。” 大介洋三微笑着点点头,他再次见识了这个他所欣赏的支那人的大局观。 “肖君的忠心皇军是知道的。赵队长,你去传我命令,收拾黄长羽的尸体,解除戒备。”大介洋三夸了肖彦梁一句,对着赵广文命令道。他实在不想在肖彦梁的问题上纠缠过多,早点把赵广文打发出去,也是不免一个搞不好肖彦梁又会和赵广文吵起来。 听到命令,赵广文答应了一句,冲着肖彦梁悻悻地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看来这鬼子对侦缉队的信任超过了警察局啊。”肖彦梁见赵广文并没有因为自己重新获得大介洋三的信任而感到惊讶,知道赵广文早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得暗自提高了警惕。 “对了,你说张队长有没有问题?”等赵广文出去,大介洋三忽然问道。 本以为可以打肖彦梁一个突然袭击,大介洋三却没有料到肖彦梁竟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太君,我看张队长没有问题。” 早在大介洋三给自己松绑的时候,肖彦梁就开始考虑如何替张旭解释了。毕竟张旭和自己都是黄长羽最信任的人,虽然黄长羽的死和抵抗组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也不排除大介洋三利用这件事考验他们。 自己已经通过考验了,但张旭还没有,更何况张旭还带人试图冲破日本兵的防线。所以其实他是早就在等大介洋三问张旭了。 “太君,”肖彦梁顿了顿,继续说道:“张队长这么久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我来之前,已经知道他在冲动之下带人冲警戒线。但是太君,他当时并不知道黄长羽的事情。当年他的老母亲去世,是黄长羽全力帮他办的后事。所以于私,他的错误行为请太君原谅。我相信,如果他知道黄长羽的身份,他也会和我一样,和黄长羽划清界限的。” “可是,这些话是你说的,我怎么证明你的话呢?”大介洋三微笑着反问道。 “证据?”肖彦梁略一思索,答道:“张队长不是被其他太君刺伤了吗?当时他在受伤的情况下,清醒过来,全力把其他警察全了回去。同时他也拒绝了手下送他到医院的请求。太君,我是在街上遇到我的手下,直接来的这里,所以我在来得路上详细问了一下,当时张队长说:‘太君的医院还要留着给太君用,自己这点小伤没必要去麻烦太君。’我觉得从这件事和这句话,是可以证明张队长的忠心的。” “哦?张队长真的这么说?”大介洋三追问了一句。 “是的。还有,昨天黄长羽告诉我们,说您要给我们派遣顾问,张队长可是举双手赞同的。”肖彦梁灵机一动,顺口把顾问这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这样。对于我要给你们派遣顾问的事,你们是怎么想的?”听到肖彦梁说起顾问,大介洋三来了兴趣。 “那实在是我们的福气。能在顾问的带领下,我想我们将更好地为皇军服务。我说黄长羽当时疑虑重重,原来他是别有用心!”肖彦梁心里对黄长羽说了声“对不起”。人都死了,能帮活人一把算一把吧。 “哈哈~,看来,张队长和你一样,都是我们日本人的朋友。”大介洋三笑着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走了两步,好奇地问道: “肖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忠心?我记得你们中国的教育,都是一‘忠君’为主的。” “王八蛋!”肖彦梁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嘴上却必恭必敬地回答道: “太君,我们也有一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看到皇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么强大的力量能不让我们钦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坚信,只要跟着太君,肯定少不了荣华富贵的。” “荣华富贵?哈哈,有意思。肖君,你说得对,跟着皇军,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的。”大介洋三笑着对边上的一个士兵招招手,“你去拿100块大洋,给肖队长和张队长送过去,算是我给你们压压惊。” “太君,您……您太客气了。我……我……”肖彦梁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就这样吧,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大介洋三委婉地结束了这次交谈。 走出院子大门,肖彦梁恍然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刚才所面临的一切,犹如一场梦,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外面那些还在站岗的日本人和四处张望的侦缉队面前,肖彦梁坚持着挺着腰,骄傲地一步步走过,一直走到等在外面的德贵面前。 肖彦梁没有骑车,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骑车了。刚一走出日本人的视线,他一个趔趄,连人带车,栽倒在德贵身上。 “大哥,你……你怎么啦?”德贵带着颤音不安地问道。从肖彦梁出来,他就看出肖彦梁的神色不对,想问问情况,也不敢问。肖彦梁着一摔,可把德贵吓得不轻。 摔倒后的疼痛,让肖彦梁清醒了许多。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站起来,素性坐在地上,使自己能好好恢复一下。 “我没事。”肖彦梁说完,歉意地问道:“你怎么样,我刚才走神了。” “吓死我了。”德贵舒了口气,紧跟着问道:“出了什么事?局长怎么了?” 肖彦梁看了那些惊异的路过的人一眼,摇摇头:“回去再说吧。” …… “肖队长回来了!” “肖队长回来了!” 看见肖彦梁和德贵回来,等在院子里的,惶恐不安的警察们似乎有了主心骨,有些按奈不住的人已经兴奋地大声叫喊起来。 听到外面的喊声,呆在屋里的叶克明等几个人也跑了出来。 肖彦梁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站在门口,目光一一从满是期待的同伴们脸上扫过。整个警察局,局长黄长羽死了,另一个队长张旭负伤在床,他深知作为这些人的队长,他将是唯一的希望和主心骨。自己必须表现出一种自信,一种力量,才能稳定人心,才能继续伟大的抗日事业。 “大家辛苦了。”肖彦梁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我们以前的局长,黄局长,黄长羽局长,原来是隔抗日分子,他……他……已经被皇军发现并被皇军除掉了。” 可能是接受不了这突发的变故,院子里安静极了。突然之间,如同炸了窝,院子里的人登时相互议论起来。至于象德贵等一些直接是被黄长羽从刑场上拉下来的人,更是号啕大哭起来。 “各位,各位!”受到现场气氛的渲染,肖彦梁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但是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大声地喊道。 随着肖彦梁的喊声,院子里逐步安静下来。大家一齐望着自己的队长。 “皇军是相信大家的,大介洋三太君是信任大家的,他特地要我来转告大家,第一要认清黄长羽的罪恶,第二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安心工作,所以,” 说到这里,肖彦梁意味深长地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继续说道:“大家都散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从最初的黄长羽死的消息引发的种种不安和揣测,到现在知道自己平安为止,大家明显松了口气,又相互议论了一会,这才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院子。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物以类聚 “你们也回去吧。”见院子里还剩下德贵、叶克明等人没有离开,肖彦梁又劝了一句。 “不,我不走,”德贵倔强地摇摇头。 “我也不走。”叶克明、雷浩也跟着说道。 “叶克明,你先回去吧。你已经忙了一整天,晚上你还要带着兄弟们守城门呢。雷浩,你也回去吧。德贵留下。兄弟们,我可不想让皇军认为我们要替黄长羽报仇。兄弟门都是从日本人的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不要让兄弟们在担惊受怕。既然皇军已经说了黄长羽是抵抗分子,我们就接受这个现实吧。” 叶克明张张嘴想申辩什么,听到肖彦梁的最后一句话,颓然地叹了口气,低声答应拉一句,拉着还心有不甘的雷浩走了出去。 “嫂子,‘他’回来了吗?”等人都走了,肖彦梁对着靠在门口还在抹眼泪的高翠儿问道。他早就看到了高翠儿。 高翠儿一愣,隔了一会才明白肖彦梁说的‘他’是指文川,赶紧点点头。 肖彦梁暗自松了口气,随即说道:“这就好。嫂子,你把门关好,麻烦你守在这里。” 现在所有的事,都没有赶紧把总部关于空袭军需库的意见传达给文川重要,尽管张旭受了伤还躺在床上。 “哎。”高翠儿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拖延,立刻走上去把门关上,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她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人,肖彦梁这么吩咐,她就知道肖彦梁肯定是要和文川商量什么。 见高翠儿坐在门口,肖彦梁这才跑着进入了里屋。 屋子里,张旭神情黯然地靠在被子上,肩膀上、大腿上都绑着绷带。 “大哥!”肖彦梁这一声喊出,眼眶一红,几步走到张旭跟前,抓起他的手,哽咽地说道:“我伤刚好,你又……” 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你在外面说的,我都听到了。”张旭也是红着双眼,慢慢地说道。他的手随着说话,也抓紧了肖彦梁的双手。 “我没事的,大夫已经替我看过了,都是些皮外伤,不要紧。”张旭见肖彦梁盯着自己的伤不说话,反过来安慰着他。 “嗯。德贵,你去把文川大哥请出来。”肖彦梁扭头吩咐道。 文川出来,也是紧紧握住张旭和肖彦梁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这鬼子到底怎么了,竟会把黄长羽……” 松开手,几个人坐好,德贵机警地走到客厅坐好,和院子里的高翠儿形成了两道警报线。 “是这么回事。”肖彦梁详细地把自己在黄长羽家的遭遇和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 听完肖彦梁的诉说,文川和张旭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黄长羽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灭了门,这日本人怎么这样毫无纪律,各干各的? “唉,死了就死了吧。”张旭鼻子一酸,已经落下泪来。“想不到局长竟是这般下场。这狗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现实吧。张旭,虽说黄长羽是你的恩人,但是这么多年,你也报答了他不少,心里也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文川安慰着张旭,“没有及时把黄长羽争取过来,的确是我们的失职,但是,” 说到这里,文川顿了顿,“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把警察局牢牢地抓在手里,等待国军的反攻。大介洋三不是要派个日本人来当局长吗?我们大树下面好乘凉,架空他。” “对,文川哥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你可要赶紧把伤养好,兄弟门可还看着你呢。”肖彦梁接着说道。 张旭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现在的年龄,已经过了冲动的阶段,要不然老子早就和日本人干起来了。” “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我也和很放心。”文川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更好地消灭日本人。” “对,梅雨季节就要来了,这雨一下,鬼子的运输就又问题,如果我们把他狗日的军需库一炸,他前线的部队就不会那么猖狂了。”肖彦梁说到炸军需库有些兴奋。 “你昨晚怎么没有回来?”话刚说完,文川已经皱着眉问起晚上的事。肖彦梁满脸惭愧地又把头天晚上杀汉奸和老鸨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慰安所?’不就是设在部队里的妓院吗?真没想到日本军队里竟然还会设立军妓!着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一旦在国际上被公开,将对我们的抗战提供极大的帮助。彦梁,你立刻编写电报,把黄长羽和军妓这件事详细汇报。” 因为涉及道重要的情报,文川没有深究肖彦梁随意行动的行为。 “我明白。文川哥,大哥,我把昨天早上收到的总部电报给你们念一遍。”肖彦梁点点头,低声说道。 总部在电报里同意了他们对军需库实行空袭的意见,并且将派遣一名观察手过来和他们见面,同时带来一部电台,电报里要求这边坐好准备。 电报里对文川他们关于新四军的情报大家赞赏,说这是最有价值的情报。 最后,电报里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把黄长羽争取过来。 “奇怪,着飞机飞到这里炸就是了,怎么还要派一个观察员过来。着观察员是干什么的?”张旭的心思已经被电报的内容吸引住了,在他心里,恨不得飞机马上把那个军需库炸了,也算是替黄长羽报了仇。 “你以为飞机轰炸那么简单?”听到张旭的问话,文川倒笑了。“你们不知道,在飞机上看地面是个什么感觉。17年(1928年)我陪同戴笠组长,从上海坐飞机倒南京,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从上面往下面看,那人就像蚂蚁,哦,不,比蚂蚁还要小。国军的飞行员都是外地人,他们有不认识着地方,你们说,怎么炸?更何况要炸,也要在晚上炸,那又怎么炸?所以,那个观察员,就是引导飞机的人,只有在地面的引导下,飞机才炸得准。”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旭、肖彦梁经文川这么一讲,都民白了。 “大家伙商量一下怎么接观察员吧。”文川引开了话题。 与此同时,在宪兵队大介洋三的卧室里,大介洋三正在和高桥直一以及一个西装革履的日本男子喝酒。 “能在这里喝到正宗的北海道清酒,实在是让我太惊讶了。”放下酒杯,那个西装男子美美地咂了一下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 “呵呵,仓岛君客气了,那是前阵子高桥联队长阁下送给我的。我专门留下来给客人的。”大介洋三笑着说明道。 “还说呢,什么‘送’,明明是‘抢’嘛。我好容易才从弄到手的几瓶酒,你们一下就给我分光了。幸好这次仓岛君过来。对我来说,喝一口就少一口损失啊。”一边高桥直一开玩笑似的说话让屋里的几个人都笑了。 笑声中,大介洋三站起来走到一边,打开窗户,一股略带湿润的,凉凉的夜风吹了进来。 “仓岛君,你已经来了三天,不知道你对警察局的看法是怎么样的?”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大介洋三转过身靠在窗台上问道。 听大介洋三说起正事,所有的人都坐直了身子,那个叫仓岛的日本人也收起了笑脸,思索了一会,说道:“三天时间太短了,要我具体说什么,也说不上来。不过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和这几天的观察,我认为警察局和侦缉队的支那人大致可以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属于那种讲义气的人,这种人在警察局里占大多数。我想这可能和他们没有什么文化,以及他们很多都是从士兵们的枪口下被饶恕的情况有关。当然还有大介君的功劳。换句话讲,就是那些有勇无谋,头脑简单,一身蛮力的粗人,对我们最有用。肖彦梁、张旭是其中的代表。但是用这种人又不能不考虑效果。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人的乡土观念很重,你要让他们保护什么地方,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你要是让他们杀支那人,那就难说了。他们就象是那些渔民养的鱼鹰,你让他做事,他可以作,也能做得好,但是他不会主动取做。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相安无事,就万事大吉。 第二种,就是墙头草,谁强大就投靠谁。这种人以赵广文为首,这种人,既是对我们最忠心的,也是对我们最不忠心的。所以对于这种人,你必须让他替我们干事,做得越多越好,做到他深陷其中,已经离不开我们了,这时,他们才对我们最忠心,采什么事都干。这部分人就像是我们养着的狗,你只要给他不停地要他做事,不断地给他好处,让他依赖你,他就忠心耿耿地对待你。 第三种就是那些混吃混喝的。他们的特点就是国医天算一天,所以纪律很差,并且没有什么顾及。他们只配替我们的士兵打头阵,消耗敌人的弹药。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人。” “哈哈,真不愧是特高科的高级警官。才短短三天时间,就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大介洋三惊讶地夸奖道。 “哪里哪里,”仓岛谦虚地回答道,“我倒是很佩服诸位对这里的管理。在满洲,天皇陛下已经同意向那里大批移民,对于那里的支那人,我们一般是就地处理完毕腾出地方。这里就不同了,人口比满洲多了很多,杀都杀不完,也不能杀完,你的工作难度可向而知了。” “还是你理解我呀。一想到以前在满洲,处死那些支那人,我这心里就兴奋的很。”说到满洲,高桥直一就接下了话题:“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中队长,经常带人去清剿那些贱民。我们抓到的那些贱民可不是直接处死,而是变化着花样,这样一来也让枯燥的军营生活有些乐趣。所有的样式里面,我最喜欢的一种,就是‘鸭子凫水’。那是把大拇指喝大脚指捆在一起,扔到水里,就像一只鸭子在凫水。有趣极了。” “哈,原来高桥大人也喜欢做这个。我也做过这个,并且如果人一多,那场面可是壮观不少。”仓岛附和着说道。 “联队长大人那个时候竟然还只是一个中队长?”大介洋三并不想因为这些血腥的事败坏自己的胃口。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日本人,他并不赞同那些残忍的处死方式。当然,他不是反对杀,而是反对杀的方式。他认为,除了需要示众以外,直接简单地处死,比如绞死、活埋等等,可以省不少时间喝财力物力,那象这种什么“鸭子凫水”,又要捆,又要抬的。借着对高桥直一职务的疑问转移了话题。 “呵呵,仗打得多了,职务就升得快了。”高桥直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吗?看来我们想升快点,只好去前线了。”大介洋三笑着摇摇头,旋即拿起起酒杯:“来,让我们为联队长的前途干一杯。” 一杯酒下肚,大介洋三没有放下酒杯,而是在手里转着看着。他有些古怪的举动,让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看来明天仓岛君,你就可以到警察局任局长了。”过了一会,大介洋三放下酒杯,对仓岛说道:“眼看梅雨季节就要来了,前线将士所需要物资的运输也将增加不少难度。更重要的保证供应速度。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听说前线打得虽然很辛苦,但是也很顺利,支那政府军有60多万,一旦我们的包围圈形成,支那政府除了投降,我看不出有第二条路。”并没有注意大介洋三最后的那句话,高桥直一已经大声说了起来。 “所以我们才更小心敌人的破坏。”大介洋三皱着眉说道:“一旦这里处什么问题,南线我军左翼将停滞不前,给支那人留一条生路。因此,我觉得仓岛君应该出山了。毕竟黄长羽的死,已经给我们扫清了障碍。对了,联队长,您把那几个惹事的士兵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难到因为杀了几十个支那人,你还要去处理我的士兵?”高桥直一有些不高兴了。 “不,我想大介君的意思不是这个。”仓岛打着圆场:“那个支那人毕竟是归宪兵队管的,那人手下又有一百多人,一旦处理不当,我们大日本士兵只要有一个负伤都是我们的重大损失。所以大介君的意思是通过这次的处罚,让士兵们知道不要乱来。大介君,我说的对吗?” 大介洋三点点头,对高桥直一说道:“联队长,希望有些事先告诉我一声。比如这件事,我要是先知道了,我肯定要先把警察局全部控制起来。您想,今天和士兵们发生冲突的警察们万一先开枪,我们的士兵要损失多少人?” “哼!”高桥直一抱怨道:“那个什么黄长羽就是仗着有你撑腰,竟然要阻挡我的士兵找花姑娘,真是可恶!” “所以应该告诉我,我才能提前布置一下吧?总不成把警察局的人全部缴械杀了吧?我只是要求对我的人的进行处理时,先告诉我罢了。大日本士兵的荣誉是重要的,可毕竟保证这里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大介洋三反驳道。 对方虽然级别比自己低,但是宪兵队和军队属于两个不同的系统,大介洋三说的又不无道理,所以高桥直一不说话了。 “对了,大介君,”一旁的仓岛打破了眼前略显尴尬的局面,说道:“我看过黄长羽的资料,虽然我们说他是抵抗份子,但是因为我要去当局长,这件事就有些麻烦了。我想我还是当顾问吧,那个局长不过是个虚名,当不当也不要紧。” 大介洋三一愣,随即明白了仓岛的意思,点点头,说道:“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行,就按你的意思,当顾问。” “哈哈,说起来,我还真佩服大介君的机智呢。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想好了对策,稳定了那些支那警察,同时还考察了一些关键人员。换了我,那是绝对不行的。”仓岛挑开了一个话题。他希望白天大介洋三在黄长羽家里考察肖彦梁的事,能够引起高桥直一的好奇,也可以缓和一下气氛。 果不其然,仓岛的话吸引了高桥直一,他急忙问起具体过程来。 见目的达到,仓岛向着大介洋三微微点头,接受了大介洋三感激的目光,这才一五一十地向高桥直一详细地叙述了整个过程。 仓岛说得头头是道,高桥直一听得津津有味,有些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刚叙述完,大介洋三就给高桥直一倒了一杯酒,说道:“联队长阁下,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这样做……” 话未说完,高桥直一已经抬起头打断了大介洋三:“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你是对的,打仗和管理是不一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会管好我的部下。” 高桥直一能这么快的接受自己的想法,大介洋三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他把腰,向面前的联队长深深地弯下去:“真是太感激您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明白,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圣战,为了大日本帝国。”高桥直一也向大介洋三深深鞠了一躬。 “来,二位,为了胜利,干杯。”一旁的仓岛趁机举杯提议道。 “砰……”三只小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丝清脆的响声。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徐州失守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戴安平身上,树叶的样子印在他黑色的衣服上,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这个人的。 戴安平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9点40分“还有四十分钟。”他心里说了一句。然后有焦急地往不远处的草丛望了望,埋伏在那里的吴志伟依旧认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但是他并没有发出有人过来的信号。 五个小时前,他们两个人就到了这里。按照约定的接头时间,还有40分钟就应该有人来接他们。漫长的等待,越是快要结束了,越是紧张。 “咕~~咕~~”还在想,那边的吴志伟忽然发出了信号。 远远的,戴安平看见两个骑车的男子正往这边赶过来。走近树林,其中一个下车,坐在一旁掏出烟点上,另一个人独自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那男子在离戴安平20来米的地方停止了脚步,四周望了望,又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就地坐在地上。 从男子的举动来看,戴安平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今天和自己接头的人!只是接头的时间还没到,接头的暗号也没出现,还有就是男子骑车、身上挂着枪……等等景象让他不敢贸然出去。 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肖彦梁已经是第二次看表了。 前两天大介洋三来到警察局,公布黄长羽涉嫌参与抗日活动被皇军击毙,同时宣布提拔张旭位新的局长,肖彦梁当副局长。下来以后肖彦梁问大介洋三,顾问什么时候来,大介洋三却说什么“等张旭伤好后在派遣。” 那时刻,肖彦梁心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在手下的兄弟们还不能完全接受黄长羽“抗日份子”的情况下,大介洋三再派个日本“顾问”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处什么乱子。肖彦梁并不知道,在这一点上,竟然和大介洋三、仓岛在出发前的讨论与担心是一致的。 按照和总部频繁的电报联系,今天他就要来接报务员和观察员了。 他第三次看表,发现时间已经到了。 肖彦梁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慢条斯理的打起了太极拳!这是和总部约定好的接头暗号,只有暗号发出,接头才算有效。 当看到那个男人站起来打太极拳,戴安平蓦地心头一热,几乎有些把持不住自己。抗战快要一年了,眼前的这些人,没有谁的引导,独自承担起了一个中国人守土抗战的责任,他们要忍受多少屈辱和磨难? 肖彦梁一招“云手”还没有使完,就瞥见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老总,您这拳打得真好。”戴安平小心地说道。 “你眼力不错嘛。这么早去哪里?”肖彦梁收起了拳势,手很随意地放在腰上挂着的手枪上。 “小的要赶到城里卖桃子,不知道前面的路好不好走。”戴安平把肩上装着桃子的挑子放下,掏出香烟过了过去。 烟是很普通的“哈德门”牌的香烟,不过那被抽出的三只香烟的排列,却是成等差形状的。这种形状,也是事前约好的,因为一般人谁会专门去故意把抽出的烟排成这种样子呢? 肖彦梁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先前的对话,都有可能是一种巧合,但是眼前香烟的这种排列方式,绝对是有意识的行为。到了这个时候,肖彦梁才确认自己跟前的这个农民,就是自己这次要接的人。 小心地抽出中间的那根香烟――这也是约好的――肖彦梁觉得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听说前面的路不好走,皇军查得很严?”戴安平见对方按约定抽出中间得那根香烟,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着暗语。 “小子,跟着我走,那就没事,否则,就算是这青天白日,你也寸步难行。”肖彦梁借着吸烟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完,他死死盯着对方,等着对方说出最后一句暗语。 “寸步难行?要是弄不好被人干掉,那不变成‘青天白日满地红’了?”飞快地说出这句话,戴安平把右手手掌放在心口上,一双眼睛同样死死盯着对方。 “在下肖彦梁,特地来接观察员。”看见对方的动作完全符合接头的内容,肖彦梁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同样把右手放在心口说道。 “我叫戴安平,是报务员,观察员在那里。”戴安平放下右手边说边向肖彦梁伸过去。 “可见到你们了,想死我了。”肖彦梁赶紧握住戴安平的手,激动地说道。 “兄弟,辛苦你们了!”戴安平用力摇摇手,有些动情地说。 “德贵,过来!”肖彦梁点点头,松开手,对着一边大声喊道。而戴安平把手放在嘴里打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随着口哨,肖彦梁吃惊地看到德贵身后慢慢站起来一个全身是草的人!而此时的德贵居然毫无感觉,直到发现肖彦梁惊讶的目光,才反映过来。 “兄弟,好身手!在下路过你的身边,竟然没有发现你,我服了!”肖彦梁大笑着拉住对方,左看右看,最后服气地夸奖道。 通过相互介绍,肖彦梁这才知道,这次总部除了派遣那个叫吴志伟的观察员以外,还派了和肖彦梁接头的叫“戴安平”的报务员。 “兄弟,看你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倒像个公子哥,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是电报员的。”放松下来,肖彦梁笑着对戴安平说道。 “见笑了。兄弟我原本是在美国学无线电技术,家里是南洋开药店的。31年日本人占领了东北,我便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回国想参战。不料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到第一线。”戴安平有些兴奋地自我介绍说。 “想不到,真想不到!”肖彦梁心头一阵感动,面前这个人竟然还真是个公子哥!这种为了民族大义而抛弃富贵家身的人,肖彦梁是极为佩服的。 “兄弟这次就是准备开个中药店做掩护,长期在城里待下去。这位吴兄弟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将暂时担任我的小工。”戴安平指了指吴志伟说道。 一旁的吴志伟点头示意以后,依旧转过身小心地观察这四方。 “戴兄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轰炸?”看见观察员小心的样子,肖彦梁问道。 “呵呵,我只是报务员,这轰炸的事麽,你还是要问问他。”戴安平很理解肖彦梁的心情,指了指吴志伟说道。 听到对话,吴志伟转过头,皱着眉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们,目标离这里有多远?”一口带着少许的东北口音让肖彦梁有些诧异。 “兄弟你是东北人?难得。”肖彦梁笑了笑,低头算了一下,说道:“目标距离我们测过,大约50里地左右。” “那好,原先还以为离这里会很远。既然只有五十里,现在就带我去目标点。今明两天我都在城外,请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吴志伟只是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肖彦梁得判断,然后立刻说道。 “好!”肖彦梁没想到眼前这个东北的观察员这么干脆,说干就干。“本来还想让你们休息两天的,可是我这心里……” “不用客气。我们再累,没有前线的兄弟累,我们能休息,前线的兄弟们却没法休息。”吴志伟摆摆手说道。 “怎么,兄弟是从徐州来的?”肖彦梁愣住了。 “不是,我是开战斗飞机的。后来飞机被日本人打下来。等我养好伤,我没有飞机飞了。所以只好来这里当观察员,为兄弟们指指方向。”说起自己的来历,吴志伟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肖彦梁有些奇怪,轰炸军需库的事,这么让人兴奋的事,吴志伟怎么会这种态度?不由得问道:“这位兄弟对这次行动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在惋惜行动得太晚了。徐州都放弃了,还炸个鸟。”吴志伟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徐州失守了?”如遭雷击,肖彦梁呆住了。 “是啊,徐州失守了。”戴安平叹了口气,证实了吴志伟的话。 “可是,可是,可是一个月前,国军不是才在台儿庄取得大捷了吗?”肖彦梁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唉,这事说起来就四个字:‘乐极生悲’,”戴安平的语气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乐极生悲?’什么意思?”肖彦梁问了一句。 “4月7日台儿庄一结束,统帅部就打算在徐州和日军进行总决战,先后集中了60万兵力。日军也集中了大约25万兵力。”说到这里,戴安平注视了肖彦梁一会,继续说道:“你们提供的日军兵力分布情况,通过其他渠道道义证实,统帅部很是高兴。也相应做了部署。 4月18日,在台儿庄被我们重创的日军第10、第5师团分别从山东峄城(今属枣庄)和临沂西北的义堂地区南进,对我军第2集团军和第20、第3军团及第27军团第59军实施牵制性进攻。我军顽强抗击,至月底,将日军阻止在韩庄、邳县(今邳州)和郯城一线。5月5日,日军开始从南北两个方面向徐州西侧迂回包围。在南面,第9、第13师从蚌埠地区分别沿北淝河、涡河西岸北进,至13日,陷蒙城、永城(属河南)后,向江苏萧县、砀山(今均属安徽)进攻;第3师由蚌埠进入大营集地区,向宿县(今宿州)进攻。在北面,第16师由山东济宁渡运河,至14日,连陷郓城、单县、金乡、鱼台后,向江苏丰县、砀山推进;第14师从河南濮阳南渡黄河,陷山东菏泽、曹县后,直插河南兰封(今兰考);同时,第10师将韩庄、台儿庄地区的作战交由第114师接替后,在夏镇附近渡过微山湖,向沛县(属江苏)进攻。到本月16日,南北日军在砀山会师。 统帅部鉴于徐州已成四面被围之势,决定放弃徐州。昨天,19日,徐州失守了。可惜,虽然前线官兵英勇奋战,可60万部队,相互不能协调,让日本人得手了。” 说到最后,戴安平猛拍了一下身边的一颗大树。 “这么说,即使炸了鬼子的军需库,也没啥用处了?”肖彦梁的心都亮了半截。 “不能这么说。16日,日军土肥原第14师团偷渡黄河成功,进入了程潜长官的第一战区。妈的,他这回可是真正的‘孤军生入’,背后是黄河,西面的兰封(今兰考――作者注)、杞县是桂永清军长的第27军,东面的商丘、归德,是黄杰军长的第八军负责的。这两头一堵,徐州的日军无法东进增援,北面的日军无法南下西进增援。第一战区有十几万人马,27军、8军都是装备精良的中央军,土肥原只有2万人不到,眼看又是一个台儿庄啊。” “所以为了进一步阻止日军增援那个土肥原,我们必须炸了军需库,延迟日军的行动,对不对?”肖彦梁反应很快,听说要围歼日军,马上想到了摧毁军需库的重要性。 “说得完全正确。”戴安平点点头,说道:“日军必定会拼了老命去救土肥原,我们必须在后面捅他一刀。这也是总部这么快同意轰炸的原因。” “土肥原?妈拉个巴子。”应该也是第一次听到戴安平说这事,吴志伟精神一振,竟然脱口就是一句粗话。 “兄弟知道这个土肥原?”肖彦梁问道。 “岂知认识!妈拉个巴子,就是这个精通中国话的鬼子,一手策划了9.18事变。”似乎话匣子被打开了,吴志伟滔滔不绝地说道:“一开始,这鬼子鼓动我们大帅(指张作霖――作者注)独立,被大帅死拖烂打地拒绝了。当初就是这狗日的鼓动我们大帅回沈阳,结果就在皇姑屯大帅被炸死了,明眼人都知道他脱不了关系。(真实情况是:土肥原发出了张作霖离开北京到沈阳的准确时间和车厢号――作者注)。 日本人想趁大帅一死,咱东北军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夺了我们东北军的大权,占领东北,不料咱们少帅临危不乱,迅速稳定了局势,而且还宣布听从中央调遣(即著名的“东北易帜”――作者注)让日本人的计划落了空。于是土肥原又策划了多起事件,直到31年9月18日。可怜咱东北军几乎一枪没放,拱手让出了东北!” “原来兄弟是东北军的。”肖彦梁微微叹息了一声。握枪的军人,眼看着侵略自己故乡的敌人,却不能开枪抵抗,只能一步步后撤,这种滋味,又有谁能体会?不过“9.18”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肖彦梁自问道。 “9.18。9.18”肖彦梁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些在南京接头游行的学生们大声诉说着的话:“9.18,东北军一枪不放,全部撤入关内,几百万国土尽丧日寇手中……而委员长居然还要剿共……”肖彦梁终于想起来“9.18”是什么日子了。 “妈的,原来9.18是这个日子。我以前老听学生说什么‘9.18,9.18’,原来竟是东北的沦陷日。”肖彦梁骂了一句。 “是。我就是东北军的。当初少帅组建空军,我就参加了。后来9.18事变后,我随着高志航队长来到南京军政部航空署所属的第四队当了飞行员。” “高志航?是不是就是去年那个在笕桥痛击日本空军的英雄高志航?”肖彦梁惊讶地问了一句。 “是的。那一仗真他妈痛快,我们一架没被击落,日本人倒被我们干掉6架。第二天,鬼子不服气,上午、下午各来了30多架飞机,又被我们击落17架。兄弟我不才,也击落了2架,击伤了3架。”说起和日本空军的空中大战,吴志伟眉飞色舞的。“可惜后来我被击落了,好容易逃脱,伤好了却没了飞机可以开。”吴志伟叹了一声说道。 “那现在高英雄在那里?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他带人来轰炸。”肖彦梁望着蓝天,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不会来了。”一边的戴安平悲痛地接着说道:“高将军已经在去年11月28日,在周家口机场遭日军突然袭击,英勇殉国了。殉国后,被国民政府追授空军少将军衔。而此时高将军30岁生日刚过了半年。” 肖彦梁沉默无语,良久才说道:“‘青山处处埋忠骨’,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壮士们的鲜血。” “好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兄弟们,我们必须尽快炸了军需库,为创造第二个‘台儿庄’的奇迹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戴安平赞了一句,对大伙说道。 “不错,统帅部既然用已经为数不多的飞机来执行这个任务,说明总部的决心也不小。吴兄弟,这事全靠你了。”肖彦梁紧接着说道。 “放心,老子这口气也憋了好久了。”吴志伟点点头说道。 戴安平从桃子担子里取出一个包裹交给吴志伟,又把身边装桃子的担子重新布置了一下。一边的肖彦梁则简单向德贵交代了几句。 扔给城门口的警察几个桃子,肖彦梁带着戴安平顺利进了城。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肖彦梁、德贵轮番进出城,通过陈六子不断和总部往来着消息。直到肖彦梁翻译出的一封电报,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的时候,大家伙才轻松了下来。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井上清一 这封电报上的话是:“后日临晨两点行动。代号‘共工’。” “妈的!终于等到了。”文川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肖彦梁则和张旭轻轻地相互击了一下掌。 “彦梁,明天你带我出城,我负责保护” “不行,太危险了,我和你去。”肖彦梁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说道。 “用不着。”文川摇摇头,“明天你要带着人和日本人一起去巡逻,表明你和这件事无关。我看让德贵陪我走一趟就是了。小戴,你的任务就是藏好,万一我回不来,第二电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明白。”戴安平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在德贵的带领下,文川顺利地和吴志伟回合了。 “怎么样?晚上的行动还有什么问题?”稍微寒暄了一下,文川直奔主题。 “晚上?太好了,想不到总部的动作这么快。”吴志伟一下子兴奋起来。“妈的,鬼子真是太嚣张了。你们看,”说着他指着远处的军需库,把望远镜递给文川,“目标周围没有一个闲杂人员,这样我们空军兄弟行动起来就没有一点顾忌了;而且,狗日的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一到晚上,六盏探照灯把自己照得雪亮!” “哦?那就是说,即使没有你的指引,也可以顺利地找到目标并摧毁它?”文川放下望远镜问道。 “是的。”吴志伟认同了文川的观点,继续说道:“他妈的,这军需库这么大规模,怕是可以提供将近十万部队的给养了。” “不知道鬼子有没有防空火力。”文川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放心吧,日本人狂妄得很,”吴志伟不屑地撇撇嘴,“他们以为经过一年的战争,我们的空军已经被他们消灭完了,威胁不到他了。我观察过了,目标没有大口径的防空火力,一旦空袭来临,除了机枪,没有其他的武器可以威胁我们的飞机。还有因为是晚上轰炸,即使附近的日本飞机起飞,等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只能干瞪眼的份了。” “行啊,那我们就等着看焰火表演吧。”文川微笑着说道。 “八嘎,”宪兵队里,大介洋三猛地一拍桌子,骂了一句。 也怪不得他生气,上午许阿根破碎的尸首终于被找到。现场里,要不是他的脑袋还完整的话,估计这人就彻底“失踪”了。 对于赵广文的报告,大介洋三越听越气,这才有拍桌子的举动。 “赵队长,你的人死了,这是你的事,可是万一他把皇军建立‘慰安所’的秘密说出去,那就是天大的麻烦!”大介洋三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赵广文还没见过大介洋三这么生气,虽然害怕,心里却不以为然:“什么‘慰安所’,不就是军妓嘛,保什么密。” “还有,那个凶手明显是属于心狠手辣的那一类,既然你说那个叫,叫‘许’什么的人和别人没什么深仇大恨,那么这就是那些‘抵抗分子’的人干的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这里,敌人的活动非常张狂,你们侦缉队难道都是瞎子吗?”大介洋三越说越来气。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在下一定努力抓捕这些破坏分子。”赵广文心里不以为然的想法一闪而过,眼前大介洋三的表情终究让他感到一些害怕。 “赵队长,”大介洋三口气一缓,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才说道:“你知道你们侦缉队和警察局相比,在我们的心里是更信任你们的,可是你办事有时却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赵广文心头一跳,赶紧说道:“太君明鉴,小的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大介洋三点点头,伸手指着一边坐着的仓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仓岛高级警官,以后有什么事要多问问他。” “太君好。”尽管赵广文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打过招呼,还是转过身向仓岛再次问好。仓岛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被自己评为“墙头草”的典型。 “现在黄长羽死了,警察局暂时由张旭、肖彦梁主持事务。有这两个人在,警察局绝对是不会起二心的。上次我曾经给你说过,张、肖二人虽然忠心,本事也不错,可是就因为他们的本土观念太强,有些事还不能交给他们做。”大介洋三字斟字酌地说道。他现在老是觉得赵广文很笨,自己的一些话他总是不能很好地理解,每次想到这些,他都心烦不已。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再次听到大介洋三关于他和警察局的这话,让赵广文心里极其舒坦。 “赵队长,”大介洋三忽然提高了声音,“我们商量过了,决定撤消侦缉队,按照满洲国皇协军的方式,把你的侦缉队扩编,成为正式的军队。先给你一个团的编制,武器由我们解决,人员主要靠你了。赵队长,”说到这里,大介洋三顿了顿,看了赵广文一眼,才继续说道:“以后,你就随我们皇军一起,对那些抵抗分子占据的地方进行扫荡了。希望你尽心尽力地干,荣华富贵之日可待啊。” “扑通!”大介洋三话未说完,赵广文已经跪在他的脚下。“太君,太君,您真是我赵某人的再生父母,我赵广文对皇军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赵广文并没有说什么“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一类的江湖语言。 “哟西。”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走出宪兵队的大门,赵广文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劲来。掌握一支队伍,这曾经是他赵广文不知做了多少回梦的事,现在,毫无任何征兆,竟然就这么地实现了! 哼着小曲,赵广文不自觉地挺了挺胸,现在自己是一个团长了,怎么也要像个样不是? “看起来,这个支那人以后都会对你死心塌地了。”等赵广文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仓岛站起来笑着说道。 “哼,本来就是一个低贱的民族,给一些好处,哪还有不死心塌地的。”大介洋三伸了个懒腰,说道。 “大介君,你来支那的时间比我长,我就有些不明白,支那不是特别推崇岳飞那种‘忠君报国’的吗?怎么会……” “仓岛君难道想‘忠君报国’的支那人多吗?”大介洋三自己也觉得不好回答,索性反问起来。 “哈哈,大介君真会开玩笑。”仓岛尴尬地笑了一声。 “什么玩笑?”门口忽然有人接话,原来石原太郎和青川进来了。 “想不到院长大人和参谋长阁下一起来了,快请坐。”大介洋三连忙招呼着。 “这位是……”坐下后,青川看着不认识的仓岛,疑惑着问道。 “我自己来介绍吧。”仓岛摆摆手阻止了大介洋三准备介绍自己的动作,站起来说道:“在下仓岛弘健,原满洲哈尔滨特高科主任。这次来,一是担任支那警察局顾问,二是组建本地特高科机构。以后还要请阁下多多指教。” “哦,原来是仓岛君。在下青川涩,本地驻军参谋长。”青川有些吃惊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介绍完,也是一鞠躬,并主动伸出手来示好。 “这位是石原院长吧?请多多指教。”和青川相互握手完毕,仓岛把手放回身前,对石原微微一鞠躬,笑着问道。 “阁下好眼力。我就是石原太郎,请多多指教。”对于仓岛能一下叫出自己的名字,石原多少是有些惊奇的。 “哪里,我来的任务中就有一条是严密保卫你的医院不出什么问题。所以阁下的照片我早就记住了。”仓岛很谦虚地说出原因。 “呵呵,几位都认识了,那么请坐下,不要客气。”大介洋三一一给几个人端上茶,这才有些奇怪地问青川:“参谋长大人今天怎么有兴趣到我这里来?” “是这样的,我受高桥联队长的委托,请几位到军营做客的。”青川欠了欠身,说道。 “做客?呵呵,联队长大人太客气了。怎么院长阁下您也有兴趣?我记得您可是不喜欢参加这类社交活动得,因为您曾经告诉我说,这纯属浪费时间。”大介洋三笑着说道。 “能在这里欣赏到仙台艺妓学院的精彩表演,我能不去吗?”石原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出了原因。 “什么?” “您说艺妓?而且是仙台艺妓学院?” 石原话一落,仓岛和大介洋三同时惊呼起来。 “的确是这样的。”青川面露得色,笑着说道:“前线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国内的妇女也不甘落后啊。自从圣战爆发,‘大日本国防妇人会’的大批成员都自愿来到支那,冒着敌人炮火慰问我们的士兵。这次仙台艺妓学院的几个女人就是从上海登陆的,今晚过后就会去徐州前线的。所以机会难得啊。” “‘大日本国防妇人会’?是不是就是那个被称为‘昭和之烈女’的井上千代子死后由大阪主妇安田夫人创立的?”石原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组织。说起来我和井上千代子的丈夫井上清一是就相识呢。”大介洋三悠悠地说道。 “是吗?快给我们说说吧。以前看报纸,说得模模糊糊,老是觉得不过瘾。”青川大喜过望,赶紧问道。作为军人,作为男人,青川甚至有时候也在幻想自己也有机会会有这么一个妻子。 “昭和6年(指1931年)冬天,我当时在驻满洲抚顺的情报科任职,那一年,井上清一还是大孤步兵第37联队的一个中尉。他正值新婚燕尔,正在大阪家中休假度蜜月。”大介洋三缓缓说道,神情之间似乎已经回到了那满天飞雪的地方。 井上千代子死了以后,我曾经奉命询问过井上清一。你们不会相信,他叙述这件事的时候,眼里除了那种坚定的信念,竟然没有一点悲伤。他说当时在家里和妻子两情缱绻,可是佳期如梦、春宵恨短,他乐极忘归,烽火连天的满洲战场已经被抛到了脑后。面对已至的归队期,作为军人,军令如山不可违逆。眼看鸳梦难续,我们这位中尉在蜜月的最后两天终日落落寡欢,他突然产生了厌战思想。要不是战争,他就能与娇妻永远厮守在一起,就不会再有生离与死别…… 就在井上清一行将归队、出征中国的前夜,21岁的新婚妻子井上千代子躺在自己丈夫身边悄悄地用小刀切开了自己的喉管。由于她不谙此举,这个残酷的举动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她始终一声不吭,直到黎明前才默默地死去,鲜血溢满了榻榻米。在神龛前,千代子留下了一封题为‘军人妻子之鉴’的长长的遗书。 也就在述说这封字迹娟秀,洋洋万言的遗书的时候,我才看到井上清一中尉眼里的柔情。 遗书大意即是说她是以死言志,为了大日本帝国圣战的胜利,为了激励丈夫英勇征战,为了不拖累丈夫以绝其后顾之忧,她只有一死尽责了。次日清晨,井上清一才发现身边妻子仍余温的尸体。阅毕遗书,井上清一未掉一滴眼泪,默默地收拾起行装,将妻子的后事托付于家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在大阪港上驶往中国的军舰。” “真是一位明事理,懂大局的女子。”石原叹了一声。 “不错,我们日本男人在前线打仗,我们的日本女人也在尽他们的一份力量。有这些人,我们能不胜利吗?”仓岛接着说道。 “大介君,那位井上清一中尉后来呢?”青川急着想知道下文。 “我经过那次问话以后,就知道这个年轻人的信念已经坚定,他的斗志更加昂扬。果然,我向上级汇报我们这次谈话后不久,他就升为抚顺日军守备队的指挥官。 第二年,一群暴徒(指以梁竭夫为首的辽宁民众抗日救国自卫军――作者注)袭击了抚顺煤矿,打死了矿长渡边宽一、自卫团长平岛善长和劳务糸佐弥作等几个人,并烧毁了杨柏堡炭所的6所仓库。 为了惩罚这些不知好歹的支那人,井上清一、川上岸、小川一郎等人带领抚顺守备队包围了平顶山,在井上清一的提议下,将全村有800多间房子全部烧毁,3000多居民全部枪毙。此举效果极为明显,以后抚顺煤矿再也没有受到骚扰了。 这件事过后不久,我就调往华北,也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啊?3000多人?想到那个年轻人的风范,我自愧不如啊。”青川由衷地赞美道。 “原来是这样。一口气杀了3000多人,的确是让人羡慕啊。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赶紧动身吧,去晚了高桥阁下可是会不高兴的。”石原站起来说道。 “嘿嘿,是不是除了艺妓表演,还有其他节目?你们看院长大人色咪咪的双眼。”大介洋三有些奇怪,随即打趣道。 “什么都瞒不过我们的宪兵队队长啊。”青川也跟着站起来,听大介洋三一说,也随即笑了起来。 “真的有节目?”仓岛问道。 “是的。我们前些天以何家度抓回来的那些支那女人为基础在军营建立了‘慰安所’,生意好得不得了。昨天从别的地方我们又抓了几个女人回来,军医检查的时候发现她们居然还都是处女……” “处女?” “真的吗?” 青川说到这里时,几个日本男人都露出了很兴奋的表情。 “是呀。”青川继续说道:“以前我还在疑惑为什么要建‘慰安所’,缺女人的时候到外面转一圈不就行了?现在也算明白了。可是院长,为什么要给士兵发避孕套?” “为什么要发避孕套?”石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们不知道,现在因为性病的传播,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士兵的战斗力!每天都有因为性病而不能作战的士兵出现!” “性病真的这么严重吗?”青川大吃了一惊。 石原点点头,接着说道:“士兵们有了需要,出去找女人,这很正常,可是一来不安全,二来浪费太大――你们知道我们的士兵一干完,几乎都是吧女人虐杀了;第三,就是性病传播非常猛烈。” “所以在各地建立慰安所就非常必要了。”大介洋三补充道。 “是啊。我也是过了好久才明白的。当初还埋怨过院长呢。”青川不好意思地说道。 “行了,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们走吧。”大介洋三打开门替青川借了围。 一行人上了车,赶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在宽敞的大厅里,等大家入座,高桥直一举着酒杯站起来,大声说道:“诸位,在我们的节目开始前,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支那的徐州,已经被我们占领了!” “什么?” “真的?” 消息一宣布,原本安静的大厅顿时喧闹起来。军人们站起来,相互举着酒杯,清脆的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天皇万岁!”高桥直一大声叫喊道。 “天皇万岁!” 紧跟着大厅里的军人齐声高呼,并举起了酒杯。 “为了庆祝这个胜利,我特地请路过此地准备前往徐州的来自国内著名的仙台艺妓学院的演员门在此表演节目。”高桥直一喝下杯中酒,大声宣布道。 参加这次聚会的很多军官应该是第一次知道节目的内容,在酒精的刺激下,顿时激动起来,有的甚至忘了上下级的礼节,公然吹起了口哨。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绚丽焰火 唉,喝醉酒码字绝对是件痛苦的事。我以自己的惨痛教训告诫各位作者。前车之鉴啊! 如果没有意外,我将在1月3日再完成并上传一章。 公立2005年到了, 祝我们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台湾早日回到我们的怀抱。 各位开心愉快,万事如意。 向全国的解放军官兵道一声辛苦了。有你们的存在,我今天晚上才能安心码字。 柔和的灯光下,四名身穿和服,脸被涂得雪白的艺妓,随着琴声正在表演着特有的舞蹈。在这种环境下,那些日本军官们居然个个老老实实的坐着,没有谁发出骚动的声音。 但是大介洋三并没有象其他人那样陶醉其中。高桥直一刚才宣布的消息,他在头一天就知道了,但是他在收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 土肥原将军的第十四师团陷入了重围! “少佐阁下,您对我安排的节目感到失望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大介洋三的思路。抬起头,原来是高桥直一和青川端着酒杯到了自己面前。 “哦,不是,您的安排非常好。只是……”大介洋三有些尴尬,自己并不欢愉的脸色竟然被主人发现了。 “是吗?参谋长,你看好像我们的宪兵队长有心思。是不是在考虑下面的节目啊?”高桥直一对青川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暧昧。 “不是,您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在想土肥原将军阁下的处境。”大介洋三只好实话实说。 “啊?土肥原将军?”高桥直一一个激灵,有些醉意的双眼立刻清醒了不少。他其实也收到了关于土肥原处境的通报。 “这里空气不好,能到外面走走吗?”青川最先打破这种局面,直接提出建议。他现在还不是特别明白,作为守备队,上级是没有必要把象土肥原第十四师团的处境这样的情报给他们的。当时他和高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现在按大介洋三的说法,他也一定收到了这个消息,那么他的一些想法也许队自己有所启发。 三个人端着酒杯来到了高桥的办公室。 “大介君,你对土肥原将军的处境有什么看法?”关上门,高桥直奔主题。 “接到通报,我看了看地图,我真的很担心将军会成为第二个台儿庄!”大介洋三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东西摆放起来。 “这里是土肥原将军的第十四师团,”摆好后,大介洋三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它的后面,也就是北面,是黄河天险;西面,是由支那精锐的中央军,第二十七军把守的兰考,东面,也是由精锐的支那中央军,第八军把守的商丘。兰考和商丘之间,就是陇海铁路。将军的部队已经全面陷入了支那所谓第一战区十几万军队的包围之中。形势危急啊。” “谁会想到支那竟然会主动放弃徐州呢?将军大人抱着至致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偷渡黄河,本想趁着徐州会战,南下巧取武汉的。唉,想不到支那放弃徐州,真会选时候。”青川也跟着叹了口气。 “现在土肥原将军唯一的希望,就是东面徐州方向的援军了,可是拿下商丘,难度也太大了点。”经过一年的战争,即使象高桥直一这样的战争狂热分子,也能感觉到越往内地打,仗越难打,就像一根弹簧,越往下压,越困难。 “因此我想上级给我们通报的原因,可能就是要求我们做好军需物资的运输吧,毕竟打下徐州,弹药消耗也差不多了。徐州的部队肯定是要马上向西援助土肥原将军的,他们对弹药的需求一定非常大。”大介洋三沉思着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每天一百多辆汽车几乎是没有停顿地跑了一个月,昨天才停了下来进行检修,那些汽车兵们可是累得够戗的。”青川惊呼起来。 “那有什么办法?和两位的一番话,让我清楚了不少。诸位,今天下午刚到了一百多吨的军火,我还在奇怪,徐州刚打下来,难道不修整一下吗?看来今天晚上就会由运输的命令。”高桥直一同情地看了自己的参谋长一眼,说道。 “我想我也会得到加强警戒的命令的。”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 “你倒是不用紧张,我们可就惨了。”青川苦说着说道:“为了军需库的安全,我们已经接受了你的建议,把附近的何家度的支那人全部解决了,方圆几十里地已经没有一个支那人了,安全方面应该不成问题的。” “就是。”高桥直一接着说道:“大介君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心?要说袭击军需库,现在只有飞机轰炸才能做到,可是支那的空军早已被我们的空军消灭了,他们那有什么飞机啊。” 两个人的见解让大介洋三稍稍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他笑了笑,说道:“说起来,那个石原院长还要谢谢我给他送的礼物呢。” 心里的疙瘩一解开,几个人顿时都放松下来。青川似乎想起来什么,问道:“大介君,有个问题憋在我心里也很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 “有什么问题会让我们的参谋长为难呢?”高桥直一哈哈大笑起来。 “联队长大人,这个问题您不是也憋在心里很久了吗?”青川撇撇嘴,回敬道。 “哦?是什么问题?能让两位如此为难?”大介洋三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打了个哈哈。 “就是石原太郎的那个医院,到底是干什么的。”青川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问题。“说起来,这个问题本来我是不该问的,但是,我听说那里面是什么‘细菌试验室’。如果室真的,我担心万一出什么纰漏,会影响我们的士兵的。” “这个麽,按理我是不能说的。”大介洋三有些惊讶青川要问的问题。作为军人,不该自己知道的,根本就不应该取打听。“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想想,要真要是什么‘细菌试验室’,它能建在人口密集区吗?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是听谁说的。据我所知,那种医院,在支那还有很多,不过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大日本皇军提供战场必要的血浆。哈哈,院长搞得太神秘了。” “血浆?”青川瞪圆了双眼,“难道我们大日本皇军伤员们输入的血浆是支那人的?” “不用支那人的,用什么?”没等大介洋三反驳,高桥直一已经抢先说道:“难道要从国内往这里输送血浆不成?我明白了,为什么石原太郎老是问我要健康的支那人。” “我们出去吧,外面的表演也改结束了。”大介洋三站起来结束了谈话。再往下说也不会说出什么新内容了。 从军营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坐在摩托车上的大介洋三迎着夜风打了个酒嗝,远远看见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已经立正,等自己的车队过去。 “停下!”大介洋三叫了一声,整个车队停在了巡逻队面前。 “太君,您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早就闻到一股酒味的肖彦梁恭敬地问候道。 “原来是肖队长,你怎么会带队巡逻?我不是早告诉你们,身为队长就不要带队了吗?”见到肖彦梁跑过来,大介洋三有些意外。 “唉,这些天不是老是出事吗?在下不放心,就带队了。”肖彦梁脸笑得如花开一般。从傍晚得到大介洋三出城往军营那边去,他就按文川的指示,就没离开过大介洋三回城的必经之路。其实,就是大介洋三没有主动停车,他也会想法让他停车。 “哟西。”大介洋三点点头,心里有一些感动。“注意身体。”他叮嘱了一句,命令开车。 望着没有消去的车队尾烟,肖彦梁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 “怎么还没有听见飞机声音?”心里焦急地问了一句,肖彦梁带着人往其他地方走去。 这时在城外,吴志伟也开始忙起来。他打开电台,仔细地调试着。不过电台只是发出一阵杂音。吴志伟低头接着远处的探照灯光,看了看表,并不着急。 远处文川提着抢趴在地上小心地经些着。德贵早就被他赶了回去,尽管德贵是那么地不愿意。文川的意思很明确,万一任务失败,也和警察局没有任何关系。 “来了!”黑夜里吴志伟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声。文川仔细听了听,果然,远远地,一阵阵轰鸣声传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打雷的声音。 “老鹰,老鹰,我是地鼠,我是地鼠。听到请回答。”吴志伟把电台被在背上,对着话筒反复呼叫着。 夜空中,四架诺斯洛普G2E轻轰炸机在六架老式P-40战斗机的掩护下,正在向目标飞近。 “狗娘养的日本人,我来了。”米歇尔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一年的战争,这个古老的国家的空军已经损失殆尽了,现在的天空中,只有靠我们这些外国飞行员来帮这个国家的空军进行战斗了。当然,那个可恶的共产主义国家的空军志愿军(指前苏联。陈纳德的飞虎队要到1941年8越才成立,之前主要是前苏联援华志愿军和大批的欧美空军雇佣军。――作者注),也很有能力。 想到这些,米歇尔心里一阵得意。 现年43岁的米歇尔,来华前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不过他一直适应不了退役后的生活。随着中国抗日战争的爆发,他和其他欧洲国家的退役飞行员一样,找到了能发挥自己余热的地方。来华一个多月,他已经升空20次,击落击伤8架日本飞机了。 说实话,尽管他原本是抱着淘金和冒险的动机来华的,但是这段时间里,中国人对他们的热情让他受宠若惊,但是更让他感动的是,那些中国人的抗日热情。这个古老的民族面对异族的入侵所表现出来的抵抗决心让他非常吃惊。 那些中国同行们,子弹打光了,飞机受伤了,也不跳伞,居然架着飞机和日本人进行撞机!而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在他待过的每一个机场,都有这么做的中国同行。 “各机注意,各机注意,”耳机里传来领队韦伯的声音。“目标接近,目标接近,注意搜索,注意搜索。完毕。” “明白。” “明白。” …… 耳机里传来各机飞行员的回答声。米歇尔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韦伯是自己以前的上级,是自己的电报把他招来的。 “这老头不错。”米歇尔心里说了一句。手轻轻地放在了机炮的扳机上。 “地鼠,地鼠,我是老鹰,我是老鹰。”吴志伟的耳机里忽然传来清晰无比的声音,这是飞机上担任领航员的中国人的声音。 “老鹰,我是地鼠,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吴志伟顿时激动起来,“目标明确,并且有探照灯,没有防空火力,重复,没有防空火力。” “老鹰明白。目标没有防空火力。”耳机里传来中国领航员激动的声音。 “‘共工’开始,重复,‘共工’开始。祝好运。”吴志伟喊道。说完他放下话机,招呼上文川一起观赏即将到来的“烟火表演”。 “目标方位……” 对这耳机,吴志伟一一报着坐标。 远远的地方,军需库依然十分安静,六盏探照灯依旧随便晃动着,毫不在意地炫耀着自己的位置。 猛然间,这片刻的宁静被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打破,探照灯的灯光登时乱了。 大介洋三泡在木盆里,尽情享受着热水浸泡所带来温度。 “在军营里酒喝得太多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当他把头靠在盆子边缘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打雷的声音。 “是什么行动,需要在夜间出动飞机?”仔细辨认了一下,大介洋三听出那是轰炸机的声音,不仅有些疑惑。 飞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大介洋三不由得站起来,围着一条毛巾,推开窗户往天上望去。还没有哪一次执行任务的飞机从自己这座城市飞过呢。 猛然间大介洋三的身子僵住了,天空中那黑乎乎的飞机,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本国的飞机,而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机种。更要命的是,那个飞行编队是往军需库去的! “警报,警报!”顾不上滑落在地的毛巾,大介洋三在窗口上撕生力竭地多久生叫喊着,喊了一阵,院子里的士兵忙碌起来。大介洋三转身扑向桌上的电话,不想被掉在地上的毛巾重重的绊倒。也管不了那椎心的疼痛,大介洋三爬到了电话边上,拨通了高桥直一的电话。 “混蛋!快点!”听着电话那头有一阵没一阵的等待音,大介洋三张口痛骂起来。 好容易电话有人接了。高桥直一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了。 “联队长大人,我是大介洋三。我发现了敌人的飞机,敌人的飞机,你听清楚了吗?”大介洋三对这电话吼叫着。 高桥直一显然被震惊了:“你说什么?大介君,你没喝多吧?” “我刚刚看见他们,他们是敌机!请你马上通知空军支援!”刚说完这句话,外面猛地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一群白痴!”韦伯看着前方被探照灯照得雪白的目标,不由得轻蔑地骂了一句。这时他的肩膀被身后中国的领航员派了一下,转头看见领航员竖起的大拇指,便点点头,随即下达了开始轰炸的命令。 “真是太轻松了。”米歇尔看着同行的轰炸机侧转机身想目标切了下去,心里羡慕地说道。来中国以后,他都是参与和日机的空战,并没有执行过轰炸的任务,包括这一次,也是担任护航的任务。 从文川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四个黑乎乎的身影猛然间撕破夜幕,扑向军需库,降到一定高度,又猛然拉起,随着机身的拉升,从飞机上落下一排排黑点。 “这是飞机在俯冲投弹。”吴志伟此时极度亢奋,手指着那些飞机向文川解释着。文川此时也是极度兴奋,肖彦梁交给他的望远镜,他早就交给吴志伟了。他现在只能凭肉眼远远地看见那些小黑点一落在地上就猛烈地爆炸,同时带动了其他军火弹药的更猛烈的爆炸。 那些殉爆的武器,随着气浪,带着尾焰,发着尖锐的声音,不断地飞上天,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出绚丽的色彩。 “他妈的,文大哥,你说得真对,这场烟火真他妈的好看。”吴志伟一拳砸在面前的土地里,亢奋地说道。 而文川也被这壮丽的场景惊呆了。这么持久的爆炸,这军需库到底有多少军火! “真是一个大家伙!”米歇尔耳朵里传来僚机驾驶员艾伦惊叹这说道。的确,下面的爆炸实在太猛烈了,那些被高高抛起的爆炸物,让这个年轻的德州牛仔好几次作出下意识的规避动作。 “这个军火库至少有几十吨物资,伙计,我们这回可是揍到日本猴子的痛处了。”米歇尔没有嘲笑僚机的那些下意识动作。20来岁的年轻人嘛,自己当年第一次跟着老飞行员驾驶飞机,还不是被吓得尖叫声不断? “我说,我们也下去给他们加把劲吧?”经过几次无意识的动作,艾伦终于明白那些空中的爆炸物其实力自己很远,恐惧心一过,即可提议道。 老实讲,艾伦的提议让米歇尔动心不已,地面上的混乱局面表明,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空袭,到现在,日本人甚至连机枪对空射击还没有组织起来。出发前的情报上说地面没有防空火力看来是准确的。 “不,小伙子,我们的任务是护航,谁知道日本飞机会不会来。而且下去的话,这些现在看起来无害的爆炸物就会变成是我们的真正威胁了。”必经是老资格飞行员了,米歇尔冷静地说道。 “不好,你看!”地面上,爆炸还在狂暴地进行,吴志伟忽然指着天边,大声叫喊起来。接着他扔掉望远镜,提起了话筒。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共工之怒 吴志伟的惊叫让文川莫名其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有什么也看不见。刚想问,却看见吴志伟的动作,也就不敢再打扰了,独自拾起望远镜,想好好观赏一下“焰火”。 刚拾起望远镜,不成想却被吴志伟一把抢了过去。 没有理会文川惊讶的目光,吴志伟一边用望远镜在天空中搜索,一边冲着话筒喊道:“老鹰。老鹰,我是地鼠,听到请回答。” “地鼠,地鼠,我是老鹰,请讲,请讲。”也许是沉浸在眼前这场极度轻松的轰炸中的缘故,吴志伟叫了几次,耳机里才传来回答声。 “一点钟方向,有航空灯闪烁,估计是敌机,请注意护航。重复一遍,一点钟方向,可能有敌机接近,注意护航。”吴志伟望着天空,焦急地说道。 “老鹰明白,老鹰明白。”听到耳机里的声音,吴志伟放下话筒、望远镜,长处了口气。一转头看见文川正盯着自己,咧嘴笑了笑,吧望远镜递给文川,指着夜空说道:“你看。” 望远镜里,文川在吴志伟的指点下,终于发现了几个一闪一闪的灯光,那灯光来得好快,转眼之间,竟然已经显示出几架飞机的模糊轮廓。 文川极为惊异身边这个小伙子的眼里,那么远就能看见来犯的敌机。 “兄弟,你看他们怎么还不撤啊?”佩服完,心里随即围空中的兄弟们担心起来。 “执行轰炸任务的飞机,肯定都有护航的战斗机,而且轰炸机上,还配备有机枪,放心吧。”吴志伟给文川讲解着。 “狗娘养的,各机注意,一点钟方向六架日本陆式97式飞机,护航队掩护,轰炸机返航。”接到警报,韦伯一方面称赞了地面的工作,一方面迅速作出来机的型号判断。 “准备战斗!”听到命令的米歇尔精神一振,对着通话器喊了一声,就加速往上飞去,以抢占有力位置。 佐藤根现在心里是处于极度气愤之中。他五个小时前率队从青岛飞到杭州,准备参加明天对被包围的土肥源的支援,没想到飞机刚刚加满油,维护完毕,还在往宿舍走的时候,突然接到命令攻击中国空军的轰炸机。 “八嘎亚路!”佐藤根狠狠地骂了一句,作为队长,他是从被窝里被叫醒的。望着飞行舱外漆黑的夜空,佐藤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飞机场提供的几个支那女人还真不错。”想到这里,他又打了个哈欠。 “前方!,前方!”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佐藤根吓了一跳。那是其他飞行员的叫声。果然前方爆炸的火焰已经把天空映得通红了。 “该死的美国诸!”看清楚前方正在掉头的诺斯洛普G2E轻轰炸机,佐藤根骂了一句。在青岛的时候,他就知道,在弱小支那空军很快被帝国空军消灭以后,一些欧美的退役飞行员为了高额的报酬,就来到支那,和帝国空军继续空战。更可恨的是,这些雇佣军竟然还自带飞机! 眼前的飞机,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支那霍克式飞机,而是欧美刚被淘汰的诺斯洛普G2E轻型轰炸机,不用说,除了那些该死的美国人,谁还有能力飞这么远来轰炸。 “可恶!”佐藤根骂了一句,随即气愤的情绪被对敌的高昂斗志所代替。几天前,支那空军竟然飞到本土抛洒了传单,着绝对是大日本空军的巨大耻辱。而要是没有美国人的帮助,支那是肯定无法完成任务的。所以,当他确认前面就是美国人时,佐藤根大声命令道: “各机全力进攻!” “哒哒哒哒……”对面的轰炸机突然从尾部喷出一串长长的火舌。 “笨蛋。”佐藤根嘲笑了一句。轰炸机后面装备的机枪严格地讲,只能吓唬那些菜鸟飞行员,对于象自己这样的老资格飞行员来讲,只能是感到可笑。 他一推拉杆,加速向目标飞去。还有一百来米。就进入了自己的射程。 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一瞥,霎时间,佐藤根的心脏几乎都停了下来。四点钟方向,四个黑乎乎的身影突然如同鬼魅一般,撕破夜幕,直向自己的编队扑过来。 此时的佐藤根极度后悔,执行任务的轰炸机必然有护航的战斗机,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还没等他发出警报,编队中的两架已经临空爆炸,化成两团耀眼的火球,很快融入了地面上腾起的火焰中。 “嗨,伙计们,我干掉一架。” “还有我……” 耳机里传来同伴们欢快的声音,米歇尔得意地笑了笑。这群日本猴子实在是太狂妄了,竟然不搜索就直接展开了攻击队形。自己指挥护航编队爬高抢占有利高度,出其不意,这一招果然有效。 “各机展开自由攻击,注意不要恋战,我们的油料不多了。”米歇尔简短地发布着命令。严格讲,老式的P-40飞机由于油箱小,续航能力差,并不适合于护航任务,但现在的中国空军,你除了它,还能依靠什么呢? 不过好在敌机并不多,只有六架,一上来又被搞掉两架,自己是完全可以速战速决后在撤离的。看了看轰炸机编队已经调头返航,米歇尔一推拉杆,向早已被自己锁定的一架敌机飞过去。 一下子损失了两架飞机,佐藤根心里极端恼火。就在那两架飞机起火爆炸的瞬间,佐藤根凭着直觉,猛地侧拉飞机,一长串子弹贴着飞机的肚皮飞了过去。 佐藤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好险那,多亏了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才让自己逃过了一劫。 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危机却并没有解除。招到突然袭击的佐藤根机队已经完全乱了。黑夜中的空战基本上只能靠平时的技术和一些其他的运气,但是在地面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不断爆炸的火焰下,夜空已经变成了白昼,失去先机的日机几乎没有扭转的能力了。 佐藤根大幅度地做着机动摆脱动作,寄希望可以凭借自己高超的飞行技巧摆脱身后跟得很紧的敌机。可是任凭佐藤根如何做动作,仍旧无法甩脱对方。 “遇到高手了。”看到那架美军飞机跟着自己做了一个大S机动后还是跟在身后,并且至始至终没有开过火,佐藤根的脸上表现出极为惊讶的表情。。 “只能用时间来消耗对方了。”佐藤根拿定了主意。他不是没想到过逃跑,尤其是在第三架飞机被打爆的时候。可是军官和武士的荣誉让他选择了继续寻找机会和对手战斗。他知道这种飞机由于油箱小,续航能力差,并不适合于护航任务,既然在夜里被它占了先机,那么只有充分利用这种飞机的弱点了,而它的弱点,对于自己来讲,又恰好是长处。 眼角的余光,让佐藤根看见自己队里的小浅重男已经驾机摆脱了身后的敌机,消失在黑夜里。 “懦夫!”佐藤根大声骂了一句。可惜这个声音也只能说给自己听。 再次做了一个侧翻,依旧没有摆脱跟踪者。“哒哒~”一长串机炮子弹从自己飞行舱上方射向前方,这是身后的敌人跟了这么久第一次开炮。看火光,敌人似乎缩短了和自己的距离。佐藤根的神经绷得更紧了。身后的敌人的确是个厉害的高手,佐藤根心里唉叹了一声。他曾经参加了多场空战,也和多个支那飞行员较量过,有很多对手都是也不瞄准,一上来就开炮,结果用不了多久,炮弹就打光了,只有逃跑和挨打的结局了。 佐藤根有些绝望了。不管怎么说,再大的军官荣誉和武士精神也无法让佐藤根很坦然地面对身后随时准备收拾自己的死神, “天皇陛下万岁!”快要崩溃的佐藤根完成动作后正好看见自己的另一个手下元草关上驾驶的飞机被两架P-40飞机追赶。如同红了眼的赌徒,佐藤根瞪着双眼,嘴里怪叫着,猛拉机身,在以一个大幅度的转弯动作,从上往下,向着其中一架飞机扑过去。从开战到现在,他也是一炮没发,既然摆脱不了身后的梦魇,那就拼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越来越近了,对方的机身已经在瞄准环里几进几出了,再有两三秒,就可以完全把对方套住。佐藤根咬着牙,紧紧握住射击杆的右手已经有些酸麻的感觉。 佐藤根并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他能和追踪者周旋这么长时间,全靠他不断的作出大幅度动作。现在自己要对敌展开攻击,必然会给身后的敌机提供机会。佐藤根心里祈祷着对手能够给自己哪怕一丁点时间。 “终于套住了。”佐藤根看见自己的机炮环终于牢牢地套住了目标,心里一阵狂喜,右手食指和拇指划向了扳机。 就在佐藤根把扳机扣动的一瞬间,机身猛地一震,随即一团火光从后面扑向了他。 “混蛋!”佐藤根恶狠狠地骂道。身后的那个家伙终究没有给自己时间。被火包围着的佐藤根非常遗憾地看着自己射出的炮弹从离目标很远的地方滑过。 “这个日本人技术不错。”米歇尔在心里称赞了对手一句。长时间的跟踪飞行,几次大幅度的机动动作,米歇尔感到似乎已经到了P-40的极限。再这么下去他都准备要放弃了。好容易利用简短的时间,他迅速瞄准,开火,那家伙就像是在戏弄自己,就在按下扳机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机动。一串炮弹贴着对方的头皮飞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这串炮弹打出去以后,前面的敌机停止了机动居然飞平了! 幸福来得太快,米歇尔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谁想得到自己的这一串炮弹,竟把敌人吓成这样子。 瞄准,射击!米歇尔把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完,眼前的目标已经变成一个大火球,迅速下坠融入了烈火腾腾的大地。 看到队长的飞机被打下来,元草关上的心里反倒安静下来。多年严格的飞行训练,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趁着两架敌机躲避队长临死前射出的炮弹的机会,他将机头拼命往下压,随即又猛拉机头,[奇·书·网-整.理'提.供]飞机在空中拉出一个大大的圆弧。 “不要追了,我们的油料不够了。全体注意,返航。”米歇尔叫住了准备追击的同伴,命令道。0:5,这样的战果,对于P-40飞机来讲,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战果,毕竟还是沾了黑夜的便宜。 空中精彩的博杀,把文川看得是目瞪口呆。倒是一旁的吴志伟高兴得手舞足蹈。作为一个空军飞行员,他心里十分羡慕甚至是妒忌在空中的那些同行。 一边给文川解释着空战双方的飞机性能、战术安排,一边时不时观察一下其他方向的动静,等到空战结束,吴志伟已经口干舌燥了。 爆炸还在进行,通向城里的方向,汽车的灯光开始出现在吴志伟的望远镜里。这是增援的部队赶来了。 “撤。”文川果断地命令道。 “呸!狗日的,好好观赏我们给你们放的焰火吧。”吴志伟骂了一句,带着文川,沿着早已计划好的路线撤离了。 从驻军营地和城里赶过来的援军车队终于停了下来。打头车上的日军呆呆地看着眼前令人恐惧的地狱一般的场景,忘了下车,而后面车队的日军,手忙脚乱地跳下车,跑到前面,也顿时被那惨景惊呆在那里不动了。 整个车队,几百个日军,鸦雀无声。依旧在爆炸的军火物资,让他们不敢也不能再前进一步。刚才还是凉爽的夜风,现在吹到脸上已经变成了热浪,空气中充满了一股股人肉烧焦的味道。放眼望去,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活着的士兵了。 “嗖~”一声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紧跟着一名士兵惨叫着摔倒在地。 “卧倒!隐蔽!”如同炸了窝,一声声惊叫此起彼伏,短短几秒钟时间,地面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个别慌乱的士兵胡乱的开枪进一步加重了这种混乱。 小心地把受伤的同伴拖过来,又等了一会,却再没有子弹飞过来。趴在地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八嘎!”同样狼狈地趴在地上的高桥直一毕竟经验老到,马上就判断出打伤士兵的子弹是由于殉爆而四处乱飞的库存弹药。 不过即使是判断出了原因,面对冲天的火焰和一阵阵不间歇的爆炸,高桥直一也毫无办法。刚才的子弹和受伤的士兵,告诉了所有人,这里也不安全。高桥直一手一挥,日军有次序地开始后退。 “联队长大人!”刚坐下,大介洋三已经挤到高桥直一的身边,焦急地说道:“敌机这次空袭,目标非常明确,在晚上能够准确轰炸,我认为地面上一定有敌人的指挥人员。请您立刻派出部队搜索四周范围。” 火光下,大介洋三极为狼狈,甚至于衣服扣子扣错位了,他也没有察觉。 九百多吨物资的灰飞烟灭,对高桥直一的打击是沉重的。从接到大介洋三的电话警报和第一声爆炸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如果到现在还不能采取什么补救措施,那么自己真的只有切腹这一条路了。 几乎是在大介洋三话一说完,高桥直一就接受了他的提议。很快,一多半的士兵被分成很多组,向四周搜索过去。 “我们该怎么办?九百多吨军火啊!”人派出去了,高桥直一此时觉得全身无力,宿醉后的反应是那么强烈,他如同一摊烂泥,坐在地上,喃喃的说道。 “这不能怪我们。”大介洋三也一下坐在地上,他已经开始考虑责任的问题了。“要说责任,首当其冲的,是沿途的报警部门。十架飞机,这么大的飞行编队,竟然没有一个警报。对我们来说,只要不是从地面对物资进行的攻击,我们就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这……能行吗?”参谋长青川十分怀疑大介洋三的分析,他十分懊悔地说道:“昨天都怪我性急,想赶紧完成任务和大家联欢。不然这里已经有了八百多吨物资,放在平时,我是决不会再收的。都怪我。要不是我想偷懒,至少可以烧损失一些。” “唉,支那有句古话,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里已经存放了八百多吨东西,应该是已经达到了极限,参谋长阁下真是的……”大介洋三在心里表达着不满。 “参谋长不用太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遭到空袭,还能怎么样?这纯属天灾,你我的能力再大,也无法预防这种袭击。再说了,前些天国内遭到了支那空军的空袭,作为我们这里的力量,那是根本预防不了空袭的。”大介洋三安慰着青川。不过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以自己缜密的性格,竟然被眼前混乱的场面打懵,泄露了这么一个秘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收缴报纸 “你说什么?”高桥和青川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受不了这个刺激的高桥更是一下站了起来,害得大介洋三一下扑上去,把他拉了下来。 “我在满洲情报部的一个朋友昨天告诉我的。为了不影响部队的士气,军部一直没有往下传。所以,很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们。”看着眼前两个人几乎喷火的眼睛,大介洋三马上说出了消息来源。 “八嘎!”高桥直一用力一拳打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损失情况如何?”青川立刻问道。 “很不幸,两位家庭所在的福冈和久留米均受到了此次轰炸。不过两位放心,”大介洋三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桥直一已经吼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放什么心?支那空军竟然轰炸……”话未说完,大介洋三已经把他扑到在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边的青川稍微愣了一下,也扑到了大介洋三的身上,准备把他拉开。 “联队长阁下,请小声一点,不要太激动。”顾不上背后的青川,也管不了是不是失礼,大介洋三十分严肃地小声说道。,随即松开手。 “八嘎!”高桥直一吐了口恶气。他知道大介洋三冒犯自己是对的,不然这个极打击士气的秘密就会被自己泄露。但是该发泄的还是要发泄,高桥压低了声音骂道:“应该把那些负责防空的混蛋杀死,以告慰在空袭中伤亡的民众!” “我又没有说有人受伤。”大介洋三忽然笑了,笑得高桥、青川有些莫名其妙,“支那空军的这次轰炸,投下的并不是炸弹,而是传――单。” “什么?传单?”青川惊讶地问道。 “对,是传单。”大介洋三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支那的传单上写着‘尔再不训,则百万传单,将一变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哈哈,你们说支那这么做是不是很愚蠢?” “说不定支那政府已经没有炸弹了呢,只有这玩意儿。”青川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心,开着玩笑。 “支那政府也太瞧不起我们大和民族了。区区一些纸片,就想瓦解我们大喝民族的士气。这样做,只能激起我们更大的战斗意志!这么愚不可及的举动,只有这种无可救药的支那政府做得出来。看来除了被我们消灭,这样的政府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了。”高桥接着说道。看得出来,心里的担心已经消除了。 “是的,我朋友说,第二天全国各地的民众都积聚起来,强烈要求我们的士兵给予支那军更大更重的打击。民众们把这些传单堆积起来,点上火,以表达他们心中的怒火。可惜啊,”大介洋三抬起头看了火光冲天的军需库,神情黯然地说道:“本以为土肥源将军会来个中心开花,彻底消灭包围他的支那军,现在这里被炸,徐州的援军可能要推迟几天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大火,大介洋三的话,又把大家拉回了眼前极为严重的现实。 “土肥源将军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福将,不要过于担心。”高桥说道这里,想了想,说道:“行了,就按大介君的主意,我们统一口径马上向上级报告,等待处理吧。” 在黑夜里,一个景观出现了:一大群日本官兵,趴在地上,无聊,也非常无奈地看着冲天的焰火。 和城里胆大的居民一样,这时的肖彦梁也靠在城门口,看着远处不断腾起的火球和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脚下的大地在轰鸣中微微发颤,肖彦梁的身子也在微微发颤。日本鬼子这么大的军需库,防守这么严密的军需库,就这么简单地被炸掉了! 火光中,肖彦梁似乎看见有一些飞机起火爆炸,“是在空战吗?”肖彦梁心里有些紧张,日本空军的厉害,他在南京的时候就见识过。尽管当时的报纸不断登出国军空军大败日本空军的消息,但是看着不断在天上出现的那些如蝗虫一般的恶魔,和越来越少的国军飞机,肖彦梁知道日本空军终究还是占着上风的。 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德贵站在身边咬牙切齿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子大概现在正在心里骂文川的坏话吧。要不是文川坚持让德贵回来,这个时候他也可以近距离地观赏这场旷日难见的“焰火”吧。 “焰火!”肖彦梁心里细细品味着德贵回来转告的文川发明的新鲜词语。“不知道大介洋三这个鬼子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感觉。”肖彦梁正在幻想大介洋三目瞪口呆的模样,忽然一阵轰鸣声从远方传来,他精神一振,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城里飞来。看身影并不是天上经常出现的日本人的那种飞机,那么,这些就应该是国军的飞机, 按照和总部的约定,飞机是不会轰炸城里的。肖彦梁抬起头,想借着灯光,仔细看清楚那些飞机。 一年多时间了,竟然只能站在地上,看自己人的飞机!肖彦梁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飞机很快就飞到了上空,尽管天很黑,但是肖彦梁依旧敏锐地看到了机身上那个大大的“青天白日”标志! “这是我们的飞机!”肖彦梁在心里大声喊着。可是他却只能强忍着大声喊出来的冲动,除了尽量抬起头,转动着身子,希望可以多看两眼。 飞机并没有一飞而过,而是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又飞了回来。 “飞机在干嘛?难道不知道日本人的飞机已经来了吗?”看见回来的飞机,肖彦梁心里登时有些急了。 不过,飞机为什么会飞回来,很快就有了答案。从飞机肚子里抛洒出许许多多随风飘舞的纸片! 抛洒完东西,飞机这才调整方向往西飞去。 看见飞机上有东西落下来,城里登时热闹起来。原本还在屋里透过窗户缝看那边爆炸的居民们,纷纷推开窗户,想知道飞机上抛洒的到底是什么。 等看清了是一些纸片后,一些胆大的居民偷偷打开门,以极快的速度拾起几张纸就躲回了房间,随即,更多的居民打开门,加入到抢拾传单的行列中来。 那边肖彦梁早已拾起落下的纸片在看了。 这些纸片,是5月23日,也就是今天的《中央日报》。打开报纸,一行极为醒目的标题跳进了肖彦梁的眼睛: “我英勇的空军成功对日本本土实施轰炸!” 压下马上阅读全文的渴望,肖彦梁立刻吧报纸折好塞进衣兜里,然后叫过德贵:“德贵,你立刻传我的命令,全面收缴落在城里的传单。” 德贵一愣,他自己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呢。 “别磨蹭。我们不收,大介洋三和赵广文拿到不会收?到时不知道又有多少老百姓遭罪。”肖彦梁急促地说道。 “可是……”德贵还是有些不乐意。 “笨蛋,只要知道了内容,交出报纸又有什么关系?”肖彦梁低声说道:“你集合队伍,放出话,半小时后,凡是拾到报纸的,必须交出报纸。街上的、屋顶的,不准拾。” “是!明白了。”德贵恍然大悟。半小时,报纸上的内容背都背得下来了。 天亮不久,大介洋三就回到了城里。他是被肖彦梁的报告吓回去的。在宪兵队门口下了车,就看见一个警察捂着脸坐在地上,另外几个警察蹲在那里,一些宪兵正在翻看着报纸,而那些装报纸的口袋,早已被刺刀割破,一些报纸随着风四处飘着。 见大介洋三回来了,脸色也不好,门口的宪兵自觉地放下报纸,站成一排。几个警察也小心地站了起来,其中机灵的一个已经跑到汽车边,帮肖彦梁从车上取下自行车。 “他妈的,怎么回事?”看见满街的报纸,肖彦梁生气地问道。 “报告局长,”那个挨打的警察委屈地说道:“我们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几位皇军要知道里面装得时什么。我们以你的吩咐说不能看,要等大太君回来才行。结果,结果小的被皇军打了一耳光,其他几位兄弟也被皇军用枪托打了。” 警察的话还没讲完,大介洋三已经明白了前后过程。一路上压制在心里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伸手“啪啪啪啪~”冲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就是一阵耳刮子。 肖彦梁看到大介洋三每打一下,挨打的士兵就挺胸答应一声,这场景让他差点笑出来。赶紧扭过头,命令道:“还站着干嘛?赶紧把那些报纸都找回来,要是少了一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等报纸都收回来重新装进口袋,大介洋三也教训完自己的士兵。肖彦梁等人一路跟着大介洋三,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把其他人赶出去,大介洋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肖彦梁说道:“想不到敌人会出这么一个欺骗的招数。还好肖君你能够当机立断,消除了这个祸根。” “太君过奖了。蛊惑人心,这是敌人最拿手的。小的这么做,也为皇军着想。”肖彦梁谦虚地说道。他有意让手下抬着报纸先到宪兵队门口,他知道那些日本士兵肯定会强制检查那些报纸的。从文川那里,他知道好多日本字,在写法和字面上和中国字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报纸上的消息是真是假,对日军的士气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肖君能时时为皇军考虑,让我感到非常满意。中国政府使出这么恶心的欺骗手段,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大介洋三点点头。说实话,这当口肖彦梁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他有些感动。 “那是自然。太君,您想,大日本离这里有多远?几千里地吧?敌人的飞机能飞这么远?所以,只要不是白痴,谁会相信那些鬼话?”肖彦梁打蛇随棍上,话里带话地说道。 “你说得一点不错,只要不是白痴,就没有人会相信那些鬼话。”大介洋三话虽然这么说的,心里却在嘀咕:“哼,白痴,哪个士兵,哪个老百姓不是白痴?进城的时候看见那些支那人脸色好了很多,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看了报纸。” 想归想,大介洋三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些银圆,对肖彦梁说道:“这些你拿去买酒喝,累了一个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太君。”肖彦梁赶紧接过银圆,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 等肖彦梁退了出去,大介洋三坐在椅子上,望着墙上的“忍”字发呆。过了好一会,他猛地站起来,抽出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大介洋三的冷汗冒了出来。报纸上讲述的,正是中国空军对日本本土进行了空袭的报道。 本来这个消息他就只是听任说的,现在报纸就在眼前,整个过程详细地报道了一遍,让他对这件事有了彻底的了解。 即使不懂中国文字的日本人,也可以通过报纸上那些汉字的意思猜出个大概意思来。怪不得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些哨兵拿着报纸看的入了迷! “八嘎!”大介洋三恨得咬牙切齿。看来均军部想保密的措施是没法执行了。大介洋三现在是非常感激肖彦梁的迅速出动,及时收缴了这些报纸,把影响降低到了最低点。 大介洋三放下报纸,走到桌子边上,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回到张旭的院子,在德贵的带领下,文川和吴志伟已经趁乱回来了。 “你们可回来了。”肖彦梁高兴地说道:“快,给我说说昨晚的场景。妈的老看着外面放烟花似的爆个不停,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就是。文哥你说了要等彦梁大哥回来才说,现在人都齐了,该说了吧?”德贵在一旁帮着腔。 “你们也看到了,今天街上的人跟过节似的,虽然不敢明着庆祝,可是那些老百姓走起路来,腰板都之乐不少,见面打招呼的语调都变了,全透着一股子兴奋。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看见肖彦梁、德贵得着急样,打扮成一个挑夫的文川笑呵呵地说道。 坐了五个人的屋子稍稍显得有些挤,张旭挪了挪位子,让肖彦梁坐下,等着文川精彩的描述。 说实话,文川的口才还是很不错的,昨晚的过程,尤其是那场空战,更是如说书一般,抑扬顿挫,牢牢的抓住了听众的表情。 “乖乖,6:0,厉害,厉害。真想不到国军空军这么厉害。”文川讲述完,张旭兴奋地一巴掌拍在被子上,称赞道。 “那不一定,”一边的吴志伟有些忧郁地说道,“我看过那些护航的飞机,都是欧美的P-40老式飞机,并不是国军的飞机。国军的飞机基本上已经消耗完了。这些飞机是那些到我国帮助我们抵抗日本人的国际友人,他们来华参战,都是自带飞机的。” 张旭、肖彦梁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国际友人来华参战”,不由得愣了愣。 “你们大概也知道我们空军的实力。”见几个人发楞,戴安平解释说:“虽然他们和日本空军进行了殊死搏斗,并且也取得了优异的战绩,但是我们消耗不起啊。到去年年底的时候,我们的空军基本上就有名无实了。你们看这位吴志伟,他就是一名飞行员,养好了伤,想开飞机上天和日本人拼命,可是没有飞机让他飞! 好在我们的抗战事业引起了许多的国际友好国家的同情,他们有的给我们捐助飞机,有的给我们捐助钱财,更有一些国际友人,自己带着飞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和我们一起抵抗日本侵略者。” 缓了缓,戴安平鼻子有些发酸,慢慢说道:“这些国际友人,有的,已经为我们伟大的抗战事业牺牲了。” 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 “同志们,这些国际友人的伟大举动,不正说明我们的抗战事业一片光明,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吗?我们是不会忘记这些为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牺牲的国际友人的。”好一会,文川缓缓说道。 “说得对。”戴安平接着说道:“我们的抗战事业必胜!只要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在佣自己的实际行动,尽到自己的责任,胜利必定是属于我们的。” “彦梁老弟,这回,你们这些警察的汉奸罪名可是坐实了。”见大家还没缓过神来,文川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罪名?哦,你是说收缴那些报纸啊。”肖彦梁一愣,随即反映过来,笑着说:“半个小时的时间,难道他们还背不熟报纸上的内容?” “高,实在是高。我们不收,日本人和侦缉队也会收的。”张旭笑着说道。在这一点上,他的反映也很快,得出了和肖彦梁一模一样的结论。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与其到时候鸡飞狗跳的,不如我们马上行动,得了便宜又卖乖。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肖彦梁补充说道。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报纸晃了晃:“更何况大介洋三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报纸。” “大哥,你也藏了一份啊。”德贵惊讶的说道。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早知道你会藏一份的。我带了三份报纸,再多就要藏不住了。”肖彦梁并没有介意德贵的私藏报纸的行为。说完他把报纸一一分给几个人。 ****************** 注:有些读者问,关于“同志”在国民党中的这种称呼是否合适,其实只要多看些历史文献,就应该知道这种称呼从孙中山先生创办同盟会时就开始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句明言大家应该是很熟悉的。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轰炸日本 “号外!我英勇的空军成功对日本本土实施轰炸!” 接过报纸,跳入眼帘的,赫然是大大的一行标题。文川激动得几乎拿不稳报纸了。在回来的路上,他便从德贵口中知道飞机抛洒报纸的消息,也听德贵大致说了一下报纸的内容,心中的渴望可想而知。刚才在肖彦梁面前的冷静,其实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当真拿着报纸了,也仅仅是看清了标题,两只眼睛就被忍不住涌出的泪水模糊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文川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却听见张旭在小声责怪德贵:“好你个王八蛋,来了这么久,就知道给我们讲,有报纸也不给我们拿出来。”原来是德贵看见肖彦梁掏出了报纸,自己也从怀里取出了报纸。 “还不是怕被大哥知道……”德贵给自己辩解道。 文川心里不禁莞尔,在路上他就问过德贵有没有收藏报纸,这小子竟说按肖彦梁的命令,全部上交了,当时自己就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为了尽快趁乱入城,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继续追问德贵。 当下一屋子的人都投入到报纸的内容中去了。 “中央社特别号外!5月20日凌晨,我英勇的空军派出轰炸机编队,克服重重困难飞抵日本本土,先后沿熊本向北,沿途经久留米、佐贺、长崎、福冈等城市,一共将所携带的数百万张传单全部投放完毕。在日本本土的飞行途中,均未遭到地面高射炮和飞机的拦截。编队于十一时三十分安全返回国内,受到了广大军民的热烈欢迎。 为了向日本人民体现出我们的仁义,此次轰炸我们并没有携带炸弹,全部携带的是警告日本政府的传单。传单的内容是‘尔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尔再不逊,则百万传单将变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 夜袭日本本土,彻底打破了‘大日本神圣领空不可入袭’的妄言,狠狠地灭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极大地鼓舞了我们抗战到底的决心。 国民政府在此号召全国民众团结起来,共同打击侵略者,彻底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报纸只有一面有文字,是一篇“特别号外”。但是短短的内容,铿锵有力的文字,不大的报纸给人带来的是一个民族誓死抗争,永不低头的豪迈壮气! 文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完号外的,拿着报纸的双手到后来几乎有些颤抖。先不说委员长在11年(公元1931年)下令东北军少帅张学良放弃东北是对是错,单是和日本人开战快一年的时间里,除了一些有限的胜利外,就是不断地丢城失地。就是那些仅有的所谓的胜利,也是广大英勇的国军用血肉之躯去弥补武器的低劣,战术安排的笨拙才换来的。同样国民政府的空军尽管拼命,但是飞机的落后,后勤的落后,也无法阻止日军的脚步。 可是现在,就在几天前,几乎已全军覆没的空军,竟然组织编队,第一次远征日本,轰炸日本人的老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壮举啊。 “小吴,你看这事是不是真的。轰炸轰炸,不带炸弹带传单,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收回思绪万千的文川,却发现了一些蹊跷,立刻问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吴志伟。 “我觉得事真的。国民政府不会用子虚乌有的事来糊弄老百姓和前线的将士的。”看见大家的眼神,吴志伟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据我所知,我们的空军并没有能飞到日本本土的飞机啊。早在抗战爆发的前一年,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本部制定的1937年度《国防作战计划》中,就向空军提出要求,‘准备全部轰炸机袭击敌之佐世保、横须贺及其空军根据地,并破坏东京、大阪等大城市’。可等抗战开始不久,我军能够飞抵日本本土的萨伏亚S—72和马丁—139WC等两种远程轰炸机就损失殆尽了。”文川皱着眉说道。 “想不到文组长对我们空军还这么熟悉。”吴志伟有些惊讶文川居然能说出两款空军的机型。 “那是去年首都沦陷,在一次日本空袭以后,我和一个朋友聊天时他告诉我的。”文川解释道,“他还告诉我,去年9月,我国军事代表团赴苏联洽谈军事援华问题时,收到委员长密令:务必购买可以用于轰炸日本的重型远程轰炸机。10月,苏联对华军事援助协议中的6架TB—3重型轰炸机按计划飞抵兰州。11月30日,其中的5架飞机由兰州经汉口飞南昌进行对日轰炸前的临战训练。不幸的是,日方早就得到南昌有中国重型轰炸机的情报。12月13日,日机空袭南昌机场,当场炸毁2架,炸伤3架,剩下的战机被迫飞返兰州躲避空袭。由于数量有限且备件缺乏,TB—3现在只能作为运输机使用。每日里看着日本人的飞机在我们的上空如入无人之境,我这心里的那个恨!” “哦,还有这事?我倒不知道。”吴志伟摇摇头。接着说道:“我来之前,那些国际援华的友人,带来了不少飞机。 据我所知,其中的马丁—139WC轰炸机,应该适合这次任务。该机安装两台莱特r1820发动机,最大时速383千米,最大作战航程2140千米,装备了3挺7.62毫米机枪,最大载弹量1800千克,封闭式座舱和旋转炮塔,速度快,载弹量大。只要把它进行改装,比如将飞机炸弹舱改装为油箱,以增加携带的燃料,从而增加航程,再从某个还未陷落的沿海机场起飞,完成此次任务也不是不可能。” 吴志伟如此详细的述说,让屋里的人吃惊不已。肖彦梁小心地问道:“小吴,你怎么这么熟悉?你开过这个……这个马……丁飞机?” “我没有开过。但是我研究过。我们每一个飞行员。都仔细研究过国军现有的哪一种飞机可以飞到日本本土去扔炸弹。向上面的此类建议和请战书,那是络绎不绝。可惜啊。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去执行这个任务,真是羡慕死我了。”吴志伟的话语间透着一丝无奈。 肖彦梁拍了拍吴志伟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到哪里不是杀日本人,不是在抗战?我相信,在广大的敌占区,都有象我们这样坚持抗战的人士。能去炸小日本的老窝,当然是好得不得了的事;但是你昨晚亲自指挥,炸掉了日本人的军需库,又干掉了六架敌机,你应该满足了。妈的,”肖彦梁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好大的军需库,至少十万人的补给。老子倒要看看日本人用什么去救土肥原。” “这么大的军需库,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们也吓了一跳。”得到解释的文川笑着插口说道:“那爆炸声可是响了整整一夜。徐州东援土肥原的部队至少要拖他十天半个月的。这将又是一个‘台儿庄大捷’。” “小吴兄弟,”坐在床上的张旭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我就想不通,这国民政府怎么会想到派飞机去日本人的老窝洒什么传单,照我说就凭日本人的那个德行,能接受警告才是怪事。带些炸弹才是真理。” “唉,不是不想带炸弹,日本人轰炸我们轰炸的那么凶,能不给他们点颜色尝尝?可惜我们研究过了,带了炸弹,飞机根本无法飞到目的地!我想国民政府派飞机洒传单也是迫不得已的做法罢了。”吴志伟及其遗憾地说道。 吴志伟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默不作声。国力的赢弱,工业的落后,几十年间大小军阀之间的混战,搞得轰炸日本人的飞机还是人家志愿队自己个带来的。 “这事先说到这里吧。我看我们下一步的任务是先把药店开起来。这里一下多住两个人也太挤了些。”文川打破了安静,提出了自己队接下来工作的安排。 “这事我想过了,就说戴先生是我远房的姑姑的儿子。地址就选在城东的那片居民区里,人多,屋子密,发报也要隐蔽一些。日本人的那个什么‘无线电侦测车’也无法自由活动。”肖彦梁马上接口回答道。显然他心里早就有了伏案。 “什么?这里的日本人居然有‘无线电侦测车’?原先的报务员知道吗?”戴安平被肖彦梁的话吓了一跳,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我们已经通知他了,他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关于彦梁说的开店的事,我看可以。不过大介洋三那里你怎么对他说?”文川对戴安平解释完,紧跟着问肖彦梁。 “好说。我就告诉大介洋三,因为听说这里日本人的管理特别好,我这个哥哥就听我的话赶了过来开店。”对于这一点,肖彦梁也有说话。 “我看可以。到时候店里放一部电台,这里放一部。”戴安平点点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不过我还是在想,这里日本人的‘无线电侦测车’是不是就是针对我们的那一部电台?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组织在这里布置了电台?”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想,一个是我们要小心,另外我们现在晚上都是和日本人一起巡逻,尽量提前报警吧。”肖彦梁回答道。 “戴先生,那个什么‘无线电侦测车’真的那么准?可以一下发现电台的位置?”坐在床上的长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那也不一定。‘无线电侦测车’主要的侦测方式,就是根据电台发出的电波去慢慢缩小位置,直到发现电台的大致位置。所以,只要电台不工作或者发报的时间短,‘无线电侦测车’都无法发现目标。” “明白了。看来我们以后的情报要尽量短小才行。”肖彦梁听明白了一些。 “那也不一定。”戴安平对肖彦梁的悟性很是欣赏,接着说道:“关键是‘无线电侦测车’测出方位需要的时间,以及报务员的经验。象我接受的训练,就是按照半分钟的标准,把情报分段发出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日本人的‘无线电侦测车’绝对无法测出我的位置。”戴安平的语气里透出这一种绝对的自信。 “那好吧,”文川点点头说道:“等军火库的事情平静一些,我们就开店。” 随着军需库的爆炸,城里的形势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高桥直一的联队被调到前线,换了一个联队防守。而大介洋三因为肖彦梁收缴报纸及时,则被免于处罚。 高桥直一向大介洋三告别时的表情,依旧在大介洋三的眼前浮现。“真是个战争狂人。”大介洋三苦笑着独自摇摇头。告别时,高桥直一一个劲地感慨,要是没有这场爆炸,说不定此生就没有再上前线的机会了。想到即将到来的血腥,高桥直一兴奋得说个没完。 赵广文、肖彦梁呆呆地看着大介洋三,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为什么摇头。他们是接到电话命令赶过来的。 “太君。”赵广文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作为侦缉队,在军需库爆炸的那个晚上却一无作为,让大介洋三很是光火。 “哦。”大介洋三一下清醒了过来。他伸手掏出一根烟来。自从爆炸以后,原本很少抽烟的他,变得嗜烟了。 刚把放在嘴上,一旁的肖彦梁已经上前一步,掏出火柴替大介洋三把烟点上。这个举动在大介洋三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后,让赵广文羡慕不已。 “赵队长,你的人招募得怎么样了?”吐出一口青烟,大介洋三慢条斯理的问道。 “还不错,已经招了七八百人,都是按您的主意,从俘虏营挑选的。他们对于皇军能宽恕他们的罪行而对皇军感激不尽。”一说起皇协军,赵广文立刻把胸脯挺了挺。 肖彦梁有些意外。侦缉队扩编为皇协军这事,他知道,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大介洋三竟然会效法当初黄长羽挑选警察的方式来组建皇协军。这些人以前可都是扛过枪打过仗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想到日本人有多了一个凶恶的帮凶,肖彦梁心里一阵难过。 “那可要恭喜太君了,又多了一个有力的帮手。”肖彦梁随口附和着。 他的表情,大介洋三看在眼里却以为是肖彦梁在妒忌赵广文,一下子笑了。“你们都是皇军的助手,只是各自干的事不一样罢了。” “是,小的明白。”肖彦梁暗骂了一句自己糊涂,赶紧说道。 “太君,”赵广文得意地看了肖彦梁一眼,说道:“我在皇协军里实施了连坐法,每五人一组,逃走一个,剩下的四个枪毙;逃走一个组,班长枪毙;逃走一个,排长枪毙……” 话未说完,大介洋三已经拍手叫起好来:“你的主意非常好,非常好,我要向上级汇报,,在其他队伍中也推行这样的措施。” 大介洋三说得眉飞色舞,一旁的肖彦梁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的确是一个极其歹毒的措施,将皇协军倒戈或者逃跑的可能性降低到了最低。 “太君,”受到鼓舞的赵广文进一步说道:“我知道中国军队里,蒋介石派遣了许多的政治军官,共产党军队里也有什么‘政委’一类的军官,我想请太君也给我派遣一些其他的太君过来,一者帮助皇协军提高军事能力,二来也可以更好的管理皇协军。” 赵广文这么主动地把皇协军的权利放出去,是有他的苦衷的。并不是说他不想掌握这支自己的武装,而是他心里非常清楚,日本人肯定要派遣教官一类的军官过来,说到底,日本人也不会彻底相信自己到让自己全面掌握一支非日本武装力量的程度。 果然,赵广文的话刚说完,大介洋三已经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难得赵队长这么考虑,我也正好想到皇协军的管理问题,唔,这个做法非常好,我尽快安排。” “太君和赵队长的想法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可是太君答应给我们派遣的‘顾问’到现在还没来,在下心里也挺着急的。”事到如今,肖彦梁也只有跟着说了。 “哦,这件事以后再说,上级说了,你们在这次空袭中及时收缴了那些造谣的报纸,说明你们的能力不错,原先准备派给你们的顾问另有安排。”大介洋三想了想说道。他没有料到肖彦梁居然会一而再地提出“顾问”的事。“这个支那人真是忠心啊。”大介洋三在心里称赞了一句。其实对派遣顾问的原因他只说了一半。空袭之后,因为警察局动作迅速,避免了进一步的影响,在大介洋三的吹捧下,上级对于警察局的表现非常满意,认为已经没有必要派遣顾问了。于是在撤销“顾问”的同时,任命仓岛弘健作为新成立的特高课主任。 为什么会成立特高课,大介洋三一直没有想明白。其实成立特高课,就是因为大介洋三的一封报告中轻描淡写的一句“发现一个新的番号叫‘新四军’的支那军队。俘虏已伤重死亡。”这封报告立刻被送到在上海的情报总部。而那里的首脑当然知道这个“新四军”是怎么回事。于是这才有了在这里成立特高课的事情。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如此精锐 听大介洋三说不派遣顾问了,肖彦梁心里一阵狂喜,表情上却露出极度惋惜的表情:“那真可惜。兄弟们还盼着顾问来呢。” “哈哈,肖君,”大介洋三安慰肖彦梁道:“不要往别的地方去想,最初我的想法是通过派遣的顾问迅速提高警察局配合皇军的能力,派遣顾问只是一种形式罢了,不过现在看起来用不着了。在你和张队长的领导下,警察局的能力和成绩有目共睹,你们对皇军的忠心是明摆着的。其实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们。”说到这里,大介洋三停了下来。 听大介洋三说有“喜事”,肖彦梁、赵广文立刻集中了精神。 见两个人端坐细听的样子,大介洋三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二位,这个喜事就是我军土肥原将军的大日本第十四师团,已经向西突围,支那军队不战而逃,使将军不战而占领了兰封(今河南兰考县――作者注),同时我大日本占领徐州的部队也不顾弹药短缺,强行向西突进,支那防守商丘的军队同样也不战而逃,让我军顺利占领商丘,平汉铁路已经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土肥原将军真是我们帝国的杰出军人,他放弃了度过黄河的机会,决定继续南下占领开封,和西进的援军,对支那所谓的‘第一战区’的军队进行包围歼灭。” 肖彦梁的脑子当即就懵了。 不战而逃! 不战而逃! 这他妈的算什么回事!兰封、商丘的守军不是说是国军的精锐吗?怎么和韩复榘一样,也是不战而逃! 心里的愤怒直到大介洋三说出日军下一步的计划,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恭喜太君,贺喜太君,此一战,若能全部消灭第一战区的中国军队,皇军占领武汉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赵广文兴奋地说道。 “我就说皇军装备精良,武器先进,斗志高昂吧,这件事再次证明了我的看法。”因为大介洋三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会依附日本人,肖彦梁有目的地说道。紧跟着他又说道:“在下还要感激太君对我们的信任,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都对我们说了,在下除了以死报效皇军的信任外,还能作什么呢?” “呵呵,说得好,说得好。来,我们庆祝一下。”大介洋三笑着转身拿出酒杯,倒上酒说道。 喝完酒,大介洋三说道:“为了全力配合这次行动,大本营和华中派遣军已经严令各地加进运输军火,我们这里尽管遭到了敌人卑鄙的轰炸,但是作为向徐州方面进行弹药补给的最短线路,依旧会又大量军火经过,两位一定要和皇军确保军火的安全。” “太君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肖彦梁、赵广文同声答道。 “呵呵,肖君,我现在真的很奇怪。”放下酒杯,大介洋三伸手扰扰脑袋,疑惑地说道:“在上海,我们和支那的中央军打仗,伤亡惨重,在徐州、台儿庄,我们的对手主要是支那的地方军阀,我们也打得很辛苦,可是防守兰封和商丘的军队,据我所知,也是支那的中央军,可以说是支那的精锐了,怎么竟会如此不经打?” “这个……,太君,在下一直在当警察,没有从过军,赵队长以前在军统,或许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况且,皇军的对手这么弱,难道不是好事吗?”肖彦梁淡淡地说道。 大介洋三的问话,深深地刺伤了肖彦梁的内心。“精锐,国军的精锐啊,竟如此的丢人现眼!”肖彦梁心里极度痛苦,大介洋三下面的话他竟没有听见。 “我倒忘了你的经历。我没说对手太弱是不是好事,只是我总觉得在做梦。”大介洋三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赵广文。 “这个……,这个,太君,其实中央军的装备是很好的,但是那些将领都被蒋介石宠坏了。在中国,中央军和各地方部队的矛盾很深,相互之间见死不救和借刀杀人的事多得很,第一战区的司令是程潜,也是个地方军阀,也许这就是两个地方的守军临阵脱逃的原因吧。”赵广文迟疑地说道。霎时间,他的心里竟然也有那么一丝刺痛! “土肥原将军真是有福气的军人,我想矶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将军知道这各消息后会妒忌他的。哈哈,天照大神在保佑我们大日本帝国!” 矶谷廉介、板垣征四郎这两个人肖彦梁事知道的,一个在临沂,一个在台儿庄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天照大神”是个什么东西?肖彦梁扭头看了看赵广文,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太君,只要我们能充分运用中央军和各地方军阀的矛盾,皇军的进展会很快的。”尽管有那么极其短暂的羞愧,但是赵广文很快就因为土肥原的胜利兴奋起来。 “你说得完全不错。”大介洋三点点头。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清朝的康熙皇帝会把为满人的江山立下赫赫功劳的明朝降将洪承畴写进“贰臣转”的原因了。谁也不会喜欢出卖自己民族的人。赵广文不用说了,就是肖彦梁,也是一个贰臣。 走出宪兵队的大门,赵广文显然还沉浸在土肥原胜利带给他的兴奋中,他拉着肖彦梁的手,极为诚恳地说道:“肖队长,我也不说其他的了,过来兄弟这边,给你的副大队长如何?兄弟我真的很欣赏你的才能。” 肖彦梁对赵广文这种几乎坦诚的拉拢吃惊不小,旋即明白了自从黄长羽的死亡对赵广文来讲,已经让他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的人了,以前便衣队和巡逻队的矛盾,纯粹就是他赵广文和黄长羽的私人矛盾。他现在拉拢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队长开玩笑吧?”想到这里,肖彦梁婉转地说道,“那大介太君会同意吗?你我都是为日本人干事,平时多配合就是。小弟的手下以前对您的冒犯,你老就多包涵包涵。”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肖彦梁的话,让赵广文清醒了不少,“你说得对。太君是不会同意你过来的。以后我们可要多合作配合了。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说到包涵,都是我的手下先惹事,应该是我求你包涵才是。” “赵队长这么说,是在折小弟的寿啊。小弟不敢当。”赵广文莫名其妙地拉拢和示好,让肖彦梁心里警觉起来。 “唉,”赵广文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皇军大胜在即,你我要是还象以前那样,对我们可是没有任何好处。” 原来如此!肖彦梁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道:“赵队长说得不错,到底是前辈,小弟这里受教了。以后两家有事,我们尽量商量着解决,赵队长觉得如何?” “如此最好,自己的事就是家务事,家务事就没必要惊动太君了。”赵广文点点头,完全同意肖彦梁的提议。 和赵广文分手,肖彦梁满怀悲愤,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下了自行车,也不理高翠儿的招呼,“砰”地一声,把自行车扔到一边。这个动作把高翠儿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极度气愤的肖彦梁。 自行车倒地的声响让肖彦梁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是他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对高翠儿说道:“嫂子,我心里不舒服,对不起了,把门关好,我要商量事情。” 高翠儿点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看你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在生气?快进去吧。”说完走过去把自行车扶起来,关上大门。 肖彦梁对高翠儿歉意地笑了笑,走进了里屋。里面躺着的张旭早已被院子里的声音惊得坐了起来,看见肖彦梁的神情,吓了一跳,问道:“兄弟,出什么事了?” “大哥!”看见张旭满脸的关切,肖彦梁再也忍不住,转身一拳重重打在桌子上,“哗啦”一下,四方桌竟被肖彦梁一拳打裂了! “我现在要请文川大哥出来。”肖彦梁没有在意手上传来的剧痛,对张旭说道。 从来没有见过肖彦梁啊这么大的火气,张旭有些紧张,点点头同意了。 这些天,尽管国军飞机轰炸军火库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消除影响,但已经平静了不少,大介洋三对于戴安平慕名而来开店,表现出了令肖彦梁始料不及的欢迎,于是戴安平带着吴志伟来到目的地,顺利地开了一家中药店。文川仍旧躲在张旭家里,尽量不在白天出来。一切又都恢复到以前的情景。 暗室里的文川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暗室门一打开,就走了出来,眼前的场景和肖彦梁的表情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兰封、商丘的守军不战而逃,日军顺利占领了着两个地方,并且准备对国民政府第一战区的部队形成了包围,形势极为不妙,武汉也岌岌可危。”看见文川出来,不等他问,肖彦梁率先说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显然,这个消息把文川和张旭都给惊呆了,屋子里长时间除了肖彦梁重重的喘息,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这消息,这消息可靠吗?”良久,文川迟疑着问道。 “这是大介洋三亲口说的,绝对可靠。他妈的,一群孬种。”肖彦梁气哼哼地回答道。 “守卫这两个地方的部队不是国军的精锐吗?一个是桂永清的第27军,一个是黄杰的第八军,两个军都是中央军,两个军长都是黄埔毕业生,兄弟,他们可不是韩复榘那样的地方军阀,临阵脱逃,难道他们不怕军法?”张旭很是怀疑肖彦梁的消息。 “大介洋三亲口说的难道还有错?他说了,告诉我们这些秘密,是因为他信任我们。上次轰炸以后我们及时收缴报纸,让日本人非常高兴,连那个顾问也不派了。”肖彦梁不高兴地回应道。 “混蛋!王八蛋!孬种……”话音未落,文川已经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自顾自地破口大骂起来。 张旭今天见到了两个从来没有发过火的人的愤怒,尤其是文川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嘘,小声点,文组长。”自从听戴安平叫文川“组长”,他们也改口了。 经过张旭这么一提醒,文川没有发声了,只是把牙咬得紧紧的。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国军精锐,这就是所谓的黄埔精英,他妈的,都是些狗屎!他们对得起谁?英勇抗敌长眠不醒的将士?家里的列祖列宗?后方一分钱一分钱攒下来支援抗战的民众?海外归国参战的华侨? 孬种!中国没救了。他桂永清和黄杰都是委员长的红人,有后台,委员长怎么会舍得杀?可恨这两个堂堂国军高级将领,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这回我倒要看看我们的委员长怎么处置他们。前面韩复榘临阵脱逃被军法处置,现在又有两个军长临阵脱逃,妈的,不杀他们如何向国民交待?”张旭恨恨地说道。 “黄杰我不清楚,桂永清我倒知道一些,以前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总队长。”看见文川发火,肖彦梁自己倒冷静了不少,毕竟以前一直在首都,一些事他还是多少知道那么一点。“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武器是国军中最好的,不过也是在上海伤亡最重的一支部队。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桂永清才弃阵而逃?” “兄弟,你不要安慰我了。”文川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管27军是不是补充兵,他桂永清都没有借口临阵脱逃。我承认他桂永清的教导总队伤亡惨重,但是你想想,委员长给他补充的新兵会是普通意义上的新兵吗?就算是普通意义上的新兵,他们的武器应该是最好的吧?那些抗战的川军,桂军、西北军,他们的武器人员比不上27军吧?可是这些以前的地方军阀为什么能出象王铭章、张自忠这样的英雄?他妈的,狗屎一样的精锐!高级将领如此怕死,中国没救了,抗战胜利无望了。” 文川哀叹着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肖彦梁、张旭没有说话,谁也想不到这件事对文川的打击这么大。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不患天下不太平!唉……”张旭背诵着岳飞的这句千古明言,也跟着叹了口气。屋子里被浓浓的悲哀所包围着。 “我看倒不一定。”压抑的气氛中肖彦梁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象这种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国军将士还是很能打的。比如我们上次遇到的什么‘新四军’,他们的斗志也很高嘛,还有那些国际志愿者,我觉得不管怎么看,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新四军?连武器都没有的共党武装,以前转山沟的土农民,能大什么仗?”文川极度看不起肖彦梁欣赏的新四军。 “可是……”看见文川的表情,肖彦梁欲言又止。说句实话,在他的心里,并不完全同意文川对共产党武装的看法。 要说以前,那些共产党的确是一群“土匪”、“叛乱者”,可是人家那是真心抗战。他还记得前年年底,东北军少帅张学良和西北军的杨虎城发动兵变扣押了委员长,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日作战,还邀请共产党到西安商议。人家共产党倒不计前嫌,把委员长给放了。 日本人开始进攻中国时,共产党立刻发表声明,接受国民政府的改编,然后就开赴前线,一下子就来了个“平型关大捷”。还有就是前些天见到的那个“新四军”,虽说以前是被国军撵得到处转山沟,可是人家现在却是国军。给养都不足,打日本人的决心倒很大。一年多时间,国军是被日本人一路追着打,共产党倒是主动迎着日本人去。就凭这一点,肖彦梁认定共产党是真心抗战的。 “对了,彦梁,大介洋三真的说是为了表示信任才告诉你这些消息的?”肖彦梁正想着心事,被文川打断了。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肖彦梁点点头回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有些怪怪的感觉。”文川苦恼地摇摇头。平静下来的他,已经开始面对国军高级将领贪生怕死的现实了。抗战还要继续,工作还要进行。 “是不是马上把情报写好,晚上发出去?”肖彦梁问道。 “写要写,但是告诉林承富,让他马上发。还有再告诉他,让他准备一下,回总部。”文川想了想说道。 “这么快让他回去?”张旭惊讶地问了一句。戴安平的电台安装好,他们就商量好了放弃林承富的点,总部来电也同意的他们的意见。只是张旭有些惊讶时间这么紧。 “对,必须马上让他回去。上一次陈六子说了他想接老婆孩子过来,说明他的心思已经没有在工作上了。我那次去见他,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是我,老是在我面前讲困难,我觉得他已经不适合再干下去了,搞不好要出事。”文川说得很坚决。 “哪饭店怎么办?”张旭有些担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总觉得大介洋三没那么好心。” 文川若有所思地说道。 “会有什么事?”肖彦梁自言自语了一句。 当肖彦梁带着写好的情报回到警察局,交给德贵的时候,德贵说陈六子还没回来。 陈六子上哪去了?按理他应该在局子里才对。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卧底奸细 此时,陈六子正和楼小平在茂福饭店吃午饭。 中午的时候陈六子正准备去吃点东西,推出自行车,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楼小平气乎乎地进来。 “怎么啦?”陈六子随意地问了一句。 “妈的,赵广文居然拉了一支一千来人的队伍,说是什么‘皇协军’,刚才遇到以前侦缉队的几个混蛋,在老子面前那个得意样!咦?六哥,你这是上哪里?”楼小平说完,才发现陈六子推着自行车准备外出。 “我到现在还没吃中午饭呢,走,陪我去茂福饭店吃点东西,散散心。”陈六子热情地邀请道。这阵子他几乎每天要去那里,次数多了,拉上一个人打打掩护也是不错的主意。 “行,我陪你去。”楼小平迟疑了一会答应道。 到了茂福饭店,小二安排他们坐下后,林承富给陈六子递了个眼神,转身往后堂走去。 “楼子,你先吃着,我去尿尿。”等饭菜上来,陈六子起身说道。 没走两步,一边两个聊天的伙计的话飘到了他的耳朵里。尽管声音很小,但是陈六子当即就呆住了。 “喂,阿根,怎么干得好好的要走了呢?” “你不知道,昨天侦缉队的赵队长带着人,上了老板的阁楼,抱了一个箱子下来,说是什么电台,我当时就吓傻了,原来我们老板还是军统那边的人。妈的,老板投靠了日本人,你以为那些游击队会放过他?再不走,搞不好什么时候得陪着老板一块死。” “真的?老板投考了日本人?狗日的。” 正要往下说的伙计猛然间发现陈六子站在边上,吓得立刻闭嘴跑开了。 林承富叛变了! 陈六子难过得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前有田万章先生壮烈殉国,跟着就是林承富叛变!现在该怎么办?一咬牙他伸手握紧了枪把,迈步往后堂走去。 后堂里林承富正焦急地来归走动着,看样子是在掩饰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 “林老板,有东西要我带吗?”强忍下掏枪毙了这个叛徒的冲动,陈六子平静地小声问道。他准备看这个王八蛋如何表演。 “哦,哦,有,有!”尽管有准备,林承富还是有些措手不及,话语间都点结巴了。 说完他把一张纸条交给陈六子。 陈六子小心地把纸条揣好,转身准备离开。 “兄弟,等等。”见陈六子没有情报给自己,林承富叫了一声。 “就等你这句话呢,不然怎么看你表演。”陈六子心里冷笑一声,转过身,却是皱紧了眉头,问道:“还有事吗?” “你没有情报要我发出去?”林承富忽然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低下头问道。 “没有。军火库炸了,我们也该休息休息了。”陈六子尽量保持着以前的语气回答道。 “对,也对,也该我们休息休息了。对了,”仿佛下定了决心,林承富抬起头问道:“和你接头的人还是蒙着脸?” “林老板,这些不是你该问的吧?”陈六子反问了一句。 “是,是不该我问,我也是关心你嘛。”定下心的林承富说话利索了起来。 “他妈的,”陈六子忽然骂了一句,“还用说,当然是蒙着脸了,说得倒好听,是保护我的安全,妈的,其实说到底这么久了,还是不相信我。” “声音呢?”林承富有些失望,还是问道。 “听得出来个屁,那人都是变了嗓子和我说话,我是神仙呐?”陈六子表现出一了一种很正常的怨气。 以他从前从事情报工作的经历,林承富的表现已经完全证实了店小二的话。陈六子悄悄地把枪机拌开,准备处决这个叛徒。 “你们肖队长对你们怎么样?”林承富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下意识地问道。 见问道肖彦梁,陈六子登时犹豫起来。是呀,自己一枪崩了叛徒,大不了自己一死了之,可是德贵怎么办?整个警察局的兄弟恐怕都会遭殃,可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处不处死叛徒,局里的兄弟们都要遭殃! 正犹豫着,外面楼小平大声问了一句:“六哥,你没事吧?” “就出来。”陈六子大声回了一句,霎时间他收起了除掉叛徒的想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尽快想法通知自己人撤离。 “兄弟们,肖大哥,张大哥,对不起了。”陈六子心里念叨了一句,显然敌人是想跟踪自己,看自己把情报给谁。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盯着林承富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你没看见还有人跟着我一起过来吗?找死呀你,问这么多。” 说完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林承富,转身走了出去。[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妈的,小二,换个雅间,来壶酒。”坐下之后,陈六子高声叫道。 “六哥,你……你没事吧?局长说了中午不准喝酒的。”楼小平显然没有料到陈六子的情绪变化这么大,有些诧异。 “老子想到你刚才说的‘皇协军’,气就不打一处来。中午不准喝酒,大不了老子下午不出去总可以吧。”陈六子早想好了托词。 “可是……”楼小平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六子粗暴地打断了: “可是什么?还当不当我是你六哥?一个大男人,啰里八索的。走,换个地方喝酒。” 换到雅间,两个人只顾着喝酒,到一壶酒喝完的时候,竟没有说一句话。 招呼小二重新上一壶酒,楼小平已经不停地摇着手说:“不能喝了,再和就醉了。” “醉了最好!”陈六子伸手拿过楼小平的杯子,倒满了,说道:“你说我们这些警察贱不贱?人家皇协军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们就要守纪律?早知道当初就该到那边去。” 出乎陈六子意料,楼小平竟然没有表示反对。他反复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陈六子,心里判断着他是不是喝醉了。 “话不是这么说,到哪里不是替日本人办事?肖局长让我们守纪律,那也是让那些敌对分子少打我们的主意,为了我们的安全嘛。”楼小平小心地组织着词语。 “你说得也有道理,来,干了。”陈六子很奇怪楼小平没有对他的大逆不道的话作出反对,一边干杯一边就在想,局里的兄弟们都是两个局长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哪个不是对黄长羽、张旭、肖彦梁忠心耿耿?换作其他人,早就发作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心里这样想着,却看见楼小平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立刻很生气地指着酒杯。 楼小平无可奈何地喝了下去,站起身,说道:“我去尿尿。” 陈六子点点头。他的酒量一直很好,一斤半老白干下去,还能打麻将,只是他有个特点,就是喝一点酒,脸就会红得象猴子屁股。以前田万章经常开玩笑说:“脸红正能喝,不信,你去跟六子喝喝看。”田万章也经常利用他这一点,让他去套情报。 “来,再喝……一杯。”楼小平尿完回来,陈六子故意舌头打结地说道。 “六哥,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我看也也差不多了,别喝了。”看到陈六子“醉”成这样,还要喝酒,楼小平吓了一跳。 “我们……是不是……兄弟?陪……不陪哥喝酒?”陈六子拉着楼小平,瞪着眼问道。从楼小平没有对他投靠赵广文的主意表示反对开始,陈六子就下决心要把他灌醉,问出点什么来。说来奇怪,原本想在这里拖拖时间,看看林承富的下一步反映,却没想到楼小平会有意外的反映。这小子有点问题。 “好,喝就喝。”楼小平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很爽快地说道。 “好,是我兄弟。”陈六子伸手竖起了大拇指,把酒满上后,他大声叫道:“老板!” 几乎是喊声的同时,林承富打开门进来。陈六子眯着眼,见他这么快进来,知道这王八蛋一直在门口偷听,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道:“再……拿几乎壶酒来。” “二位老总不要再喝了,再喝就醉了。”林承富小心翼翼地说道。 “去你妈的,老子没钱吗?快去。”楼小平一拍桌子,骂道。 林承富犹豫着,却看见陈六子似乎使了一个眼神,心里误以为他是想把楼小平灌醉,好去传递情报,心里疑惑着陈六子都醉成这样,能工作吗?想归想,还是点头应了一声,退出了屋子。 放下三壶酒,林承富还是担心地劝了一句,却被楼小平骂了出来。 “六哥,你说咱们黄局长真的是抵抗分子?”吃了点东西,楼小平问道。 开始了!陈六子心里嘲笑了一句,说道:“我们这些人怎……怎么知道?呃,照….我看,是不是抵……抗分子,关老子屁事。来,喝酒。” “说得也是。干了。”楼小平附和了一句。 “楼子,我……我告诉你,”陈六子等楼小平把酒满上,说道:“这人啊,就他妈的几十……年,该干什么干什么。现在倒好,中午……不准喝酒,买东……西要…….要给钱,他妈的,老子就……就是羡慕侦缉队,多自由,多嚣张。”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的两个局长不是挺好的吗?”楼小平摇摇头说道。 “去,别……别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局长,缩手缩脚的,哪象干大事的人!”陈六子作出十分生气的样子,慢慢地作出清醒一点的样子,说道:“皇军我们不说了,可是凭什么见到侦缉队也要忍气吞声?他侦缉队凭什么这么猖狂?还不是有皇军在后面撑腰?说是给我们派个皇军顾问,可是过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见陈六子说话有些清醒了,楼小平心里大喜。所有喝多了的人,你只要找到适合他的话题,他一般都有兴趣,说着说着会有那么一丝清醒,不过这也表明了他离喝醉已经不远了。 “说得也是,原本以为这皇军顾问一来,我们也可以嚣张一下,这下倒好,顾问没来,侦缉队倒升级成皇协军了。”楼小平伸手捏了颗花生米,说道。 “可不是嘛。”陈六子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顺着话题说道:“现在皇协军那群混蛋肯定得意得不得了,有时想想,还不如参加他们。喝酒!” 这一杯下去,楼小平的胃里火烧火燎,他心里一惊,自己的酒量本身不是太好,现在两个人已经喝了四壶,约七八两酒了,搞不好自己跟着喝醉了。 “六哥,话不是这么说。警察局上下这么多兄弟,那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心惯了。对了,你猜猜王树心他们跑什么地方去了?” “王树心?”陈六子心里咯噔一下。医院的血战,德贵曾经给他讲过,两个人当时还唏嘘不已。想了想,说道:“我怎么知道。好容易被肖局长救了,说不定吓得开小差跑了。这年头,谁说得清。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突然消失,第二天皇军的医院就被袭击,心里感到怪怪的。”楼小平没料到他说的竟和雷浩相似,脸上已经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 “王树心袭击医院?你这玩笑开大了。”陈六子一句话就把楼小平的信心打没了。“就他那个胆量去袭击医院,也他妈的亏你想得出。你没喝多吧,喝酒!” 楼小平无可奈何地又喝了一杯。“可是从人数上……”放下酒杯,楼小平刚说了半句,就被陈六子打断了。 “我说,你要说是共产党,我信,你要说是王树心,谁他妈会信?你没见过王树心那小子没靠上肖局长之前的那个熊样,街上买东西的人他都不敢说话大声了。他有胆量做那事?我他妈的真服了你。喂,喝酒,怎么老是我在劝你?” 楼小平没有理会陈六子的劝酒,心里仿佛放下了承重的包袱,高兴地说道:“我也说王树心没这个胆量,可是赵队长就是不信……”说到这里他猛地伸手掩住嘴巴,惊骇地望着对面已经变了脸的陈六子。 “原来楼小平你是侦缉队的人。失敬,失敬。”其实陈六子心里的震惊恐怕不亚于楼小平。看着这小子的表情,他又长长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说道:“楼子你别害怕。你信不信得过我六哥?” “我信,我信!”楼小平自知失言,听陈六子的话里好像又什么转机,连忙说道。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想离开警察局。但是我不想象王树心他们开小差。人生在世,不快活几年,怎么对得起生养自己的父母?楼子,你看有没有机会,把我引荐给赵队长?这警察局的窝囊气老子也受够了。唉……”陈六子“真心”地说道。他面部的表情,似乎很失落,完全一幅人生不得志的样子。 陈六子的这个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刚发现了一个叛徒,马上又遇到一个奸细,他心里苦闷极了。 楼小平仔细看着陈六子的表情,心里盘算着真实的程度,未了,他认定了对方表情的可信。站起来走到门口小心地看了看没人,回到桌旁拿过酒壶,替陈六子满上,这才说道: “医院的事发生后,赵队长非常怀疑是王树心他们做的。都是四个人,而且死的时候都有意用手榴弹把头炸碎了。赵队长说只要我查出了是王树心他们做的,回去就给我一个小队长当当。可惜呀。六哥有心投靠赵队长,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妈的,张旭、肖彦梁处处作出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动不动和我们对着干,他当自己是什么人,还不是都在替日本人干活,他以为老百姓会怎么看他。” 楼小平的话让陈六子心里一阵感慨。原来不管是警察局的人也好,还是皇协军的人也好,都知道这当汉奸不是个好事。可是世界就这么奇怪,明知道不是好事,却还要干下去。 “原来赵队长是想趁机板倒张旭、肖彦梁他们。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六哥我总不能空着手去见赵队长吧?喝酒,喝酒。”陈六子边说边举起了酒杯。 大概是取得了一点“成绩”,楼小平的兴致高了许多,极爽快地喝下酒,说道:“六哥说得没错,在警察局,确实是活得够窝囊。我也早想完成任务,回侦缉队,噢,现在叫皇协军了。我想赵队长会非常欢迎六哥加入的。” 陈六子有些奇怪,难道赵广文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楼小平?还是这小子一直在试探自己?可是看这小子的样子,是真心欢迎自己脱离警察局加入皇协军的,这是怎么回事? 人一高兴起来,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楼小平现在就是这样,心情的压力已经放开,一边向陈六子述说着自己的担惊受怕,同时许诺着美好前景,一边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不知不觉中,第六壶酒喝完了。 “六…….哥,”放下酒杯的楼小平瞪着有些血丝的眼睛开口说道。他面前的陈六子早已作出一幅喝多了的样子,脸上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右手支着头,半闭着双眼。 “前天我见到队长,他还把我骂了一通,妈的,我心里……我心里的…….委屈却找不到人说。不过老天爷也待我不薄,我……我……我一直怀疑着的饶嘉陵,昨天和今天终于露出尾巴了。”楼小平得意地说道。 “是吗?”陈六子没有张开眼,依旧保持着那种“醉样”,心里却是吃惊不小 正文 第八十章 视死如归 饶嘉陵是雷浩小队的一名警察,平时不出声不出气的,显得极为普通。现在楼小平居然说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个“尾巴”是什么呢? 见陈六子一幅满不在意的样子,楼小平有些着急。“六哥,六哥,我……” “听见了。饶……嘉陵的尾……尾巴露出来,是什么尾巴?”陈六子直起了身子,甩甩头,问道。 见陈六子直了身子认真听,楼小平的兴致愈发高涨,他自己喝了一杯酒,说道:“我一直没有证……证……证据指证饶嘉陵,昨晚我可是跟……跟……跟了他一夜,终于发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进了一间屋子,没过多久,就隐隐约约听见发电报的声音。” “发……电……报的声音?你……没听错吧?你……你报……报告……给赵队长了没有?”陈六子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不过他的心里愈发惊讶,饶嘉陵居然还有电台!他居然也是一个特工。难道是共产党的? “没有听错!昨晚跟了一宿,呃,今天上……上午又跟着他看他有什么花样,刚回来就遇上你了。哪……哪…..哪有……时间报告给队长。”楼小平的眼睛也开始眯了起来。 “那间屋子在什么地方?”陈六子问道。 楼小平不虞有他,说出了详细地点。 “好……兄弟!来,喝……喝…..喝了这一杯,我们回去了。”到这个时候陈六子已经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喝下这最后的一杯酒,楼小平站都站不起来了。打开门,林承富跑进来,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小声埋怨了起来。 “哇~”被陈六子扶着的楼小平猛然间张开嘴,秽物涂了来不及躲闪的林承富一身! “老板,我这兄弟喝多了,衣服你自己换换。”陈六子感到一阵痛快,也没有理会眼里闪过一丝杀机的林承富,推上自行车回到了警察局。 局里的警察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进来的这两个人。张旭、肖彦梁的禁酒令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竟然敢明知故犯,并且还敢回来。 “陈六子!”早已看见他们的德贵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叫道。他是小队长,这么喊当然是有道理的。 把楼小平递给一边的人,他跑到德贵面前,大声答应:“到!”说完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眼色把德贵弄糊涂了。只好说了一句:“给我进来。” 进了屋,陈六子小心地往门外看了看,这才转过身,把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德贵。 听完这些,德贵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未了,他说道:“我必须向肖局长报告。” “你疯了,还不赶紧离开?我已经暴露了,整个警察局都不一定保得住。况且肖彦梁又是一个大汉奸,你……”陈六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唉。”德贵叹了口气,说道:“肖局长待我们不薄,这些事一定要告诉他。” 陈六子“唰”地一下掏出枪,指着德贵:“你也叛变了?” 伸手推开面前的手枪,德贵说道:“相信我吧,请肖局长过来不会错的,” 轻轻地拍了拍陈六子的肩膀,德贵走到门口,冲外面喊道:“喂,去把肖局长请给来。” 听说陈六子喝醉了,肖彦梁那个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开口就骂了一句:“他妈的,找死啊,醉成这样……” 话没说完,德贵已经把肖彦梁拉到一边,附耳轻轻说了一句。话没说完,肖彦梁的身子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他走到陈六子面前,见德贵在门口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开口向陈六子问道:“林承富真的叛变了?” 这一句话把陈六子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想要举枪,但是那把枪似乎有千斤重量,手竟然抬不起来。 “六子,肖局长才是我们这个小组的真正领导,你以前给我的东西我都是交给他的。”见陈六子满脸的惊恐,德贵上来小声说道。 “噗哧,”德贵一说完,陈六子如脱力一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这是在做梦吧?”他喃喃地说道。 “你没有做梦。六子,我们时间不多,快说说是怎么回事。”肖彦梁强忍着抱住陈六子的冲动,焦急地问道。 被点醒的陈六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对德贵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把林承富给你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肖彦梁还是有些不相信,再怎么说,林承富叛变,也是陈六子的推论,不过更重要的是戴安平的电台安装好以后,总部就来电说已经同意他们的意见,以后的电报都会经过戴安平手里传给他们。 掏出纸条,陈六子没有交给肖彦梁,而是直接打开让他看。 “妈的,这狗日的真的叛变了。”一会肖彦梁勃然大怒,恨恨地骂了一句。纸条上的数字完全不符合情报的编写规律,比如《西游记》里哪有序号是一千的页码。 “下一步怎么办?”陈六子急了。“我死不要紧,就怕整个警察局跟着遭殃。” “饶嘉陵到底是谁?”对陈六子的问题,肖彦梁也没有答案,他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他不是我们的人。对了,局长,我想这么做。”说道饶嘉陵,陈六子忽然脑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冒了出来。 “这计划太冒险了。”德贵摇摇头说道。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计划?赵广文没有马上拘捕我,就是因为想知道我的下家是谁,说不定……不,他肯定已经派人监视了警察局。快下决心吧,局长!”陈六子白了德贵一句,向肖彦梁恳求道。 “好,就这么做。德贵,你马上带人,带齐家伙到那里抄家,有结果了以后回来报告。另外告诉雷浩,让他把饶嘉陵给我看紧了。”肖彦梁点点头,立刻命令道。 “是!”雷浩敬了一个礼,打开门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肖彦梁何和陈六子两个人。 “六子!”肖彦梁轻轻叫了一声。 “什么也别说了。”陈六子平静地说道:“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想我陈六子活了二十五年,身为堂堂男子汉,国难当头,不能拿枪上前线杀敌,已经是一件憾事了。苍天有眼,让我能找到你们,让我能为前线将士做点事,我陈六子已经死而无撼了。大丈夫能为国捐躯,夫复何求!” “六子!”肖彦梁一把抱住对方。 “局长,我最高兴的,就是在死前,能见到你,知道还有人在为我们的事业工作。”说道这里,陈六子微笑的脸上,已经悄然滑落了两行泪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干我们这一行出身,”伸手抹去眼泪,陈六子笑着说道:“但是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欺骗了好多人。” 陈六子的玩笑话并没有让肖彦梁笑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神情,让他想起了田万章在他面前诀别时的表情。 “我走以后,”陈六子继续说道:“你应该严查局里的人员,我真担心除了楼小平,还有没有赵广文其他的奸细。” “我会的。利用大介洋三要给我们派遣顾问的机会,我已经安排了清查出身,进来的过程。本来我们就开始怀疑楼小平,你的消息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判断。” “这样就好。”陈六子没有细问清查的过程何结果,长舒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天色阴沉沉的,一场风雨就要来了。 “大好河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复。局长,到时候你一定要到我坟前告诉我一声。”看了好一会天,陈六子说道。 “王师北伐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放心吧,不仅是要告诉你,还有田先生、树心、李志、刘西、陈长生,还有许子乡、何家渡的男女老少们。”肖彦梁轻声念了一句陆游的名诗《家祭》,看着陈六子的眼睛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这时,德贵回来了。 “抓了两个人,我支开其他人,在水缸下面果然埋着一部电台是,还没起出来。抓的两个人大概以为我没发现电台,一个劲地喊冤。”德贵简单地说道。 “这么简单?”陈六子惊讶地问道。 “废话。那两个人也太不小心了。”德贵有些得意:“水缸周围湿了一大片,搬动的痕迹也太明显了,估计刚埋下不久。” “你确信带的人不知道?”肖彦梁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吧。局长,我带了两个伙计,让他们小心看着被抓的人,我是一个人进去的,一眼就发现水缸有问题。看样子,这些人的经验很是不足,要是我,就拆散了,分别藏起来。另外,东西我已经放好了。”德贵解释道。 “好,你马上去把饶嘉陵叫来。”肖彦梁振振精神说道。 德贵看了陈六子一眼,一跺脚出去了。 斯斯文文的饶嘉陵跟着德贵、雷浩进来,看见肖彦梁背着手来回走着,不知道找自己有什么事,满脸的茫然。 “下了他的枪!”猛然间肖彦梁转过身大吼一声,除了雷浩,其他人一下子扑上去,三下五除二,解除了饶嘉陵的武装,把他摁在地上。 “干什么?放了我!”被制住的饶嘉陵拼命挣扎,大声叫屈。 “放开他。”肖彦梁接过饶嘉陵的枪,命令道。 饶嘉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人,无辜地问道:“局长,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演戏了,这样大家都不好受。”肖彦梁淡淡地说道:“我们刚才在城东的一间屋子里抓了两个人,搜出来一部电台,电台是埋在水缸下面的。你,饶嘉陵,饶先生,可千万别说这和你没关系。” “饶嘉陵,大家都是聪明人,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共产党。”没等已经变了脸色的饶嘉陵回答,陈六子厉声问道。 饶嘉陵没有说话,反而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霎时间屋里的几个人都觉得他变了。以前一个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饶嘉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睛散发着夺,腰板挺得笔直的人。那看似随意的拍尘土的动作,竟是那么地从容。 饶嘉陵抬起头,哼了一声,说道:“不错,老子就是共产党,被你们发现了,要杀要剐,随便。看看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是象你们这些汉奸一样都是孬种。” “你他妈的说话小心点!”德贵最听不得有人骂自己是“汉奸”,冲上去就是一拳,把饶嘉陵打翻在地,一边的雷浩连忙把他拉住。 饶嘉陵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忽然一下子笑了:“怎么啦,被人叫做汉奸心里不好受?你们这些汉奸就这点欺软怕硬的本事。既然卖祖求荣的事都作出来了,何必还要掩耳盗铃呢?不过肖局长,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发现你这人对其他兄弟们都还不错,警察局也没怎么干伤天害理的事。我自以为隐藏得还不错,所以我想问问,我的破绽出在什么地方,被你发现了。” “唉,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算是看走了眼,一点没有看出你的问题。可怜我肖彦梁还自以为是。好,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楼小平怀疑你,然后跟踪你,然后听见你们发电报的声音,于是你们就这样被发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对楼小平作出了什么事让他怀疑你。”肖彦梁满足了饶嘉陵的愿望。看着眼前的饶嘉陵,身躯虽然很瘦小,多少有些营养不良的程度,但是他所显示出的那种藐视一切的神情,竟让肖彦梁有些自卑。共产党,共产党真的都是些意志这么坚强的人吗? “原来是这样。唉,真没想到,前些天他流露出不愿意干汉奸的意愿,我还以为是个机会,稍稍开导了一下他,竟使自己暴露了。”听说就这么简单,饶嘉陵此时满脸的懊悔。不过话说完,他的神色又恢复成了那种大义凛然的表情,[奇`书`网`整.理'提.供]说道:“好了,我心里的疑惑已经解开了,我们到宪兵队去吧。” “等等。”肖彦梁摇摇头,问道:“你想过没有,你和你的同伴被押到宪兵队,大介洋三会对你做什么?你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听肖彦梁这么问,饶嘉陵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一会才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哈哈,我们进去了,日本鬼子当然会对我们严刑拷打,大介洋三那个畜生最后一定是枪毙我们。怎么,肖局长起了恻隐之心?” “不是我起了恻隐之心。”肖彦梁伸手阻止了又准备冲上去打饶嘉陵的德贵,慢悠悠地说道:“大家都是中国人……” “住口!”忽然饶嘉陵怒吼一声:“我是中国人,你是汉奸,千万不要说你自己是中国人。咱中国人的江河水土竟养了你们这帮认贼作父的狗汉奸。我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们,看你们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好好,你是中国人,行了吧?”饶嘉陵勃然大怒的样子吓了几个人一跳,好一会,肖彦梁才说道:“不管你我的立场如何,我们相识一场总没错吧?我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肖彦梁有意顿了顿,看见饶嘉陵用心准备听他说下去,才继续说道:“其实你刚才也说了,反正你们也要被大介洋三处死,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我给你们一个痛快。这个主意如何?” “你有什么条件?”显然是听清楚了肖彦梁的意思。老实说这主意真的不错,但是饶嘉陵也知道没有白给的便宜,肖彦梁这么说,必然是有条件的。 “我的条件很简单。”肖彦梁说道:“你是一个反抗日本人的抵抗分子,但又是我警察局的人。你也知道大介洋三的连坐手段,搞不好我们局里的兄弟都被连累的。所以抓你并且送到宪兵队是必然的。但是我又实在是佩服你们这些人,又不忍心让你们面对你们所憎恶的人的嘴脸,所以我的条件,就是我把你们带到你们藏电台的那间屋子,给你们枪和手榴弹,和我们僵持,一直到大介洋三赶过来,这才把你们乱枪打死。” “这样你既在大介洋三面前立了功,又表明你对你日本主子的忠心。你还真是一条好狗。”饶嘉陵接着肖彦梁的话嘲笑道。 “我肖某人是不是狗,自有后人评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饶先生考虑得如何?”肖彦梁没有理会饶嘉陵的冷嘲热讽,直接问道。 “我接受条件。整天被人指着脊梁叫汉奸的日子我也过腻味了。谢谢你,局长大人,在我临死之前能给我一个杀日本人的机会。”饶嘉陵脸上忽然绽放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之前,我要告诉你,”肖彦梁忽然也笑了笑,说道:“楼小平是赵广文派过来的卧底,等你走了以后,我会找个机会除掉他,为你报仇。” “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本以为这小子是误入歧途,想不到竟是个铁杆汉奸。局长,谢谢你。”饶嘉陵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着一个从容赴死的抗日勇士,屋里的人心里是极其难过的。肖彦梁勉强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 走在路上,陈六子忽然靠近饶嘉陵,低声说:“待会你把我劫持为人质。” 饶嘉陵一愣,没弄明白陈六子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他,陈六子却象没事似的继续往前走。饶嘉陵心里疑惑着摇摇头。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国共之争 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走进了饶嘉陵的屋子。 看见大小头领进来,呆在屋里的两个警察媚笑着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看见两个被绑起来的人,头上满是鲜血,肖彦梁皱着眉头问道。 “这两个混蛋趁我们不注意,想撞墙自杀。”其中一个警察小心地说道:“局长,我看他们真的有问题。哪有想自杀的无辜者。” “你们的表现不错。”肖彦梁点点头,指着饶嘉陵说道:“德贵,你们几个带上他进屋去搜。希望能搜出点什么。” 地上的两个人,看见饶嘉陵竟然也被捕了,难过得闭上了双眼。可是从他们咬紧腮帮子的动作就知道他们的心里是多么愤怒。 两个人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难怪德贵说他们经验不足。就是饶嘉陵,档案上说他也只有二十三岁。 “不知道共产党怎么想的,居然会派这么年轻的人担任这么重要的工作。”肖彦梁心里叹息了一句。 “找到电台了……” “干什么,放开他!不然老子开枪了。” …… 里屋忽然传来极其混乱的声音。肖彦梁伸手“啪啪”两枪,先击毙了那两个饶嘉陵的同伴,再冲进里屋。 屋子里饶嘉陵左手扼住陈六子的脖子,右手拿着枪指着人质的头,正和德贵、雷浩两个人对持着。 “你们听着,放下枪退出去,不然老子先拉个垫背的。”见肖彦梁进来,饶嘉陵缩了缩头,大声喊道。 “赶快去报告大介洋三太君。”肖彦梁回头低声命令道。 那两个警察如梦初醒,赶紧跑了出去。 “雷浩,出去守着门口。”肖彦梁紧跟着命令道。 雷浩奇怪地看了肖彦梁一眼,还是服从了命令。 “放下枪!”饶嘉陵再次喊道。 “听着,这里面已经放好了十颗手榴弹和十个手枪弹匣。具体的一些事就由六子告诉你。”肖彦梁说完,一下子转过身去。他怕再看着陈六子,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伤心。 肖彦梁的话让饶嘉陵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了手里的人质一眼,却发现人质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而德贵,也象肖彦梁那样,背对着他。 轻轻地挣脱饶嘉陵的手,陈六子“扑通”一下跪下,哽咽地说道:“两位大哥,小弟现走一步,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了中国,请一定告诉我一声。” 饶嘉陵更加惊骇了。门口的肖彦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另一边的德贵肩膀一耸一耸的,竟然是在哭泣! 肖彦梁长出了口气,训斥道:“德贵,不准哭,你想害死大家?”在肖彦梁严厉责骂中,德贵停止了抽泣,背对着陈六子,说了一句:“好兄弟,哥哥会记住你的话的。”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兄弟,一路走好。哥哥就送你到这里了。”看着德贵跑出去,肖彦梁心里象压了千斤重担。这样的场景,他面对田万章的时候,也曾经面对过。 “记着把电台破坏了。但是至少要让我们一眼可以看出那是电台。”肖彦梁叮嘱了一句。 “我记住了。大哥,保重。”陈六子抹干了眼泪,站起来说道。 肖彦梁点点头,忽然说了一句:“我真羡慕你们,用不着再背汉奸这个名声了。”说完,也不回头,大踏步地出去了。 所有的这一切,对饶嘉陵来讲,都是极度不可思议。看样子,肖彦梁、雷浩、德贵等等的举动,似乎是在为陈六子送行,可是这件事应该是自己是主角才对啊。 “这群汉奸会让陈六子陪自己死?”饶嘉陵心里这样想着,对于这“不可能,无法相信”的场景,他下意识地伸手挠挠头。 陈六子怔怔地看着肖彦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百感交集。用自己和几个共产党人的性命,应该是可以保护警察局的大部分兄弟了,大不了日本人对警察局来个大甄别,对于“机智地发现”并且“带队英勇无情”地消灭“抗日分子”的肖彦梁、德贵来讲,这既可以洗脱嫌疑,又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喂,这是怎么回事?”饶嘉陵再也别不住,开口问道。 收回在门口的目光和复杂的心情,陈六子转头对饶嘉陵笑了笑:“怎么回事,放轻松点,我是来陪你死的。” “什么?为什么?”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饶嘉陵的吃惊是可想而知的。 “为什么?很简单,你是共匪,我们是国民党,为了掩护其他人,我们两个已经暴露的家伙,除了死在自己人手里,还能干点什么?”陈六子平静地说道。 饶嘉陵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登时不说话了。 “现在明白了?老实说,我还真感激你这个共匪暴露得及时,不然我们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陈六子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前些天的轰炸,就是你们给的情报?”虽然“共匪”两个字让饶嘉陵非常不满意,但是他还是沉住气问道。 “废话。要是没有我们,总部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么大一个军火库?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共匪却不知道在哪里坐山观虎斗。”陈六子哼了一声。 “说话客气点。什么‘共匪’‘共匪’的。你听谁说的我们在坐山观虎斗?”饶嘉陵一下子生气了。 “哪你们在干什么?”陈六子立刻反问道。 “干什么?妈的,你们的那个委员长,既不给枪炮,又不给弹药,你说我们怎么打仗?告诉你,就是这样极度缺乏给养的我们,也没有在哪里坐山观虎斗!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武器来源,基本上都是缴获的日本鬼子的武器,所以,你们的武器好,负责正面战场,我们没有武器,只好负责敌后战场。”饶嘉陵说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见陈六子没有反驳,饶嘉陵继续说道: “我们共产党人要是想到坐山观虎斗,当年在西安,你们的委员长就不会是那种结局了。老弟,国难当头,现在你我都是等死的人,分什么国共,要我说,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去战斗的,你说呢?” “话是不错,可是要不是你们叛乱,国军也不至于准备不足,让日本人捡了个大便宜。”饶嘉陵那句“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去战斗”让陈六子的心情平和了很多,但仍旧忍不住责怪道。 “我们叛乱?哼!”饶嘉陵想不到陈六子会这么说。他指着门口,涨红着脸骂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国共两党,在中山先生的思想下,团结统一,一起参加北伐,一路上势如破竹,眼看要统一全中国了,要实现中山先生的遗愿了,你们的那个委员长,还有那个汪主席,却突然在我们背后开枪,屠杀了我们多少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们除了拿起武器反抗,我们还有什么选择?我们被你们赶出了根据地,还在贵州的时候,我们就通电蒋介石,要求停止内战,北上抗日,可是你们那个委员长呢?依旧调集大批部队对我们围追堵截,一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就是到了陕北,日本人入了关,到了北平城墙下了,你们的委员长还不罢手,还调集了几十万东北军围剿我们。” 陈六子以前一个小小的人物,哪能知道这么多内幕?他目瞪口呆地听着饶嘉陵的长篇大论,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屋里两个人在斗嘴,屋子外面的几个人却在煎熬中苦苦等待着日本人的到来。 “妈的,妈的……”德贵一边骂着,一边来回走动着,而知道了底细的雷浩,手足无措,竟生出无论干什么也不自在的感觉。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随都怕会引起难以控制的感情波动。肖彦梁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还好,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死,不仅无能为力,而且还要装出极其愤怒的样子。 “准备。”远处似乎听见自行车嘈杂的声音,肖彦梁喊了一声。这时候,他的心情忽然平静了许多。人总是要死的,想到这里,陈六子的一句话突然跳进了他的脑海里:“大丈夫能为国捐躯,夫复何求!” “精神点。”肖彦梁严厉地对德贵和雷浩说道:“六子和嘉陵都是响当当的中国人,他们能为抗日成为烈士,那是何等的哀荣。你们不要去想别的,要不然他们的牺牲就没有任何意义。听明白了吗?” 肖彦梁最后的一句话起了作用,两个人猛地用力抬起头,拔出手枪,各自找到隐蔽点,蹲了下来。 “饶嘉陵……”见准备好了,肖彦梁扯起大嗓门,高声喊道:“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保证在皇军面前给你说情。” 在街口,一群警察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 “局长,怎么成了这样。”一见面,叶克明焦急地问道。 “哎,什么叶别说了,出了这件事,我们警察局可惨了。妈的,等着大介洋三的责备吧。”肖彦梁叹了口气说道。 见肖彦梁的心情不好,叶克明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他跑到德贵那里低声聊了起来。其他的警察分散把屋子包围了。 “饶嘉陵,听见了吗?好戏开始了。”陈六子迅速蹲在门口,把枪对准外面。 “不错,好戏开始了。而且我们是主角。让我们演好这最后一场戏吧。”饶嘉陵也蹲在另一个门口,说道。 “喂,伙计,待会等大介洋三来了,可要演好一点。”陈六子提醒饶嘉陵。此时他的神色根本看不出有丝毫的恐惧,仿佛他待会要面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胜利。 “这才象一个中国人。”饶嘉陵赞叹了一声。 “去,好像老子以前不是中国人似的。”被饶嘉陵一夸,陈六子竟有点脸红。 “呵呵……”饶嘉陵轻声笑了起来。 “对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陈六子冷不丁问道。 “以前?我以前是一个‘叛乱’分子罢了。”饶嘉陵打趣地回答道。 “哎,我问正经的。一会见到阎王,我总不能说你我不认识,对吧?”陈六子不高兴了:“好了,我先说,我以前就是这里的情报站的,日本人占领这里,我趁着成立警察局的机会当了警察,后来我发现了以前的一个同事,当时他竟然在开饭店当老板。 你想这世上哪有这种事,于是我就天天泡上他,反复向他表决心。那时自己也没去想万一他真的当了汉奸怎么办。我那以前的同事还真是有任务在身,再后来,我的老上级就找到我,让我重新归队,当情报传递员,肖局长、德贵是我的直接上线,那个同事,就成为我的下线。妈的,今天我发现他竟然叛变了。 我心情不好,和楼小平喝酒,这混蛋喝醉了,就把你的事抖露了出来。狗日的,这世道,汉奸真他妈的多。” “原来老兄是军统的干将。”想不到陈六子竟是这个身份,饶嘉陵有些意外。他探头看了看门外暗下来的天,想了想说道:“我以前是红军的一名机要员,跟随中央红军从瑞金一路西撤,历经千辛万苦到了陕北。后来抗战爆发,我们中央红军被改编成国民革命军,奔赴抗日前线。因为在我们撤离瑞金时,大量的伤员都留在那里坚持游击战,这次改编,国民政府也同意把他们也一并改编。因为留下来的人被你们全部打散了,所以我奉命跟着首长回到了这里。部队改编完了,番号叫‘新四军’,叶挺将军任我们的军长。 为了尽快参加抗战,部队命令我设法打入你们,获取有关的情报。我是和楼小平一起利用成立便衣队的机会进来的。想不到楼小平这王八蛋……”说起楼小平,饶嘉陵登时恨得咬牙切齿,话竟说不下去了。 “放心吧,肖局长说了要替你报仇的。”陈六子安慰道,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老一辈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不到你饶嘉陵多少艰难险阻都挺过来了,却还要和我一样在这里死去。” “什么‘后福’,在我看来,只要能把日本人赶出去,中国富强了,那些帝国主义列强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才是福,这也是我们共产党人所追求的福。不过依你刚才的意思,我在想,人哪有不死的,能壮烈去死,能死在杀敌的战场,这也算是我们的福气吧。”饶嘉陵听着陈六子的话,摇摇头,说道。 “不错,能死在杀敌的战场,这也算是我们的……”陈六子话没说完,门外忽然想起汽车刹车的声音,他抬手就是一枪。 远远就听见肖彦梁劝降的声音,大介洋三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昨天赵广文找到他,向他汇报了林承富自首的事,他就严令不准惊动陈六子。他要知道陈六子的情报是交给谁。 现在看到肖彦梁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这个支那人的确没有问题,所以,此时的大介洋三一方面为再次确认自己的眼光没错而高兴,另一方面也为那个重要的情报员成了另一个情报员的人质而感到恼怒和后悔。 枪声响过,车上的日军纷纷跳下车,形成了警戒的阵势。 “太君,我……我对不起你。”见到大介洋三,肖彦梁跪在地上,竟忍不住号啕大哭。他是为陈六子哭的,但是在大介洋三看来,却是另外一种场景。 “太君,警察局出了如此败类,我……我真是无颜见您啊,太君。”肖彦梁“痛心疾首”地说道。 “肖局长,你可误了太君的大事了。”跟着大介洋三的赵广文焦急地对肖彦梁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人质,也是敌人的一个情报员?” “啊?不可能!这个情报员还是陈六子说出来的。”肖彦梁满脸“惊愕”地否认道。赵广文的话,已经彻底证实了林承富的叛变。 “什么?是陈六子说出来的?”赵广文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他向大介洋三望去,对方也是一脸的惊讶。 “是的,是他说出来的。结果我们来搜查的时候,饶嘉陵竟然胁持了陈六子。我想皇军已经断了好几次线索了,所以让人围住这里,不进攻,希望能活捉他们。”肖彦梁“认真”地说道。他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肖君,赵队长说得不错,那个叫陈六子的人的确是一个敌人的情报员。你的措施很好,这条线绝对不能再断了。”大介洋三有些急了。 “太君我们下一步干什么?”肖彦梁问道。 “叫你的人待命。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进去。”大介洋三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 “是。”肖彦梁答应一句,领着大介洋三靠近了现场。见到日本人过来,其他的警察有意地把防守的位置让了出来。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家里的事 几个人把屋子绕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后门、天窗之类的建筑,正在疑惑的时候,德贵小跑着过来,说道:“太君,局长,我派人查过了,这是一间以前物主堆放杂物的地方,是在原来基础上加盖的。为了防盗,正间屋子除了正门,没有其他的出路。” 原来如此!听完德贵的汇报,几个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太君,我想这样,”赵广文眼珠一转,提议道:“这是一间平房,我们用汽车从后面把墙撞开,只要动作快,里面的人一定反映不过来,活捉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行!”肖彦梁急忙反驳道:“里面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听到后面的汽车响,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说不定我们还没进去,他们就自杀了。”赵广文的法子的确非常有效,极大地利用了突然性的原则,肖彦梁不由得有些担心。 “肖局长不要忘了,饶嘉陵现在还不知道陈六子的身份,陈六子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要我们在外面设法稳住他们,再这样突然冲进去,说不定陈六子为了表功,会协助我们把饶嘉陵抓住。”赵广文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肖彦梁竟一时半会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赵广文的说法让大介洋三极为赞同:“不错,现在天已经黑了,在黑暗中人如果突然被强光照住,会有那么一点时间反应不过来的,只要动作快,这就是趁机活捉这两个情报员的绝好机会。”他立刻批准了计划。 “喂,伙计,”屋子里的陈六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军,偏过身子对饶嘉陵说道:“待会我打死了几个日本鬼子,你就把我处决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饶嘉陵正观察着外面,忽然听陈六子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 “我是你的人质,你现在的处境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你目前唯一的筹码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价值。所以你可以把我处决了,一来向外面示威,二来让你的价值也得到提高。不过等老子拉几个垫背的再打死我。”陈六子冷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饶嘉陵点点头:“借我的手,打死你,所有的这一切看起来就都和肖彦梁他们无关了。” “不错。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落在日本人手里,我怕是熬不住酷刑,先死了算了。”陈六子淡淡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熬不住酷刑?”饶嘉陵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很现实,要是饶嘉陵叛变,肖彦梁他们算是真正暴露了。陈六子严肃地看着饶嘉陵,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看着看着,陈六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饶嘉陵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共产党吗?”陈六子说道:“共产党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你还准备让日本人活捉了,让他们也看看共产党人的意志?饶了我吧,别吓我了,我胆子小。” “呵呵,你到对共产党还有一些了解。放心吧,日本人得到的,将是我们冰冷的尸体。”饶嘉陵说到后面,一下子收起笑容,平静地说道。 “好汉子!以前我也审讯过不少共产党,妈的,不管用什么酷刑,就没一个屈服。我算是服了你们共产党。”陈六子不服气般地说道。 “人只要有自己的信念,并且愿意一直去坚持它,那么什么困难也可以克服的。”饶嘉陵缓缓地说道:“就像现在,你我都是不愿意看到祖国大好河山落在日本人手里的中国人,我们对日本人的恨,对中国的爱,这就是我们的信念。所以你我都愿意为了中国的抗战胜利,去贡献自己的一切,甚至于生命。” 饶嘉陵的话让陈六子深深地震撼了。 为了祖国! 为了抗战胜利! “妈的,都是你说的有道理。”陈六子骂了一句,却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掉下来的眼泪。 “不是我说的有道理,而是事实本来……” “喂,饶嘉陵,你已经被我们彻底包围了,皇军也来了,你跑不掉的,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保证你的安全。” 饶嘉陵话没说完,已经被外面的喊话打断了。 屋子外面,惨淡的路灯下,来来回回到处是人影,肖彦梁说得不错,饶嘉陵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你的枪法怎么样?”饶嘉陵问道。他没有理会喊话,而是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敌人,却发现都隐蔽得很好,加上光线的原因,他看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不过当他伸手摸到手榴弹时,心里一动。 “还可以。忘了告诉你,我的枪法在情报站里是顺着数排得上号的。怎么,有什么法子?”陈六子一举手里的枪,无不得意地说道。 “可以就行。我的枪打得很臭,就不在你面前提了。”饶嘉陵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待会我会扔出一颗手榴弹。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办?” “要么站起来跑,要么趴在地上。”陈六子的眼睛已经有些发亮了。 “要是狗日的都趴在地上……” “那就算给他们一个示威。” “好!”饶嘉陵说完,站起来一扬手臂,手榴弹准确地落在几个日本人趴着的地方。 距离很近,手榴弹落地后并没有马上爆炸,那几个日本兵看到手榴弹扔出来,先趴在地上,紧跟着发现手榴弹竟还没爆炸,下意识中的恐惧让其中一个士兵怪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后面跑。 “轰!”没跑几步,手榴弹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另一种声音――枪声!硝烟散去,可以看到逃跑的那个士兵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心处浸出一片乌红,眼见是不得活了。 “哈哈,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投降?投你妈个头。老子的枪可不是吃素的。”饶嘉陵满是嘲笑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手榴弹扔了出来,这一回砸在门口一棵已经干死的树干上,弹在了地上。看着眼前冒着白烟的家伙,隐蔽在树后的日本兵再也没有跑的了。 “轰!”手榴弹再次爆炸,这次爆炸把那棵死树炸成两截,其中一截飞到半空,又狠狠地砸在趴在那里的两个日本兵身上。等烟雾散尽,可以看到两个日本兵一个大口地往外吐着血,另一个抱着腿惨叫着。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个惨叫的日本兵脑浆四射,脑袋竟被子弹打碎了。 “哒哒~”一阵机枪射了过来,打在门框上“噼啪”作响,借此掩护,余下的日本兵都退到更远的地方。 “饶嘉陵!”机枪停止射击后,肖彦梁的声音响起:“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他妈的是个男人就把陈六子放了,拿他当人质,你羞不羞。” “我呸!姓肖的,我是不是男人不是你说了算。他妈的,一群汉奸走狗在老子面前讨论是不是男人,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饶嘉陵毫不示弱,回敬道。 大介洋三并没有在意饶嘉陵的话,他焦急地看着倒退的汽车。这个居民区的过道太窄了,当初只想着早点到现场,根本没考虑如何退出去的事。 “八嘎!快点,快点。”大介洋三大声训斥着驾驶员。他转身示意肖彦梁继续和对方纠缠以便为汽车争取更多的时间。 屋子里,饶嘉陵正在向陈六子祝贺:“好枪法,一下子干掉了两个。怎么练出来的?” 本来很兴奋的陈六子神情一下阴沉了下去:“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啦?”饶嘉陵很奇怪陈六子的表情。 “这是用犯人练的。”陈六子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什么?犯人?”饶嘉陵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六子,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那些……犯…….人里,是不是有……”饶嘉陵觉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嘴,艰难地问道。 陈六子点点头:“当然有。当初枪毙犯人,有几个伙计说要玩花样,就跟着一起玩,玩着玩着就练出来了。” “畜生!”饶嘉陵低声骂了一句。 陈六子不出声了。他低下头,不敢看饶嘉陵凌厉的目光。 “算了,伙计,”见陈六子面露悔意,饶嘉陵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了。“现在我们一致对外,过去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陈六子猛地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你不怪我?” “不,”饶嘉陵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怪你,相反我恨不得……”说到这里,饶嘉陵咬咬嘴唇,忽然平静地说道:“但是更重要的是,你我现在是一致对外,同一个战场上的战友。我们之间的事,那只是一家人兄弟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那只是一家人兄弟之间的事”陈六子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倒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到底明白了些啥,他自己却并不是完全清楚。 “喂,六子,你怎么样?”门外肖彦梁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六子身子一颤,随手把枪扔了:“饶嘉陵,听见了吗?鬼子肯定想出了什么花招,肖局长在通知我,我该上路了。”陈六子觉得自己完全听懂了肖彦梁话里的意思。 陈六子突如其来的话让饶嘉陵心里忽地一酸!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六子。 “动作快点,我不可以自杀的,必须是你把握打死。”陈六子忍不住催促道。 看着陈六子刚毅的面孔,饶嘉陵狠了狠心,慢慢把枪对准了陈六子的额头。 “等等,先把我捆起来。待会把我的枪也拿走。”面对枪口,陈六子想起来什么。 门外肖彦梁继续喊着:“饶嘉陵,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用力打上死结,饶嘉陵忽然发觉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重新把枪抵在陈六子的额头上,饶嘉陵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来吧,开枪吧。”陈六子平静地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点?”饶嘉陵忽然问道。 “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这么罗嗦?”陈六子没有回答饶嘉陵的问话,而是厉声骂道。 “砰!”话音刚落,饶嘉陵已经扣动了扳机,陈六子象一个木桩似的倒在地上,血花四溅,两行泪水再次滑过饶嘉陵的脸庞。 “我日你姥姥!”猛地,饶嘉陵大叫一声,双手拿枪,冲着屋子外面一轮猛扫,子弹打在屋子外面的墙上地上“噗噗”作响。 “兄弟!”打完最后的子弹,饶嘉陵脱力一般坐在地上,看着只剩半边脸的陈六子,嘴里喃喃地喊道。 陈六子坦然地面对死亡的表情,那种为了掩护自己人而去死的决心,那股子对日本人的恨,让饶嘉陵这个经历过国民党枪林弹雨的共产党人,深深地感动了。这句“兄弟”,是他从心眼里喊出来的,是对一个宁死不屈的中国人喊出来的。 “投降吧……”屋子外面,德贵在喊话。 “我操你妈!来吧,进来抓老子吧,让老子多拉几个垫背。”饶嘉陵站起来,冲着门外大声喊着。 大介洋三终于看见汽车到位的信号了。他随即下达了命令。他是在是等不及了,刚才屋里的那一声枪响,谁知道饶嘉陵是不是已经把陈六子打死了。 “轰隆!”汽车强劲的动力让它毫不费劲地撞破了屋子的土墙,顾不上碎裂的瓦片砖块,四个日本兵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跳下车冲了进去。 满屋子的灰尘中,借着汽车的前灯,可以看到屋子里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连日本兵一下子把他扑到在地,那人也没有怎么反抗。 最下面扑在目标身上的日本兵心里正在得意,猛然间闻到一股硝烟味,紧跟着就听到一阵怪异的“滋滋”声。不过这种犹豫仅仅维持了半秒钟时间不到,那个士兵已经明白了。 “手榴弹!”士兵绝望地惨叫一声。 那一瞬间,身子下压着的目标竟扭过头,满脸微笑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那群侵略者的绝望表情! “兄弟,等等我。”饶嘉陵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喊着陈六子。 当大介洋三、赵广文、肖彦梁等人走进屋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分不清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目标了。五六颗手榴弹的威力,足以把压在他身上的任何东西撕得粉碎…… “八嘎!”大介洋三忍不住大骂一声,抽出指挥刀,一刀把横在旁边的陈六子冰冷的尸体砍成两截,也没说话,气乎乎地走了。 望着满地的碎尸,血腥味、灰尘味、硝烟味,让赵广文忽然没来由打了个冷战。见过不怕死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川身受酷刑仍然骂不绝口,田万章讥讽嘲笑的神情,此时竟一一浮现在赵广文的脑子里,让他不寒而栗! “彦梁老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广文打起精神,没话找话地问道。 肖彦梁此时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一方面庆幸自己和其他人安全了,另一方面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还要作出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 饶嘉陵这个共产党人,没有让自己失望,肖彦梁忽然感觉不到国民党、共产党的区别在什么地方。以前那些被押赴刑场的共产党人视死如归,永不屈服的样子,曾经让他在心里钦佩不已,可是国民党人不是也同样的视死如归,永不屈服吗? 国共两党都是些热血青年,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仗,到底在争什么呢? “赵队长,让你的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这两个人拖出去埋了。记着,把电台抱到宪兵队去。”肖彦梁没有马上回答赵广文的问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肖彦梁这么一说,赵广文倒是理解肖彦梁的心情。再怎么说,这两个抵抗分子也是他肖彦梁的手下,情绪不好那是正常的。 “好了,彦梁老弟,不要自责了,谁他妈遇到这事都倒霉。太君不是也没怪你吗?”赵广文拍了拍肖彦梁的肩,安慰道。随即叫来几个人收拾现场。 走出屋子,清凉的夜风一吹,整个人似乎清醒了很多。 “赵队长,小弟我……小弟我实在是……惭愧啊。”尽管赵广文刚才还安慰过自己,肖彦梁还是要把戏演足。 “唉!”赵广文长叹了一声:“想不到以前说书的里面讲过的‘死士’,竟让我真的看见了。”肖彦梁低落的情绪终于也传染给了赵广文。 “‘死士’?”肖彦梁嘴里反问道,心里却在骂:“狗日的,只要日本人还没被赶出去,只要你命够长,这样的‘死士’你数都数不过来。” “是的,就是‘死士’,那种不达目的不回头的亡命之徒!想不到国共两边竟然还有这样的角色。”赵广文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十分肯定地说道。 肖彦梁不禁心头一阵火起,英勇不屈的烈士,在这个汉奸眼里,竟成了“亡命之徒”!他没有再说话,他怕听见这个汉奸还会说出其他的侮辱烈士的污言秽语。 而他的不搭话,让赵广文误以为他还在自责,也只好不说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院子里默默地站着,各自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带着一丝湿气的夜风。 江南的梅雨,马上就要到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汉奸心思 “啪!” 听完肖彦梁的述说,张旭一巴掌拍在床框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崩裂开来,溢出的鲜血登时把单衣染红了。 “都怪我,应该听陈六子的警告,先杀了这个无耻的叛徒!”文川深深地自责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文哥,我们要赶紧想办法除掉林承富,不杀不足以显示我们的力量,让敌人愈发嚣张。”已经悲伤过的肖彦梁现在完全保持着清醒。 “对,必须马上处死这个叛徒。”张旭马上表示同意。 “可是我们怎么除掉他呢?”文川皱着眉问道。 “文哥,上次你找过林承富,我估计日本人已经知道你是幕后首脑。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你是从他们手上逃走的。我想说的是,文哥你不觉得自从白天你听说了兰封、商丘的事以后,情绪很低落,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肖彦梁提醒着文川:“怕死的国军将领,我坚信只是极少的害群之马。你也说过,只要我们各自努力,尽到一个中国人的责任,尽到我们抗战之责,日本人终究会被我们赶回东洋老家的。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如同醍醐灌顶,肖彦梁的话字字如重锤一般敲打在文川的心窝上。他猛地一振,慢慢直起了腰板,伸手抓住肖彦梁的肩膀,动情地感激道:“谢谢你,彦梁老弟,我会振作的。他妈的,前线贪生怕死的混蛋,竟然会影响到老子杀日本人的心情。兄弟我惭愧啊。” 听到文川的脏话,张旭、肖彦梁不由得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你这个样子就好。”肖彦梁面露微笑,说道:“文哥,你不知道,你的心情好坏可是会影响我们所有人的。你就代表了政府,你要是不振作,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文川点点头,他完全明白肖彦梁说话的含义。 “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锄奸。妈的,当汉奸,老子要让你后悔来到着世上。”文川狠狠地骂道。他很少说粗话的,但是现在,说着这些粗话,他觉得心情非常舒坦。 “速战速决是必须的,可是我们怎么干掉那个混蛋?”肖彦梁苦恼地说道:“那个叛徒现在一定是被日本人严密保护起来,不好下手啊。” “我看倒不一定。”坐在床上的张旭出人意料地说道:“从你说的情况看,日本人还不知道陈六子是有意自己找死的,他们肯定还以为那是一个意外。这样就给敌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和希望。也就是说,大介洋三和赵广文还以为陈六子死了以后,文川哥一定会再派人去和林承富接头。这样林承富一定还呆在茂福饭店,我们只要解决好那些外围的暗哨,快刀斩乱麻,处死那个混蛋叛徒。” 张旭的话让肖彦梁、文川眼睛一亮! “我看不如今晚就动手怎么样?”文川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问道。 “我同意,妈的,趁着鬼子还在沮丧的时候,再给他来一下子。”肖彦梁说完,却又想起来什么,脸上的兴奋样登时变成了遗憾:“可惜为了不暴露陈六子是死于‘意外’,不能明目张胆地以处死汉奸叛徒的情形进行,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这很简单,”张旭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把他处死,挂上‘汉奸’的横幅,却伪造成入室抢劫的现场,而且这个现场还要有意掩饰一下,仿佛是一种嫁祸的样子。这么一来,那些潜在的汉奸叛徒,还有谁不担惊受怕?而在日本人那边却同样没有暴露我们的可能。” “这主意倒是不错。”肖彦梁点点头,“我看不如我们晚上2点行动如何?到时叫上德贵、雷浩他们一块干。如果条件允许,我们甚至可以进行一次绑票……” “绑票?嘿嘿,这样子就更像刑事案件了。就是不知道林承富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如何取得赎金?”张旭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们可以对林承富严刑拷打,逼他说出财产的下落,然后再放出风,说我们的眼线发现了有几个地方被人挖开了等等,这样不是很像吗?” “可是这样却并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文川皱着眉说道。这两个人越说越离谱,按文川自己的意思,就算冒险,也要告诉世人,林承富是个汉奸,是个叛徒,国民政府还在,对于这些败类,绝对是不会放过的。一来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二来起到向敌人示威的动作,第三,起到警告的作用。一举三得的事情却被两个人计划成那个样子。 这冷水泼下来,张旭、肖彦梁登时不说话了。隔了一会,肖彦梁才轻声说道:“这样也可以吓吓那些和日本人合作的商人,不是也不错?” 听着肖彦梁那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的话,文川无奈地笑了笑:“仗打到这个份上,有实力的商人早就跟着委员长撤往大西南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小商小贩,他们不做日本人的生意,难道要他们都饿死?当然,对于那些和日本人生意做得很大的商人,还是要收拾的。” 肖彦梁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象林承富那样的职业,说到底,也是属于混口饭吃的那一类,真要说什么恐吓,只怕是没有什么效果。 “哪怎么……”肖彦梁丧气地问道。话音未落,院子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隔了一阵,高翠儿推开门进来,轻声说道:“戴先生来了。” 肖彦梁喘了口气,点点头:“请他进来吧。”说完走过去把暗门拉开,让刚躲进去的文川出来。 “看来你这里是越来越忙了。”文川皱着眉疑虑地说道。 “是啊,老这样的话,这暗室的门都容易坏。就是不知道那边的地方准备得怎么样。”张旭赞同地说道。 “那边还有十来天就大致弄好了,住个人没什么大的问题。大家都在再这里啊。”门外响起戴安平的声音。 “都是自己兄弟,过来还要拿什么礼物,真是的。”跟在戴安平身后的高翠儿埋怨地说道,随手把手里的一包点心放在桌上。 “嘿嘿,嫂子,我要不这样,空手到府上来,那还不被人怀疑?我是商人嘛,势利一点,可是很正常地哦。”戴安平笑嘻嘻地解释道。 听到解释,高翠儿脸红了,赶紧说道:“你们谈,我去给先生倒茶。” 等高翠儿离开屋子,戴安平收起嘻笑的表情,问道:“晚上怎么回事?又是打枪又是爆炸的,抓什么人吗?” “林承富叛变了,陈六子殉国。”文川满含着悲愤说道。 “什么?!”陡然间听到这个噩耗,戴安平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妈的,狗日的叛变得还真是时候,老子刚来,就来了个下马威。”惊骇之后,戴安平苦笑了一声说道。 随后肖彦梁仔细地把晚上的事复述了一遍。当说出刚才几个人商量的行动时,戴安平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坚决地否定了:“你们急于除掉这个叛徒我十分理解,但是你们的方法太危险,绝对是不行的。” 端过高翠儿递过来的茶杯,戴安平谢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去过你们说的茂福饭店,那里的建筑实在太多了。以大介洋三的精明和赵广文的狡猾,敌人的暗哨不会少而且不会只布置在饭店里,这样的行动,只能是去送死。” 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屋里的三个人登时冷静下来。戴安平说得一点不错,方才几个人光顾着报仇,却没有去认真细想会有什么危险。 肖彦梁暗暗责怪了一下自己,他以前可不是这样,难道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脑子?想到那些暗哨,肖彦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怎么办?”张旭喃喃地说道。 “安平兄,不知象你们出来和总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密码用以联络?”文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他没有称呼戴安平的表字,那是因为戴安平出生在南洋,又在国外读的书,他并没有在名字以外再取表字。 “组长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单独的联络密码当然是有的,以便于紧急情况下使用。”戴安平奇怪地问道。 “大哥是不是担心那叛徒会向总部报告什么假情报?”听两人一问一答,肖彦梁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敌人是不会成功的。要知道这城里,除了他那部电台,还有安平兄的一部电台。再说我们也必须马上把今天发生的事向总部汇报。” “不是这个意思。”文川阴冷地笑了笑,说道:“我还盼着那混蛋给总部发报呢。你们想,如果总部回电让他撤离,大介洋三会是什么表情?或者林承富会是什么反应?” “啊?”几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太君,您可千万不要把林承富这条狗杀了。”肖彦梁玩笑着,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说完几个人那里还忍得住,都笑了起来。 “希望林承富那混蛋不是特别笨。”笑声中张旭又说了一句,再次引起了一阵笑声。 是的,如果是这样,大介洋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从情报员莫名其妙地被杀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林承富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去接头,而林承富倒是连着接受了四封电报,只是面对那可恶的密码,大介洋三只有干着急的份。 当那天晚上,赵广文带着林承富和电台来到宪兵队时,大介洋三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命令林承富继续回到饭店等陈六子上门,计划通过一份假情报,想跟踪陈六子挖出这个破坏力巨大的情报网。 据林承富交待,上次支那空军在对军火库进行轰炸前,陈六子不断地来回奔波,大介洋三可以想象,不知道有多少关于军火库的情报通过电波传了出去。他大介洋三一定要抓住那个幕后黑手,不然自己怎么对得起对帝国事业和天皇陛下的一片忠心? 可惜上天似乎总要戏弄他,刚布置好跟踪陈六子,陈六子就死了,而且更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竟然是死在另外一个暴露的共产党的情报员手里。 他在这次时间里唯一的收获,就是对肖彦梁彻底地放心了。陈六子是一个警察,赵广文又不断在说肖彦梁身上肯定有脱不了的关系,让大介洋三也动了心,可是这个肖彦梁的表现又是那么地让人吃惊。 一开始大介洋三还以为肖彦梁是用一个假的“共产党”来了一个“丢车保帅”,可听赵广文说那个什么“共产党的情报员”竟然是真的,他派出去的卧底亲耳听到这些人在接头的时候说什么“首长”、“群众”之类的话语,除了共产党,还有谁会说这些词语? 现在大介洋三已经可以勾勒出整个事件的过程了: 支那政府的情报员从赵广文的卧底那里得知了共产党情报员的事,想通过揭露共产党情报员的功劳,进一步加深自己的地位,没想到却被共产党情报员拉作人质,同归于尽了。 整件事情细想起来,真是荒诞不已,可是对自己来讲,也太残酷了吧。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大介洋三想起赵广文安慰自己的话来。这是一句孟子的名言,用在自己身上还当真合适。可是这“苦、劳、饿、空”四个字对自己来讲,还有多久才是尽头? 大介洋三真是不明白,能说出这么伟大话语的民族,现在怎么会是这样!“物竞天择”,看来支那的命运早就是注定了的,大和民族取代支那也是注定了的,这么一个不思进取的民族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大介洋三双手枕着头躺在榻榻米上,幻想着自己苦尽甘来,委以重任的威风样,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窗外的天空中依旧还在下着雨,听到落在屋顶的沥沥雨声,大介洋三一下子生出了许多感慨。日本国内过不了多久也将进入梅雨季节,家乡的雨和这里的雨是那么的相似。 家里的人怎么样了?女儿是不是很乖?儿子现在应该躺在妈妈身边睡着了吧?大介洋三想到这些,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战争,身为一个军人,除了战争,就只有家,还能让自己留念。 “我不后悔。”大介洋三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了大东亚圣战,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和民族可以称霸世界,他大介洋三不后悔! 一个低等的民族,一个没有自尊心的民族,是没有资格占有这广阔、富饶、美丽的地方的,大和民族要屹立在世界列强之中,必须占领支那,对于愚昧的支那人,只能用刺刀和鞭子去对待他们。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在自娱自乐的大介洋三。他皱着眉等那铃声响到第三遍,这才心有不甘地爬起来拿起电话。 “大介君,对不起打扰了,我是仓岛。”电话那边传来特高课主任的声音。 “哦?原来是仓岛君,不知这么晚了,有什么指教?”大介洋三望着桌上显示已经晚上10点的钟,奇怪地问道。 “噢,您那边关于支那情报员的事有进展吗?”大概是那边没有马上回答,仓岛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刚才和以前的同事通电话,他说一般象这种情报员,都会有一个和总部联络的紧急方案,他让我问问您,是不是有这个情况。如果那个支那情报员有的话,可以通过这个方案要求支那政府再派一个情报员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设法通过他得到密码,给支那发送假情报。” “谢谢你,仓岛君,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你如果没有休息,我现在就到你那里去,我们马上实施这个计划。”大介洋三心里猛然一跳,自己真的时来运转了吗? 这么多天了,那个叫林承富的支那人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大介洋三心里也挺着急的,陡然间听到这么一个好法子,叫他如何不高兴?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一丝恼怒,这个变节者居然还有情报没说。 “八嘎!”大介洋三暗自骂了一句,随即布置下去。 明亮的办公室里,林承富卷曲着身子,心里忐忑不安地望着面前的两个日本军官。 在文川找到他谈心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自首了。抗战爆发之前,他林承富过的日子,虽说不是那种大富之家的日子,但也算衣食无忧了,老婆年轻漂亮,儿子聪明伶俐,怎么说都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早在淞沪大战爆发的时候,他就凭着先见之明,让老婆孩子带着细软先行撤到四川一个亲戚那里,自己也随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可是谁又能料到,撤退是撤退了,申请回家省亲的报告,竟然变成了深入敌后建立情报站的通知!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坑人吗?林承富已经记不起自己当时的愤怒心情,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过过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好在他的厨艺水平还过得去,这也全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对烹饪有兴趣,经常在老婆面前显示伸手的缘故。报务站是顺利地建立了,可是半年多时间,除了陈六子经常来以外,就没见过其他人,甚至于陈六子的接头人也是蒙着面!这不摆明了是不信任自己嘛。要求把妻儿调过来的申请也被否决了,自己每天面对着空房,心里的滋味又有谁能了解?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准备逃跑 国军空军轰炸军火库成功,给林承富的震撼是很大的,而在此之前,陈六子频繁地往这边跑,应该是在和总部协调这次行动。这么密集的收发报,林承富坚信那个蒙面的接头人已经在陈六子本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要不然陈六子怎么可能一天来回跑几趟?有大白天蒙着面接头交换情报的吗? 本来想通过陈六子和上级见面,再次申请撤离。可是这小王八蛋还是那句话,他没见到接头人的真面目,真是连谎话都不会说。 直到那天晚上,文川找到他,不仅没有同意他的请求,还十分严厉地批评了他。而就是这一次的谈话,林承富心里反倒是下定了自首的决心,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资本。直到军火库被炸,他才感觉到要是不赶紧行动的话,也许自己的资本将越来越少。 当然林承富也不知道文川就是大介洋三曾经一直想抓捕的对象,要是知道,说不定那天晚上他就自首了。 相比起自首那天日本人的热情,林承富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紧张。 “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有些事想问你一下。”大介洋三开口问道。尽管心里十分鄙视眼前这个变节者,但是自己的功劳和希望却就在他身上。这种矛盾的心情对大介洋三来讲,真的是一种折磨。 “太君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承富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也真是失望,好容易把假情报交给陈六子,这小王八蛋却莫名其妙地被当作人质,当作汉奸给杀了,搞得自己什么资本都没有了。 “哟西。你的态度很好。”仓岛笑着点点头。他倒不象大介洋三那样,心里随时有着那么一股子军人和君子相混合的思想,只要对他有用的,他都要用上,哪怕是象眼前这个背叛自己民族的人。价值用完了,想怎么样都行。“已经一个星期了,难道还没有人找过你?” 在茂福饭店,从第一天起,他们就在周围明明暗暗地布置了三十多人,仓岛的这个问话倒是一句废话,纯粹的是铺路用的。 “没有人找过我。”林承富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我想陈六子死了,文川应该早就知道了,应该来找我的,至于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我也不知道,难道我们的暗哨被文川发现了不成?” 大介洋三觉得“文川”这个名字好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那边仓岛已经开口问道:“文川?他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正好想向太君报告这件事。文川是皇军来以前这里的军统站负责人,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是他。后来他来找了我一次,我前思后想,估摸着他就是我们的总后台。”林承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就是他来找我谈话,我才知道皇军在前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啊!我知道文川是谁了。”林承富的话终于让大介洋三想起文川是什么人了。震惊之余他简短地向仓岛述说了一下关于文川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看起来我们所有的损失都是这个人所领导的组织干的。”仓岛听完,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个文川住在什么地方?”大介洋三走到林承富面前,急切地问道。 两个日本人几里哇啦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林承富有些走神,突然被大介洋三这么一问,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 “我,我,我不知道。”才一句话,冷汗就顺着脸流了下来。他擦擦汗,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太君,我曾经问过他,他没说,不过看他的样子,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很整齐,又是在晚上来的,估计他就在城里的那个地方。” “八嘎!”大介洋三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回答,但是仍然忍不住骂了一句。 “大介君,文川的事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决,只要我们把这部电台控制死,文川就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还是说我们商量好的事吧。”仓岛安慰着大介洋三。 “好的,我明白。”大介洋三点点头,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这事?冲着林承富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一套和总部联系的密码?” “是啊。上次我不是告诉太君了吗?”林承富奇怪地反问道。 这话说得大介洋三一愣,看来是自己太高兴了,忽略了“这套密码”和“那套密码”的区别,害得还要通过仓岛的提醒才明白。想到这里,心情更是沮丧到了极点。 一边的仓岛却是兴奋得不得了。 两个小时后,林承富把翻译过来的电文交给大介洋三,一个人坐在那里抹汗。 “原地待命,等候指示。”大介洋三轻声把电文念了出来,交给仓岛。然后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承富,才两个小时,又有风扇,这个支那人怎么这么多汗。 林承富汗多,并不是因为他热,而是因为那封电报。 那封电报的原文,是要他立刻放弃这个点,撤回总部。 “妈的,‘撤回总部’干吗不早通知我?”林承富心里的那个后悔,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到最后这满腔的后悔全都化成了对总部的怨恨。 林承富不是笨蛋,从大介洋三问他密码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日本人的计划。所以这个电报一收到,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反正还没有没有密码、明文对照表,日本人一时半会也破译不了密码,聪明的他立刻编写了一封意思完全向背的电文。 果然日本人拿着电报,喜悦的表情跃然脸上,显然对电文深信不疑。 走出特高课的大门,夹着雨的风吹到林承富的身上,尽管已经到了夏天,林承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看来自己并没有从日本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足够的尊重。想到这一点,林承富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不过他也更加痛恨总部。早点发这个电报,自己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条当汉奸的路子。 想当初林承富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满怀着打倒列强,振兴中国的热情加入了国民党,十几年过去了,以前的热血已经被不能升官的不满逐渐代替,而这种心情更因为派从没有吃过多少苦的自己到这个危险的环境里来而恶化。 “妈的,老子里外不是人,不如逃到四川老家算了。”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林承富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 自己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但是自己的价值,在总部的一纸电文下显得那么的苍白,“过河拆桥”的事他林承富听得多了,总不至于笨到等日本人下手才明白过来;可是总部当然也不可能回去的了,说不定到时又把自己派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跨上了送他回去的汽车。为了掩人耳目,趁着天黑,来去都有车送。 店子早就打烊了,不过当他从后门进了大堂,还是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没走,心里叹了口气。原先的两个伙计在陈六子死了的第二天就被赵广文带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呆在饭店的,那里是什么客人,都是暗哨,既起到埋伏的作用,有达到监视自己的目的。想要逃走,看来是得用一些法子。 现在他有些后悔,还不如当机立断,不要车送,就此消失,等第二天城门开了就溜出去。看来自己又失误了一次。 躺在床上,暂时把懊恼放在脑后,他想起了文川。作为最高领导,知道联络员牺牲,他应该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新的指示才对,可是为什么过了快一星期了都没有动静?难道他已经逃走了? 想到这种可能,林承富再次愤怒起来。事到临头,也不通知自己一下,都他妈得是些怕死之徒,跑得比兔子还快。 该怎么逃呢?林承富听着打在窗子上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组长,那个叛徒果然在昨天夜里,向总部发报了。”戴安平拿着一封电报略带着兴奋说道。 “妈的,还真是铁了心当汉奸。嘿嘿,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文川点点头恨恨地说道。他转过头问肖彦梁:“彦梁,今天林承富什么表现?” “真是很奇怪。”肖彦梁没有表露出高兴的神情,而是思索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完,抬起头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说道:“雷浩今天去过茂福饭店,据他回来说,林承富还是在那里,什么事也没有。那些明显是暗哨的也没有撤离。这样的话,我们倒还不知道大介洋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会这样?”文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安平老弟,总部是不是按我们的要求给林承富回的电?” “是的,总部说已经按我们的要求回电了。”戴安平肯定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估计,那个林承富给日本人翻译密码的时候做了手脚。没有把真实的意思告诉日本人,甚至于给日本人的电报内容完全相反都是可能的。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个废物还在店里,那些暗哨也没撤走。” 这么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屋里的人悬着的心也一下放了下来。 “狗日的着王八蛋还是不那么笨嘛。”张旭笑着说道。 “那当然,要是一字不改地把电报交上去,日本人还不马上把他处理了。我估计大介洋三还在那里做梦吧。”肖彦梁的情绪好了很多。 “你们说,”文川伸手摸着下巴,问道:“林承富这么一做,他下面会干什么?” “那还用说,要么拖时间,要么逃……”说到这里,肖彦梁猛地打住话头,双眼已经发出兴奋的目光。 “对!”文川肯定了肖彦梁的判断:“对林承富来讲,总部的电报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他现在这么做,必然是在考虑如何逃跑的问题。毕竟拖只能是一时半会的权宜之计。” “不过那里的暗哨太多,看起来,我们还要在暗中‘协助’他逃跑才是。”肖彦梁眨眨眼睛,“认真”地说道。 “说得不错,他想逃跑成功,必然是在晚上溜出店子,趁着天亮开城门跑出去。”张旭忍不住被肖彦梁的话引得笑了起来:“要是我们不‘帮’他,他是不会成功的。” “现在是梅雨季节,下雨的黑夜是最好的逃跑掩护。”文川直接下命令了:“彦梁,你们不是还在巡逻吗?让雷浩、德贵和你一起,各带几个人就在那个附近转悠,遇上其他人,也可以说以避雨为借口。你们尤其要主意茂福饭店后面的道路,多注意一点墙角、屋顶,把林承富给我盯死了。” “我明白。”肖彦梁答应一声。 “组长,你看我是不是也带几个人去?这样保险一点。”文川和肖彦梁的对话让张旭心里痒痒的,开口问道。 “你的伤还没好呢。”肖彦梁第一个不同意。 “好了,早好了,要不我现在下来给你跑一圈试试?”张旭赶紧否认道。 文川拦住正要起身的张旭:“不用试了。不如这样,张旭老弟你要是可以,白天就去办公室主持事情,晚上还是由彦梁他们干,人多了也扎眼。” 张旭想了想,算是同意了。整个计划就这么大致定了下来。 已经很晚了,掏出怀表,现在是临晨3点,林承富小心地从怀里摸出匕首,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晚和还在下个不停的雨,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更何况是下雨的夜晚。 林承富光着脚,无声无息地走下阁楼,握着一把匕首的右手微微让他感觉到有些湿润。要逃走,必须先解决了楼下的四个暗哨,不然即使逃出去,也跑不了多远。 踏上大堂冰凉的地板,;林承富心里忽地一阵狂跳。自己以前只接受过杀人训练,却从没有真正地实践过,现在不仅要杀人,而且还要杀四个! 缓缓地深吸了口气,林承富慢慢地移动着脚步。借着从门缝里透过来的路灯,他已经站到了第一个目标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小伙子,本来是埋伏在楼梯下面的,不过他却睡着了,头枕着胳膊,一缕哈喇子正顺着嘴角流出来,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滩痕迹。 林承富站在离目标大约一步左右的距离,心里盘算着下手的位置。 “妈的,拼了。”默默地念了一句,林承富蓦地一步跨出,手里的匕首直对着目标露出来的耳门刺过去。 也就是匕首划破皮肤的那一刻,目标稍稍动了一下,但又立刻沉寂了,原先枕着头的一支胳膊垂下来,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来回摆动。 几乎没有什么血流下来,目标也是一下毙命,没有任何响动。所有的这一切,和当初教官教的完全一样。林承富此时已经没有害怕了,有的,倒是一种报复的快感。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第一次做,就做得这么完美,简直可以算天才。 逐个找到剩下的三个目标,顺利地一一干掉,林承富不但没有觉得累,反而有一种嗜血的兴奋。他没有处理尸体,反正他们原先就藏得比较隐蔽。 回到阁楼,林承富并没有急着走,他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使自己清醒清醒。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林承富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来,整个神经受到烟草的麻醉,让他真正地放松下来。 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局长,你来啦?”离阁楼不远的地方,雷浩看见肖彦梁过来,低声打着招呼。看见上司过来,雷浩带的人对自己正在避雨有些不好意思,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 “没事,大家继续休息。他妈的,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叫兄弟们出来巡逻,我肖某人对不起大家。”肖彦梁和蔼地对大家说道。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心里感到一丝暖意,一个警察小声说道:“小的们下雨天巡逻是应该的,局长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惹上风寒,那我们可没了主心骨。” 虽然知道是在拍自己马屁,但里面的真情实意还是让肖彦梁心里觉得很感动。经过半年的风风雨雨,他肖彦梁终于在这群人心目中树立起了威望,一种让其他人可以信赖的威望。 “谢谢大家的好意,和兄弟们同甘共苦,也是我肖某人的职责。大家继续休息。耗子,你来一下。”肖彦梁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有什么情况?”见雷浩跟过来,肖彦梁低声问道。 “目标把窗户打开了,正在那里吸烟。”雷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回答道。 借着雨伞和雷浩的掩护,肖彦梁微微抬头往左上方望去,果然看见阁楼的窗户是打开的,一个红色的点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林承富在干什么呢?”肖彦梁心里有些疑惑。这么晚还没睡,肯定是想逃跑,可是林承富现在却在那里吸烟!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天亮了,难道他发现了雷浩他们或者是还没有准备好?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戏弄暗哨 “沿途的暗哨都记住了吧?”肖彦梁收回目光问道。 “记住了,这边两个,门口那边五个,另一边三个,外面一共十个,店子里面应该还有,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外面的暗哨都睡着了,也不知道谁布置的,这么不负责任。”雷浩一一数着,不由得笑了笑。 “要是负责任,你我就不好过了。行了,看样子,我估计他会从阁楼下来,顺着屋顶躲到另外的地方等天亮出城。如果他逃跑,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只要有枪声,你马上开枪击毙他,总不能让他死在其他人手里。”肖彦梁沉着脸说道。 “我明白。”雷浩点点头:“我会一路‘照顾’他逃跑的。” “行,那我先到其他地方去转转。”雷浩这么说,肖彦梁夜就放心了。 狠狠地把烟头扔出窗外,在雨点的浸润下,那烟头还没落地已经被浇灭了。林承富怔怔地看着这一场景,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这个被抛出去的烟头何等的相似,自己真的能够顺利逃出去吗? 一瞬间,林承富有些犹豫了。不过这种犹豫仅仅出现了那么一丁点时间,楼下的四具尸体,使他根本没有回头的路。 迅速把刚才缴获的四支手枪做了处理,其中两支别在腰上,另外两只被拆散了扔在床下,然后把装有二百多大洋、几根金条以及准备出城时换上的衣服的包裹被在背上――包裹外面早已用油布包好了,倒是不怕被雨打湿。干完这些,林承富坐下来喘了口气。 掏出怀表一看,已经4点半过了,尽管下着雨,六月的天还是会亮得很早。林承富站起来小心地跨出了阁楼。 冰凉的雨点打在他脸上,让他有些不习惯,但是求生的欲望,还是支持着他沿着屋顶,缓慢地往前爬。几天的观察,他知道除了店里的暗哨,外面还布置有暗哨,一个不小心,就会使自己陷入绝境。 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林承富前往的方向,雷浩招呼手下,无声无息地借着屋檐的掩护前进。手下们对于队长不准出声的命令表示完全理解,甚至还有些兴奋。因为雷浩说了,如果一群警察围着看一个熟睡的担任暗哨任务的家伙,那场面一定非常滑稽。更何况,这些暗哨都是侦缉队的人。 对于这些业余的暗哨,早在几天前,那些警察就已经发现了,并且还在警察之间被当作一个笑料来讲。不过这种现象让肖彦梁严厉制止了。 行走之间林承富已经越过了第一个还在熟睡的暗哨,雷浩也加快了步伐提前来到第二个暗哨面前。这个暗哨同样也没有醒过来。雷浩一挥手,几个人慢慢围了上去,站在他周围,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脸上全是嘲弄的表情。 雷浩努力听着屋顶的动静,判断着林承富的进度。尽管下着雨,但是雷浩还是敏锐地捕捉到目标的方向。不过让他困惑的是,目标竟然就在附近滑了下来,模糊的身影一闪,进入了一个院子。 过了好长时间,林承富也没有出来。看起来他是准备在那里待到开城门了。这时的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再次确认了目标没有下一步的行动,雷浩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手下古怪的表情,便笑着冲着他们点点头。于是几个警察掏出手枪对准暗哨的额头,另外一个掏出香烟点上,深吸一口,将烟雾全部吐在目标脸上。 “咳~咳~”突如其来的烟雾让目标一下呛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登时让浓浓的睡意全部消失。 “啪!”一个警察恶作剧般地模拟了一声枪响。 “啊!”那个暗哨怪叫一声,一动不敢动,紧跟着就是一股臊臭散发出来。 “他妈的,这么胆小。屎尿都吓出来了。”几个警察捂着鼻子退了两步,然后其中一个又冲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脚,骂道。 “啊~”那人惨叫一声,滚到一边。 “喂,你是谁?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抽烟的警察装模作样地喝问道。 “妈的,问那么多干嘛,老子看他十有八九是通敌分子,先抓回去再说。”雷浩“不耐烦”地在边上大声喊道。 这么一闹,那个暗哨也算是彻底清醒了。 “你……你们,我……我不是……”结巴了一句,话没说完,大概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他一下子定下心来:“各位老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兄弟是侦缉队。哦,不,是皇协军的人。” “侦缉队?皇协军?我呸,人家可是名声在外,有你这样的孬种?我看你他妈的是不老实。”见他清醒了,几个警察都不好再戏弄他了,毕竟事先是知道对方底细的。但是这戏是必须把它演足的。雷浩吊着一支烟,走上去骂道。 “啊,不,不,我真的是……这是我的证件,请各位看看。”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广文的手下已经被警察局作弄够了,那还有不见机行事的,赶紧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证件,雷浩原本阴沉的脸已经换成了友好的笑脸:“原来还真是自己人。对不起了。不过我说老兄,大晚上的,你不在床上睡觉,跑这里来干吗?难道是在训练?是不是皇协军的兄弟都是这么训练的?” 一句话把在场的警察们都听笑起来。 “佩服啊,真是刻苦的。” “怪不得人家皇协军比我们‘强’,你看连睡觉都……” …… 一群人在那里大发感慨,而主角却倦缩在墙角边忍受着自己排出的秽物粘在身上的痛苦。耳听着警察们的嘲讽,涨红着脸争辩道:“不是,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他这一说,嘲讽的话语没有了。一个警察十分“奇怪”地问道:“不是吧?哪有执行任务睡觉的?怕不是执行的是睡觉的任务吧?”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喂~那边的兄弟,出什么事了?”外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闻声转过头,却看见一个人顶着雨小跑着过来,看样子是另一个暗哨。 “队长,你,你来得正好。”那被围住的暗哨见来了救兵,不顾了其他,站起来就往外走。他这个举动惹得周围的警察纷纷后退,自然而然地闪出了一条路来。 那个队长皱了皱眉头,随即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责怪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仁兄刚刚尿床了。”雷浩正儿八经地回答道。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眼前的局面显然让那个队长很恼火,他掏出证件拿到雷浩面前,沉声说道:“在下皇协军周威,不敢请教……” “原来是周兄,失敬失敬,在下警察局雷浩。”玩笑归玩笑,眼前这个叫周威的,用他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压制住了眼前不利的局面。雷浩收起笑脸,接过证件,稍稍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周威。 掏出香烟,递给周威一支,雷浩拉着他走到一边。 “兄弟,”点燃烟,雷浩“好奇”地问道:“你们当真是在执行任务?” 见对方的态度大变样,周威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雷浩的提问,紧跟着故作深沉地说道:“兄弟,这世界不太平,有些事不知道地好。” “明白明白。”雷浩笑着吐出一个烟圈,接着说道:“我的兄弟们看见他,”雷浩往身后一努嘴:“正在睡觉,以为是破坏分子。谁知道你们是在执行任务。全是一场误会,请周老弟多多包涵。” 雷浩的话让周威尴尬不已,老脸一红。他刚才也是在睡觉,都是这边闹起来才醒过来的:“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妈的,执行任务敢睡觉,老子回去收拾他。”说完,他转身骂道:“他妈的,还不回去换衣服,在这里丢人现眼。” 在警察们“同情”的目光中,那个大小便失禁的暗哨讪讪地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 “行了,不打扰兄弟了,我们告辞。不过我们就在这四周巡逻,有什么需要叫一声。”雷浩看看也差不多了,把烟头扔掉,抱拳说道。 “好,谢谢。”周威回了一礼。 分手后,雷浩带着手下并没有走多远,而是牢牢看住林承富躲藏的那个院子。 一会,肖彦梁带着人过来了。 听着雷浩的讲述,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低声责怪道:“多事!那王八蛋不从这里出来怎么办?” 雷浩早已成竹在胸,说道:“总要给其他人一个说法是不是?你看兄弟们的兴奋样。”身后,肖彦梁带的警察正有滋有味听刚才的经过,脸上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肖彦梁看在眼里,心里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无奈。对于皇协军里面的人,手下是绝对不会放过戏弄的机会的。说到底,这里面还是包含了不少对汉奸的憎恶的因素。 “局长,我判断过了,那里的暗哨被我们一吓,屎尿齐出,回去换衣服了。那个混蛋要是聪明,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从门口出来的。”雷浩看见肖彦梁望着手下们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赶紧说出了自己判断。 仿佛要印证雷浩的话,没等肖彦梁回答,林承富藏身的院子门忽然打开了。两个人连忙后退几步,躲到屋檐下。其他的警察见两个上司如此,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没事,大家不要紧张。我以为是什么事,一个收马桶的罢了。”肖彦梁回头对大家说道。然后自己也放松下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半亮的天空,一辆平板车慢慢推出来,上面放着三个大桶,一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推着车走过来。 “给我一根烟。”肖彦梁觉得手心出汗,对雷浩说了一句。在那人出来的一瞬间,肖彦梁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林承富! 好聪明的家伙,化装成收马桶的,利用人们对他避之不及的心理,轻松混出城。 (作者注:江南的很多城市,都有一个专门每天早上挨家挨户收马桶的行业。那时候各家各户是没有厕所的,只有马桶。每天早上,就会把马桶放在门口,由这个人把马桶倒干净。这种现象甚至到改革开放前还有。) 点上烟,肖彦梁的表情很正常,但是语气却是很急切:“看到了那个王八蛋了吗?别转头,继续和我说话。” 正想转头看的雷浩生生中止了脖子的动作,一边听着车子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边问道:“局长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废话,附近就是茂福饭店,要收马桶,都是从那里开始的,这家伙却反其道而行,除了心里有鬼,还有什么解释?”肖彦梁肯定地说道。 说话间,车子已经走过了他们身边。不过那个推车的人似乎看了那群警察一眼。等车过去,这时两个人才转过身看着慢慢远去的目标。 “局长你说得没错。”雷浩吸了口烟,忽然说道:“你看他的样子,身子佝偻得不自然,我估计他腰上一定别了一把枪。” 肖彦梁点点头,对雷浩的推断表示满意。 林承富现在也很满意。肖彦梁和雷浩的判断没有错,那个收马桶的也的确是他装扮的。这一切本来就是他逃跑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多小时前,当他刚进入房间,还没喘口气,外面雷浩带着人开始了对暗哨的戏弄。当时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仅仅知道店里的暗哨位置,对于外面的,他却不知道。只是凭着一种小心,他决定从屋顶慢慢爬过去,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第一目的地,竟然有一个暗哨。不过幸亏警察这么一闹,最后那个暗哨居然走了。 暗暗舒了口气,林承富轻轻放下包裹,轻手轻脚走到里屋,没有想其他,举起匕首就把床上的两个收马桶的老夫妇杀了。 好容易等到天慢慢亮了,他取下主人避雨的斗笠、蓑衣,推出车,平静地走了出去。下着雨,再加上这身装束,不管是谁也不会认出来的。不过当他走出来看见那群警察,甚至肖彦梁也在里面的时候,他吓得几乎想撒腿就跑。 心里一边祈祷,脚下一边机械地挪动,这一百来米的距离,竟让他全身都湿透了。拐过墙角,林承富一下子坐在车把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抹了一把汗,背上一片冰凉倒让他平静了许多。见没有跟过来,他心里也逐渐得意起来:“妈的,你们不是很行吗?老子这一招你们可没想到吧?” 现在是六点刚过,再有两个小时城门就开了。林承富厌恶地看了一眼车上的大桶,胃里一阵呕吐的感觉。没法子,为了保命,哪怕就是躲在马桶里也愿意。林承富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天已经完全亮了。城门打开,三三两两早起为生存忙碌的人们开始进进出出。林承富推着装满粪便的车晃悠悠地往城门走去。 如他所愿,所有的人,包括守城门的警察和日军都捂着鼻子躲到了一边。等到顺利出了城,林承富逐渐地加快了脚步,沉重的车子似乎也不沉重了。 两个小时后,林承富推着车来到了长江边。这么长的路把林承富累得够戗。到了江边,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用手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清凉的江风带着雨丝吹在林承富的脸上,他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他的确是有理由笑的。尽管前面还有很多路走,但是至少现在他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方。 “大介洋三发现暗哨死了,自己消失了,会是什么表情呢?”放下手,林承富绕有兴趣地想着这个滑稽、可笑的问题。 大介洋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当他接到报告赶到茂福饭店的时候,愤怒的心情几乎让下令处死所有在场的支那人。 “你们昨晚上没有偷懒?”赵广文见大介洋三神情不对,立刻抢先厉声喝问昨晚上值班的人员。 “没……没有,属下绝对认真地执行了任务。昨天警察局的人还在这一带巡逻,他们可以作证。”周威发着颤音回答道。 他今天早上去敲饭店的门,久久没有反应,心知不好,招呼人撞开大门就发现了情况有变。现在看到宪兵队长的脸,心里叫苦。这个日本人当初下令处死在集市和叶克明发生冲突的几个伙伴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哦?是这样的吗?”大介洋三听周威这么一说,把目光转向了赶过来的肖彦梁。 “是的太君,您知道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和其他太君巡逻。”肖彦梁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就是这几天下雨,皇君没有出来,但是想到自己的责任,我们还是坚持巡逻。昨天我带着人是看见他们几个躲在角落里,开始我还奇怪,差点把他们抓起来,可看了他们的手势,才知道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太君,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介洋三没有说话。一边的赵广文悄悄拉了一下肖彦梁,肖彦梁跟着赵广文退了几步,赵广文这才附耳小声把事情说了,而肖彦梁的脸色也随着赵广文的话快速变化着。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一步步来 刚听完赵广文的话,肖彦梁“扑通”一声跪在大介洋三面前:“太君!”他满脸“羞愧”地说道:“原来我的手下不仅混入了共党的情报员,居然还混入了国民政府的情报员。小的是在是有负太君的厚望,请太君处分我。” 大介洋三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死掉的黄长羽难道真的是有问题?战前他本身是国民党在这里的高级官员,这支警察队伍是他一手拉出来的,如果黄长羽是奉命留下来的,那么这里面有支那政府的情报员就不足为奇了。可是怎么解释还有共产党的情报员呢? 大介洋三想着想着,眉头就舒展开了:“一定是这样。共产党不是宣布接受支那政府的改编和领导了吗?所以警察里面有共产党也不奇怪。” 自以为想通了的大介洋三心里一阵懊悔,暗地里把高桥直一的手下骂了个遍。当初就是那几个士兵强抢黄长羽家里的几个女人和黄长羽发生冲突,而后直接带人血洗了黄家。刚开始还在为这个支那人惋惜,现在看起来,是误打误撞杀对了人。 “应该是这样的。”大介洋三心里想道。如果不是心里有鬼,那就无法解释黄长羽会为了几个女人跟皇军产生冲突。 “太君?”看见大介洋三的面部表情变过来变过去,阴晴不定,肖彦梁又直挺挺地跪着,赵广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大介洋三闻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平静地对肖彦梁说道:“乱世当中,混入个把个敌人也是很正常的。肖君你起来吧。我知道这事和你无关。” 大介洋三竟然叫自己起来?他竟然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肖彦梁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大介洋三说了第二遍,这才站起身来。 一边的赵广文则是惊讶万分。这姓肖的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三番两次出事,日本人倒是越发地信任他了。 “肖君,对于这两个情报员,你平时有没有注意到异常情况?”大介洋三淡淡地问道。 “回太君,不是我没注意到,而是这两个人平时根本非常低调。要不是其中一个暗地里策反其他人被告发,我,我,恐怕很难发觉。不过,”说到这里,肖彦梁看看大介洋三很关注的样子,才继续说道:“自从黄长羽死掉以后,为了确认原来的队伍里还有没有黄长羽的同党,并且做好迎接原本说好的顾问,我安排了人对所有的警察重新进行甄别的工作,现在这项工作看起来进展太慢了。” “唔,你做得很不错。”大介洋三听得出肖彦梁话语中对向他隐瞒陈六子事情的不满。不是不想告诉肖彦梁,而是当初本来就是准备试探他的。“哎呀!”大介洋三猛然间醒悟过来:“既然要试探肖彦梁,直接告诉他,看他的表现也是可以达到目的的。是不定他当时就把两个人都抓了起来。文川的线索也不会再次断了。”想到这里,大介洋三狠狠地望了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赵广文。 不过主动向支那人承认错误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作者),大介洋三勉强地笑了笑,对肖彦梁表扬道:“工作进展得慢,这不是你的错。敌对分子接二连三的破坏,让你们也疲于奔命,我听说张局长伤还没好就去坐班了,是不是?” “这事太君已经知道了?”肖彦梁故意惊讶地说道:“昨天我还劝过张局长,可他说现在敌人猖狂得很,怕太君担心,也怕我顾不过来,非要去坐班,还说要瞒着您呢。” “哈哈,这个张局长真有意思。”大介洋三忍不住微微一笑:“不过肖君,甄别的工作要继续做,尽快有个结果出来。对了,现场勘查是你的专长,赵队长的经验也很丰富,他比我早到,一来就让人封锁了现场,你去看看。” “是。”肖彦梁答应一声。从进来发现店里的暗哨被人杀了,他已经知道凶手就是林承富。他一定是先杀了暗哨,才从容不迫地逃了出去。 仔细地看了现场,肖彦梁不由得对林承富有些佩服了。伤口都是在耳门附近。从这里到脑枕部的神经距离最短,匕首刺进去的同时目标就死了。刺杀的技术实在是高超和专业。 “太君您看这里。”基本上“勘查”完毕,肖彦梁抬头招呼大介洋三,却发现一辆摩托车急速驶过来,临近目的地,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一个日本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交给大介洋三一张纸,转身上了摩托车离开了。大介洋三疑惑地打开了那张纸。不知道这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反正大介洋三的手微微发颤,脸上的表情也是异常愤怒。 “八嘎!”大介洋三大声骂了一句,把那张纸撕得粉碎抛在地上,这才走了过去。 “有什么发现?”走到肖彦梁身边,大介洋三的脸上已经平静如初了,一边的赵广文悄悄掏出手帕抹抹额头上的汗水。 对大介洋三刚才的表情肖彦梁没有去多想,而是很专业地指着地上说道:“太君,赵队长请看,这里看不出任何脚印。但是这些天都在下雨,如果凶手是从外面进来的话,是不可能不留下带泥水的脚印或者水滴的痕迹的,我们现在看不到,说明什么?这是第一个疑点。” 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频频点头。 “难道肖局长的意思是凶手从楼上没穿鞋下来的?可是楼上住的……不,不,不可能吧?”赵广文说着说着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 “是不是我们上楼再说。”肖彦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奇怪的是赵广文这么一说,大介洋三为什么什么表情也没有。 上了楼,肖彦梁简单勘查以后指着窗台说道:“你们看,这个窗台是唯一可以进出的地方,可是这里,”他指着窗台的垂直位置说道:“如果从外往里,凶手进来是不会跳进来而是一定会慢慢着地进来的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这个地方一定会有痕迹,可是这里还是没有痕迹。说明什么呢?还有这张床上面根本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又说明了什么呢?” 肖彦梁顿了顿,十分肯定地说道:“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林承富。但是我无法解释他既然已经投靠了太君,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的动机是什么?” “你的分析是对的。”大介洋三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没有理会两个人惊讶和不解的神情,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而是从窗户探出头看了看,问道:“这么看来,林承富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肖君,你能从这里发现他逃跑的痕迹?” “下了一夜的雨,恐怕很困难。”肖彦梁“无可奈何”地说道。他不能表现得太“优秀”,否则演戏过头,就露了马脚。 “太君,我看不如全城封锁,搜捕吧?”见肖彦梁也显示出一种为难的表情,赵广文立刻提议道。 大介洋三再次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心里评估着跟踪的难度。他认同林承富就是凶手,除了肖彦梁的推理外,关键就是刚才收到的消息。这消息是仓岛派人送过来的。 原来,仓岛按规定将林承富的那封电报及密码上传给上级机关,到今天白天,仓岛等来的不是表扬,而是上级的训斥!通过其他渠道,林承富的电报和密码被真正破译出来了。 接到仓岛的纸条,大介洋三还没看完,已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了,本来想直接中止勘查的他,忽然被肖彦梁的推理引发了兴趣。看到这个支那人一步一步地分析,抽丝剥茧地把凶手嫌疑最终定格在林承富身上,大介洋三心里是在是惊讶。 “太君!”见大介洋三一直不说话,赵广文忍不住提醒道。 大介洋三缩回身子,看着两个人,缓缓说道:“全城搜查有用吗?”说完他无奈地摇摇头,一股极其失败的感觉刹那间升起。 “太君说得对。全城搜查没有任何用处。”肖彦梁举手制止了准备说话的赵广文:“赵队长,你想想,城门是早上8点开的,而你的人发现林承富跑了,是在9点,我们赶过来的时候是在9点30分。刚才勘查现场,用了1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12点了,姓林的要逃出城早就逃出去了。啊,不对!”说到这里的肖彦梁忽然大叫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 “彦梁老弟,你怎么啦?一会说没用,一会说不对,你到底要想说什么?”被肖彦梁的举动吓了一跳的赵广文不满地问道。 一边的大介洋三也是疑惑地看着肖彦梁,难道这个支那人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林承富?他现在对肖彦梁充满了希望。 “我想到了一点。”肖彦梁“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两个人,迟疑着,吊足了胃口,这才说道:“林承富我们警察局里很多人都认识,他要逃走,必然是化装逃走才行。看样子,他是很早就动手了,怕是城门一开就溜了出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说了半天,肖彦梁说的是这个意思,赵广文有些不满了。不过大介洋三不这么认为。这个支那人很少说废话的,甚至每每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他现在既然这么说,必定还有下文。 “听我说完嘛。”肖彦梁白了赵广文一眼,继续说道:“赵队长,你想想,一大早既要能溜出去,又要人不认识你,甚至最好还躲着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乞丐。又臭又脏的叫化子。”赵广文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一边的大介洋三也暗暗点头,看来在他的心目中也是这个答案。 肖彦梁现在是哭笑不得,赵广文竟然会说出这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也很不错,但是和肖彦梁的目的差得有些远。 按照事前的约定,文川他们会在11点班以前把林承富截住并处理完,而在大约12点左右,肖彦梁要把赵广文、大介洋三带到现场,通过对林承富的处理来达到震撼敌人的目的。 “哈哈,赵队长说得也不算错,一个叫化子的确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但是赵队长想过没有,一个叫化子是无法带多少东西的,这样的话,你说林承富凭什么逃跑?难道要他一路靠要饭跑吗?”肖彦梁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被肖彦梁的追问搞得很狼狈的赵广文嘟囔了一句。 “那么肖君的意见是……”大介洋三不得不出来给赵广文解围,同时他也的确想知道下文。对于他来讲,林承富的逃跑,绝对是他大介洋三个人的莫大的羞辱,即使这个人没有用处了,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太君,”肖彦梁指着窗外说道:“离这里两百米远,有两个收马桶的夫妇……” 话未说完,大介洋三、赵广文已经低声惊呼了一声。他们已经猜到肖彦梁的意思了。 “你怎么知道那两个夫妇?”大介洋三奇怪的问道。 “这里是集市,又连续出过事情,所以我就派人把这里仔细调查过一次。这对老夫妻因为没有其他的能力,就以收马桶为职业。我调查得知这个情况后,觉得在闹市区有这么一个职业的人是非常令人无法接受的,前些天才通知了他们搬家。”肖彦梁侃侃而谈,显得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我也是考虑到林承富出城的方式,才想起这么一家人的。这王八蛋,下雨天,带斗笠披蓑衣,拉着马桶,谁都要退避三舍,真他妈的高明。” 肖彦梁的话让大介洋三再次动容了。这个支那人竟然会因为集市出的事而提前做一番调查,这是他想不到的。肖彦梁做什么事都能够未雨绸缪,实在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心。自己以前对他的看法再次被证实是无比正确的。 赵广文则是目瞪口呆。他是想不到这些的,也不能怪他,作为衣食生活无忧的他,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生活琐事的。听到肖彦梁的结论,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至于肖彦梁提到的集市发生的事都和自己有关系,他倒没有太在意。 “肖君,你带路,我们去看看这林承富是不是象你说的那么聪明。”大介洋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难得有好消息。如果证实了肖彦梁的话,那么追击林承富就有了明确的方向,自己的耻辱也能够得到洗刷。话是怎么说,但他心里已经确认肖彦梁的结论是不会错的,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处死这个欺骗他的支那情报员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那户人家了。 一会儿,一个先闯进去的士兵跑出来,对站在门口的大介洋三说了几句。大介洋三苦笑着对肖彦梁说道:“我们进去吧。你的推论一点没错,那两个人已经被干掉了。” 果然,两个老夫妇僵硬的尸体就躺在床上,原本应该挂在墙上的斗笠蓑衣已经不见了,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那辆收马桶的车也不见了。 “唉,我也被骗了。”看着这一切和自己的“推论”一致,肖彦梁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也被骗了’,是什么意思?”赵广文奇怪肖彦梁的举动。 “请太君恕罪。”肖彦梁满脸“羞愧”地说道:“今天早上我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和林承富擦肩而过!可惜他实在是高明,我竟然没有察觉。” 大介洋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肖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人无完人,看来这个年轻人也有缺点嘛,大介洋三看着肖彦梁的窘态,心里倒是越发喜欢了。“肖君,你看不出来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是说过吗,任何人对于这个,这个什么收马桶的都要退避三舍的,没有认出来,也属于人之常情嘛。” “谢谢太君。”肖彦梁“感激”地说了一句,紧跟着说道:“太君,这些收马桶的,最后都是从北门出去,沿途倒在农民的粪窖里,最后在江边洗刷完毕回来。” “太君,我看我们赶紧追吧。”赵广文立刻态度积极地表示。 没等大介洋三说话,肖彦梁接着说道:“不行。太君,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您和其他太君先吃饭,我和赵队长带人追出去。” 有这么拍马屁的吗?赵广文几乎气歪了嘴,可又不好反驳,心里也不停地责怪着自己。说来也奇怪,自从跟了日本人,平日里自己的很多本事仿佛都消失了一样,和肖彦梁,这个小小的警察比,常常落在了下风。 “不,不。我们一起追击。”大介洋三虽然很喜欢肖彦梁的话,但是复仇的愿望还是让他选择了一起行动。 于是一支混有日本士兵、皇协军、警察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北门,每个人一边吃着馒头一类的干粮,一边散得很开地进行搜索。可是一直到江边,却什么也没有搜索到。 不仅大介洋三、赵广文脸上写着失望,肖彦梁也很奇怪,文川他们到底把这个叛徒带到了什么地方。 大介洋三举起望远镜四处看着,希望找出下一步的方向,很快他就从镜头里发现了东西。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人彘示威 那是距离这里大约六百多米的一处礁石。礁石的后面显然是藏着什么,因为它的旁边露出的一点完全不属于它的东西。 把望远镜交给肖彦梁。肖彦梁一看,就兴奋地说道:“太君,您的眼里真好。不错,那是一辆手推车,估计就是拉马桶的车子。” 大介洋三一挥手,大队人马往那边赶过去。 绕过礁石,那里果然是一辆手推车,上面还放着两个大大的木桶。可是四周围什么也没有,那辆车子,在礁石中间,显得那么地突兀而诡秘。 “上去把木桶弄下来。”赵广文大声命令道。 两个皇协军刚走了两步,忽然其中的一个木桶里面发出一种声音,吓得两个人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其余的人也都把枪举起来警戒着。 “什么人,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赵广文大声叫喊着。整整一个上午,他处处感到不顺气,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发威的地方。 奇怪的是,赵广文一喊,那木桶又没了动静。 现场的人忽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莫名的恐惧种中。尽管已经是中午了,因为下雨的关系,天还是阴阴的,江风一吹,更是添加了这种气氛。 肖彦梁也不知道文川他们搞的什么主意,看样子,林承富就在木桶里,自己要不要表现一次“勇敢”呢?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他否定了。“高堂之子不坐垂堂”,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属于“高官”一类了,千万不要表现过头了。 还在想着,那边赵广文已经低声命令手下去拿两根长树枝过来。 大介洋三皱着眉头看着木桶发呆。看现场的情况,那个支那情报员已经逃走了,可是眼前木桶里的动静又是什么?难道是什么机关以拖延自己的时间? 他无奈地看了眼周围或蹲或趴的士兵,都端着枪警惕地望着前方,心里叹了口气:“再怎么样,这个举动已经把大家暂时拖在这里了。” “他妈的,你们两个用树枝把那木桶盖子给我掀开了。”赵广文大声指挥着找到树枝的两个手下。 找树枝的皇协军士兵苦着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挪着。 “怕个鸟,动作快点,要有事,你们早见了阎王。”赵广文在后面不停地催促着。 走到木桶面前,那里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两个士兵对望一眼,猛地用树枝把木桶盖子掀开,随即趴在了地上。 盖子掀开,里面又传出来“扑腾扑腾”的声音,吓得一群人完全忘了空气中弥漫的臭味。 “喂,去看看怎么回事。”过了一阵子见没什么动静,那俩个挑开木桶的家伙又死活不肯再站起来,赵广文无奈之下对其他人命令道。边上的日本兵同时把刺刀对准了几个面无人色的皇协军。 战战兢兢地几个人好容易走到木桶边上,其中一个壮起胆子望木桶里一看,立刻缩下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看见木桶里没有什么危险,其他的几个人这时胆子也大了,心情也放松了,鼻子也察觉到臭味了,一只手拿枪,腾出一只手捂着鼻子,探头往木桶里看去。 “妈呀。”其中一个只看了一眼,就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一张脸变得雪白,另外两个目瞪口呆,手里的枪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这些人的表现引起了还在观望的人的兴趣,也不用招呼,大家自觉地走上前,想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会引起这么强的震动。 木桶里面的确是装着林承富。 ********************************************************** 清晨的江风吹过来,饶是已经到了六月,林承富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逃离城市,这不过是漫长的逃生道路上的第一步,从这里到四川,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路上既要通过日战区,还要通过国统区,加上双方的交战区,还有土匪,这一路真不知道有多少风险在等着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林承富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头用力抛向江水。 取出包裹,林承富猛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带着礼帽,穿一身长衫,张开的雨伞遮住了他的脸,让林承富看不出是谁。 “怀葛老弟,几天不见,怎么干起收马桶的事来了?”见对方发现了自己,文川笑了笑,挪谕地问道。 “啊?我……你是谁?”林承富迅速从一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口反问道。能够叫出自己的表字,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很熟的。难道是他……?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文川把雨伞斜开了,让林承富看清楚自己,说道:“想不到堂堂茂福饭店的林老板,军统高级情报员,竟然会去干收马桶,也认不出我来了。” “原……原……原来是组……组长”看清楚了来人,林承富一颗心直往下沉,刹那间失去了方寸,冷风一吹,说话竟然结结巴巴的。 “但愿他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吧。”林承富暗自里这么想着。“组长,大白天出来也太危险了。不过能看见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正好有事找你找不到呢。”短暂的慌乱之后,林承富稳住了自己。 “要是把他打死,回去太君是不是会原谅自己?”一个恶毒的念头从林承富的脑子里升起。他知道论搏击,自己不是文川的对手,既然不能活捉他,那打死他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想到这里,背后腰杆处别着的手枪,让他有些兴奋了, “哦,谢谢你的关心。大白天出来是很危险,不过为了国家的利益,即使知道有危险,也不得不出来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文川顺着林承富的话说着,慢慢向他走过去。 沉默中夹杂着一丝尴尬,走了没几步,林承富仿佛忽然醒悟过来,后退了几步,小心地问道:“组长,六子,陈六子,就是你和我之间跑联络的交通员死了,你知道吗?” 他又不是笨蛋,哪能轻易相信对方。自己化装混出来,没一个人认出自己,就是平常很熟的叶克明,在城门口也是一边唔着鼻子,一边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对方能够很快出现在自己身边,又一口揭穿自己的身份,除非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妈的,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那么总不至于是来和自己接头的吧。 见自己靠近对方的意图不能实现,文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嘴里依然安慰着林承富:“这事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可惜了一个好小伙子。” “就是,我也是第二天知道的。”林承富嘴里敷衍着,寻思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拔枪在手,干掉对方。“这么多天你也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给总部发了电报,回电要求我赶紧离开这里。可你知道,认识我的人太多,你看不得已装扮成这样。” “还好,你没事就行。唉,六子平时到你那里的次数比较多,我就是担心日本人会怀疑你,监视你,才一直没去找你。对了,你刚才说总部回电里真的要我们回去?”文川继续消除着林承富的戒心。 “是的,回电就是这么说的。”林承富点点头,两只手现在还垂在腰间,但是他能够察觉出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 “那电台呢?” “我藏好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林承富谨慎地编着谎话。 “承富,我看回去再给总部发报,就说我没事,要求取消撤退的命令。你我继续在这里和鬼子斗。”文川的迷魂汤一碗接一碗。 林承富也感觉到自己的迷魂汤也是一碗接一碗的:“太危险了。好容易总部同意我们回去。组长,你知道我家里上有小,下有老的,你就让我先撤吧。” “你说什么?撤?日本人没滚出中国,你到哪里都保不住你的家!”文川不由得大声训斥道,不过随即柔和地说道:“承富啊,没想到结婚以后你的胆气这么小,当年一个人深入共匪窝点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文川这么一说,林承富倏地脸上发烫,竟不敢看文川一眼。 “不知道大介洋三会不会替我们好好保管电台。” 不亚于一颗在耳边炸响的惊雷,还沉浸在羞愧中的林承富陡然间听到文川这一句话,脚底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本来心里就已经斗争了很久,刚一站稳,林承富手往后移,把蓑衣一撩,右手就伸进去握住了枪把。 “不许动,动就打死你。”还没等林承富掏出枪,一个冰冷的枪管已经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了。话音未落,紧跟着另一只手伸进蓑衣强行缴了他的枪。 拿枪指着林承富的人和收缴他的枪的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和文川呈三角形把林承富围在了中央。那两个人林承富并不认识。 看到戴安平、吴志伟各自凭着平板车和礁石的掩护,出其不意地制伏了林承富,文川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和林承富说那么多话,就是给这两个人作掩护的。 “想不到我身边的人居然也出现了叛徒!”文川抬眼望着平静的江面,缓缓说道。 “你……组……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听不明白。”林承富脸色雪白,嘴上犹自装着糊涂。 “听不明白?哼!”文川冷哼一声,走到林承富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林承富打着趔趄摔倒在地。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文川在林承富面前蹲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站起来又是一脚踢在叛徒的腰上,骂道:“娘西皮的,以为老子不知道陈六子是怎么死的?一个多么优秀的小伙子,当初有机会逃走而没有逃走,就是想着要杀日本人,做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要不是他当机立断英勇殉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日本人抓起来!你呢?他妈的,不就因为把你派出来了,和老婆分开了,就为这屁大点事,竟然作出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你对得起谁?总理的遗训,你忘得一干二净;委员长的庐山训话,你忘得一干二净;前线将士的鲜血,你忘得一干二净;一路上饱受侵略者蹂躏的同胞,你忘得一干二净;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养的?”越说越激动的文川忍不住又是一脚。 “妈的,要不是老子事先和总部商量好,给你发那封撤退的电报,你也不会想到逃跑吧?狗日的够聪明,知道化装成收粪的跑出城,怎么没见你把聪明才智放到抗日的正道上来?”文川讥笑着继续骂道:“是不是收到电报,有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说话,混蛋!” 受到两记重创的林承富出人意料地没有呻吟,反而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除了羞愧,更多的却是一种愤恨。他毫不畏惧地迎上文川的眼睛,说道:“我是混蛋,可是我想这么做吗?”林承富缓缓扫视了三个人一眼,继续说道:“他妈的,为什么那么多单身的,却偏偏派我出来?李雷尧年龄比我大,工龄比我长,经验比我丰富,级别比我高,可就是因为他是十三军参谋长的舅子,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后方享清福? 我们在这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工作,可是那些需要我们情报的国军高级将领呢?一个比一个怕死,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有什么用?是,是我出卖了陈六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在这里几个月了,除了陈六子和你,我没见过其他任何人,就是陈六子,每次你和他见面,也是蒙着脸,妈的,连自己人都还信不过,这种日子还有什么意义!我……我实在是出不了这口恶气,我要报复……” “住口!”文川大声喝止了林承富无耻的自我辨白。他手指着戴安平冲着林承富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来接替你的报务员!我本来就计划等他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可是你呢?你被自己的私心冲混了头,竟然想到去向屠杀我们同胞的侵略者出卖自己的良心!告诉你,这位新的报务员,他本来的生活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倍!安平,你来告诉这个混蛋你的来历。”文川恨恨的说道。 “是。”戴安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淡淡地说道:“兄弟不才,日本人来以前,随父母居住在新加坡,民国二十一年九。一八事变时,我正在美国念书。后来和同学们一起回国参战。林承富,我的生活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倍吧,可是我还是回来参战了。海外更不知有多少华侨回来参战!我们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是炎黄子孙,身上流的是中国人的血!” “不错!”文川接着戴安平的话继续说道:“海外华侨尚且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愿意回来参战,可是你呢?你说的那些怕死的将领,放眼天下,哪朝哪代没有?可他们毕竟是少数,你眼里只看见他们,那些在前线用血肉之躯抵挡日本人前进的将士,你看到了吗?他们又有哪个是怕死的?这难道可以成为你当汉奸、当叛徒的理由?” 林承富的脸,随着文川的话,一阵白,一阵红,摇摇晃晃之间,他跪倒在地上,双手唔着脸,一声干嚎,失声痛哭起来。 “组长,我知错了,你杀了我吧。”哭了一阵,林承富抬起头说道。 “我会这么做的,而且我还要用你去震慑那些准备当汉奸的混蛋。”文川平静地说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落下泪来。也就在八年前,眼前跪着的叛徒,曾经独身一人潜入到共匪地下的一个聚会点,硬是凭着手里的一颗手榴弹。一把枪,把屋里的四个人堵住,直到增援部队赶来。可今天,他当年的勇气已经没有了,已经被所谓的儿女情长消磨得干干净净,作出这种出卖人格,出卖灵魂的丑事! 江风再次吹起,江水激起的浪花拍在岸上,“哗哗”作响,天上的雨越下越密…… ************************************************************ 现在大介洋三面前看到的,就是文川他们的作品,现场除了日本人,都呕吐得不行,就连肖彦梁,也想不到回是这个样子。 尽管外表的样子很镇静,但是大介洋三的背上也是凉幽幽的,那些日本兵虽然没有象其他人那样呕吐,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眼色来看,也好不了多少。 赵广文现在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肖彦梁,什么一边走一边吃,干完活再吃饭哪点不好?虽然饿着肚子,但也不会吐得这么厉害吧。他抬起头,刚想寻找肖彦梁骂他几句,不想又看见了那个木桶,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林承富,准确地讲,除了从脸上还可以依稀看得出是他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说明他就是林承富了。 他的四肢被砍下,脚和手掌钉在木桶内壁上,另外的部分用铁丝和整个身躯串在一起,以便身躯可以竖着“立”在木桶里面。除了头颅,其他都浸在粪水里,眼睛被挖掉了,只剩下两个血窟窿,舌头也被割掉,满口的牙已经没有了,耳朵也被刺聋了。头颅两边写着很大的“汉奸”两个字。 最重要的是人还没有死,还在微微挣扎! “这大概就是你们汉朝吕后处置戚妃的方法,叫‘人彘’吧?”大介洋三强做镇静地和自己的士兵说着话,仿佛他的知识很渊博:“想不到支那人做起事来也这么狠。” 一句话未完,其中一个日本兵哪里还忍得住,弯腰猛吐起来,如同瘟疫一般,其他的日本兵也开始吐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一群乞丐 “老总,行行好吧,给点吃的。”一群小乞丐,拿着缺口的碗,围着肖彦梁大声乞讨着。求生的勇气让他们即使面对乞讨对象身上跨着的枪,也视若无物。 肖彦梁苦笑着打发完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批的乞丐。雨下了十几天,难得今天放晴,街上人明显多了很多,而这些多出来的人,乞丐倒占了不少。肖彦梁皱着眉转身问身边跟着的德贵:“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些天这么怎么多难民。北方遭灾了吗?” 德贵答应了一声。经肖彦梁这么一提醒,他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这些天,城里城外,突然涌现出一股难民潮,成群结队的小乞丐的身影充斥着大街小巷。 “八嘎亚路!” 说话间一群小乞丐居然不知死活地围住了两个日本兵,那两个士兵脱身不得,竟举起枪托暴打其中的一个孩子。 “太君,太君。”眼见那孩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周围的人却是敢怒不敢言,肖彦梁几步跑到日本兵面前,伸手拦住了往下落的步枪。后面跟着的德贵赶紧让其他的乞丐把被打者带走,顺便给了一点钱。 放在以前,肖彦梁、德贵是不会对这些乞丐这么好的,遇上乞讨的,都是威吓着把他们赶走,可是现在,有了日本人,他们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对那些乞丐态度好了许多。 看着几乎是被抬着走的那个受伤的小乞丐,德贵心里难受得几乎落下泪来。耳边却听到肖彦梁正在和行凶者套近乎。 这两个日本兵是宪兵队的,和肖彦梁相互认识。说来也许是他们和肖彦梁、赵广文等中国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或者大介洋三有什么指示,虽然对中国人依然很凶,却不像其他部队的士兵动不动就杀人。 肖彦梁心里也叹了口气。幸好这两个是宪兵队的。因为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乞丐因为围着日本人乞讨而被日本兵当众用刺刀刺死了。 点头哈腰送走日本兵,肖彦梁走到那一群乞丐面前,发觉被打者除了皮肉伤,还好没有其他的什么不对,放心地站起来,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去告诉所有的人,以后不准去向日本人要东西。今天算是好的,换了其他地方,说不定日本人就把他打死了。” 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那群乞丐只是呆呆地望着肖彦梁,也没什么反应。 肖彦梁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人群中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等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一动,便转身对德贵说道:“去买些吃的过来。” “局长!我们的钱也不多了。”德贵有些不乐意。只是等到肖彦梁瞪了自己一眼,才怏怏地转身离开。 “大家不要怕,我让刚才的那个叔叔去给大家卖吃的去了。”肖彦梁尽量用平静的,在他看来非常拗口的官话,安慰着眼前的这群孩子。 显然是听明白了这个拿枪的大人说的意思,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些精神。肖彦梁叹息着蹲到那个小女孩面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槐花。”迟疑了一阵,大概是觉得这个陌生人能给自己带来吃的,那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你叫槐花?”肖彦梁不由得笑了笑。小女孩说的一口河南话,听起来倒另有一种味道。 见肖彦梁笑了,那个叫“槐花”的小女孩似乎受到感染,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不怎么白略带黄色并且缺了几个的牙齿。 “你的家里人呢?怎么到这里来了?”看见小孩子天真的笑容,肖彦梁心里一股暖流缓缓而过,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心疼一番。 “小妹,你在哪里?”还没有回话,不远处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肖彦梁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哥,我在这里。”槐花显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身子答应着,其他的小孩也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明显的,那个男孩子是这群乞丐的头。 男孩子三步两步跑过来,看见肖彦梁在自己妹妹面前,诧异了一下,就转过身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其他人:“你们拿去先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一边的肖彦梁倒是看见那男孩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喉头动了一下,显然是吞咽口水的动作,心里暗赞了一句“够义气”。 “狗子,狗子呢?”分发完食物,男孩子发现少了一个人,急急地问道。 “哥,狗子哥在那里呢。他被日本人打伤了。”槐花拉住自己的哥哥,指了指墙角躺着的那个受伤的男孩,又指了指肖彦梁说道:“日本人可凶了,都是这位大叔救了狗子,她还叫人给我们买吃的去。” 仿佛要证实一样,槐花刚说完,德贵已经跑了过来,人还没有到,一股包子馒头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这个味道显然比什么都吸引人,包括那男孩子在内的所有小孩,都不停地在咽口水。 肖彦梁和德贵就这么站着看着孩子们幸福的吃相。 “你现在还在后悔这些钱吗?”肖彦梁低声问德贵。 德贵摇摇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以前我可没这么心好,可是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乞丐被日本人欺负,心里就难受得要死。” 肖彦梁拍了拍德贵的肩膀,说道:“因为这些人是我们的同胞。都是我们血浓于水的乡亲。你我都是中国人,看见他们被日本人欺负,当然心里难受。只不过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很弱,等我们强大了,同胞们受的这些苦难,我们要加倍向日本人讨回来。” “咦?你们还不走?想干什么?”狼吞虎咽地吃过东西,那个是小头目的男孩子惊讶地发现肖彦梁他们还在那里,警觉地问道。 “小子你什么态度,吃饱了就拽起来了?”德贵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们是替日本人做事的吧?”那男孩子出人意料地说道:“给我们吃的,恐怕也不是按了什么好心,是觉得良心好受一点,是不是?” “你……”一句话噫得德贵只说出一个字却说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伸手就要打人。 肖彦梁拉住德贵,低声责怪了一句:“放肆!”。他心里倒对这个男孩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替日本人做事的”不就是“汉奸”的代名词吗,看不出小小年纪,胆子倒是挺大。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肖彦梁问道。 “知道我名字是不是想抓我?我不怕!我叫安娃子,怎么啦?”男孩挑衅地说道。槐花和其他的几个孩子却吓得后退了两步。 “‘安娃子’?呵呵。”肖彦梁笑了笑,随即严肃地说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不过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替日本人做事的人都象我这么好心的。一枪打死你,还有你后面的人,就像捏死个蚂蚁一样,你这么个脾气悠悠什么用?是会害死你和其他人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就像我给你们吃的东西,尽管你讨厌我们,还是接过去吃了一样是不是?” 一番话把那孩子说得低下了头。 “喂!彦梁老弟,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忽然有人在叫自己,肖彦梁转过身,看见是赵广文骑着马带着人过来。 “失迎,失迎,原来是赵队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肖彦梁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接着说道:“看你的样子,今天师特别精神,是有什么行动?”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得很近了,赵广文用了一个练习了很久,自以为很潇洒的动作跳下马,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老弟,你真是干警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的,老哥我今天要领着皇协军和皇军一起出动。” “哦?什么事?”肖彦梁一惊,不知道又有那一方的老百姓要遭殃了。见赵广文有些迟疑地看着那群小乞丐,肖彦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陪你走走,随便也看看赵队长的虎狼之师。” “行,欢迎参观,欢迎参观!成军这么久了,也没有机会请你,老哥我惭愧啊。”似乎这话说到赵广文心里去了,他喜笑颜开地回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彦梁迈腿想走,眼睛一瞟,却看见槐花正躲在哥哥身后,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自己。几乎想都没想,走过去弯下腰对那男孩子说道:“这样,男子汉,今天我请你们先到我那里住几天,有些事我还想问你,如何?” 那句“男子汉”把那男孩子挤兑住了,由不得自己思考,便答应了。 肖彦梁满意地站起来对德贵说道:“把他们带到我家里去。好好招待。”说完,转身和赵广文一起离开了。 “老弟你要这群叫化子干什么?”赵广文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跟德贵走了的那群乞丐,奇怪地问道。 “唉,赵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大介太君把黄局长的宅子赏给我,我也就一个人,那住得惯?”肖彦梁漫不经心地解释说:“这不,看见一群小乞丐,心里也怪可怜他们的,正好叫回去随便打整打整家里。” “呵呵,怕是给未来的老婆准备的吧?不过也太小了点。”赵广文调笑道。 “小点好啊,可以从小教嘛,容易懂规矩。”也没理会赵广文的玩笑,肖彦梁随口答道。 几十天前从林承富的现场回来,大介洋三见无论是赵广文也好,肖彦梁也好,都是无精打采的,心里知道是那个恐怖的现场,尤其是那大大的“汉奸”两个字着实吓倒了他们,于是加大了拉拢的手段。 一方面给赵广文的皇协军大量的军火,另一方面以张旭家里有高翠儿,肖彦梁再住在那里不方便,要把原来黄长羽的院子赏给张旭,可张旭说什么“老房子住惯了,舍不得搬”为由,怎么也不干,最后大介洋三赏给了肖彦梁。 “赵队长,你这次出动,大介太君去吗?”肖彦梁很“随意”地问道。 “不,他不去,这次我和当地的驻军一起行动。”赵广文很得意地说道。 “出什么叛乱了吗?”肖彦梁有些好奇。 “老弟你不知道,昨天,皇军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司令部和所属部队人员乘汽车自镇江南驶,在卫岗(又称韦岗,今属江苏省丹徒县――作者注)遭到一伙武装分子的袭击,皇军少佐土井及大尉梅泽武四郎等官兵13名被打死,受伤近10名,汽车被击毁4辆,丢失长短枪20余支、军用品4车、日钞7000余元。”说起这事,赵广文的情绪有些变化。 “哦?”这消息引起了肖彦梁极大的兴趣,“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经过仓岛太君的反复论证,证实这股匪徒是什么‘新四军’,就是以前留在江西的那些共匪。听说是叶挺当他们的军长。妈的,皇军打过来,共匪逃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怕是仓岛太君这次……哼!”赵广文显然对仓岛的判断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面对日本军队的进攻,装备精良的所有的中国军队都一触即溃,武器比国军差了很多的共产党武装怎么可能不逃?而且不仅不逃,还跑到这里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听说是“新四军”,肖彦梁心里登时汹涌澎湃。赵广文不信,他信!他见过这个所谓的“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他知道这支军队的士气,他相信他们会对日本人有动作的。一想到就在自己身边存在着这么一支自己的军队,肖彦梁忍不住要抱着赵广文亲一下,感谢他给自己透露了这个消息。 出了城门,在一个平地处,一千多皇协军已经排好队等待出发了。肖彦梁赫然发现大介洋三和当地驻军的长官,联队长野村以及医院院长石原太郎,还有特高课主任仓岛都在场,甚至张旭也到了现场。看到肖彦梁过来,张旭微笑着向他举举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太君!”肖彦梁、赵广文向大介洋三行礼。 “肖君,你来了就好,我还派人到处找你呢。”大介洋三对肖彦梁说道,然后对赵广文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哦。”肖彦梁看这架势心里明白了。原来是要举行成军的仪式。他狐疑地看了赵广文一眼,怎么他一开始没给自己说呢? “太君说了要给你们一个惊喜。”看见肖彦梁疑惑的表情,赵广文低声解释道。然后他上前几步,挺起胸,对皇协军官兵大声说道: “兄弟们!这是我们皇协军成立以来第一次亮相,也是第一次出征。我们在太君教官的严厉教导下,成绩有目共睹。我们的荣誉,要通过敌人的鲜血来证明。 现在我命令,全体立正,请大介洋三太君训话!” 说完他跑到大介洋三面前,低头说道:“太君,请您训话。” 大介洋三踌躇满志地站起来。这是自己创立的第一支为皇军服务的支那军队,也可以说是皇军在长江流域的第一支这样的军队。应该说这支军队的兵源是严格挑选的,武器是精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训练是极其残酷的,前前后后竟有十多个士兵死在训练场上。 清了清嗓子,大介洋三大声说道:“士兵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一个组成部分了。大日本皇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你们应该以这一点为荣,充分发挥皇军的武士道精神,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皇军的荣誉,用你们敌人的鲜血和生命,去证明你们的价值。我,大介洋三少佐,代表大日本皇军,预祝你们马到成功!” “天皇陛下万岁!” 站在队伍前面的日本教官们疯狂地大声喊着,他们用的是日语,难得他们的教导,身后一千多皇协军官兵也跟着用日语喊着,不过参差不齐,完全没有一千多人一齐大喊的气势。 肖彦梁既觉得悲哀,也觉得好笑。一千多中国人,一千多以前的国军,就这样被训练成侵略者的工具,成为侵略者的帮凶,这是老天爷残酷的玩笑,还是中国人的悲哀?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因为除了前线顽强抗敌的国军将士,还有深入敌后英勇杀敌的共产党武装。看来这两个曾经生死不共戴天的对手,现在已经完全捐弃前嫌,为了中华民族的利益,一个在正面,一个在敌后,共同打击侵略者了。 看到眼前的皇协军士兵齐声喊的气势不够,大介洋三也没在意,毕竟让一群目不识丁的支那人在短时间学会用日语齐声喊“天皇陛下万岁!”是一件奢侈的要求。不过这种遗憾很快就被赵广文弥补了。他大声用中国话喊道: “天皇陛下万岁!” 下面的人显然有些不适应,一会日本话,一会中国话的,也够难为他们了。一直到赵广文喊第二遍,皇协军官兵才跟着一齐喊出来,尽管还是有些参差不齐,但是不管怎么说中国话要比日本话好说多了,气势上也强了许多。 这一下肖彦梁笑了。他看到了许多皇协军的士兵的脸上,并没有一种当兵的应有的杀气,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深深的麻木和无奈。他知道这样的军队,是永远也打不了胜仗的。 “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见大介洋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赵广文大声命令道。 附: 韦岗战斗 新四军在长江以南对日军的首次战斗。1938年6月,新四军先遣支队在粟裕率领下进抵南京镇江之间,破坏了下蜀街铁路。16日抵达杜村宿营。经侦察,日军每天有五六十辆汽车来往于镇句公路。17日凌晨2时,先遣支队步兵6个班,轻机枪1个班,短枪1个班,冒雨进抵镇江东南15公里之韦岗(原称卫岗,今属江苏省丹徒县)设伏。上午8时许,日军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司令部和所属部队人员乘汽车自镇江南驶,进入伏击圈后,新四军突然发起攻击,击伤敌驾驶员,敌车倾覆,新四军发起冲锋,激战半小时,击毙日军少佐土井及大尉梅泽武四郎等官兵13名,击伤近10名,击毁汽车4辆,缴获长短枪20余支、军用品4车、日钞7000余元。新四军伤亡5人。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小孩心肝 赵广文骑着马带着队伍跟着日本人开拔了。大介洋三、仓岛、石原等日本人也坐上汽车回城了。肖彦梁和张旭两个人推着车慢慢地往回走。自从田万章牺牲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阳光明媚的时候散过步了。 “老弟,你觉得这支队伍如何?”沉默半天,张旭问道。 “队伍?呵呵,别开玩笑了。”肖彦梁的兴致很高,笑着说道:“你没看出来?这帮人哪能叫军队?没有一点士气,没有一点斗志。你瞧瞧他们的脸上,除了麻木,还有什么?这和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欺负老百姓还可以,对付新四军?想都别想,你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的士气,那能比吗?” “新四军?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次是要对付新四军?”张旭一听“新四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道。 “是赵广文告诉我的。昨天新四军在南面30里的韦岗伏击了日军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司令部和所属部队人员乘坐的汽车,打死包括少佐在内的13个,打伤10来个。妈的,这新四军的武器这么差,可还真和日本人干上了。一下子就打死了一个少佐。厉害厉害。”肖彦梁兴奋地把得到的消息告诉张旭。 “真的?”这回轮到张旭吃惊了。新四军他见过,武器的差劲他知道,高涨的士气他也知道,就是想不到这么快就和日本人干上了。 “可不是。”肖彦梁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估计赵广文他们这次是去给鬼子收尸的。也不想想,人家新四军以前是共产党的武装,打一枪换个地方就是他们多年来的传统,这么大架势,我看表演的成分还要多一些。我就是担心找不到新四军,他们会找老百姓发泄啊。” “这些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嘿嘿,国军在正面和小日本对抗着,这新四军在后面又和他们干上了,我看日本人还有什么法子。腹背受敌,腹背受敌啊。妙,是在是妙。晚上到我家喝酒,我们也庆祝庆祝。”张旭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可不是,一个正面,一个敌后,那还不够小日本受的?”肖彦梁笑着说道:“他的人那么少,占的地方又那么大,兵力根本不够。和国军打仗,后方就不稳定,运输什么的都不能保证。和后方打,正面的兵力又不够,国军一反攻,它就没辙了。再说,就它那点兵力加上什么所谓的皇协军,想剿灭共产党,怕是比登天还难。这一次我看他还有什么法子。” “你说的不错。”张旭点点头:“当初委员长几十万大军也剿灭不了几万红军,这日本人的战斗力够强,可是它总不可能也派几十万军队去剿灭游击队吧。我……” 正要往下说的张旭忽然住口不说了,眉头也微微皱起。肖彦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城门口一个日本兵正在对一个乞丐施暴,另一个日本兵笑嘻嘻地看着,身后几个守城门的几个警察远远地躲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那个在一边看的日本兵已经上前一把把同伴推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个打人的士兵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一脚踢到乞丐身上,指着远处大声说道:“你地,那边去地,远远地。” 那个乞丐显然是听懂了日本兵的话,站起来。顾不上满脸的血,鞠了个躬就跑了。 “真是的,要钱要到日本兵头上了,这不是……” “砰!砰!”还没等肖彦梁说完,那两个士兵已经举起步枪,随着两声枪响,那个乞丐就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了一下,身子飞起来,再重重地落在地上。街上的行人一下子乱了。 “哈哈~”两个行凶者大笑着,相互攀着肩离开了。 “畜生!禽兽!不得好死得王八蛋!” 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好一会张旭才张口骂道。“对了,老弟是不是北方遭了什么天灾,这城里怎么这么多难民?”骂完了,张旭无奈地摇摇头,接着问道。 “嗨,这事我还准备找你打听呢。原来你也不知道。”说到这里,肖彦梁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了。好半天才想起了什么,“大哥,这样,我来之前,让德贵带着几个小叫化子到我那里,不如我们去问问怎么样?” 张旭点点头,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往肖彦梁的院子赶过去。 到了目的地,看见门口没有什么守卫,两个人相视苦笑了一下。原先的院子现在已经被重新粉刷,因为文川他们随时可能过来的缘故,肖彦梁和张旭一样,并没有安排守卫什么的,这曾经让赵广文和大介洋三大为惊讶。 不过昨天文川搬到的戴安平那里的时候,他告诉两个人,院子还是安排几个个人守卫比较好,在这乱世当众,同流合污不管怎么样都更容易隐藏自己。 一走进院子,就看见那群孩子在到处笑着跑着玩着,对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奇的样子。孩子就是孩子,一旦吃饱了,玩耍的天性就暴露了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头?”张旭小声问道。在这些玩耍的孩子当众,槐花的哥哥安娃子并没有参与进去,年幼的他一个人坐在大堂的阶梯处,呆呆地望着天,似乎在思索什么。个子不高却已经表露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神情。 “没错,就是他。”肖彦梁受到孩子们笑声的感染,微笑着回答道。一边的张旭也受到感染,跟着笑了。就在肖彦梁搬走的那天,他和高翠儿正式拜了天地,到场的客人也就是肖彦梁、文川、德贵等几个人。结婚以后,高翠儿的温柔让他开心了不少。也许是结婚和年龄的原因,张旭现在特别喜欢孩子。 看见两个大人进来,孩子们都停止了玩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直到肖彦梁笑着挥挥手说了一句“没事,你们继续玩”,这才放松下来,各自继续自己的游戏。 走到大厅,安娃子已经站了起来。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让张旭微微皱了皱眉头。 “进去坐吧。大丈夫。”肖彦梁调侃地说道。 “我不是……”安娃子毫不示弱,正要反驳,可话刚说了一半就发觉不对了,脸“腾”地一下红了,扭捏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样子把肖彦梁和张旭都惹笑了。 “走吧。”肖彦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进屋坐下,肖彦梁四处看了看,有些奇怪,问道:“咦?带你们回来的那个叔叔呢?” “他说去找裁缝了。”安娃子回答道。 “哦。不错,这小子心还很细嘛。”肖彦梁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道:“对了,你家里的亲人呢?听你的口音是河南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肖彦梁这一问,安娃子的脸阴沉下来,沉默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话。肖彦梁忽然发现安娃子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竟是拼命在忍住眼泪落下来。 张旭、肖彦梁对看了一眼,心里一阵恻然,静静地看着安娃子。大概也是感觉到异样,门口正在玩耍的其他孩子也慢慢聚到门口,槐花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哥~” 肖彦梁站起来走到门口,说道:“你们去玩吧,我和那位叔叔有些话和你们安大哥说。对了,槐花,你去看看那个叔叔把裁缝叫过来没有?” 也许肖彦梁怪怪的普通话让几个孩子打消了戒心,答应一声就散了。 转身走到安娃子身边,肖彦梁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并不是不准哭的,想哭的话就哭出来,会好受一点的。” 原以为这话一说,安娃子就会号啕大哭,可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收住了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俺不哭。” 肖彦梁有些惊讶,也有些佩服,于是坐下来问道:“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其实不用问,孩子的父母可以肯定已经死亡了。但是肖彦梁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多难民。因为从日本军队的行动看,北方一点没有天灾的影子。 “黄河决口,俺爹妈都死了。”安娃子这话刚说到这里,张旭、肖彦梁已经站了起来。 “黄-河-决-口了?”张旭咬着牙问道。 见两个大人这么大反应,饶是安娃子胆大,也不由得退了一步,紧张地点点头,奇怪地问道:“是黄河决口了。俺娘拼命把俺和俺妹妹推到木盆里,一个浪子就不见了。”虽然说了不哭,可是说到这里,他眼圈还是红了,忍了忍没忍住,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知道黄河在什么地方决的口吗?”肖彦梁问道。他现在并不是关心难民,而是立刻想到黄河决口对日军南下武汉和第一战区几十万国军的影响。 可是他失望地看到安娃子摇了摇头。 “老弟,你关心则乱,说不定这黄河水真就阻挡住了日军呢。”想不到张旭也是这种想法,看见肖彦梁的表情,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肖彦梁点点头。既然决口的河水淹了河南,在河南的日军的进军路线当然也就断了,自己的关心反倒是多余的了。 “日军?你们不是叫皇军吗?”安娃子奇怪地问道。 张旭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还不是都一样?”肖彦梁打着圆场,“就像我有时候叫你男子汉,有时候叫你大丈夫。”没等安娃子反驳,肖彦梁又问道:“对了,你怎么这么恨皇军?” 这一问,安娃子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一路上他们到处抢东西,看不顺眼就杀人,来的路上到处是被他们杀死的人。本来俺跟俺妹妹跟着一个大人的,在路上遇上了日本人,那个大人被日本人抓住替他们挑东西,俺们没法,想着有吃的,也就只好一路跟着,想不到当天晚上一个随行的坏蛋,他说他叫翻译官,说有糖给俺们吃,把我们带到一个小树林里,还没到树林,就听见树林里发出惨叫声,不一会就看见一个日本军官捧着一副心肝,一路小跑地跑过来,看见俺们,高兴地说:‘哟西,小孩的心肝,大大地好。’ 这一下俺才知道这狗日的翻译官要带俺们干什么,俺一下子就懵了。等日本军官走了,俺趁翻译官不备,推倒了他,带着俺妹妹就跑,后来躲到一个小河沟里,等到第二天日本人走了才敢出来。 俺们回去找大人,结果却发现那个大人被绑在树上,人已经死了,全身都是伤痕,肚子也被扒拉开,原来日本人找不到俺们,竟把那个大人绑在树上,用狼狗咬死了。哼,牵着狼狗的日本军官当初还用它下过俺们呢。” “小孩的心肝?”张旭、肖彦梁一阵哆嗦,要不是亲耳所闻,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你不怕吗?”肖彦梁看着安娃子平静的面孔,奇怪地问道。 安娃子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眼神。“怎么不怕?俺怕得要死,俺妹妹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可是俺娘临死的时候告诉俺,要俺一定要好好照顾俺妹妹,想到她的话,俺就不怕了。后来俺们又遇到其他几个伙伴,他们也是和俺一样家里遭了水灾,俺们就结伴一路要饭过来。” 安娃子露出的眼神肖彦梁明白,那是一种深深印在孩子心里上的恐惧。恐怕他这一辈子也要担负这种恐惧了。他公开挑衅自己,也许也是一种发泄和解脱。 肖彦梁抬头看着院子里无忧无虑的槐花,心里忽然有一种欣慰:“槐花的心里也应该有这种恐惧,不过小姑娘年龄还小,希望时间可以消除这种折磨吧。”一时间他下定决心要留下他们,好好照顾他们。 “大哥,”肖彦梁对张旭说道:“我到安平那里去一趟,黄河决口的事必须马上告诉他。另外等德贵回来,你让他带着孩子们洗澡换衣服,就让他们留在我这里吧,也多些人气。” “好的。到时我让我那口子也来帮忙。”张旭点点头。他心里的震撼并不亚于肖彦梁,在他的想法里,也是倾向于留下这些孩子。 怀着复杂的心情,肖彦梁来到戴安平开的“同济药房”。说来也是,这药房一开,生意竟是出奇地好,多数病人都是些感冒、拉肚子一类的小病,药房里熬药的炉子一直没有熄过火,现在老远就闻得到一股中药味。 吴志伟曾经抱怨说他一个开飞机搞机械的,现在都是一身药味,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见多了病人,他慢慢地也能安心做他的伙计了。 打过招呼,肖彦梁进了里面的药房,看到化装成熬药师傅的文川正象模像样地工作着,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真是厉害,干什么都行。” “彦梁你来了?先坐一下,等我把这罐药送出去。累死我了。”文川一边说一边拿起药罐准备出去。 “我来吧,你休息一会。”肖彦梁笑着接过药罐替文川送到大堂。 “谢谢。先放在那里。”忙得满头大汗的戴安平指着边上的一个角落说道。 “这药店没人欺负吧?”肖彦梁看着众多的病人中不乏衣衫褴褛的患者,引发了心事,叹了口气转移注意力般地问道。 “呵呵,谁敢欺负警察局长的亲戚呀?”戴安平一下子就乐了,“你快进去吧,我现在没空陪你。” 肖彦梁点点头,走进药房,把黄河决口的事告诉了文川,连带日本军官吃人心肝的事,犹豫之间也一并说了。 “畜生,野兽!”文川低沉地吐出这两个词,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黄河决口的事:“看起来黄河这次决口正是时候,挡住了日本人南下的步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挡住了一战区官兵的撤退道路。” “应该是没有。”肖彦梁说道:“黄河决口,这是天不亡我中国。既然如此,我一战区的官兵当可以顺利突围。看起来日本人想要占领武汉是不可能了。他们只有从南京沿长江自东往西一条路。希望国民政府不要再犯和南京一样的错误了。” “天不亡我中国。”文川重复了一遍,赞许道:“这话说得好。我们围歼日本人的时候它不决口,现在日本人围歼我们了,它决口了。决得好!觉得妙!” “不过可怜了那些老百姓。”肖彦梁叹了口气。 文川点点头:“打仗,算是人祸,决口,算是天灾,这天灾人祸,倒霉的都是老百姓。我想起先总理的遗愿,不知道我们中华民族什么时候才能消除这些天灾人祸。”说道这里,文川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准备收留这些孩子吗?” 肖彦梁料不到文川会问这个问题,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是的,我打算照顾他们。” 文川若有所思,说道:“留下他们也好。这些孩子都是我们国家的希望所在。对了给你说个事。”文川转移了话题。 “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考虑到吴志伟是一个飞行员,你知道我们在这方面的人才稀缺,把这么好的人才放在这里干,确实是太浪费了。”文川笑着说道:“所以我准备让他回去,换一个人来。另外,我也准备跟着一起回去,你别着急,先听我把理由说完。”文川一伸手制止了想要反对的肖彦梁:“一方面向总部汇报工作,另一方面到时想法子带一部收音机过来。你知道我们的消息太闭塞了,有时候做事太被动。吴志伟说是可以组装收音机,可是却找不到组装的材料,看着挺容易的事变得困难无比。” 文川的主意是肖彦梁想不到的,仔细一想,除此竟是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好吧,就依你的。我到时找大介洋三开一个通行证,证明你在为日本人采购东西。” 当肖彦梁来到大介洋三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发火。 正文 第九十章 黄河决口 “太君,什么事让您生这么大的气?”遇到这种场面,肖彦梁一边在心里惊讶,一边小心地问道。 “这个!”大介洋三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冲着肖彦梁扬了扬,说道:“八嘎!造谣!全是造谣。肖君,你拿去看看。” 肖彦梁上前拿过报纸。这是一份6月13日的《中央日报》,上面一个大大的标题《丧心病狂,日寇炸开黄河花园口,沿河数百万民众遭灾》: “敌机30余架,12日晨飞黄河南岸赵口一带,大肆轰炸,共投炸弹数十枚,炸毁村庄数座。更在黄河决口处扩大轰炸,至水势愈猛,无法挽救。日机炸毁黄河堤岸的消息,通过现代通讯工具,飞传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人无分男女老幼,地无分南北东西,举国同愤,同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严重关注。中国民众,同声一致声讨日军暴行,谴责日本政府贼喊捉贼。 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长陈诚,在汉口举行中外记者招持会,他通报了日机轰炸花园口河堤经过后说:‘历来黄河水患,均出于天灾。日本狂暴军部,竟以文明的利器,以人力决口黄河,企图淹没我前线将士和战区居民,如此惨无人道之行为,真可算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实为全世界人类之共敌!’美联社记者问道:‘日本方面声称,决口是中国政府自已炮制的恶作剧,对此,部长先生有何评论?’‘无耻之尤!’陈诚部长正色厉颜:‘日寇惯用欺骗宣传,他不但不知悔忏,反而血口喷人,把毁堤罪行移解到我们身上。令人愤慨之至!此种诬报,毋庸辩驳,相信并且希望,是绝对不会淆惑世界公正人士视听的。’” 肖彦梁一下子懵了。黄河决口竟然是人为炸开的。 还没等肖彦梁看完报纸,大介洋三已经咆哮起来:“肖君,你看看,有这么卑鄙无耻的政府吗?明明是自己炸开的,却非要赖在我们头上。” “太君说得是。这要编谎话,也要编象一点嘛。”肖彦梁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顺着大介洋三的话往下说。真象报纸说得那样,黄河是日本人的飞机炸开的吗? “是的,这是一个低劣的谎言,只能去骗一些白痴!”得到认同,大介洋三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我大日本皇军已经对支那军形成了包围,开封也已经拿下,炸开黄河,除了对支那有利,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可是支那政府为了阻止我们的进攻,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计策,完全不顾自己的百姓,炸开黄河!” 说到这里,大介洋三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得到的决堤后日军的情况。黄河水南下,彻底阻碍了皇军的进攻,使皇军第 14 、第 16 师团陷入困境。仅第14师团就有十余辆坦克被困,第14师团死于洪水的就有两个联队人数达到3000多名;在中牟县,400多皇军为天皇陛下捐躯;尉氏城也淹死了1500多名皇军士兵。整个皇军到目前为止,已经牺牲了6000多人。现在皇军士气大乱,早已溃不成军了。 “怪不得这些天河南的难民特别多。”肖彦梁见大介洋三陷入了沉思,只好找了个话题。 “肖君,”从深思中醒来,大介洋三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说道:“象你这样肯动脑子的人都会明白这是支那政府的谎言。我,谢谢你。” “太君过奖了。,”肖彦梁并没有在意大介洋三对自己刚才提到的难民毫无反应,笑着说道:“正如您所说的,黄河水对于皇军没有一点好处,反而是危害极大,国民政府也太不会撒谎了,这不是昭然若揭的事嘛。” “不错。我就是担心流言啊。你能明白事理我就放心了。唉,”大介洋三叹了口气,说道:“经黄河决口这件事一闹,我们南下对武汉的进攻就无法实现了,只能沿着长江从东往西进攻,时间又要等上几个月了。” “太君,对军事我不是太懂。”肖彦梁说道。 “哈哈,我倒忘了。”大介洋三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既然从东往西进攻,我们这里的任务又要加重不知多少倍。上次军火库被炸,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过现在军火库周围有专门的高炮部队防空,沿途还有观察点,附近又有一个中队的飞机随时待命,比以前安全多了。希望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肖彦梁有些惊讶,这个大介洋三大概有些心神不宁,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防备配置告诉自己。或许上次轰炸军火库对大介洋三的影响太深,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肖彦梁明显看到大介洋三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可要恭喜太君了。”肖彦梁笑着说道,心里却是一种担心。看起来想再对军火库来一下是不可能的事了。 “没什么可喜的。”虽然这么说,但是大介洋三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难民?” “是的,这些天城里城外好多难民,听口音以河南的居多。”肖彦梁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担心地说道:“太君,我发现有不少难民被皇军士兵无缘无故地打死,你知道现在我们一听到枪响,就非常紧张,其他的皇军也是这样。时间一长,皇军和我们对枪声都麻木了,我怕到时候真的有事,......” “你说得还真有可能,回头我约束一下他们。”肖彦梁说的,大介洋三很多都知道,也有不少的手下向自己诉苦,说常常听到枪声,紧张地跑过去一看,却都是自己的士兵在开枪杀人。现在肖彦梁提出的担心让大介洋三不得不非常重视。非常时期,任务又这么重,千万不要出其他事。 “谢谢太君。”肖彦梁这次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希望大介洋三能真正制止日军士兵喜欢的这种杀人的游戏吧。 “肖君,继续刚才的话题。”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你刚才也说了难民特别多,可要小心点,不要让敌人混进来了。” “是,太君您就放心吧。”肖彦梁答应道。 回到“同济药房”,已经快晚上了。肖彦梁把大介洋三亲手签发的《通行证》交给文川,随便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 “恐怕真是国民政府干的。”因为要回去了,并且可能再次开上飞机,吴志伟的情绪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黄河决口的事影响到心情。作为飞行员,他首先说道:“飞机的航弹威力有多大?,那是决不可能可以炸开花园口的。因为花园口那里是历史上黄河经常决口的地方,河堤修得很结实。” 这么一说,戴安平神情一黯:“可怜了沿岸的那些老百姓。这一下,少说也要死五六十万人。唉……” “有什么叹气的?”文川不屑地说道:“有那次打仗没有老百姓死亡的?为了抗日大计,再大的牺牲也必须承当。嘿嘿,换了我,也是要炸堤的。” “是的,肖局长不是也说了吗?淹死了好几千鬼子,还完全破坏了鬼子的战略计划。我们是军人,只要为了胜利,完全可以不择手段。”吴志伟有些不满戴安平的观点。 “可是那些都是我们的百姓!”戴安平的声音有些大了。 “行了,不要吵了。”肖彦梁赶紧过来打圆场:“我想委员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下这个命令的。毕竟是几百万父老乡亲啊。想必他的心情也是十分矛盾的。”说到这里,肖彦梁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肖彦梁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好一会,文川才打破沉默说道:“彦梁老弟的话有道理。人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看着老百姓遭难,我们的心情不好受,委员长的心情肯定更加难受。但是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法子?两个中央军高级将领指挥着精锐国军,面对日军的进攻,居然临阵脱逃!日军已经占领了开封,正准备占领郑州,一旦郑州失陷,不仅一、六两个战区的近百万官兵陷入日军的包围,武汉北面同样无险可守了,面对东面、北面的日军夹击,武汉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炸开黄河,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志伟,你说有没有可能对军火库再来一下?”文川说完,现场还是有些闷,肖彦梁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 “几乎不可能了。”吴志伟低头想了想,遗憾地说道:“按照你说的布置,这一会看来小鬼子学精了,想象上次那样的轰炸,就不要考虑了,不要说那些高炮,就是那些沿途的观察点,说不定还没到南京,拦截的飞机就已经起飞了。” “希望沿途几百万受难同胞争取来的几个月时间能守住武汉吧。”文川叹了口气,说道。 从药房出来,看见躺在路边不少的难民,肖彦梁叹了口气。回到家,张旭、高翠儿正在和孩子们吃饭。 看见他回来,高翠儿笑着说道:“还说等你,可是孩子们等不及了。我给你打饭去。” “你怎么啦?”张旭倒是看见肖彦梁的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家吃饭。”肖彦梁努力让自己笑了笑,坐在槐花边上,问道:“槐花,阿姨的饭菜好不好吃?” “婶婶的饭菜可好吃了,俺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伯伯你尝尝。”槐花仰起脸,咧嘴笑着说道。 “呵呵,好吃就多吃点。”肖彦梁看着槐花天真的笑容,却是悲从中来,只能强忍着。伸手拿掉槐花嘴角的菜叶,说道:“大家吃,不要客气。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天天让高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伯,”安娃子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什么事?饭菜不好吃吗?高阿姨的手艺可是很不错喔。”肖彦梁惊讶地看着这个男孩。 “白天俺,俺……”安娃子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白天?”肖彦梁更不明白了。 “大伯,”一边的槐花附在肖彦梁耳边小声说道:“俺哥想给你道歉来的,就是不好意思说。嘻嘻。” “呵呵”槐花的话让肖彦梁的心思一下从悲痛中转了过来,大笑着说道:“坐下,坐下,大丈夫说话像个姑娘似的。” “俺向大伯您道歉。白天俺那样对你不对。”受了刺激,安娃子终于不结巴了。说完也不敢看肖彦梁,坐下抱着碗就吃,不想一下子吃急了,一口饭咽不下去,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桌子的人这一下全笑了,从厨房出来的高翠儿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把饭碗交给肖彦梁,走过去在安娃子的背上拍着。 等大家不笑了,肖彦梁对安娃子说道:“来,跟我来,大伯有些话要告诉你。”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肖彦梁拉着安娃子走到一边。看着孩子不解的目光,肖彦梁严肃地说道:“其实用不着道歉,相反我和其他的伯伯倒是很喜欢你的表现。知道为什么吗?”肖彦梁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一开始我们在你眼里都是给日本人办事的走狗,你那样对我们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我把你叫过来,是要告诉你,你现在还很小,很多事都看不懂,有些事并不是象表面现象那样的。我曾经告诉过你,白天的事换成其他的人,说不定你已经死了。你死了不要紧,槐花谁来照顾呢?我对你要求不高,只要你记住:在这里,四处都是日本人的地方,不要多说话。‘沉默是金’,就是不说话就象得到金子不告诉别人(呵呵,这句成语可不是这个意思,读者不要误会了――作者),这句话你明白吗?” 安娃子估不到肖彦梁会和他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愣了半天,才点点头说道:“俺明白了,就象俺们村里的一个大叔,喝醉了,告诉别人说要打老爷,结果被人告密,死了好多人。大伯,你放心,有别人在我就当自己是哑巴。” 这回肖彦梁倒是一愣,想不到安娃子会这么比喻。大概是家乡闹共匪的事吧。那个什么“老爷”应该是村里的地主。打地主,这可是共产党的根本。看起来为了抗日,共产党连自己的根本主张都可以改,不知道委员长为什么就是不给他们补够给养。 “你真聪明。”肖彦梁摸了摸安娃子的头,“去吃饭吧。” 说这话的时间,肖彦梁已经从黄河决口是国民政府所为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就是没有这次决口,这些土地还是会被日本人占领,这些老百姓还是会被日本人欺压,早晚会被这帮畜生害死的。 吃过了饭,肖彦梁和张旭来到以前是黄长羽的书房那里。肖彦梁详细地把白天的事告诉了张旭。 听说黄河决口竟然是国民政府所为,张旭不相信地张大了嘴。最后摇摇头,看着肖彦梁肯定的目光,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大哥,你知道,在这里我们就是代表了国民政府,我牙,知道了这事,就觉得对不起外面的孩子。要是他们知道了真相,你说会不会恨我们。”肖彦梁问道。 “为了抗日的胜利,什么样的苦难和委屈我们都要承受。”张旭淡淡地说道,他的心里也是在滴血:“我想,为了几万万同胞不受日本人的欺压,为了我们的孩子不受日本人的奴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牺牲几十万人也是值得的。等孩子们长大了,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们也会理解的。” 两人沉默无语。不过心情倒是放松了。 因为放松了的缘故,来到院子的肖彦梁这才发现孩子们都已经穿上新衣服了。 “槐花真是漂亮。”肖彦梁称赞了一句。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碎花的蓝色小衣,应该是高翠儿的手艺,一头长长的头发被梳成了两根粗粗的辫子,吃饱了饭,真个人显得特别的精神。 “嘿嘿,怎么样,人要衣衫马要鞍,这些孩子真的不错。”一边的张旭递给肖彦梁一根烟,点着火,说道。 “不错。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有孩子?我真想看看你们的孩子长什么样。”肖彦梁吐出青烟,笑着问道。 “有孩子也是一年以后的事,哪这么快。”张旭不屑地对肖彦梁说道:“没听说‘十月怀胎’吗?” “呵呵,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不知道。”肖彦梁打着哈哈。 “唉。”张旭没有笑,倒是叹了口气:“这年头,赶不走日本人,生下来也是个亡国奴。” 张旭的话让肖彦梁一愣。 “大哥,你放心,就算小侄生下来日本人还没被赶走,就算我们看不到这一天,但是侄儿一定会看到的,他也一定会继承我们的志愿去赶走日本人的。我们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日本人想占领我们的国家,那是痴心妄想!”忽然之间,肖彦梁豪情大发。 肖彦梁的豪气让张旭也是一振,他一把抓住肖彦梁,眼睛发着光,说道:“兄弟,谢谢你的提醒。不错,我们的孩子张大了,要告诉他这些事,要让他忘不了这些事,日本人给我们的苦难,我们要加倍要回来。” “对!”肖彦梁伸手压住张旭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共产共妻 今天已经是送走文川的第四天了。说实话,对于文川的暂时离开,肖彦梁明显感觉到戴安平松了口气。脸上经常挂着笑容。所有的这一切,肖彦梁心里唯有苦笑而已。在他的心里,又何尝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自从从文川以林承富为载体,“人彘示威”以来,他每次见到文川,身上都会有一种冰冷的寒意。他以前也确实看不出看似斯文的这个军统高级官员,下起手来会这么残酷,尽管,林承富是个可恶、卑鄙、下流、无耻的叛徒和汉奸。 无聊地坐在一个小面馆里,肖彦梁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外面沥沥不停的小雨。又是一个梅雨季节!此时的他并没有欣赏的意思,他倒是希望这梅雨,永远也没有完的时候。雨下得越大,下得越久,对日本人的战略行动也就越困难。甚至对于还没有回来的赵广文,他也有一种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心思。 “嗨!老头!”一声生硬的汉语打断了肖彦梁的思维。他顺着声音抬起头,原来是另外一桌上的三个日本士兵。从肖彦梁吃第四个包子开始,这三个士兵就一直在低头商量这什么,虽然他们商量的声音并不低,可是肖彦梁却一句也听不懂。 日本士兵所叫的老头,在这个小面馆里,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店的老板。听到日本兵叫自己,他满心欢喜地转过身。 “日本人难道转性了?”肖彦梁也是很诧异,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士兵吃东西主动给钱,不仅自己是第一次遇到,恐怕在这个城里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吧。 还没等肖彦梁继续往下想,那三个日本士兵中的两个就在老板转身的同时,突然抓起身边的三八大盖。 “砰!” 脸上的欢喜瞬间变成痛苦,老板捂着胸口向后撞在桌子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另一只手指着行凶的日本士兵,带血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仰面躺在地上,一双无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是死不瞑目! 突然得变故,让很多人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隔了好一会,店里的人,街上的人才想炸了窝似的,一边尖叫,一边四处逃散。 在枪响的同时,肖彦梁出于本能,一个侧身,蹲在地上的同时,腰里的抢已经拔出来握在手上了。 还没等店里的人群散尽,三个日本士兵站起来,那个没举枪的士兵拍着其中一个眉开眼笑的同伴,同时指着另外一个满脸沮丧的士兵大声说着什么。说了好一会,那个满脸沮丧的日本士兵才磨磨蹭蹭地从身上掏出一卷东西。 等那卷东西打开,肖彦梁彻底傻了眼,也彻底被激怒了! 那卷东西,竟然是――钱! 三个日本士兵竟然用人,进行射击速度比赛! 活生生的人啊!肖彦梁无法明白这三个还叫“人”的日本士兵到底是怎么想的! 拿到了钱,拉着那个倒霉鬼,三个士兵大摇大摆地跨出了店。对于死者,对于还在店里的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 站起身子,肖彦梁走近死者。一发子弹准确地从老头的心脏部位射入,造成老人当场死亡。肖彦梁伸手想把老人还瞪着的双眼抹上,第一下竟然失败了! 等到他用力替老人把眼合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骂道:“死汉奸!假慈悲!” 肖彦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猛然间转过身子,望着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人群。可是他找不到骂自己的人!肖彦梁手里还提着枪,可是他却看不到人们哪怕一点的恐惧的表情!人群中,有的,只是鄙视、愤怒的眼神! 肖彦梁几乎是“逃”出小面馆的。 迎面的雨点落在脸上,肖彦梁霎时间动了杀机。他要找到那三个凶手,要用他们的血,去洗刷自己刚才受到的委屈! 从枪响到现在,还没有一队日本士兵或者警察赶过来,看起来他们对时不时发生的这种枪声已经麻木了。 “大介洋三,我告诉过你必须制止日本兵在城里乱杀人,既然你不管,那老子就给你点教训!”肖彦梁在心里大骂着,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他就朝那三个日本士兵追去。 刚转过弯,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远远的,两个便衣装束的中国人正在三个士兵面前比划着什么。 “这两个人是谁?”一个问号出现在肖彦梁的脑海里。看打扮,不会是赵广文的皇协军,倒是很像警察,可是什么时候进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手下! 那两个便衣比划完,三个日本士兵显得非常高兴,一边拍着便衣的肩膀,一边大声说着“哟西”“哟西”。 肖彦梁杀机一隐,好奇心顿起,他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 * * * 23岁的余鸿春带着三个日本士兵走到了一个关着门的院子面前。作为新四军先遣支队的侦察排长,在粟裕的带领下,不久前刚刚在韦岗消灭了一队日本鬼子。作为本地人,他这次进城,一个是熟悉环境,另一个就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行业以便建立秘密联络点。 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到了,身边的助手当时就差点拔枪出来,被他及时拉住。看见那三个日本士兵没事一样的走了,他心里的愤怒又何尝忍得住。 以找“花姑娘”为由,他和助手把三个日本士兵引到了这件无人居住的院子门口。 “花姑娘?里面地?”一个士兵指着关闭的大门,极度兴奋地问道。 “是,是,花姑娘,里面地。”余鸿春笑着“肯定”地说道。 “哟西,看门地,快快地。”日本士兵急促地喊道。 余鸿春向着助手一打眼色,助手走上前把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君,请~” 等三个士兵进了院子,余鸿春、助手已经悄悄拔出了匕首。可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转头想夸奖他们,却正好看见两把已经举起的匕首。 来不及开枪了,他怪叫一声,用力把手里的枪当棍子向余鸿春他们横扫过去,一寸长一寸强,顿时把两个袭击者逼退了两步。 也就这么点时间,剩下的士兵已经明白了过来,极有经验地就地滚到一边,蹲下身子,手里的枪抬了起来。 被日本兵逼退的瞬间,余鸿春就知道自己和助手完了。由于用匕首的缘故,想再拔枪,已经来不及了。 * * * * 目标进了院子,肖彦梁提枪在手,快步走到门口小心观察着。看见那两个便衣在日本士兵身后举起了匕首,肖彦梁心里一宽,原来他们不仅不是汉奸,而且还是杀敌的抗日志士。紧跟着就是更大的疑问:“这城里还有杀日本人的警察吗?” 不过院子里突发的变故已经让他无法不显身了。说是迟那是快,肖彦梁跨前一步,手一抬,“砰砰砰!”就是三枪。 正在等死的余鸿春两个人忽然听到身后的枪响,紧跟着眼前三个凶神恶煞的侵略者额头冒血,竟是被打死了。 一边惊讶地赞叹着开枪者的枪法,一边紧张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瘦的脸。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肖彦梁也终于正面看见了这两个便衣。尽管两人都皱着眉紧张地看着自己,仍然掩饰不住那种坚定的,义无反顾的眼神。 “如果我们还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肖彦梁忽然一笑,收起枪说道。 余鸿春反应也不慢,那个助手转身冲到三个日本士兵的尸体边,快速地收集着他们的子弹。余鸿春对肖彦梁苦笑地点点头,也转身加入了收集枪弹的行列。 这个动作让肖彦梁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搞这些! 好在收集枪弹的时间不长,余鸿春背着枪,指了指院墙,率先翻了过去。肖彦梁叹了口气,也跟着翻了过去。 连续翻了几道墙,最后进了一间屋子。 看到他们熟练地把缴获的武器藏好,肖彦梁心里一凛:“他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窝点。”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把手移到枪套上。 藏好武器,余鸿春这才转过身看着肖彦梁。肖彦梁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肖彦梁?肖局长?”余鸿春忽然开口问道。 肖彦梁大为惊讶!这个人竟然认识自己! “你是?”他迟疑地问道。 “肖彦梁?你就是大汉奸肖彦梁?”那个年轻的助手显然被余鸿春的话惊呆了,看着肖彦梁顺口问道。 “小鬼,说什么呢?”余鸿春训斥了一句。 “他是这里的警察局长,不是大汉奸是什么?”助手辩解道。 说来奇怪,这一次肖彦梁听别人叫自己“汉奸”,心里面竟然没有生气的感觉。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不是汉奸,并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是非公正,自有历史的公断。” “啪!”余鸿春在助手头上拍了一下,骂道:“笨蛋,昏头了是不是?哪有杀日本鬼子,放走抗日分子的汉奸?” 头上被这么一拍,助手似乎清醒了,讪讪地挠挠头,“我倒忘了。”一句话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的这个样子把肖彦梁、余鸿春都惹笑了。 “出去把风。”笑完,余鸿春向着助手挥挥手。 “你是谁?你认识我?”等那个助手出去,肖彦梁收起笑容,问道。 “不认识,我是猜的。”余鸿春摇摇头,回答道。 “猜的?”肖彦梁惊讶了。 “是的,猜的,纯粹猜的。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是你。”余鸿春无法解释这种感觉。接着笑着说道:“介绍一下,我叫余鸿春。” “余鸿春?哦。”肖彦梁有点明白。这种“猜”的感觉他也有,就像他此时突然冒出对方是谁的想法一样:“你是新四军?” 这一回轮到余鸿春吃惊了。他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肖彦梁心头一阵激动!国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国军!虽然不过是共产党武装改编的“国军”,但也是自己的军队! 压下心里头的激动,肖彦梁缓缓说道:“一个月前,你们开过来的时候,我见过你们。前些天你们伏击日本人的事,我也知道。这里的日军和皇协军已经去报复你们了,却想不到你们会打进来。” 余鸿春当然想不到肖彦梁内心的激动,新四军的到来,已经随着韦岗的战斗变成公开化了,肖彦梁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肖彦梁说一个月前就见过他们,他还是有些诧异:“你说你一个月前就见过我们?” “是的。”肖彦梁于是简短地把处决谷大时遇上新四军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你们。”余鸿春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当初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虽然破旧的碉堡里面什么也没有,却有一股很浓的烧鸡香味。” “呵呵。”肖彦梁轻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肖彦梁问道:“你们的人全部进来了吗?” 肖彦梁这么一问,余鸿春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肖彦梁热忱的眼神让他打消了疑虑。他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们只是进来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哦。”失望的神情立刻爬上了肖彦梁的脸。想了想问道:“我看你们对这里很熟悉,进来的时间不短了吧?”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有四年没有回来过了。”余鸿春感慨地说道。 “是吗?令尊大人呢?”肖彦梁有点释然,怪不得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他们早死了。”说到家里,余鸿春神情一黯,“因为我是本地人,对这里非常熟悉,就负责侦察一类的事。” 肖彦梁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我原先还以为这城里有血性的的中国人都跑光了,想不到肖局长身在曹营心在汉。”余鸿春转移了一下话题。 “哪里,鸿春兄过奖了。”肖彦梁苦笑了一下:“委员长不是说过:‘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嘛,我只是尽责任而已。” “尽责任而已!”余鸿春心里一阵感慨。短短五个字,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却不知要担当多少风险,多少险恶。 “想不到肖局长竟是国民党的人。”余鸿春略带遗憾地说道。肖彦梁口里说的那个“委员长”,话说得十分漂亮,办起事来,却尽是缺德事。好端端的要求上前线的新四军,就是不给补给,也不同意新四军深入敌后,反而要求他们待在防区不准动。 对于自己因为重复了一句蒋委员长的话,就被对方猜出身份所属,肖彦梁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你凭什么说我是国民党的人?” “难道不是吗?”余鸿春笑着说道:“你在说‘委员长’三个字的时候,你表露出来的神情已经把你暴露了。” “你们过得怎么样?听你的口气,对委员长有怨言?”肖彦梁听得出余鸿春对委员长的不满,他奇怪地问道。 “岂只是不满!”说起蒋介石,余鸿春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的‘委员长’,哼,说的是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 “怎么回事?”肖彦梁来了兴趣。 “他说了‘地无分南北’,我们新四军要求上前线抗战,他不准,说我们应该待在集结区不动;他说了‘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我们新四军要求抗战杀敌的责任他不准我们做,而且为了不让我们做,给养到现在就没有补齐过。”余鸿春的话里透着一丝无奈与愤怒。“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武器只能从日本鬼子那里夺取,我们的给养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实话告诉你,其实现在的我们是从集结区一路抗命过来的。真不知道都是杀敌报国,那个‘委员长’为什么一直死死压制我们。” 听说这支新四军竟然是“一路抗命过来的”,肖彦梁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可能吧?” “不可能?哼,我有必要骗你吗?妈的,谁让我们新四军以前是共产党,”余鸿春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我看‘委员长’恐怕是怕我们发展壮大了吧。在敌占区,国民党军队待不下去,就不准我们在这里?抗战,抗战,难道只有国民党杀敌才叫‘抗战’?难道只有国民党军队才叫‘国军’?” 肖彦梁彻底无语了。不是他不相信,而是根本由不得他不信。委员长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可是从文川对共产党的态度,他也大致有一个了解。 “你们的政策不是‘共产共妻’吗?在这里能执行得了?”肖彦梁转而问道。 “什么?‘共产共妻’?”余鸿春瞪大了双眼看着肖彦梁,就象看一个怪物。 “是啊,都是这么说的。”肖彦梁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奇怪的说道。 “哈哈~笑死我了。”余鸿春忽然笑了起来,“肖局长,不是我笑话你,这么荒谬的谎言你都信?要真是这样,恐怕共产党不会有一个人了。” 这么一说,肖彦梁倒不好意思了。原本他就觉得这话大有问题,可是多年来政府的宣传,却又让他不得不信。现在亲口从一个共产党人那里得到真相,心里倒也解开了一个多年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 (注:关于“共产共妻”,现在看当然是一个极端弱智的笑话,可是在当时并非如此。解放前国民政府对共产党的“共产共妻”政策的谎言,在几十年里是极有市场的,并且危害也是极大的。这个政策,尤其实在少数民族地区、普通市民阶层,给共产党的声望、政策的执行,都带来了很大的危害。――作者)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江南梅雨 看着肖彦梁尴尬的样子,余鸿春亦是苦笑不已:“难得肖局长是个明白人,还对这个留言将信将疑,可以想象一下我党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可惜委员长还是一味地压制我们。甚至出了我们,对其他的地方势力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手段?” 肖彦梁沉默了。自从淞沪之战以后,中央军一路是兵败如山倒,稍稍好一点的平型关大捷,那是八路军干的;析口会战,那是晋军为主干的;徐州一战,更是以地方的军队为主力的。想到这些,肖彦梁不禁对眼前的共产党人钦佩不已。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物,却也能看得这么远,这么深,怪不得共产党是怎么也剿灭不完。 “肖局长是奉命打入还是……”还在沉思,那边余鸿春小心地问道。 哦,自己问完了对方的底细,轮到问自己了。肖彦梁自嘲地笑了笑,简单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余鸿春满脸的惊讶和钦佩:“想不到肖局长经过的事这么曲折,你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是十分佩服。” “国难当头,都是中国人,都是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肖彦梁缓缓地摇摇头:“想到那些死难的同胞和为国捐躯的烈士,我们实在是没有任何荣誉可言。说实话,在下现在的身份和取得的成绩,又有哪一项不是其他的烈士以性命换来的?” 余鸿春一愣。他想不到肖彦梁会有如此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们叶军长给我们上课,讲到日本人在南京大规模地屠杀我们同胞,我还不信,南京,那是多大的一个城市,要真那么屠杀,得杀多少人!再说了,南京还有很多外国人,日本人不怕国际影响吗?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是真的。” 说到南京,肖彦梁心里一痛,旋即奇怪地问道:“你们沿路过来,都是沦陷区,难道没看见日本人的暴虐吗?” “怎么没见到!”余鸿春霎时间脸色就变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一路北进,沿途日本鬼子的破坏和残暴,我们的战士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要不然许多的战士也不会这么快就明白什么叫‘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也不会有怎么强烈的杀敌决心。” “‘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肖彦梁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对他来讲,这还是一个很陌生的名词。 “简单来说,国共两党的矛盾,就是阶级矛盾,中国现在反抗日本人的侵略,这就是民族矛盾。”余鸿春解释道:“当民族矛盾是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时,我们国共第二次合作就有了基础,也才能得以实现。” “哦。我懂了。”肖彦梁恍然大悟,对余鸿春竖起了大拇指:“阁下真是不简单,明白这么多事理。想你这样的人,在贵党里面还有很多吧?” “肖局长过奖了。”余鸿春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明白这么多事理,是我们一有空,政委就给我们上课。这些道理,都是我从课堂上学到的。” 肖彦梁越听越惊奇了。不仅这个什么“政委”没听过,就是这个“上课”也是闻所未闻。当兵的只知道打仗就是了,还要上课!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你们每个人都要上课吗?”肖彦梁问道。 “当然要上课。政委说过,没有知识的武装,是不能打胜仗的武装。只有战士们知道为什么去打仗,如何去打仗,我们才能以弱胜强,以寡敌众。”余鸿春非常自豪地回答道。 一番话,肖彦梁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对了,”余鸿春想起来什么,问道:“你说的‘军统’是什么组织?它在你们中间的地位是怎么样的?” “呵呵,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军统’是什么样的组织,就是它的全称,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是委员长掌握的一个情报机构。现在在各个沦陷区,都有它的人马。对了,”肖彦梁顿了顿说道:“它还组建了一支‘锄奸队’,专门对那些汉奸败类下手,很是刹住了一股叛变和当汉奸的歪风。” “哦?还有这种事?”余鸿春不敢相信国民党也会组建“锄奸队”,笑着说道:“看来这个‘军统’也不简单啊。面对凶恶的侵略者,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都是中国人,都在为我们的这个国家流血牺牲。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什么叫‘民族矛盾’了。” “不错,这个‘民族矛盾’说的还真是好。对了,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还要待多长时间?”肖彦梁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余鸿春看了肖彦梁一眼,想了想才说道:“还要待几天吧,肖局长有什么指教?” “没其他的意思。”见对方起了戒心,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需要我肖某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说。” “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们会的。”余鸿春笑了笑,感慨地说道:“刚进城,原先还以为肖局长是个铁杆汉奸,却没想到你却打死了日本人救了我们。” “被人当成铁杆汉奸也不是你一个人,这城里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我已经习惯了。”肖彦梁再次苦笑着回答:“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更加隐蔽地为抗日服务。” 余鸿春点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越被朋友误解,越容易让敌人信任。” 想起刚才的经历,余鸿春心里打了个突,疑惑地问道:“奇怪,日本人怎么没有跟着枪声过来?” “这阵子前方来的难民太多,好多日本人以杀人为游戏。这些枪声,已经让人麻木了。”肖彦梁说话间,语气里透出了一股子深深的悲哀。 余鸿春沉默了。以杀人为游戏!这是一个怎么疯狂的军队! “狗日的,小日本拿咱中国人不当人。”余鸿春狠狠地骂了一句,痛心地说道:“你说的那些难民我也看到了,我问了一下,都是因为黄河决口才流落到这里的。他妈的,日本鬼子竟然会丧心病狂地炸开黄河!” “日本鬼子?”肖彦梁有些惊讶余鸿春的想法,不过马上就明白了他是受了《中央日报》等政府报纸的影响。要不是大介洋三曾经在自己面前抱怨和吴志伟的分析,说不定他也会相信是日本人炸开的黄河。 “不过这黄河决口,给我们的同胞带来灾难的同时,也阻止了日本南下武汉的计划,更是让几十万从徐州、兰封等地的国军可以安全转移,保存有生力量。”肖彦梁没敢说出是国民政府自己炸了黄河的猜测。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余鸿春轻蔑地撇撇嘴,接着痛心疾首地说道:“炸了也好。十几万所谓的精锐,竟然无法消灭两万多日本鬼子,反而被鬼子象撵兔子一样到处赶着跑。妈的,把这些逃跑军队的武器给我们,小鬼子还不被我们消灭?鬼子大概也想不到黄河水的厉害吧。可惜了几百万受苦受难的同胞了。” 见对方如此看不起国军,肖彦梁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反驳,人家说得可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向余鸿春告辞出来,肖彦梁越想越兴奋,刚才关于国军的一点点不快早已被抛在了脑后,他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索性收起雨伞,任凭清凉的雨丝洒在身上。 大介洋三站在一边目送最后一辆军火卡车离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向旁边的仓岛做了个请的手势:“仓岛君,我们随处走走。” 大介洋三语气中的无奈,仓岛听得清清楚楚。也难怪,不仅身为宪兵队队长的大介洋三,就是他这个特高课主任,现在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巡视军火库。这倒不是说他们担心军火库的安全,而是必须监督满足前线的军火供应。 按理说这些本应是驻军的事情,可是大介洋三说了一句“就让我们将功折罪吧”,就造成了巡视这里成为两个人每天的必修课。 “仓岛君,”大介洋三停下脚步,伸手接着雨点,说道:“你看多美的雨啊,和家乡的一模一样。” “是的。江南春雨,哦不,是梅雨。”仓岛尴尬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说实话,仓岛并没有太高的所谓文化素质,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一个词居然还是错的。尽管他自认为阅人的本事不错,可是和大介洋三相处久了,他反倒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 说大介洋三这个人多愁善感,喜欢说一些伤感的话吧,他对待那些支那人的命令却是冷酷无情,毫不含糊的。 看着大介洋三有些憔悴的脸庞,仓岛再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才三十多岁的人,竟然已经呈现出一种老相。看来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把他折磨得够呛。 “这该死的雨!”不好和大介洋三直接唱反调,仓岛只能在心里面骂了一句。 “仓岛君,”见仓岛陷入了某种沉思,大介洋三以为他很欣赏或者很认同自己刚才对雨的看法,又说道:“你看在这些雨里的景色中,要是再出现成片的樱花树,那可就和家乡完全一样了。” 樱花! 显然这个词也深深地触动了仓岛,跟着大介洋三,嘴里轻轻地哼起了“樱花歌”。 歌声哼到一半就停止了。不远处一个士兵被湿滑的土地摔了一跤,引来了其他同行的同伴一阵嘲笑。 “唉,樱花虽然美丽,但是太短暂;江南的梅雨尽管充满了诗情画意,我却希望它不要出现。”仓岛看到这些,忍不住感慨道。 “噢?哦!”大介洋三一愣,旋即明白地点点头。刚才只顾着抒发情感,却没有想到现实的残酷。 “我刚才的表现真是让人感到惭愧。”大介洋三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雨天对行军打仗真的是一种折磨。” “对比起前线的士兵,我们的确很幸福了。”仓岛回答说:“不过队长阁下的思乡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唉。”仓岛抬头看了一下已经暗下去的天色,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攻下武汉。” “攻下武汉?我看至少还要四个月以上。”大介洋三想了想说道:“支那炸开黄河,用水阻挡我军前进。这一条计策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河水顾及之处,不仅是我军人员损失惨重,物资损失更是惨重,尤其是战车。想不到为了阻止我军前进,支那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这次炸开黄河,其实不仅仅是阻挡了我军的步伐,更重要的,就是让原本已经被我们包围的支那主力得以安全转移。大日本皇军想要占领武汉,怕是要费些周折。” “我看,更重要的是士气。”仓岛接着话题说道:“你也看到了从这里西去的部队,精神比以前差了好多。听说第106师团将从上海登陆过来,希望这支生力军能鼓舞士气。” “唉,没办法,黄河决口,南下武汉已经变得遥遥无期了,现在我们对武汉的进攻只能采用西进的方式。”大介洋三说到这里,转头看着仓岛,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刚才说起106师团,我可是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为什么?”仓岛十分奇怪。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特设师团。”大介洋三详细给不是军人出身的仓岛解释道:“现在在华的部队,战斗力强的部队,在军部统一称之为‘常设师团’,而由这些师团的预备役人员所组成的部队,就称之为特设师团,其番号为常设师团、联队的番号前加一百。其编制大体与常设师团相同,只是骑兵联队变为骑兵大队(二个骑兵中队与一个机枪小队)。人数、编制、规模都差不多。” “也就是说,特设师团就是预备役师团。这个106师团,就是第六师团的预备役人员组建的。”仓岛明白了大介洋三的意思。预备役部队怎么也无法和正规部队相比的。 “不过,大介君,”仓岛继续说道:“第六师团是我军的精锐师团,他的预备役人员应该不会差吧。” “呵呵,仓岛君,话不是这么说的。”大介洋三再次解释道:“所谓第六师团的预备役部队,并不完全是从第六师团退役的官兵。军部一般会把同一地区的预备役士兵事前编制好,一旦有战事,可以立刻形成战斗力。预备役师团的编制,完全按照常设师团的编制进行。所以这个106师团和6师团,除了名字上的关系,其他的没有一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仓岛点点头。 “实际作战时,这些特设师团,一个最大的作用,是作为预备队,随时给主力师团补充人员和装备。” “大介君,所以你认为106师团仅仅是补充其他主力师团的作用吧。”仓岛笑着问道。 “是的。”大介洋三摇摇头,说道:“我得到的情报,支那现在在长江里面布置了非常多的水雷。这些水雷让第三舰队和波田支队寸步难行。其他的部队现在也和支那军队相持着,谁也无法前进一步。北面的部队虽然正在南下,但是士气、精神力、装备、集结速度都无法在短时间满足前线的需要。106师团的到来,正是补充人员,修整再战的机会。所以,仓岛君,我估计要拿下武汉,至少也要四个月以上。” “说得有道理。真不愧是情报员出身啊。”一番分析让搞反间谍工作的仓岛佩服不已。 大介洋三没有因为仓岛的恭维而高兴。说实在的,在他的心目中,真正向往的,是军旅,是战场!从军校毕业,就一直在搞情报分析,到今天作为宪兵队队长,虽然也算带了兵,却和自己的理想差得太远。 “支那军队的坚持越来越强了啊。”大介洋三也看着天色,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他忽然夸起了对手,仓岛也没有表示什么惊讶。 确实,当初皇军攻下满洲,也就不过1万多人,用了四个月时间。(“9·18事变”爆发时,东三省的日军正规军只有第2师团的两个旅团和6个守备大队共1.04万人,在乡军人(退伍军人)1万人,警察3000人。共2.34万人。能迅速支援的日军只有驻朝鲜的2个师团,共3万人。而驻扎在东三省的东北军有20多万,平津一带还有东北军11万主力部队,可以迅速回师关外。因此兵力方面中方占绝对优势。――作者注。具体参见本书《资料-9.18事变”的反思——中国为何三日亡国?》) 整个占领满洲的过程,给仓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即便是接下来的上海之战(即1932年“1·28事变”),四次易帅(即:第一任:日海军第1遣外舰队司令官兼驻沪特别陆战队司令官监泽幸一、第二任:2月2日日海军编成第3舰队,野村吉三郎任司令官,岛田繁太郎任参谋长,协同进犯上海、第三任:2月7日 日海军侵沪屡败,司令官监泽幸一被撤职,野村吉三郎继任、第四任:2月14日 日军新司令植田谦吉率援军3万多人到沪。),损失近万人也不能改变他关于“支那军队不堪一击”的看法。可是,随着近一年时间的战事,支那军队的抵抗越来越顽强,甚至连他们所谓的武器更是低劣的地方军阀,其战斗力的顽强也使得皇军损失惨重。 “大介君,依我看,支那军队现在的顽强,不过是临死前的最后疯狂罢了,只要占领了武汉,消灭了支那的主力,支那政府除了投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尽管心里比较赞同宪兵队队长的观点,但是仓岛还是要说出反驳的意见。 “是吗?”大介洋三在心里问道。他心里何尝不是希望这样,但是黄河决口,让这个向来关心战事的宪兵队长有些犹豫了。 回到城里,已经是8点多了。大介洋三和仓岛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饭,一个士兵就在门口喊道: “报告!”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抗日传单 当肖彦梁会同张旭在第二天得到消息赶到那座三个日本士兵被击毙的院子时,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大介洋三站在屋檐下,脸色铁青。 “太君早。”张旭、肖彦梁小心地向这个心情不好的日本人打着招呼。 大介洋三的心情的确非常不好。前几天皇军的车队在几十里以外的地方被袭击,现在三个士兵在城里被打死,这里面的含意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太君,昨天晚上皇军全城搜查,没有让小的参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张旭开口问道。因为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张旭懵懵懂懂地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个士兵被人卑鄙地杀害了。”大介洋三恶狠狠地说道。 “啊?”张旭惊讶地叫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肖彦梁。 “你们昨天没有听到枪声吗?”大介洋三皱着眉问道。 “太君,”肖彦梁上前一步说道:“昨天白天,就在这附近的一家面馆,老板被人开枪打死了。我过去查了一下,说是,说是……”说到这里,肖彦梁却故意装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不再往下说了。 “说是什么?”果然大介洋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不耐烦地问道。 “太君,小的问过那些附近的人,”见目的达到,肖彦梁马上回答道:“他们说是有三个太君以,以那个老板为目标,在比试谁出枪快。后来不久,又传来三声枪响……哦,天啦,该不是……”剩下的话已经不用说了,意思非常明白。 肖彦梁的一番解说,大介洋三心里也明白了,可他却是有苦说不出。日军在城里杀人取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后来,听见零星的枪声,竟然没有引起一个日本士兵的注意,全都让肖彦梁他们去收拾现场,现在终于吃到了苦头。 “八嘎!”大介洋三狠狠地骂了一句。昨天刚和仓岛回来,就有手下报告说三个士兵失踪。听到有士兵失踪,可把两个人吓得不轻。自开战以来,虽说皇军在战场上取得了节节胜利,但是就在最近一段时间,开始出现了个别士兵逃离战场的现象。 没有使用警察,大介洋三直接调来了大批的驻军,全城搜查,直到早上,才发现三个失踪士兵的尸体。 看来必须要重申不准在城里乱开枪的命令了。大介洋三现在心里很是郁闷。好容易才在这城里建立起了秩序,却被一帮混蛋不停地搅和,实在是让人无法容忍。 整个白天,就这样过去了。日军老实了很多,出人意料地一整天竟没一起日军骚扰的事件;而城里的老百姓,则已经开始小声传递着三个日本士兵被干掉的消息。听的人一开始瞠目结舌完全不信,可是待看到那些紧张的日军士兵时,却又不得不信。 “妈的,这消息传得。”坐在办公室里,德贵笑着向肖彦梁报告:“死掉的三个日本士兵,已经变成了两百个,死法有枪打的,刀砍的,炸弹炸的,还有什么国军已经到了城外。嘿嘿,局长,我这算是明白什么叫‘流言’了。” “你小子。”肖彦梁微笑着喝了口茶,说道:“老百姓这么传,还不是亡国奴当久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新四军就在三十里外的韦岗伏击了日本人的车队,这‘国军已经到了城外’这句话,倒也没错。” “局长,你说,新四军会进攻这里吗?”德贵想了想问道。 “不会。”肖彦梁在脑海里回忆着和余鸿春见面的情形,说道:“你见过新四军的武器,根本没有什么重武器,凭什么攻城?再说,现在黄河决口,日军大量的部队路过这里西进武汉,新四军是找死的部队吗?” “说的也是。妈的,什么时候才能把小鬼子赶出去啊。”德贵满脸的沮丧。 “会有这一天的。”肖彦梁虽然安慰着德贵,但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很沮丧? 第二天早上,肖彦梁刚一出门,就发觉大街上气氛不对,行人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日军士兵,他们十分严厉地搜索每一个他们遇到的中国人。 “豆子,怎么回事?”肖彦梁叫住一个警察,皱着眉问道。 那个叫“豆子”的矮个警察赶紧跑过来,小声说道:“不知道是谁,在昨晚上满街贴着抗日传单。现在其他的兄弟们正在清除呢。” “什么?抗日传单?”肖彦梁登时吸了口凉气。他当然能够猜得出是谁干的。“这群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肖彦梁慢慢说道。 “可不是。”豆子显然不会明白肖彦梁的意思,说道:“晚上城里有巡逻队,这些人还是能把传单贴得满街都是。” “嗯。”肖彦梁正要说话,忽然发现豆子的眼里没有一点紧张和不安,倒是充满了一种兴奋。他心里一愣。自从进入雨季,日军就不再巡逻了,全部让警察代替,按理说,现在才在清除这些传单,只能说明发现得晚,而发现得晚,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警察的巡逻队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等到天亮才报告,要么就是巡逻队跟本没有出动。 “昨晚谁带队巡逻?”肖彦梁问道。 “是叶队长。”豆子一愣,随口答道。 肖彦梁点点头。忽然之间他有些怀疑叶克明的身份了。这种怀疑实在是属于一种感觉。肖彦梁也被自己的怀疑吓了一跳。他苦笑着摇摇头,挥手让豆子退下,自己往宪兵队走去。一路上都是忙碌的警察,提着水桶、拖把什么的,努力清除着墙上、电杆上的传单。 传单上的内容确如豆子说的,都是反日的宣言: “全国民众团结起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 果然是余鸿春他们干的。要不是前天碰上他们,他肖彦梁也不会猜出是谁干的。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那些偶尔经过的老百姓尽管走得匆忙,但是仍旧寻找机会大胆地往墙上看。看过之后,一些人走路的姿态似乎都有些变了,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肖彦梁当然知道这些传单对老百姓的士气鼓舞有多么巨大,此时在他的心里很是敬佩余鸿春这些人。 “太君息怒。”走进大介洋三的办公室,肖彦梁听见张旭正在安慰大介洋三:“我的人正在清楚这些传单,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了。” 一进办公室,肖彦梁就看见大介洋三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凌乱的传单。 “敌人都进了城,你们,你们却什么也抓不到,真是一群饭桶。”大介洋三伸手“哗”一下,把桌上的传单扫落在地,大声咆哮着。看见肖彦梁进来,气哼哼地做了下去。 “太君,蚂蚁怎么能抱得动大树?”赶紧上前几步,肖彦梁说道:“以前共党也曾在城里到处贴传单,可是还不是被打得四处流窜?凭皇军的军威,再加上皇军的胜利,这些东西只能是一个笑话罢了,太君您不用这么生气。” 肖彦梁的马屁拍得恰好是时候,大介洋三的脸上平和了很多:“肖局长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蚂蚁怎么能抱得动大树’,是不是成语‘蚍蜉撼树’?” 肖彦梁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太君的学识就是高,小的以前在戏院听戏,怎么也记不住这句话,只能知道意思。小的对太君实在是佩服。” “哈哈~”大介洋三放声大笑。他自己也奇怪,刚才还很生气的,怎么听肖彦梁一说,就忍不住高兴呢? “肖君,我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大介洋三止住了笑声,对肖彦梁说道。 “哪里。太君,这可是小的的心里话。”肖彦梁谦虚地说道。他心里的震撼却是巨大的。肖彦梁没有说错,他的确是记不住“蚍蜉撼树”这句成语的,可是这日本人一下就从意思上想到了这句成语,他对中国的了解,看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好!命令加快清除速度。哼,我们新的增援部队已经在上海登陆了,我要用我们新的胜利,用我们的军威,去证明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们看看,皇军是不可战胜的。”大介洋三忽然豪气大发地说道。 “新的增援部队?”肖彦梁心里一个打突。不过还没等他想完,就和张旭条件反射似的答应道:“是!” “太君,”肖彦梁想了想,小心地问道:“这个新部队要经过这里吗?需要我们采取什么样的仪式?” “不,”兴头上的大介洋三想都不想就说道:“106师团将作为补充师团直接开往武汉前线。唔,这些东西说了你们也不懂,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是。”肖彦梁大喜。106师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敌军番号弄到手了。 晚上,肖彦梁满有兴趣地看着戴安平从隐蔽处取出电台。他这是平生第一次看发电报,觉得挺神秘的。按照文川走之前的部署,每次发报,德贵和雷浩将分别在外面放风,肖彦梁陪着戴安平发报。这是他们在文川走后的第一次工作。 戴安平带上耳机,熟练地调好频道,旋即手指放在按键上,等了一会,一连串有节奏的“嘀嘀”声在屋子里回响。 几十秒钟吧,电报发完了,戴安平摘下耳机,收拾好电台,一转身,却看见肖彦梁呆在那里,眉头紧皱,心里有些奇怪,边走边问道:“彦梁兄,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情报发完了?这么快?”肖彦梁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反问道。 “快?我还觉得长了呢。”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戴安平微微一笑,手脚不停,把电台藏好,这才说道:“彦梁兄,传递情报嘛,就是一个快字。时间拖长了,说不定就被日本人的侦测车给发现了。” 肖彦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其实根本不明白日本人的那辆“无线电侦测车”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工作的。不过既然戴安平这么说,总是有道理的,以后自己的情报一定要精简。 “彦梁兄,刚才总部回电,要我们继续观察,严密监视,包括新四军在内,随时汇报。”喝了口茶,戴安平小声对肖彦梁说道。 “知道了。可是我有些不明白,”这次给总部的电报里面,肖彦梁除了报告日军第106师团的事情以外,还报告了新四军的事情。可是这封回电让他心里怪怪的。于是向着戴安平问道:“监视日本人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包括新四军呢?他们不也是国军,也归中央领导吗?难道中央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想起那封回电,戴安平也是一头雾水。监视自己人?这也太奇怪了点吧?“也许是因为新四军是共产党军队吧。唉,想不到国民政府一边抗击日本人,另一边却对深入敌后抗战的军队还抱有这么大的戒心。” 肖彦梁心里一愣,余鸿春对他说的关于委员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难道委员长真的要借日本人的刀来消灭新四军吗?想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看见肖彦梁从“同济药房”出来,德贵、雷浩也跟着从隐蔽处出来,借着路灯,两人发现肖彦梁似乎又什么心事,也不敢打搅,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回到了家。 自从那天听肖彦梁说了关于余鸿春的事以后,德贵、雷浩两个人坚持搬到肖彦梁那里和他一起住,以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肖彦梁推脱不了,也只好由着他们。 孩子们都已经睡了,肖彦梁挨着个给他们压了压蚊帐。这些天,孩子们都是高翠儿来照顾的,这里倒像一个孤儿院了。心里叹了口气,肖彦梁走到客厅,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 没等肖彦梁吩咐,德贵、雷浩已经快步冲到门口两边持枪警戒了。 “谁啊?”等布置好,肖彦梁沉声问道。 “我,余鸿春。”门外的回答把肖彦梁吓了一跳,竟然是他!肖彦梁一努嘴,雷浩伸手把门拉开,手里的枪指着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 来人果然是余鸿春和他的那个跟班。 “原来是余先生。”肖彦梁站起来,抱拳说道:“先请坐。” “深夜打扰,还请局长多多包涵。”余鸿春大方地抱拳回礼,径直走到桌旁坐下。那个跟班也站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腰上的枪。 肖彦梁不以为意,向德贵他们挥挥手:“你们到外面去盯着。”而德贵、雷浩显然并不放心,一点没有执行命令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把枪对准了余鸿春两人。 “把枪交出来。”德贵低声说道。 那个跟班并没有听从德贵的命令,同样不示弱地把枪从腰上拔出来对准了德贵他们,额头上青筋暴起。 肖彦梁没吱声。一来是对余鸿春这么晚突然闯入的不满,二是想看看这个共产党的暗探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小陈,把枪放下,我们是客人,人家可是主人。”余鸿春低声命令道。 那个姓“陈”的年轻跟班,很不情愿地把枪收起,一双眼睛却毫不示弱地瞪着德贵他们。 “这两位,哪一位是德贵,哪一位是雷浩啊?”余鸿春忽然笑了笑,问道。 对于余鸿春叫出两个手下人的名字,肖彦梁并不觉得奇怪。当暗探的,连他肖彦梁,堂堂警察局长的心腹跟班都不知道,还当什么暗探。倒是德贵。雷浩大吃了一惊,心里愈发摸不准来人的底细了。 “你们出去把门。放心,余先生也不是什么外人。”肖彦梁终于出来大圆场了。人家已经把枪收起来给足了面子,当然也就不能得寸进尺。 德贵、雷浩相互看了一眼,收起枪走到院门口把风。 “不知余先生这么晚有什么指教?”提起茶壶,给余鸿春倒上茶,肖彦梁试探地问道。 “肖局长是个爽快人,我就实话实说。”余鸿春显然在进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听肖彦梁这么一问,马上说道:“昨日我们收缴的武器,以及这次在城里购买的药品,现在因为鬼子盘查得很严,无法运出去,所以这次想请肖局长帮帮忙。” “这个……”肖彦梁犹豫了一下。因为死了三个日本士兵,再加上传单的事,大介洋三已经在城里和城门口全面加强了警戒,如何不让日本人搜查,的确是个很没有把握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埋怨了一句:“唉,刚死了三个士兵,你们又搞什么传单,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乱吗?” “哪,肖局长有什么办法吗?”余鸿春也是满脸的后悔,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对了,不如等几天,待日本人搜查的劲头过了再出城?”肖彦梁皱着眉提议道。 “不行。”余鸿春摇摇头,说道:“肖局长,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采购药品。部队的伤员已经等不及了。请无论如何想想办法。我们会支付报酬的。” “你也太小看我肖某了。”余鸿春最后的一句话,让肖彦梁心里有些生气。“我好歹也是歌中国人,我要你们的报酬,哪成什么啦?真要说报酬,就多杀几个日本人吧。” 肖彦梁的态度多少让两个人都有些惊讶。过了一会,余鸿春才笑着说道:“是我错了,请肖局长原谅。” 肖彦梁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此事先让我想想。明天我去看看城门口守卫的情况再做打算如何?” “如此也好。不过要快。实在不行,现把药运出去也成。枪支可以缓一缓。”余鸿春低头想了想说道。 看见对方还惦记着怎么样把枪运出去,肖彦梁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他们,还是该替他们难过。堂堂正规编制的国军,武器竟然缺乏到了这种地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物资药品 肖彦梁抱拳向余鸿春说道:“想不到你们的物资给养这么困难,难道连药品,委员长也没有给你们配齐吗?” “看来肖局长还是没有理解委员长啊。”余鸿春满脸悲愤地说道:“就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委员长不仅在弹药上面卡我们,连药品也是这样。我们已经有伤员因为缺少医药,伤口化脓感染而不得不截肢!” “啊!”肖彦梁震惊了。 “唉,我们违抗命令,执意北进抗日,委员长竟然这么对待我们这些抗日将士,我们心里的委屈有多大?”余鸿春继续说道:“妈的,中央军装备精良,物资丰富,他们在正面死守,我们装备不行,却可以在敌后袭扰,这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谁会想到委员长竟会这样?这不是让那些在战场上流血的将士寒心?” “那你们……”剩下的意思,肖彦梁没有说出来。 余鸿春哪能听不出肖彦梁的话,他坚定地回答道:“这一点肖局长请放心,俗话说:‘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不管委员长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始终是中国人。为了抗战的胜利,再大的委屈,我们也会去接受。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男儿生当为国尽忠,死而无憾。” “贵军的气度,在下佩服。对了你们有多少药品?”肖彦梁感动之余跟着问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西药药品是属于受控药品,一次购买量大的话,早就被抓起来了。 “半箱‘盘林西林’和‘阿司匹林’。”余鸿春说完,遗憾地补充道:“我们只能找到这么多。这些药品,还是我们的同志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肖彦梁再次震撼了。一点点积累,哪需要多少时间?“同志?看来你们很早就有人在城里活动了。”肖彦梁听到对方说“同志”,顺口问道。 “是的。”余鸿春并不否认这一点:“年初我们就派人趁乱进了城。” “有一个人,叫饶嘉陵,你们认识吗?”肖彦梁不奇怪余鸿春的回答,跟着问道。 “饶嘉陵?”余鸿春一愣,警惕地看了肖彦梁一眼,模棱两可地问答道:“不认识,他怎么了?” 肖彦梁心里暗笑了一声,看起来对方还是很警觉的:“他是我们警察局的人,十几天前死掉了。” “啊?他,他……”余鸿春张大了嘴,吸了口凉气。 “余先生,”肖彦梁问道:“既然我们要合作,那就要相互信任,那个饶嘉陵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唉!”余鸿春长叹了一声,点头说道:“他是我们的电讯组组长。抗战爆发后,是中央南下支援新四军建设的人员之一。年初为了组建情报网,奉命到的这里。十几天没有他的消息,首长也很着急,这次来也没有见到他。想不到……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牺牲的吗?” “他是和日本人同归于尽的。”肖彦梁沉重地说道。他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一一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答应过饶嘉陵,那个出卖他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我会替你们留着这个王八蛋的。” “谢谢肖局长。”余鸿春感激地说了一句。 “饶嘉陵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死得象一条汉子。你……不会怪我的这个做法吧?”肖彦梁担心地问道。 余鸿春叹了口气,说道:“不会。肖局长,我知道日本人实行连坐法,即使你当初放了饶嘉陵和陈六子,你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情报网将被破坏殆尽,换了我,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为了胜利,我们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谢谢贵军的理解。”该说的说完了,肖彦梁站起来,说道:“送你们出城的事,我还要想想法子,你们明天下午来怎么样?” “如此,就麻烦肖局长了。”见对方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余鸿春也站起来拱手说道:“打搅了,告辞。” 第二天,听完肖彦梁的叙述,张旭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兄弟,你厉害。”过了半天,张旭才拍着肖彦梁得肩膀说道:“不仅干掉了三个日本人,还和共产党拉上了关系。” “大哥,在我眼里可没分什么国民党、共产党。”肖彦梁着急地申辩道,伸手掏出香烟给张旭:“在我心里,他们都是国军。明白吗?都是打日本人的中国军队。” “哦?”张旭一愣,旋即笑起来:“看你紧张的样子。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看的?国共两党打打杀杀十几年,现在总算是枪口一致对外了。”张旭本身是从旧军阀出来的,即使跟了黄长羽十余年,对于什么“国民党”、“共产党”,确也一直没有什么概念。再说了,平日里听书看戏多了,“成王败寇”的道理反倒是更加明白。这造反,哪朝哪代没有? “大哥,哪你看这事怎么办?”肖彦梁暗地里松了口气,问道。 “这事不好办。”张旭吸了口烟,皱着眉说道:“杀鬼子夺枪也就罢了,却又搞什么传单,纯粹是败事有余。现在好了,大介洋三下令严差进出的人,真是的。” “唉,昨晚上我也这么说的。他们现在也后悔得不得了。”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话音刚落,眼睛就被一双小手搂住了。 “槐花,怎么啦?”想都不用想,肖彦梁就猜出一定是槐花这个丫头了。 “哼,又被干爹猜出来了。”人影一闪,槐花嘟着嘴,悻悻地从肖彦梁身后站出来。为了行事方便,从孩子们过来得第二天,肖彦梁就把他们全部认了干儿子、干女儿,孩子们也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干爹。 “干爹好。大伯好。”看见槐花被肖彦梁识破,几个小子跑出来,先打过招呼。其中一个得意地对槐花说道:“喂,槐花妹妹,这回可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吧?要数50下才能来找我们,不准耍赖哦。”说完,几个小子笑着朝四处跑了。 肖彦梁看着槐花眼圈发红,估计再不安慰一下,小姑娘马上就会哭起来。赶紧说道:“哎呀,槐花,是干嗲不好。干爹要是早知道他们欺负你,干爹就故意认错,整整他们。” 话虽这样说,效果却不大。恰好此时高翠儿端茶进来:“槐花乖,你大伯和干爹在谈事情,我们不要打搅他们。走,婶婶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嗯。”槐花很懂事地点点头,跟着高翠儿走了。 肖彦梁嘴角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从视野消失。说实话,他也是快三十的人了,结婚早的话,孩子也有三四岁了。想到孩子,心里却又想起许笑菇,心里一阵绞痛。抬头想对张旭说什么,却看见他两眼直直地望着高翠儿她们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大哥!”肖彦梁感到奇怪,喊了一声。 “啊?”张旭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用力踩熄了,抬头看着肖彦梁,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兄弟,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顿了顿,张旭继续说道:“让你嫂子坐马车带着孩子们到城外,就说带孩子们去玩。用这个做掩护。”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肖彦梁眼前一亮,又担心地问道:“可是派谁去驾马车?” “德贵可以。他以前曾经以马车夫的身份干过密探,经验还不错。”张旭解释道。 “德贵干过车夫?这太有趣了。看来你们以前抓了不少江湖大盗嘛。对了要是可以,我还想请他们帮忙,把孩子们送到后方去,毕竟这里太危险了。” 张旭点点头。当初文川离开的时候,肖彦梁曾经向他提出过这个请求,但是被文川当场否定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国统区现在那么乱,根本没有能力去找人照顾这些孩子。 “哼,你赖皮,靠着婶婶帮忙。”屋子外面传来几个男孩子不满的声音,显然是因为槐花在高翠儿的帮助下,顺利地找出了躲藏的人。 “什么赖皮,只要找到你们,你们就输了。”槐花不示弱地回敬道。 “这帮小子。”张旭微笑着叹了口气,对肖彦梁说道:“看他们这么无拘无束,还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走。” 肖彦梁一下愣住了。这一点他倒是还没有想到。正要回答,几个男孩子已经跑到面前。其中一个叫“石头”的男孩,指着槐花,委屈地说道:“干爹,你给评评理……” “好了,我都知道了。”肖彦梁笑着点点头,问道:“干爹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10岁了。”石头有些奇怪,自己的年龄干爹都知道,怎么又问起来了。这群孩子到院子的当天,肖彦梁就已经问过他们了,最大的安娃子12岁,其次一个11岁,三个10岁,槐花最小,7岁。 “哦,10岁了。”肖彦梁接着问道:“这次捉迷藏可是你们婶婶主动帮槐花的,看来她也看不惯你们经常欺负槐花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露出不服气的神情。 “你们都是槐花的哥哥,平常不仅不照顾她,还经常欺负她,你们还害不害臊?”肖彦梁又问道。 想不到本来是来评理的,却换来一顿教训。男孩子们象斗败了的公鸡,槐花倒是得意地看着他们。 “可是,槐花妹妹就是犯规了。”石头小声辩解道。 “是啊,她是犯规了,”肖彦梁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犯规得逞,也是因为你们自己没有做好,对不对?你们说,外面的那些坏人,他们会不会讲规矩?” 几句话说得孩子们顿时眼泪汪汪的,安娃子甚至身子还哆嗦了一下。 “你看你,好好的又把孩子们惹哭了。”高翠儿见状赶紧过来,对孩子们说道:“走,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去,不给干爹吃好不好?”说完,赶着孩子们离开了大厅。 “你呀,”张旭摇摇头,责怪道:“孩子们这么小,有些事能忘就忘,何必一定要重新提起?你看安娃子都打了个哆嗦。” “可是不经常提起,他们能记住和日本人的深仇大恨吗?”肖彦梁反驳道:“我就是要他们记住这些仇恨,从小记住他们的责任。” 张旭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准备出城的车。” 下午,余鸿春依约来找肖彦梁。 相互介绍认识以后,几个人顾不上客套,直奔主题。 听完张旭的主意,余鸿春点点头,说道:“这样子很好,在下谢过两位局长。” “都是为了抗日嘛。”肖彦梁笑着回了一句。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贵军能否答应。” “哦?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余鸿春显然有些意外,想不到肖彦梁居然还会提出条件。 “你们看到我院子里的几个孩子了?”肖彦梁伸手指了指门外,说道:“他们是这次黄河决口的难民,机缘巧合之下,认了我做干爹。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的确很忙,根本没法好好照顾他们。所以我想请你们这次出城,顺便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竟然是这个要求,余鸿春低头思索了一阵,说道:“可以。我们那里本来也有儿童院,都是我们的烈士遗孤。” “那太好了。”肖彦梁感激地说道。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孩子们招进来。 “干爹想对你们说件事。”看着孩子们不解的目光,肖彦梁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顿了一会,才艰难地说道:“干爹和你们大伯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经历照顾你们。干爹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恨日本人吗?” 没有一点犹豫,孩子们一起点头,说道:“恨。” “那么,你们说,怎么样才能打倒日本人?”肖彦梁心里一阵热乎,问道。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是没有想到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年龄最大的安娃子说道:“等长大了,俺就去参军,拿枪和日本人拼。” “呵呵,这小鬼有意思,能想到这一点。”一边的余鸿春一下子笑了。 “说得不错。”肖彦梁赞许道:“认真学好本领,等你们长大了,和日本人算帐去。这位大叔,就是干爹找来带你们走的。你们以后就跟着他,他会带你们到可以学好本领的地方去。到时候你们可要认真学习。” “干爹不要俺们了吗?”事过突然,孩子们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槐花才怯生生地问道。 “胡说。”肖彦梁心里一酸,蹲下来搂住槐花:“干爹不是不要你们,而是干爹本事不够,没法教你们什么东西。这位大叔的本事可厉害了,你们跟着他,才能学到更大的本领,长大后才能打倒日本人,才能去报仇。” “俺明白了。”安娃子说道:“干爹现在在替日本人做事,身份特殊,我们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的。干爹您放心,俺们会跟着这位大叔好好学本领找日本人报仇的。” “咦?谁告诉你们干爹和大伯……身份特殊的?”张旭一愣,奇怪地问道。 “你们又恨日本人,又替日本人做事,难道身份不特殊吗?俺奶奶给俺讲的故事里面,有很多这样的人。你难道没有听过这些故事?”安娃子很惊讶地回答道。 “故事?”张旭一头雾水,一会才醒悟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德贵他们来了。”高翠儿走进来小声说道。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已经知道孩子们要离开的事,偷偷哭过一场。 “看来是马车准备好了。你让他们进来。”张旭点点头,又对高翠儿说道:“待会你去擦查脸,哭哭啼啼的,哪象是带孩子们出去玩?” 高翠儿答应一声,看见孩子们却又忍不住,唔着脸跑了出去。 “报告局长,马车准备好了。”不一会,德贵和雷浩走了进来。 把东西装上马车,张旭对换好装的余鸿春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就不送你们出城了。德贵你也认识,路上有什么事,他会处理的。” “为了抗日的胜利,谢谢你们。”余鸿春感激地握住张旭的手,说道。 “对了,你们等等。”肖彦梁似乎想起来什么,说完就往屋里跑。等他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把包袱交给余鸿春,肖彦梁说道:“这里面有几百大洋和几条黄鱼(黄金),原本是我死去的太太留下的。我寻思着也没什么用处,就给贵军当军费吧。” 余鸿春感觉到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他郑重地把东西放进车,握住肖彦梁的手,说道:“谢谢你。”眼睛湿润,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旭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他掏出枪,卸下弹夹,交给余鸿春,说道:“我这里也没什么,这个弹夹交给你,到时在战场上,替我杀几个鬼子。” 见张旭如此,德贵、雷浩也掏出自己的备用弹夹,交给余鸿春。 余鸿春可以感觉到手里的弹夹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心里热乎乎的。他点点头,说道:“你们放心,我会做到的。”说完,双手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德贵拿起马鞭,轻轻一挥,马车启动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命最重要 送走余鸿春他们的第二天,赵广文回来了。 “肖老弟,这回我可是安全了很多。” 走出宪兵队大门,赵广文仍旧意犹未尽地对肖彦梁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妈的,带了那么多人,我还是心跳得不行。以前老想着能带兵,这回真如愿了,却没有那种感觉了。” 按赵广文的说法,他们赶到韦岗的时候,那里早就没了人,遇难的皇军都被新四军就地掩埋了。这一次的出动,连皇军带皇协军,一共一千七百多人,与其说是“剿匪”,不如说是“武装游行”。 “‘武装游行’?赵司令还真会发明新词。”刚才在大介洋三的办公室,这个鬼子已经亲口任命赵广文为皇协军的司令了。出门肖彦梁就改口了。肖彦梁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对余鸿春他们一行感到担心。按赵广文刚才在大介洋三那里说的,前几日袭击日军的新四军已经往东,向苏北转移了。 “哪里,这可是有感而发啊。”赵广文谦虚地摇摇头,却掩饰不住那种得意。 “赵司令这次再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了,新四军一定是听到赵司令的大名,夹着尾巴逃跑了。”肖彦梁笑嘻嘻地拍着马屁。 肖彦梁居然会奉承自己?赵广文觉得极端的不可思议。他是个聪明人,虽然知道新四军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才跑掉的,却也不去刻意谦虚解释:“嘿嘿,哪里哪里,还不都是皇军的功劳。这次没有抓到新四军,倒也惩治了几个帮助新四军的刁民,皇军还是很满意的。” “走,找个地方,小弟我替赵司令洗尘。”肖彦梁顺口说道。他有些愤怒了,竟有了无法容忍赵广文,掏家伙一枪打死他的心思。赵广文说的所谓“惩治刁民”,就是刚才在大介洋三那里说过的大屠杀。 什么“惩治刁民”,其实就是血淋淋的屠杀!因为新四军早跑了,讨伐队就占领附近的一个村子,死活问不出新四军的下落,带队的日军中队长恼羞成怒,下令把全村50余人全部杀了。不仅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连房子也被烧成了一片瓦砾。杀了人,日军还把村民的头颅全部割下挂在村口,说是要杀一儆百。 干完这些,带队的日军中队长还嫌不过瘾,竟然在第二天到另一个村子,因为村子没能提供“花姑娘”的原因,把这个村子的人也全部杀了。 两个村子,一百多平素淳朴的村民,数十间房屋,就这么被毁了,死的人里面最小的一个,还只有两个月大! 所有这些,赵广文在大介洋三那里说得眉飞色舞,而这个鬼子,也听得津津有味。肖彦梁之所以知道这么多细节,竟全拜大介洋三不奈其烦地询问屠杀细节所赐!大介洋三大肆称赞了讨伐队的所作所为,对赵广文的皇协军的表现也大加赞赏。 肖彦梁不知道大介洋三为什么要叫上自己一起听赵广文的汇报,他心里非常嫉妒张旭,因为大介洋三指名道姓只叫他肖彦梁过来。 心里的怒火现在无法发出,肖彦梁却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赵广文。他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吃,倒想起林承富来。妈的可惜林承富死了,说起他的厨艺还真的不错。” 果然,一说起林承富,赵广文的脸色已经变了,那一日林承富被文川做成“人彘”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虽说是进入了夏天,赵广文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上襂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本愉快的心情,就这样被肖彦梁的一句“无心”的话破坏得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心思接受肖彦梁的“洗尘”。苦笑着说道:“改天吧,老哥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哪小弟就不打扰了。改天等赵司令有空再说。”肖彦梁比较满意自己用林承富造出来的效果,表面上还是非常“惋惜”的样子。 和赵广文分手,肖彦梁直接来到戴安平的同济药房。向柜上的伙计打了一个招呼后,就在煎药房找到了戴安平。 “你来了?先坐坐,桌上有水,你自己倒。唉,我都要忙死了。”戴安平抬头瞟了一眼是肖彦梁,便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又低头弄他的那些“咕咕咕”煮得正欢的药罐去了。 自从文川把吴志伟带走,“同济药房”仅靠戴安平一个人已经完全无法运作了,后来通过张旭,又招了两个伙计,才稍稍缓了口气。 “你怎么亲自煎药?新招的伙计呢?”肖彦梁有些受不了屋里的高温,退了一步,皱着眉奇怪地问道。 “那两个伙计,我计划再带他们一段时间。毕竟这些是救人的药啊。”戴安平站起来搓搓手,接过肖彦梁递上来的水杯,几口就喝了下去。 “阿水。”放下杯子,戴安平高声叫着一个伙计。一个年轻人应声跑到面前。 “里面得那副药,再煎5分钟就可以了,把药倒出来端给前面一个姓刘的老太太,告诉她一天分三次喝。”戴安平仔细地叮嘱道。 “是。”阿水很认真地点点头。 “彦梁兄,我们出去转转。老憋在这里,闷死我了。”交待完,戴安平对肖彦梁说道。 “也好。”肖彦梁点点头:“这梅雨看看也快过了,趁着天气凉快,出去走走透透气。” 两人走出药房来到天井,戴安平深深地吸了口气,嗅着雨后新鲜、湿润的空气,他过了半天才说道:“还是外面的空气好。我那里面尽是一股子药味。” “你可是一个医生啊,怎么竟然会讨厌药味?”肖彦梁惊讶地问道。 扭头看了看四周围没有什么人注意自己,戴安平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才去……学习新的技术。想不到最终还是干起了这一行。早知道不如开个小杂货店。” 肖彦梁哑然失笑。不过他还是很佩服戴安平的,毕竟是中医世家,虽然是这么不愿意从事这个职业,可是他的中医技术依然还是很不错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盘林西林’、‘阿司匹林’是什么药品?”肖彦梁问道。当初余鸿春说要带出去的药品,他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 “这两种都是消炎药,主要是防止伤口感染的。‘盘林西林’就是‘青霉素’,可灵验了,是战场救护不可或缺的东西。咦,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戴安平回答完,这才奇怪地问道。 肖彦梁于是把送余鸿春出城的事对戴安平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可惜日本人对这些西药控制得很严,我这里只有中药,不然我也可以准备一些。”戴安平绕有兴趣地听完,喃喃地说道。 “你不怪我帮助共产党?”肖彦梁有些意外。 “我怎么会怪你?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对我来讲都是中国人。”戴安平摇摇头说道:“要不是日本人侵略中国,兄弟我现在也在美国生活得悠哉游哉。只要打日本人的中国人,都是我的朋友。说起来兄弟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些胆子挺大的共产党。” “怕是短时间见不着了。”肖彦梁微微摇摇头,把刚才在大介洋三那里听到的说了一边。 “老百姓真可怜。”戴安平沉重地感叹一声,皱着眉问道:“彦梁兄,你说照鬼子这么屠杀,还有谁敢去帮助共产党?共产党还敢依靠老百姓?” 戴安平的话让肖彦梁一愣。对呀,共产党是依靠老百姓,可依靠一次,被依靠的老百姓就让日本人屠杀一次,长此以往,还有哪个老百姓敢帮共产党? “这个我也不知道。”肖彦梁摇摇头说道:“等见到共产党再问问。不过我想,没有谁会把这个帐算到抗日的队伍头上的。” “代价!”戴安平心里一酸,说道:“这就是抵抗侵略者的代价,可是这个代价也太大,太残酷了。” “不说这事了。对了,明天我去找一下大介洋三那个鬼子,请他允许你这里也可以卖那个‘盘林西林’,怎么样?”肖彦梁脑筋一转,提了个建议。 “我这里卖……”戴安平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我看可以。这个药虽然是战场上的救命药,但也是治疗感冒、发烧的灵药,生产也不复杂,只要量不大,我估计大介洋三会同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妈的,不知道医院有多少‘盘林西林’,真想去干它一票。”肖彦梁随口狠狠地说道。 “医院?”戴安平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奇怪地说道:“你待的时间长了,难道没有觉得这个医院很奇怪吗?”见肖彦梁望着自己,戴安平继续说道:“医院分内外两个区,说是专门照顾日本伤兵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是你发现没有,现在日军进攻武汉,只能从东往西,伤员一定很多,但是这里却并没有多少伤员……” “你的意思是医院有什么问题?”肖彦梁心里一紧,担心地问道。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戴安平摇摇头:“不过,在战事激烈的时候,这里的伤员不多,而且防守也很严密,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戴安平的话倒让肖彦梁想起当初处决谷大时的情景。谷大曾经说过,石原太郎曾经亲手挑选何家渡老百姓中的精壮男子。一个医院院长亲手挑选精壮男子,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会注意这个医院的。”肖彦梁说道:“另外,要是可能,你也可以和那个院长套套近乎,希望能尽快知道这个密码。” 又和戴安平聊了几句,肖彦梁离开了同济药房。 “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远远的一声叫喊引起了骑在车上的肖彦梁的注意。刚把头偏向发声的地方,已经有一些人惊惶失措地从自己身边跑过。 听声音不知道又有哪个混蛋喝醉了酒闹事。肖彦梁皱着眉头把车停在旁边,快步走了过去,待走进了,却停下脚步,眉头也皱了起来。 起争执的,是一个警察和几个皇协军人员。那个警察瘦瘦矮矮的,前襟被对面一个又高又大的皇协军抓住提起,两只脚几乎是掂在地上,淌着血的额头上被一支枪顶着。 “赵广文啊赵广文,你处处向我示好,手下却又处处惹到老子头上。”肖彦梁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道。同胞被屠杀的仇恨,霎时间笼罩在身上。 “干什么?” “放下枪!” “不许动!” …… 突然之间,从街道那边冲进来几十个警察,或立或蹲,手里的枪指着皇协军,而皇协军也不含糊,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和警察们对持着。 “呵呵,人多老子就怕了?”那个高大的皇协军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对着手里的警察说道:“小子,本来想吓唬吓唬你,看来现在只好把你杀了,不然老子的脸在兄弟们面前怎么放?要怪,就怪你的那些伙伴吧。” “住手!混蛋,想造反怎么的?”一个响亮的声音恰在此时传遍了现场。肖彦梁冲了进来,手指着两边训斥道。 “局长……”带头的站了起来,却是雷浩。 “局长来了……”其他的警察低声说道,也都慢慢站起来。 “兄弟,我是肖彦梁,这里警察局的局长,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谈,不要伤了和气。先把我的人放了。”肖彦梁朝高大的皇协军走了两步,面对熏人的酒气皱了皱眉,抱拳说道。 一听对方的名号,那个提枪的皇协军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突。昏沉沉的头脑登时清醒了不少。旁边的几个皇协军同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眼前皇协军的表现让肖彦梁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和赵广文的几次冲突,他的那些手段和狠心,已经让他的名声在赵广文的手下十分响亮,就连那些开小差,失踪的的人,也被暗地里传说是他肖彦梁派人干掉的。 “原来是肖大局长,失敬失敬。”那个皇协军一松手,被胁持的警察落在地上,一边的警察赶紧跑过去把他抬走。 肖彦梁又奇怪了,怎么赵广文的手下还有谁敢这么嚣张地对自己说话?而且口音也不是本地人的口音。再仔细看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一想,也明白过来,肯定是在战俘里挑选的人。 “把他送到我亲戚那里去包扎一下。”肖彦梁没有理会那人,而是对手下说道:“再去把赵队长,哦,现在应该叫赵司令了――请来,让他也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到警察们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肖彦梁这才转身对那人问道:“这位老兄没见过,请问你是……” “肖……肖局长,这是我们……我们的曹……曹……大……大队长。”旁边的一个皇协军介绍道。因为紧张,说话竟然结结巴巴地。 “哦,原来是齐小哥,怎么换了装倒愈发不精神了?”肖彦梁认识说话的皇协军,原来是赵广文巡逻队里的。他故意不和姓曹的说话,一来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二来挑拨离间一下对方的关系。 肖彦梁的话,引来其他的警察一阵哄笑,那姓曹的回头恶狠狠地盯了姓齐的一眼,才对肖彦梁说道:“肖局长,其他人怕你,我曹某却不怕,有什么道就划下来。” “怕我?谁怕我?你们还是他们?”肖彦梁微微一笑,转身对自己手下大声问道:“你们怕我吗?” 警察们相互看了一眼,一边笑,一边大声回答道:“不怕!” 肖彦梁点点头,摊开手说道:“听见了吗?我肖某不才,却也觉得从不持强凌弱,不知道这‘怕我’二字从何说起。” “你……”肖彦梁自始至终没有和姓曹的正儿八经说过一句话,倒是句句话带刺,那人气得竟不知该讲什么了。 见肖彦梁没有进去的意思,旁边的警察赶紧搬来一根椅子。肖彦梁坐下翘起二郎腿,掏出香烟,早有勤快的警察划燃火柴替他点着了。 “你们,当时还有谁在现场?”吐出一股烟,肖彦梁问道。 “局长,除了送走的那个以外,这几个也在。”雷浩指着几个衣冠不正的警察小声说道。 “哥几个,把那些窝囊废的家伙还给人家。”没等肖彦梁问话,姓曹的皇协军大队长借酒壮胆,放肆地大声喊道。 肖彦梁闻言眉毛一挑,那几个皇协军更是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实在想不通大队长干吗还这么不识时务。最后还是那个姓齐的小心翼翼地捧着四把枪送到肖彦梁面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枪都收了。”肖彦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一下面子是全丢了。 几个警察一下都跪下了,其余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不少人已经把手伸向了腰杆。谁知道肖彦梁话音一转,又提声说道: “妈的,都站起来。你们让人把枪缴了,以为我很生气吗?不,我不仅不生气,反而高兴。为什么,因为你们把命保住了。” 其他人不知道肖彦梁这话的含意,雷浩却是知道的。肖彦梁这话下面还有一句:“把命留着,好好等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的日子。”他喉头似乎噎着什么东西,深深吸了口气,冲着跪着的几个警察喊道:“磨磨蹭蹭的,还不站起来。” “你们都记住我的话,把命保住,比什么都重要。”肖彦梁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你们的命可是比什么都金贵。” 现场的气氛近乎悲壮,不少警察开始悄悄地抹去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说,你们是怎么争起来的?”肖彦梁待大家的情绪稳定了,才开始问道。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敲敲竹杠 肖彦梁这边准备问话,那边的曹大队长却哈哈大笑起来:“肖局长,你自己问吧,在下不耽误你的时间,告辞了。” “慢着!”肖彦梁厉声喝道:“此事关系我们和皇协军的团结,关系到皇军大东亚的事业,岂是你说走就走的?” “妈的,老子就要走怎么的?”曹大队长打了个酒嗝,忽地把枪举起来对准肖彦梁:“肖局长你刚才不是说‘命比什么都重要吗?’老子现在把枪对着你,这二拇指一动,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话。” 曹大队长的这个举动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警察们愣了一会,才纷纷把枪举了起来,现场一片安静,气氛有些紧张。虽然姓曹的不一定敢开枪,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一个喝醉酒的人的思维呢? 肖彦梁背着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转身示意手下把枪收起来,对姓曹的说道:“这么说曹大队长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又怎么样?”姓曹的满脸不屑:“肖局长在警察局呼风唤雨,别人怕你,老子替皇军出生入死,难道还怕你不成?” “好说,你曹大队长是皇协军,当然用不着怕我。”肖彦梁忽然笑了笑,说道:“刚才老子才和你们赵司令分手,他还说要和我们通力协作,共同为皇军的事业努力。想不到这一转眼,他手下的人就用枪指着我。” 说完,肖彦梁一步一步向曹大队长走过去:“我说曹大队长,被枪指着,换了是谁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是不是这样?” 从街面到门面,不过几米的距离,说完话,肖彦梁已经走到了曹大队长的面前。 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姓曹的脸上猛地青筋暴起,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更是像要滴出血来。握枪的手微微发颤,后退一步恶狠狠地说道:“信不信你再上前一步老子就开枪了?” 肖彦梁依旧挂着笑容,说道:“是吗?”话音刚落,左手一抬,抓住对方拿枪的手,右手已经把枪掏出来顶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不知道现在曹大队长是不是也害怕了?” 被抢顶住脑袋,曹大队长的酒意唰地一下全没了,脸色变得雪白。 还是那个姓齐的皇协军反应快,连忙在一边赔罪说道:“肖局长,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大队长喝醉了酒,多有得罪,饶了他吧。” “呸,有种就开枪,老子可不像一些孬种怕死。”不料那曹大队长居然还挺硬气。 “娘西皮!”肖彦梁摘下姓曹的枪,又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姓曹的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几下,双手抱着肚子倦缩在地上。 “呸!”肖彦梁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玩枪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在玩尿泥!娘西皮,老子问话你竟敢插嘴,还敢用枪指着老子?是不是觉得和皇军出了一趟城,就威风了?嗯?妈的,你们赵司令也不敢这么对我,你他妈的什么东西,啊?在老子面前嚣张。” 姓曹的在几个手下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不再呻吟,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肖彦梁,却不说话。眼前这个局长的神情和刚才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人,哪里还是一个说“命比什么都重要的”人!那一瞬间,姓曹的才仿佛想起皇协军里不成文的一条规矩:“无论如何,不能惹上警察局的肖局长。” 伙伴之间传说的肖彦梁的凶狠让姓曹的忽然打了个冷战,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恐惧。 “别说老子没给你们机会。”肖彦梁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异样的眼神,悠然地说道:“我这个人是警察,最讲公平,也最讲道理。这件事如果是你们先挑起的,就别怪我下重手,如果是我的手下先挑起的,老子给你赔医药费。” 说完他指着那两个被缴枪的警察:“你们进来。说,这件事是怎么争起来的?” 事情的原委很快就清楚了。几个皇协军喝酒喝多了,到这里喝茶,偏偏又没位子了。于是这帮家伙一边撵人,一边乱砸东西。谁想在扔东西的时候,一个茶壶正巧落在也在一边喝茶的一个警察头上,那警察头上登时鲜血淋淋。双方立刻发生了冲突。只是三个警察哪里是六个皇协军的对手。 两个警察的话还没有描述完,那姓齐的皇协军已经给肖彦梁跪下求饶了。 “还真是你们皇协军惹得事。”肖彦梁听完,恶狠狠地盯着几个皇协军,说道:“既然如此,老子今天不得不替赵司令惩罚你们了。” “他妈的,小齐子,你这个孬种,死就死呗,干吗像个娘们似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是难逃一死,姓曹的竟然硬气起来。 “原来曹大队长不怕死,我还真看走了眼。这样,你曹大队长替他们死如何?只要你答应,我就放过他们几个。”肖彦梁嘲笑道。 这话一说,几个皇协军登时眼巴巴地看着姓曹的,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想挑拨离间怎么的?老子在上海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死一次又怎么样?”姓曹的毫不客气地把肖彦梁的话顶了回去。 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这群皇协军,出出心里恶气的肖彦梁,却被这句话激起了杀心。这姓曹的既然是赵广文挑选的国军俘虏,以前也就是在前线抗击过日本人了。本来肖彦梁对俘虏也没什么恶感,毕竟无论从武器装备还是士兵训练上都和日军有着巨大的差别,打不过人家,当了俘虏也是很正常的事。肖彦梁向来都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可是眼前的这个王八蛋不仅当了汉奸,还用这个做资本,摆出一副不怕死的嘴脸。 他妈的,这么硬气,不死在抗日前线,却跑到这里当汉奸! “原来你以前还和皇军为敌,到了现在,不仅没有一丝悔恨之意,还以为是什么资本,念念不忘!”肖彦梁很大声地说道。 怎么也想不到肖彦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句话正中姓曹的要害,摆明是说姓曹的对皇军怀有贰心,还时刻想着打日本人。这一下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着急地指着肖彦梁:“姓肖的,你这是血口喷人!老子自从替日本人干事,就忠心不二了。你要侮蔑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等着。”转头对其他人喊道:“去,赶紧把司令请来,不然老子这个黑锅背定了。”可是肖彦梁的话这么一说,那些反应快的皇协军早已脸吓得雪白,自觉地离姓曹的远些,他的话又怎么有人听? “请司令来干什么?看你怎么死的,还是来替你收尸?你对皇军不忠,我看就是你们赵司令在这里,也饶不了你。说不定他还要摆桌酒谢谢老子。你看你那些手下,可是对皇军忠心的很,都离你远远的不是?”肖彦梁见对方的方寸已经被自己全部打乱,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狞笑着举起枪,对准了姓曹的:“你不是不怕死吗?老子今天就先成全你。” 食指刚放到扳机上,外面已经传来极度不满的声音:“喂,干什么?让开,让开。妈的,不认识我们赵司令是不是?”赵广文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赶到了。 肖彦梁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把枪放下了。人家既然已经到了,再杀对方的人,显然是不合适的。现在他很是后悔做出的让人通知赵广文的决定。 听到赵广文卫队的声音,几个皇协军仿佛溺水的人见到了大陆,登时精神起来,那姓曹的更是站起来,准备从肖彦梁身边走出去。 “想走?”肖彦梁冷笑一声,死罪虽免,活罪总不能免吧?见姓曹的想从自己身边通过,伸脚就向他踢去。 那姓曹的也不含糊,侧身一让,右手自下而上捞向面对自己的那只脚。肖彦梁轻微“咦”了一声,改侧踢为向上,再狠狠地砸在目标的胸口上。 姓曹的再次惨叫一声,身子后仰,重重地压在一张桌子上。那一下好重,桌子竟被压破,姓曹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全洒在衣襟上面。 赶过来的赵广文正巧看到手下摔在地上吐血的一幕,自己先吓了一跳,这才不满地看着肖彦梁,问道:“不知道我的几个手下哪里得罪了肖局长,竟需要亲自动手?” 肖彦梁转过身,跟随赵广文赶过来的皇协军已经和现场的警察对峙起来。 “哪里得罪了我?赵司令,”肖彦梁扬扬头,毫不客气地对赵广文说道:“你自己去问问他们,娘西皮,我一个堂堂的局长,竟被你的手下用枪指着头,这事你可一定要还我个公道!”说完径直走出茶店,对着外面的人大声骂道:“干什么?都他妈的把枪给老子放下。是不是还嫌不够乱?啊?”骂完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赵广文。 “啊?怎么回事?竟然欺负到我兄弟头上来了?弟兄们,给老子围起来!”刚坐下没多久,从街头巷尾跑过来更多的警察。其中一些人已经开始和赵广文的卫队发生肢体冲突。原本已经放下枪的警察又把枪举了起来。竟是张旭、德贵带着大批的警察增援来了。 “兄弟,你没事吧?是哪个混蛋这么以下犯上?老子非活剐了他不可!”见到肖彦梁,张旭关心地问道。 没等肖彦梁回答,德贵已经大声嚷嚷着:“弟兄们,咱好歹也是男人,竟然让皇协军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妈的,听我的,先把狗日的枪给下了。” 赶到现场的警察比赵广文的卫队多了很多,皇协军听到德贵的命令,登时有些慌乱了,眨眼功夫,一些人的枪已经被缴了,现场再次一片混乱。 “大哥,我没事。” 肖彦梁安慰了一句,站起来对乱哄哄的现场大声骂道。“都他们的给老子住手!反了你们了。” 人群稍微安静了一点,但是双方的枪依旧指着对方。 肖彦梁指着德贵骂道:“德贵,我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赵司令是我请来的,就是请他主持这场公道,你这么不给赵司令面子,也就是不给我面子。” “赵司令,这事你看着办吧。”骂完德贵,肖彦梁对赵广文冷冷说了一句,不再理他,转身向张旭等人述说事情的整个经过。 混乱的现场让赵广文有些犯晕,而竟然有这么胆大的手下敢用枪指着肖彦梁的头,则更让他感到极为惊讶。不过当他看到姓曹的时候,脸色阴沉了下来。 里面没说一会,赵广文已经左右开弓,连扇几个皇协军的耳光。打够了,这才走到肖彦梁面前,拱手说道:“肖老弟,老哥我御下不严,你受惊了。” “不敢,赵司令的手下个个彪捍,我自报了家门,还是被抢指着。皇协军士兵个个都以和皇军打过仗为资本,到处炫耀,依在下看来,皇协军的确是一支能打仗的队伍,怕是和皇军真的有一拼了。”肖彦梁站起来拱手回礼,嘴上却丝毫也不含糊。 赵广文听肖彦梁开头的话,还有些得意,再怎么说,老子的手下也有人敢和你肖彦梁大局长对着干了。可听到最后,竟害怕起来。什么“到处炫耀”“和皇军也有的一拼”,那不是暗指他赵广文的皇协军要造反吗? 当初在俘虏中招收人员,他可没有想这么多。现在问题和风险忽然都摆在了自己面前。虽然恨肖彦梁不留情面,出手太狠,可是这事要真闹上去,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自己。 “肖老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我这皇协军怎么能和皇军相比?”赵广文阴着脸,说道:“有些玩笑可以讲,有些玩笑可是讲不得的。” “赵司令,你好歹也是手握重兵了。你的人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换了是你,你也会替我教训他的。唉,算了,原本还以为赵司令会感激我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当我自作多情了。”肖彦梁叹了口气,对手下命令道:“立正!” 警察们见顶头上司这回又一次占了上风,而且这“大逆不道”的事情经过他们全部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士气大振,个个十足精神地排成了两排。 看到警察准备撤走,赵广文心里一阵暗喜,正准备反客为主,继续指责肖彦梁下重手,可肖彦梁下面的话把他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肖彦梁站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兄弟们,刚才你们都听到了,赵司令说我出手太重,我也懒得辨白,可是我们警察无缘无故地被个别心怀二心的皇协军混蛋欺负,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的,比如教训‘替皇军干事’的我们之类的理由。妈的,局长我无能,无法在赵司令面前替负伤的兄弟们讨回公道,所以我只好到太君那里去请求公道了。你们愿不愿意替我作证?” “愿意!” 警察们齐声回答道。更有好事的加了一句:“揭发白眼狼,人人有责!”一时间全场大笑。 “肖老弟,这玩笑开大了吧?”赵广文上前一步,拉住肖彦梁,埋怨道。 说完,心里盘算了一下,继续说道:“皇协军和你们都是替日本人办事的,两家本来是一家。这样的事情闹到太君那里也是给太君出难题。至于这个口出大逆不道的混蛋,你教训他,我哪有不感激的道理?我看这样吧,皇协军赔偿你们一百大洋,就当医药费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不过话说回来,赵司令,要说医药费,这倒是小事,可是如何弥补我们双方的关系却是大事。”有了阶梯,肖彦梁自然要顺着下,不过却不能放过敲诈赵广文的机会:“你老好歹是个司令,一百大洋?你能拿得出手?我还不好意思接!一百大洋你打发叫化子去吧。嘿嘿,一百大洋,这那是你一个大司令的作风。我看,至少要一千大洋。” “这么点医药费就要一千大洋?老弟太狠了些吧?”被肖彦梁的这一竹杠敲得眼前发黑,赵广文不满地说道。 “赵司令,话可不是这么说,”张旭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回答道:“医药费是小事情,可是这么多兄弟的封口费可是大事情。我倒觉得这一千大洋还有些不够呢。” “好,你肖局长说多少就多少。”看这情形,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赵广文一咬牙,点头应承了这一千大洋。 目送远去的赵广文一伙,肖彦梁叫过雷浩,低声吩咐道:“你带人去查查那个姓曹的底,什么来路,有什么嗜好。” 一听这个命令,雷浩心里吓了一跳:“这事不是刚结束了吗?再说你现在这么一折腾,我估计那姓曹的回去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有必要再调查吗?” “不一定。姓曹的职务是大队长,没有得到赵广文和日本教官的信任,能干这个大队长?”肖彦梁摇摇头,解释了一下自己想法。 “明白了。”雷浩点点头。 一场风波,就这样以一千大洋的代价结束了。果然如肖彦梁所料,那个姓曹的听说回去被赵广文狠狠骂了一通后什么事也没有。几天后,关于姓曹的底细已经被雷浩搞到手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利益驱使 姓曹的大队长,叫作曹荣发,浙江台山人,今年34岁。抗战前是杜老板(杜月笙)手下。8.13淞沪抗战,杜老板命令手下弟子组建“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他是一名中队长。10月在上海南市阻击过日军。淞沪抗战结束后,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改名为忠义救国军,曹荣发升为大队长。到今年六月份率领30人投降日军。 此人投降后,却并没有得到日军的多大信任。所以,在赵广文的皇协军成立时,他坚持请求加入,并且在加入后表现得极为积极主动。在皇协军集训完毕以后,曹荣发被任命为皇协军三个大队长中的一人。 “两位大哥,你们看又是一个活脱脱的叛徒和汉奸。当初就该一枪毙了他。”德贵恨恨地讲:“杜老板的青帮那么多子弟,竟出了这么一个汉奸,不知道杜老板心里会怎么想。这王八蛋怎么对得起被日本人打死的兄弟!” “又他妈的一个死汉奸。”张旭气愤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么详细的情报更让他非常惊讶,于是问道:“你这些情报怎么得来的?真的假的?也太详细了点吧?” “局长放心,绝对是真的。如假包换。”德贵拍着胸口得意地回答道:“皇协军成立不是要选人吗?我不过是找到那个参加过甄别并负责登记的家伙。那人居然原本就对姓曹的不满,听说我要替肖大哥打不平,要整姓曹的,出口气,高兴得不得了。加上二两酒下去,就把他的资料全告诉我了。” 说到这里,一边的雷浩略带兴奋地接着说道:“我这里还得到一个消息,姓曹的前不久姘上了一个女人,几乎天天在那女人那里过夜,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干掉他?妈的最好象林承富那样做成人彘,吓死那帮龟孙子。” “哦?这个你都查到了?那女人是干什么的?”张旭笑着问道。 “那还不容易。”雷浩得意地笑了笑:“上次这混蛋被教训了一次后,又没事地出来逛街,被我碰见了,就一路跟踪下去,见他进了屋,向周围的人一打听,局长你猜那里面住的是谁?” “混蛋,你还在我面前卖起关子来了。”张旭做势要抬腿他人的样子。 “我说,我说,那里面住的人,大家都认识。就是以前的布店老板周阿发。”雷浩赶紧继续往下说:“周阿发在打仗的时候见机快,提前跑到乡下躲起来了。上个月见这里稳定了,才带着老婆回来。听说为了防止意外,孩子都没敢带来,还留在乡下。 他老婆以前就是妓女,有一天被曹荣发遇上,就这么干柴烈火地姘上了。这周阿发也够倒霉的。已经躲起来了,干吗还回来?结果昨天吧,被人连夜从家里抓走了。” “不用问,除了姓曹的,不会有其他人了。狗日的奸夫淫妇!”德贵最见不得这种人,气愤地站起来,对肖彦梁说道:“大哥,我们今晚干吧?” 肖彦梁没有回答,他就那么坐着,像是在想什么问题,直到德贵第二次叫他,他才缓过神来,却对德贵问道:“这么说,皇协军里已经形成派系了?”刚才的那一会,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资料里的关键问题所在。说完又担心地问道:“告诉你资料的那人可靠吗?” “应该是可靠的。”德贵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人以前是个扒手,曾经当过我的线人。你知道,我们是警察,而赵广文以前的巡逻队的人员基本上都是这城里的小偷、地痞一类的混混。加上本身对姓曹的不满,所以这些资料应该是真的。 还有,据那位老兄讲,姓曹的加入皇协军以后,在日本人面前比赵广文表现得还要积极。这次他们出城报复,那姓曹的不仅鞍前马后替日军安排,为了表现自己,甚至亲手杀了十来个村民。他妈的,我就想不明白,怎么投降了日本人当了汉奸,对自己的同胞会这么狠毒。”德贵气愤地回答道。 “想不明白那就面对现实。我问你,照你的资料,那么赵广文和他的矛盾是不是也很大?”肖彦梁继续问道。 “这个……不是很清楚。不过,”德贵想了想,缓缓摇摇头,紧跟着说道:“听那人说,姓曹的看不起赵广文倒是可以确认的。” “怎么,老弟准备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张旭笑着问道。 “有这个打算。”肖彦梁点点头,说道:“你们想,这皇协军的人,基本都是以前扛过枪,和日本人血战过的,说他们死过一回都不为过。就因为这样,这些人对日本人的恐惧往往要超过任何人,对生死、荣誉、名声要看得淡对多。说他们是一群有战斗力的行尸走肉也一点不为过。所以这些人对老百姓比日本人更狠。 现在我军在武汉和日军血战,我就担心到时候这只队伍成为一个极坏的榜样。日本人现在打中国,本来军队人数就不够,要是再有这么一群帮凶,那岂不是让日本人喜出望外?” “可是你不是说他们的士气不高吗?”张旭虽然同意肖彦梁的说法,还是问道。 “士气不高,那是对战斗而言。”肖彦梁叹了口气,说道:“对于老百姓来讲,几个日本人带着百八十个伪军,就可以完成征粮、修路等工作,可以让日军腾出更多的军事力量去进攻我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旭问道。 “等机会!”肖彦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既然目标已经表露出了内讧倾向,那我们就找机会加大他们的矛盾。” “还要等?”雷浩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我原来以为马上解决他呢。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防卫也不会很严,解决他会恨容易的。” “真的那么简单容易吗?”肖彦梁这话让雷浩一愣。 “解决他是容易,可是到时候每一个人包括日本人在内,都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张旭笑着敲了一下雷浩的头:“你这个笨蛋,当警察这么多年白当了?” “你这个笨蛋!”德贵也有模学样地拍了雷浩一下。 “你还不是这么想的?”雷浩回敬了一拳说道。 “行了。耗子也是心急嘛。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心情可以理解。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肖彦梁严肃地对雷浩说道:“布置人手,严密监视曹荣发。” “明白!”雷浩响亮地答应道。 商量好计划,他就急忙找到戴安平让他向总部发报。 等到戴安平把电台重新藏好以后,肖彦梁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电报的内容就是他们打算扩大并利用皇协军的矛盾,打击日军的计划。说来也奇怪,每次看到戴安平发报,他都十分紧张,弄得戴安平每次都哭笑不得。 几天前肖彦梁通过在大介洋三面前得游说,“同济药房”已经可以进一些西药给病人治病了。量不多,不过也积攒了10余只“盘林西林”注射药和一些其他药品。 “安平兄,”走到大厅,肖彦梁问道:“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反对把我们给新四军囤积药品的事上报总部?” “为什么要上报?”戴安平反问一句,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居住在海外的中国人,我回来就是因为我的祖国受到了日本人的侵略。国共两党的政治和军事斗争不关我的事,只要是对抗战有利,我就要做。 可是你想过没有?新四军为什么缺药?文川听说新四军后的态度和总部关于严密注意新四军的动向的命令无一不说明现在的国民政府,并没有完全放弃对共产党的戒心,他们还在一边抗战,一边防止共产党。 我们要是把为共产党办事的事情上报了,你说总部会给我们一个什么命令?我们执行,还是不执行?” 肖彦梁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又聊了会其他的,就告辞了。刚到家,德贵就告诉他赵广文三天后在家里设宴请他和张旭。 赵广文竟然在家里设宴宴请自己!肖彦梁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说到找机会扩大和利用敌人的矛盾,机会就来了。 三天后,张旭和肖彦梁一起赶到赵广文那里。等入了座,肖彦梁笑着对赵广文说道:“赵司令,你这院子两挺机枪这么架着,我可是怕得很。打上次来了以后,我就一直挺佩服你的,皇军竟然给你配了机枪!” “哈哈,老弟说笑了。这都是太君的关爱。”赵广文得意地说道。 张旭接口说道:“说起来,上次我们来,赵司令还是巡逻队的队长,这一转眼的功夫,巡逻队变成了侦缉队,这侦缉队又变成了皇协军。人马越来越多,皇军的信任也越来越多,真是羡慕赵司令。” “哈哈,哪里哪里,你们警察局不是一样受太君的信任吗?来人,倒酒。这可是正宗的绍兴状元红,得之不易,得之不易啊。”赵广文笑着说道。 酒香醇正,赵广文没有说错,果然是正宗的绍兴状元红。肖彦梁忽然想到曾经敲诈过赵广文得一瓶红酒,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放下酒杯,对赵广文说道:“果然是好酒,肖某好酒没有喝到好酒了,不知赵司令从哪里得到的?” “出城的战利品罢了。”赵广文得意地说道:“我家里还有几坛,就是给二位准备的。” 肖彦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酒不干净啊,他忽然觉得喝下去的不是酒,竟然是血! “想不到和皇军出城还有这些好处。”张旭见肖彦梁微微有些变脸,赶紧岔开了话题:“赵司令劳苦功高,这次出城回来,本应该是我们替你洗尘的。不知道赵司令今天请我们是为何事?” “唉,还不是为了你我两家的关系。”说到主题,赵广文叹了口气:“我们以前关系紧张,都是黄长羽这个敌人的错。现在我们都在为皇军办事,本应该精诚团结,千万不能自己先起内讧了,让别人笑话。” 结合曹荣发的资料,肖彦梁一下子明白赵广文的意图了。姓曹的已经威胁到赵广文的地位,他现在急需一个同盟。 “赵司令,不是我们两家关系不好。”肖彦梁“认真”地说道:“上次我不是对你说了吗?每次出事都是你们先引起的,你让我们怎么办?现在局里的兄弟们都对我们有怨言了,我们的苦衷又有谁能理解?” “是啊,”张旭跟着说道:“就说上次,哪个什么姓曹的大队长,不仅把枪指着我这个兄弟的头上,还说什么‘赵司令又怎么了,他来了老子也不一定听他的’。赵司令啊,你说你这手下怎么……唉!” “大哥!”故意等张旭说完,肖彦梁才“责怪”道:“你说这些干什么?那厮也不过是喝多了酒,才口出狂言的。你这么一说,赵司令大人有大量,不会怪我们。可是让知道,不是说我们在挑拨离间吗?” 原本赵广文还真以为张旭的挑拨离间,等肖彦梁这话一说,心里倒暖烘烘的。喝了杯酒,把香烟给两人递上,点着火,才叹气道:“两位老弟,那姓曹的说得没错,我的话,他倒还真的可以不听。” “什么!”张旭、肖彦梁登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资料上没有说错,曹荣发真的和赵广文有矛盾。肖彦梁心里极为惊喜。他立刻表现出气愤填膺的样子,一拍桌子,说道:“这混蛋什么来头,竟在赵司令面前没大没小的。” “唉,我就是为这事烦的。”赵广文感激地看了肖彦梁一眼,说道:“这混蛋原本是杜老板手下,青帮的人。在上海打过日本人,后来投降了日本人。我这皇协军一成立,他就加入了。说起来,也是我自己找事,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就认识这小子,还是我极力拉他加入的。刚开始的时候还对我好得不的了,现在翅膀硬了,竟有些不服我了。” 竟然是这么回事。肖彦梁恍然大悟。他举起杯子,说道:“来,喝酒。赵司令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上次这姓曹的被我抓住大逆不道和以下犯上的把柄,正好让我一枪解决了他,你怎么反倒是救了他?” 赵广文苦笑着摇摇头:“老弟你不明白,这小子进了皇协军,就和日本教官头领小野不二打得火热,两个人关系非常好。要不他凭什么和我斗?” 怪不得!肖彦梁心里一阵释然。 “哪赵司令今天请我们来……”张旭把酒杯在手里转着,迟疑地问道。 “一来是叙叙旧,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吧?想起来肖老弟骗我那瓶酒酒好象是昨天的是一样。”赵广文说到这里一下子笑了起来。 “嘿嘿,赵司令,这酒可是你愿赌服输输给小弟的。再说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已经被我们哥俩干掉了,我就是想还给你,也没法还啊。”肖彦梁跟着打着哈哈。 “看老弟说到那里去了。我赵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赵广文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说道:“自从黄长羽死了以后,我们两边之间的误会应该可以消除了。都是为皇军办事,何必你斗我,我争你的。我那外甥张富,到现在还音讯渺无,想起来都伤心。” “赵司令,”肖彦梁不动声色,拍拍赵广文的手说道:“张富兄弟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啦。” 赵广文并没有在意肖彦梁的表情,反而感激地说道:“谢谢老弟的关心。今天请二位来,除了叙旧,我还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二位认为如何?”见两个人疑惑地看着自己,赵广文赶紧补充道:“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两边合并。我的意思是说两边没必要再这么跟仇人似的。再说,我这皇协军里来了不少并不服我的人,老哥我也需要你们帮忙啊。毕竟我们都是这里的老资格,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是不是?” “赵司令的话我们记住了。但是我还是那句老话,”肖彦梁一仰头把手里的酒干了,说道:“只要皇协军不惹我们,我们绝对不惹皇协军。其他的,大家都是在江湖混的,讲的就是‘信义’两个字。只要赵司令一句话,我们决不含糊。大哥你觉得呢?” 张旭见肖彦梁如此表态,马上拍了拍胸脯,说道:“肖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赵司令,你放一万个心,我们哥俩一定全力以赴支持你。” “谢谢,谢谢。”赵广文听到这么火辣辣的保证,眼眶都有些发红:“来,我敬二位老弟一杯。干了。” “干了。”三个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报告!”刚放下酒杯,门口的卫兵就跑进来大声说道:“有个叫雷浩的警察求见肖局长。” 雷浩跑来找自己干什么?肖彦梁疑惑了。本来他和张旭来赴宴,雷浩、德贵无论如何要跟过来的,被肖彦梁坚决阻止了。这是在城里,赵广文和曹荣发本来就有矛盾,这场家宴决不会是“鸿门宴”。再说带了人过去,反而把不信任告诉了赵广文。 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没等肖彦梁开口,赵广文已经示意把雷浩叫进来。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冠冕堂皇 同济药房被日本兵砸了! 雷浩这第一句话,就把在场的三个人唬得站了起来。赵广文更是着急地问道:“是那个皇军带的队?” 雷浩警觉地看了赵广文一眼,没有回答。肖彦梁只好压下对电台的担心说道:“赵司令这是在表示关心,不用顾虑,回答赵司令的问题。” “彦梁老弟……”肖彦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到让赵广文十分感动。 “这是我应该做的。”肖彦梁“谦虚”了一下,又对雷浩不满地发作道:“你愣在哪里干吗?说呀。” “是……是……”雷浩还在犹豫,可是看到肖彦梁严厉的目光,只好一口气说了出来:“是皇协军小野不二教官带的人干的。” “什么?”在场的几个人几乎同时惊讶地叫了一声。也太快了点吧,刚说到这个小野不二,他就粉墨登场了。 小野不二现在的心情是十分的欢畅。他提好裤子,满足地瞟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年轻支那女人。刚才女人激烈的反抗,让他得到了一种极大的征服快感。 走出房门,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几个日本士兵一拥而入。小野不二满意地拍拍门口站着的曹荣发,说道:“你地,对皇军,忠心地大大地,我地,很愉快。” 骨头都感觉松了二两的曹荣发媚笑着弯下腰,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为皇军效劳,那是小的应该做的。太君心情高兴,就是小的最大的荣誉了。” 虽然还不是完全明白对方的话,但是大致的意思,小野不二是听出来了。他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曹荣发目送小野不二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狞笑。自从上回被肖彦梁当众修理,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他肖彦梁算什么东西,老子在上海滩砍人的时候,他还是个臭黑皮!赵广文也是他妈的混蛋,在一群臭警察面前,把皇协军的面子丢得一干二净,还算个什么司令。 就在这个时候,小野不二听说他受伤,便过来关心关心。这个日本军官,是皇协军成立的当初,由大介洋三提出要求,从关东军派过来的。当时他正在参加剿灭满洲抵抗武装的战斗,在征伐当中表现极为凶悍和无情。 小野不二是个典型的日本人长相,矮矮的身材,加上一脸横肉,给人的第一映像就觉得害怕。以前在国内是个钢铁工人,因为经济大危机而失业。加入关东军后就参加了“9.18”进攻沈阳北大营的战斗。 凭着打仗不怕死,和对敌人以及支那百姓的残暴无情,到现在,已经成为挂上尉衔的军官了。因为职务的关系,大介洋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他,并且非常赞同小野不二“杀猴给鸡看”的屠杀政策。 此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女人。当了皇协军总教官后,曹荣发投其所好,很快就取得了这个头脑简单的日本人的信任。 曹荣发把自己的委屈向小野不二述说后,日本人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带人血洗警察局。而这个想法倒把曹荣发吓了一跳。这么一来,事情就闹大了,警察局好歹也是日本人手里的武装,到时候无法收场,说不定自己还要受到连累。 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同济药房。这药房据说是肖彦梁的一个亲戚开的,由警察局罩着的。对,就拿这个药房开刀。 想到这里,曹荣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太君,小的受伤,被手下抬到同济药房医治,想不到这同济药房竟然是警察局长的一个亲戚所开,不仅不给小的医治,还对小的冷嘲热讽。不过我听说哪药房可是很有钱。” 大段的话,包括“冷嘲热讽”这些成语,小野不二听得懵里懵懂,但是最后一句“钱”字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看由您带队,以检查的名义,砸了那个药房,显示太君维护皇协军名声的功德。” 害怕这个日本教官听不明白,曹荣发说得很慢,很仔细。大概这世界上日本人关于抢劫、杀人之类的事很在行,这个不通中国话的日本军官,竟然只听了一遍,就完全明白了。 带上几个同在皇协军任职的日本兵,小野不二当即就出发了。 当张旭他们赶到同济药房的时候,行凶的日本军官已经在享受曹荣发的礼物了。 看着浑身伤痕的戴安平和两个伙计,以及已是一片狼藉的同济药房,赵广文呆住了。从听说带队的日本军官名字,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肯定是曹荣发指示,借日本人的手对肖彦梁进行的报复。 尴尬地看着这一切,赵广文忍受着周围要把自己撕裂的目光,期期地对肖彦梁说道:“彦梁老弟,这……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妈的,你放心,回去老子就把姓曹的活埋了。这里的损失由我来承担。” 因为急于打发掉赵广文,问清楚电台的情况,肖彦梁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对赵广文拱拱手道:“多谢赵司令的好意。不过对姓曹的处理,还请司令三思,毕竟他和皇军教官的关系不一般,可不要因为这件事连累了司令。” 这话一说,不仅周围的警察奇怪,赵广文更是感动得不得了。看来自己举办的家宴是成功的。双方的同盟已经建立起来了。 本来话一出口就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悔的赵广文,正好骑驴下坡,感激地说道:“老哥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唉,皇协军里出了这种败类,赵某也是脸上无光。这样,店里的损失由我来补偿。回头我让手下送五百大洋过来。” “谢谢赵司令。”戴安平挣扎着向赵广文致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彦梁老弟,我们刚才商量的事,你看……”赵广文还是有些担心肖彦梁会因为这事把联盟的事反悔了。 “赵司令请放心。这事是姓曹的一手干的,与司令无关。我和大哥向来说一不二,决不反悔。”肖彦梁立刻说道。 “不错,赵司令请放心。另外请转告姓曹的,这事我们记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叫他以后上街千万别让老子碰上。”张旭恶狠狠地说道。 “那谢谢二位老弟了。张局长的话,我会告诉他的姓曹的。老哥告辞了”既听到肖彦梁的保证,又听到张旭这杀气腾腾的话,赵广文心里满是欢喜。看来这事闹大了,姓曹的性命堪忧啊。 待赵广文离开,肖彦梁对周围的警察说道:“大家也散了吧。刚才张局长的话,各位心里记住就是了,不要到处说。” “是!”众警察齐声答道。 收拾完东西,留下德贵、雷浩在门口放哨,肖彦梁和张旭把戴安平扶进屋。一坐下,肖彦梁就急忙问起损失情况。 “还好,最贵的东西没事。”戴安平青肿的脸上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听说电台没事,两个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其实也是他们关心则乱,戴安平没被抓走,本身就说明了电台没事。 “不过,依你看,这日本人是不是另有什么目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张旭的心思立刻转到了更为严重的方面。 戴安平一愣,低头想了想,才坚决地摇摇头:“我看不像。那鬼子一来,就说我良心坏了,要搜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我和伙计一顿殴打,又把店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奇书 q i s h u 9 9 . c o m完了还要我警告肖局长,说下次再敢欺负皇协军,他就带人血洗警察局。” “白日做梦!”肖彦梁轻蔑地哼了一声,又道:“不过这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哥的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我看我们必须向大介洋三汇报,让鬼子狗咬狗去。” “对,就这么干。一定要让皇协军知道,我们的后台是谁,不然这身衣服没法穿了。”张旭点点头。 “对了,那些西药损失怎么样?”肖彦梁问道。 “自己留的没有损失,放在外面的有一小半被砸了。”戴安平回答完,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再进一批?”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肖彦梁笑着说道:“这西药是市面上急需的,当初去提货的时候石原太郎那个老乌龟满脸不乐意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好笑。我倒要看看,事情这么一闹,大介洋三、石原太郎双关齐下,还镇不住小野不二这个王八蛋。” “这主意好。不过不要太利用这事做得过分了。到时让大介洋三觉得你矫情。”戴安平补充道。 戴安平说这话的时候,因为疼痛,一边说,一边吸气,语调已经完全变了。肖彦梁关心地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只是些皮外伤,敷上药就行了。” 戴安平摇摇头,又问道:“对了,你们怎么会和赵广文在一起?” 肖彦梁一下笑了,简单地把赵广文主动提出联盟的事说了一边,未了,说道:“我们正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狠狠打击皇协军的气焰,他倒自己送上门,看来这利益,我们也有相同的地方啊。” “你们可要好好利用这个联盟。”戴安平叮嘱道。 “放心吧,有心算无心,我们会好好利用的。彦梁,现在是下午三点,我看我们现在就去找大介洋三如何?”张旭看了看时间说道。 “行。”肖彦梁站起来又安慰了戴安平几句,就离开药房前往宪兵队。 一见到大介洋三,肖彦梁就十分委屈地向他述说同济药房被砸的事情。按肖彦梁的话,同济药房首先是皇军大东亚圣战,建立共荣圈的成果和体现。皇军为了前线的战斗,十分需要稳定的后方以保证战需给养的畅通。而同济药房的建立,则是这种稳定的必须。老百姓有病可以吃药,这是皇军亲民政策的具体实施。只要老百姓顺从了,皇军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皇军的胜利,也将得到充分暴保障。 警察局上上下下,处处考虑皇军圣战的需要,严格稳定城里的局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皇协军个别人却仗着跟皇军出过城,不老老实实呆在住地训练,而是在城里到处惹是生非。并且不顾共同利益,非要在皇协军和警察局里面搞内讧,这样做,不仅降低了警察们的士气,也削弱了皇协军的战斗力,给了抵抗分子可趁之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让肖彦梁和张旭以及赵广文感到十分痛惜。 现在同济药房被砸,警察局和皇协军的间隙已经形成,以小野不二为首的皇军教导队和赵广文以及张旭等警察局领导的误会也已经形成,并且小野不二太君在公开场合威胁药血洗警察局,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张旭等人能控制的了。 大介洋三心里感到有一些好笑,肖彦梁说得头头是道,大道理一堆一堆的,虽说这些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可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同济药房的老板是你肖彦梁的亲戚。 “这事我知道了。”大介洋三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把小野见过来好好教训他一次。肖君,你的损失大吗?”大介洋三故意用“你们”而不是“同济药房”来问,明显是带着某种看热闹,嘲笑的语气。 越表现出爱财,越容易麻痹对方。这话肖彦梁记不起从哪里听到过,也就不再可以回避自己和同济药房的关系,说道:“只要太君能为我们作主,同济药房的损失,老板伙计的伤势,我们的委屈都算不了什么。” “哈哈,肖君能有这样的觉悟,可真是不简单啊。”大介洋三大笑着夸奖道。 “这都是太君的栽培之功。”一边的张旭也笑着大拍马屁。肖彦梁的脸登时红了,“不好意思”地扰扰头,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融合了很多。 “太君,同济药房上一次进的西药,这次全部被皇军毁没了,您看是不是给石原太君写个条子?”故意犹豫了半天,肖彦梁小心地问道。 上一回,肖彦梁带着戴安平以三根金条,一千大洋的代价,通过大介洋三,在石原太郎那里取得了经营西药的批文。不过西药是战备物资,石原太郎对于同济药房的西药使用有严格的控制,要求药房必须建立专门的台帐,以备他随时抽查。 “没有问题。”大介洋三点点头。拿起笔“唰唰”写了一张便签交给肖彦梁。 “谢谢太君关爱。”肖彦梁小心地把这张上面写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内容的便签放进怀里,感激地说道。 大介洋三微笑着把两个局长送出去,转过身,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拿起电话通知小野不二立刻过来后,大介洋三靠在椅子背上,耳边又想起肖彦梁的话。说起来,一开始大介洋三的确只是把肖彦梁的话当成为自己利益服务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现在想起来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严格来讲,肖彦梁的话里还是有很多属于“忠言”一类的。皇协军和警察局现在势同水火,要是不幸被肖彦梁言中,让敌对分子钻了空子,后果的确是灾难性的。 现在皇军在九江、湖口方面与支那军苦战,最近一些天开始,不断有支那的敢死队冒险在长江水面,尤其是马当要塞水域布雷,帝国第三舰队面对密密麻麻的水雷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派遣大批兵力到江面上手工排雷。同时尽管空军也加大了对支那布雷艇的攻击,可是效果却并不明显。 对于已经负伤没有战斗力的支那空军的表现,他已经很震惊了,这些支那飞行员竟然驾驶着飞机去撞皇军的军舰。而这次,那些已经没有水面作战舰艇的支那海军所表现出来的英勇让大介洋三再次感到震惊。 帝国军人在前线打得非常艰苦,作为稳定后方,支援前线,已经成为自己的主要职责。肖彦梁这个家伙,的确有非常可取之处。 得到命令的小野不二很快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宪兵队,认真向大介洋三敬礼后,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大介洋三竟没有站起来欢迎自己,脸色也是阴沉沉的,来的时候兴奋的心情登时失落了不少。 “坐。”大介洋三冷冷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只说了一个字。 小野不二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从归属上讲,小野不二并不归大介洋三领导,而是归驻军领导,但是作为老相识,又作为把自己调过来的主要坚持者,小野不二对大介洋三充满了一种兄长般的敬意。要知道,当同事和战友们得知自己将从满洲那可恶的冰天雪地调到闻名已久的支那江南时,表现最多的,是那火辣辣可以杀人的嫉妒目光。 “听说你为了皇协军里的一个大队长出头,不仅把警察局长的药店砸了,还公开威胁他?”大介洋三皱着眉问道。 “是的。”小野不二奇怪地看着大介洋三,似乎这件事很简单:“阁下,这些警察实在太可恶了。皇协军这次出城协助皇军扫荡新四军,一路上劳苦功高。可是回到城里,却被几个臭警察欺负。为了皇协军的士气和战斗力不受影响,所以我就……” “八嘎!”没等小野不二说完,大介洋三已经一拍桌子,大声骂了一句。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绝密文件 小野不二惊愕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这个只知道杀人的笨蛋!”大介洋三见小野不二一副委屈相,心里更加恼火:“你觉得皇协军劳苦功高,难道警察队为皇军做的贡献就少了?前线战事激烈,非常需要稳定的后方……”不知不觉中,大介洋三开始借用肖彦梁对他讲的话。 一通无名火发泄完,大介洋三脸色和蔼了很多:“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多少?” 小野不二完全想不到大介洋三会对他发这么长的火,脑子晕晕的,过了一会才发觉在问自己,赶紧说道:“阁下,我是明白了一些,可是皇协军毕竟是我的队伍,那个该死的支那司令不仅不出头维护皇协军的声誉,反而还帮着警察说话,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呀!”大介洋三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两边都是都是我们皇军养的狗,两只狗之间的冲突,你觉得需要我们出头吗?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可要记住,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不管是皇协军,还是警察队,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一方独大,必须有所相互制衡。内讧有什么不好?他们搞不定,自然会来求我们。只有在他们中间制造矛盾,才能便于我们更好的控制。” 大介洋三的话浅显易懂,小野不二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对不起,这一回是我错了。” “明白就好。”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你在满洲待了五年,亲自参与过对满洲的叛乱分子的清剿,你当然也能够知道我们大日本皇军兵力不足的现状。精锐的士兵要用在更需要他们的战场上,所以皇协军、警察队就必须存在。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确保后方的安全,全力支持前线的物资供应。” “铃……”一阵电话铃声这时忽然响起。 放下电话,大介洋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看,这是医院的石原院长的电话。你砸的那家药房,同时在经营西药,现在不管中药、西药都被你毁了。人家请院长大人重新发货。西药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在黑市的价格可不低。刚才在电话里,石原院长可是把你给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哦。” “阁下,我……”小野不二脸胀得通红,站起来,鞠躬说道。 “行了,我已经向石原院长解释过了。以后注意就是了。”大介洋三笑着绕过办公桌走到小野不二面前:“目前皇军在支那的安庆、南昌等一线打得非常艰苦,我们肩上的责任可是非常重大的。你来之前,这里的军火仓库被支那空军炸毁,我和仓岛主任前思后想,总觉得这城里有支那的情报组织。希望你以后尽量不要给我们制造麻烦,让我可以专心处理这件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小野不二一挺胸,坚决地回答道。说完,他又奇怪地问道:“可是我听说不是有个携带电台的投诚者吗?” “唉……”大介洋三叹了口气,林承富的事,是他心里抹之不去的痛:“是有这回事。可惜他没过多久,就被人杀了。手段之残忍,也是我从未见过的。这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就是我们周围,潜伏着一支极为强大的情报组织。” “是!”小野不二点点头,讨好地问道:“那阁下你看是不是需要监视那家药房?” “哈哈,不用。”大介洋三笑着回答道:“按石原院长的规定,每个月,那个药房只有50支盘林西林和其他西药。药品数量如此稀少,加上每月医院还要对药房的用量进行核实,它想做点其他的都不可以。” “既然如此,阁下,那我就告辞了。”小野不二把帽子戴在头上,说道:“回去我一定教训一下那个唆使我的支那人。” “那倒也不用。”大介洋三沉吟着说道:“你这么做,反而助长了警察队的气势。我看,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他们之间该发生的冲突还是让他们发生去,我们只是需要在语言上安抚一下各方,没有必要压一方,抬一方。”说到这里,大介洋三想了想,说道:“不过让那个支那人避避风头也好。过几天将有一批物资运到前线,到时你让那个支那人带着他的队伍跟押运的皇军一起去。” “是!”小野不二大声答应。 几天后曹荣发带队进城了。 “什么?他妈的,兄弟们,跟我来!” 叶克明听见哨兵报告说姓曹的来了,立刻带着人赶到城门口堵住了曹荣发。 “曹大队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叶克明冷笑着说道:“我们局长有言在先,怎么,这么快大队长就忘了?” “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曹荣发早有心里准备,大声说道:“老子今天奉太君的命令去接受任务,没功夫和你磨牙,滚到一边去。” “哗啦!”叶克明一把掏出手枪对准了曹荣发,身后的警察叶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枪。皇协军毫不示弱,同样也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了前面。 两边就站在城门口和叶克明对峙着。 “八嘎!”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日本人的骂声,紧跟着一小队日本士兵跑了过来。 “太君!”曹荣发鞠躬说道:“这些警察不准在下进城。” 叶克明万万没有想到,曹荣发这次进城竟然还有一队日本兵陪着,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日本军官,登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啪啪!”那军官不由分说,走到叶克明面前,伸手就是几个耳光:“八嘎!你地,良心大大地坏了!” 日本军官下手极重,叶克明眼前金星乱冒,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见叶克明似乎被打傻了一般没有任何道歉的举动,日本军官更加生气,伸手就往腰上挂着的军刀摸去。 曹荣发见日本军官竟要当场杀了叶克明,不由得上前一把拉住日本军官:“太君息怒,太君息怒。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任务要紧。” 日本军官收起军刀,有骂了一声,挥手让队伍前进。 曹荣发救叶克明也是迫不得已。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虽然唆使小野不二砸了同济药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那天下午小野不二被宪兵队队长叫去回来以后,就一直没对自己有过好脸色,他心里也在揣摩宪兵队队长对教官说了什么。 直到昨天,赵广文把曹荣发叫去,要他带队第二天进城接受命令。此时曹荣发立刻换成了以前的恭敬,陪着笑脸问上司,肖彦梁到底什么背景。 对于曹荣发的“无知”,赵广文表现出了相当大的蔑视。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肖彦梁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一下,才把曹荣发吓得不轻,肖彦梁的后台竟然是宪兵队的队长! 于是他找到小野不二,求他帮忙。哪知道小野不二哈哈大笑,说什么宪兵队和皇协军是属于两个系统,一个管军事,一个管情报,叫他不要抬担心,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话是这么说,可是曹荣发也不是什么蠢材,毕竟在黑帮混了这么多年,这黑吃黑的事见得多了,心里一直在合计着找个机会向肖彦梁赔礼认错。只是刚才叶克明嚣张的态度让他受不了,他妈的,一个小小的警察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生气归生气,可是要让日本军官真的杀了这个警察,自己怕是在这里再无立脚之处了。 走到叶克明面前,曹荣发抱拳说道:“小老弟,对不起了。我真的要去太君那里接受任务。麻烦你给肖局长带个话,过几天我一定登门负荆请罪。” 说完掏出几个大洋塞给叶克明,说道:“这点钱,全当是药费,我到时在醉风楼给各位赔酒压惊。” 晕乎乎的叶克明和其他的警察傻傻地看着曹荣发的表演,这家伙的态度前倨后恭,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一场误会。原来曹大队长真的有要务在身。”叶克明也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对方给了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拱手回礼后问道:“不知道曹大队长是什么任务?” 见对方主动说出“一场误会”几个字,曹荣发知道和警察局搞好关系的事有了眉目,顺口说道:“好像是押运东西吧,具体是什么,要等我到宪兵队那里才知道。”曹荣发再次抱拳说道:“哪好,诸位,告辞了。” 肖彦梁在办公室静静地听完叶克明的汇报,心里涩涩的。看来这个姓曹的也知道见风转舵,自己想利用他和赵广文的矛盾除掉他的目的,怕是要拖延一阵了。 “算了,这事闹大了,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肖彦梁喝了一口茶,对叶克明说道:“大家都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算数。告诉兄弟们,这事到此为止。” 叶克明答应一声出去了。一边的张旭小声问道:“真就这么算了?” 肖彦梁点点头:“哪还能怎么样?毕竟大家都是日本人的……要没借口什么也干不成。”说完他忽然站起来:“对了,刚才叶克明说姓曹的要到大介洋三那里接受任务,我想以感谢他帮同济药房的名义去一趟,听听到底送的什么东西,要送到哪里。” “有什么听的,不是每天都有物资运输吗?”张旭不以为然。 “可是你难道没想到,这可是第一次有伪军参与运输的物资。”肖彦梁解释说。 走到宪兵队门口,肖彦梁正巧遇到往外走的赵广文和曹荣发。 没等肖彦梁说话,曹荣发已经紧走几步来到肖彦梁面前,鞠躬说道:“肖局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局长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 肖彦梁没想到曹荣发竟如此圆滑,但他却不能不给对方面子,笑着上前说道:“哪里,一场误会罢了。都是为皇军做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皇协军在外面枪林弹雨的,回来作些过火的事,说些过头的话,也可以理解。” 赵广文同样也没有想到曹荣发这么快态度就转变了。心里倒是对肖彦梁佩服不已。看起来这小子不服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有时表现得太软弱了。此时不借肖彦梁的威风,重新树立在曹荣发心目中的地位,哪就不是赵广文自己了。 “哈哈,肖局长可真是快人快语啊。”一边笑着,赵广文一边走上去拍着曹荣发的肩膀对肖彦梁说道。 “哪里,还是赵司令教育有方。”肖彦梁打着哈哈。 “荣发,我这个兄弟可是个很讲义气的汉子,以后有机会你们可要多亲近亲近。”赵广文扭头对曹荣发说道。 “是,是。在下原本打算这就上门向肖局长负荆请罪的,没料到在这里遇上了。”曹荣发见两个人的关系象好得很,心里再次庆幸自己转变得快:“小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选日子不如撞日子,明日小弟在醉风楼设宴,给两位局长赔罪。” “这……”肖彦梁有些迟疑。 “彦梁啊,看在老哥的面子上,答应了吧。”赵广文劝说道。 “好,明日我一定赴会。”肖彦梁想了想,答应了曹荣发的请求。 “不知老弟这是……”说完了闲话,赵广文见肖彦梁的意思准备去见大介洋三,心里“突”地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丝酸酸的妒忌涌上心头。 “唉,上次我那亲戚的药房不是出了点事吗?”肖彦梁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多亏太君同情,给药房批了点西药,我这是去道谢。人总不能忘本,是不是?” 大介洋三竟然同意让同济药房经营西药!赵广文心里的妒忌越来越大了。谁不知道现在战争时期,西药的黑市利润有多高。 同样的曹荣发心里也是震惊不已。那个很厉害的宪兵队长真的是和肖彦梁关系不一般。 和皇协军分手,肖彦梁走进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肖彦梁就看见大介洋三正在关保险柜。 “坐。”大介洋三指了指椅子,说道。 得知肖彦梁的来意,大介洋三笑着把大洋放进抽屉里,说道:“这点小事还要肖君亲自来一趟。怎么样,药房恢复得如何?” “谢太君关心,已经可以营业了。”肖彦梁小心地回答道。 “警察局的情绪还稳定吧?”大介洋三玩着铅笔,随口问道。 “还可以。”肖彦梁点点头说道:“大家对皇协军跟着皇军冒着枪林弹雨,还是很佩服的,对于那些发生的事,也表示理解。” “那就好。”大介洋三把铅笔插进笔筒,说道:“那个皇协军的大队长,我已经命令他跟随皇军押运一批物资到前线。” “那就太好了,皇协军多和皇军一起行动,以后的配合也就越默契,太君真是高明。”肖彦梁大拍马屁。 “哈哈,肖君真会说话。”大介洋三正要往下说,桌上的电话响了。 “那么,太君,你先忙,在下就告退了。”肖彦梁趁机提出告辞。 “好的。”大介洋三点点头,拿起电话。 走出办公室,肖彦梁心里苦笑了一下,还以为能探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砰!” “哎哟!” “八嘎!” 肖彦梁正自顾自想着,不料却在楼梯转角处迎面和一个急匆匆赶路的日军撞在了一起。那日军摔倒在地,手里拿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对不起,太君,对不起,太君。”肖彦梁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赶紧道歉。不过他立刻被眼前散落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些是几十分文件,其中又几份写着“绝密”两个汉字日语。 小心地扶起摔倒的日军,一看,竟然自己还哦认识,是宪兵队里的河谷涩边。河谷涩边也同时发现撞倒自己的支那人是肖彦梁,想发火,却发不出来。这个支那人平时对自己这些宪兵队的人可是恭敬有加,不仅烟酒随时侍侯着,还是不是请出去喝酒吃肉。 河谷涩边揉揉胸口想站起来,肖彦梁赶紧说道:“河谷太君,您先坐一会休息一下,这些东西我来替你拣。” 说话,掏出香烟给河谷涩边点上,那边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日军见是一件很普通的意外,也没在意,又离开了。 肖彦梁一边拾掇文件,一边努力想记住上面写的内容。他不懂日语,可是那些日本字中,有些单个的其实就是汉字,汉字他认识,至于是不是那个意思,连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他就完全不清楚了。所以对肖彦梁来讲,他只有努力记住那些他认识的汉字,回去发给总部,让总部的人去翻译。 一言不发赶到同济药房,肖彦梁把戴安平赶出房门,自己拿起笔,开始拼命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文件标题的写法。那些文件的内容他是没法看的,他只能把自己能记住的标题写下来,对于不是汉字的,他只能凭记忆描画出来。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日军的文件,也不知道把这些文件标题发给总部有没有用,他这是完全在凭感觉做事。 戴安平接过肖彦梁写的东西,大吃一惊:“什么?日本鬼子竟然用这种东西?” “安平兄,你认识日本字?”肖彦梁同样是大吃了一惊。 “当年家父就说,日本人狼子野心,对我中华窥视日久,将来必有一战。所以我除了英语以外,同时还进修了日语。这也是总部派我来的原因之一。”戴安平解释了一下,然后指着一个文件标题说:“这个文件标题是说‘关于在支那化学武器的使用’” 肖彦梁顺着戴安平的手指,果然看见上面写着“化学”二个汉字,后面又有“使用”两个汉字。 正文 第一百章 新开布店 肖彦梁看着这些标题,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笑?”戴安平十分不解:“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笑,真是的。” 肖彦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安平兄,我只是奇怪,这鬼子文字怎么好多都和我们汉字一样。” “废话,当年日本根本就没有文字,全是从汉语中剽窃的。”戴安平哭笑不得,顿了顿,说道:“彦梁,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立功?”肖彦梁一愣,随即收起笑容,好奇地问道:“安平兄,这‘化学武器’是什么东西,你这么着急?” “你不知道什么是‘化学武器’?”戴安平反问了一句,问完便明白自己白问了。肖彦梁只是一个警察,他哪能明白这么多东西。 “化学武器,呃,就是在战场上使用有毒的东西的武器。平时我们常说的‘毒气’,就是对化学武器的一个统称。” “原来是毒气。”肖彦梁恍然大悟。这时他也同样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你赶紧把这些翻译过来发出去。” 戴安平点点头,立刻坐下翻译,肖彦梁走到门口替他望风。 当初在南京,他也曾听一些老兵讲在上海国军和日军打仗的时候,本来守得住的阵地,愣是让日军用毒气攻下来了。那些老兵一说道鬼子的毒气,脸色都变了。 今天遇到的那些文件到底是什么内容呢?也许,自己以后有时间要学习一些日语了。抬起头看看天,梅雨季节已经过去了,天气开始炎热起来。现在中日双方在武汉大战,一旦日军大规模使用毒气,对于国军的防守,将是非常致命的。 不知道文川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有他在,对于这个问题一定可以解决。 肖彦梁忽然觉得很无助,关于毒气这个话题,让他心里压抑的慌。 第二天,戴安平把张旭约到肖彦梁家里,在安排好德贵和雷浩守门以后,戴安平把一封电报交给肖彦梁。 不一会,肖彦梁把电报翻译完毕,脸色沉重地交给几个人。 相互流传完,戴安平问道:“总部非常重视这件事,你们有没有办法把文件给偷出来?” 张旭皱了皱眉头,说道:“想不到彦梁老弟这次遇上了这么件要命的事。妈的,不仅有化学武器,还有鬼子军队的下一步调动计划。可是这些文件,十有八九都是放在大介洋三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偷保险柜倒是问题不大,电报里说了要派一个人过来,可就是怎么样进去却是一个难题。” 戴安平接着说道:“张局长说得对,宪兵队戒备森严,关键就是怎么样进去。” 这个问题把大家都难住了。当初肖彦梁他们也是无疑中利用以前的地道进入过宪兵队一次,可是那地道在他们的刻意安排下已经让日本人发现并毁掉了,现在怎么才能进去呢? “你们看藏在汽车底下如何?”肖彦梁眼睛一转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怎么知道大街上哪辆汽车会在什么时候进入宪兵队?”张旭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妈的,以前那里哪有这些鬼东西,都是那该死的小日本,拉个电网吧,还他妈的拉那么高。”见大家都不说话,张旭想到宪兵队的布置,尤其是那个电网,骂咧咧地说道。 “就是。如果宪兵队墙上没有电网,我倒是可以进去。”肖彦梁沉吟了半天说道。 “电网,哈哈,我们怎么会想不到电网!”戴安平一下子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如果我们可以找到电网的电源接入,我们就可以拉闸把电网的电断掉。” “安平老弟的意思是……”张旭一时没反映过来。 “张大哥刚才也说了,这鬼子的宪兵队以前没有电网,都是鬼子来了以后拉起来的。”戴安平笑着解释说:“照明电的电压是不能够支撑那么大需要的电网,所以这个电网一定是另外供应的电源。只要我们找到这个电源,设法破坏掉,就可以翻墙过去了。” 什么照明电源,什么电压,这些名词张旭、肖彦梁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戴安平说的一大堆新词,应该是有道理的吧。 “我看这样,反正上面派过来的人也要过些日子才到,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看看那电网从什么地方接的电源。”肖彦梁首先给自己分配了任务。 “好的,那我就利用晚上巡逻的时间看看日本哨兵和游动哨的规律。”张旭接着说道。 这时,德贵匆匆跑进来,满脸古怪,小声说道:“局长,那个余先生来了。” 余先生?余鸿春?余鸿春回来了? 几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个来客的身份。 “我看虽然大家都是中国人,不过政见不同,这事还是不要对余先生说。你们看呢?”戴安平首先提议道。 “好。我同意,人多嘴杂,本来也和他没关的。”张旭附和说道。 “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就请余先生进来吧。”肖彦梁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他是怕文川或总部知道了不高兴。 “呵呵,原来两位局长都在这里,鸿春打搅各位了。”一会儿,身着一袭长褂,带着礼帽的余鸿春笑着走了进来。 “余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们不是撤到苏北去了吗?”肖彦梁又惊又喜,上前拉住余鸿春的手问道。 “这位是……”余鸿春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看着戴安平。 “哦,瞧我这人。”肖彦梁笑着一拍自己的脑瓜,指着戴安平说道:“这位是上面派来的报务员,公开的身份是同济药房的掌柜。是从南洋回国参加抗战的华侨。” “幸会,幸会。”余鸿春向戴安平抱拳说道。听到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是归国的华侨,余鸿春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敬意。 “哪里,贵军的情况在下也听肖局长说过。小弟不才,听说贵军缺少西药,我这里想办法积攒了一些,正想怎么给你们送过去。”戴安平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共产党”,表情有些兴奋。 “啊!”余鸿春张大了嘴,随即再次拱手说道:“谢谢你,也谢谢两位局长。我们的西药实在太缺乏了。想不到我刚到这里就听到了这件好消息。” “都是中国人,都是为了抗战胜利。”张旭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请坐下说话。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我那口子可一直在想他们。” 对倒茶的肖彦梁说了声谢谢,余鸿春说道:“孩子们都还好,我回去的时候很顺利。现在孩子们都在随军学校,生活都还习惯。” “那就好了。嫂子可是三天两头挂念着呢。”肖彦梁笑着说道。 “现在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日军的注意,所以主力已经转移到了苏北。”余鸿春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这次来,就是准备在城里开一家布匹店,到开业的时候,还要请几位赏光,日后多多照应。” “没问题。”张旭顺手给余鸿春倒上茶水:“我那口子可以常去你那里,也有个掩护。” “想不到余先生也改行当起了老板。”肖彦梁看了戴安平一眼,对余鸿春说道。 “不,我只是个伙计,老板另有其人。”说完掏出两份请柬,递给张旭、肖彦梁:“我们是前天进的城,十天后开业。戴先生,你的请柬我过几天给你送去。” “不着急,你不送请柬我可要当不速之客的。”戴安平开着玩笑。 “那好。你们先忙,我先告辞了。”余鸿春早已发现几个人正在商量什么,也不好问。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了。 “这共产党真是大胆,开个联络站也要告诉我们。”张旭有些惊讶余鸿春的举动。 肖彦梁笑着解释道:“反正大家都认识,早说可以省掉好多麻烦,再说了,有你我二人罩着这个布店,出了日本人,又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去惹事?” “呵呵,看起来这城里是越来越热闹了。”戴安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当天晚上,肖彦梁指挥德贵等人,把楼小平装入麻袋交给余鸿春,并笑着说这时作为他们对布店开张的贺礼。 送礼物的时候,肖彦梁见到了余鸿春说的那个“老板”――姜佑行。 这是一个相当沉稳的人,一眼看过去,并不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映像。笑着请几个人坐下,姜佑行对肖彦梁感激地说道:“谢谢肖局长的‘礼物’。在下早就对几位的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一进城,就见到了。” “哪里,姜老板过誉了。”肖彦梁笑着拱手回礼:“对于贵党贵军不顾自身劣势的装备,奋不顾身地杀敌,肖某也是佩服得很。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肖局长过谦了。”姜佑行掏出香烟递过去:“中华大地上有肖局长这样的汉子,说明中国的抗日事业就有胜利的基础。不过现在国民政府对我们防范甚严,肖局长这么做,不怕……”姜佑行担心地问道。 “呵呵,肖某以前虽然是国民政府的警察,但是肖某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管他国民党,共产党,只要是他打日本人,我就支持他。谁叫我是中国人呢?”肖彦梁解释道。接着又问:“不知姜老板是否知道现在前线的情况如何,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都是中国人。说得好!”姜佑行冲肖彦梁竖了竖大拇指:“眼下国军防范日军进攻武汉的战斗非常激烈,至7月26日九江沦陷,国军的海军基本上已经损失殆尽了,长江河道,现在是被日本人控制了。目前,日军分几路向武汉挺进,国军也是分几路抵抗。我们的任务,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重点打击日军的补给线,给国军的防守争取更多的时间。” 海军损失殆尽了?肖彦梁心里难过得差点落下泪来。对于国民政府海军得历史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以前的中日甲午海战,他知道从那时起到国民政府建立,中国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了海军。他还记得几年前,他作为维持治安的警察,和南京的人们一起参加了海军几艘军舰的欢迎仪式。 空军完了,海军完了,只有陆军的血肉之躯还在抵当着日军的疯狂进攻。 “肖局长也不要难过了,”看得出肖彦梁情绪的低落,姜佑行安慰道:“海军将士们和空军将士们一样,都是为中华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们都无愧于中国人这个称号。好在这次武汉防御战,国民政府没有再象以前那样死守一地,而是灵活地在运动中打击日寇。看来日军也到了强弩之末。” “嗯。”肖彦梁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是不是把几天后皇协军运送物资的消息告诉对方。 “姜老板,”主意拿定,肖彦梁抬起头说道:“这里是日军的一个物资补给站,前阵子我们的空军炸了他一下,现在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了。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资运往前线。据我所知,过几天,皇协军将和一队日军运送一批物资,不知能不能干它一下。” “这……”姜佑行略有些迟疑,这个消息太模糊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路线,押运的兵力这些情报肖局长有没有得到?” “这个没问题,由我去打听。”一听有戏,肖彦梁高兴地保证道,因为明天,曹荣发将会设赔罪宴,正好可以暗自打听消息。 “那好,只要情报准确。我马上向上级报告。”姜佑行点点头。 第二天,曹荣发在“醉风楼”的楼上,请赵广文作陪,摆下一桌酒宴。到场的人相互客气了一番便入座了。 “两位局长大人,”待小二给各人到上酒,曹荣发端起酒杯走到张旭、肖彦梁面前,必恭必敬地说道:“小弟前些日子莽撞,不懂事,冒犯了两位,今日请赵司令作证,小的我给二位赔个罪,请两位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小的先干为敬。” 说到这里,曹荣发顿了顿,一口,把酒干了,又倒满酒:“小子得罪了二位局长,本该上门负荆请罪。现在两位局长这么赏光,同意小的摆这桌酒,小的感激不尽,这第二杯酒,小的谢谢两位局长。” 喝完第二杯,曹荣发又满上,正准备说话,肖彦梁已经端着杯子站起来,笑着说道: “一点误会,揭过了也就没什么了。曹老弟客气了。”他刚说完,身边张旭也跟着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大家都是同路人,今天就借曹老弟的这杯酒,我们大家一起好好聊聊,联络联络感情。” “不,不!”曹荣发赶紧说道:“是……” “是,是什么?难道老弟不许我们借这桌酒吗?”肖彦梁假装生气,把脸沉了下来。曹荣发心虚地望着赵广文。 “行了,荣发,肖局长已经原谅你了。”赵广文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张局长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同路人,彼此之间也需要多多照应。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气氛渐渐活跃,酒酣面红之际,肖彦梁故意拍着曹荣发的肩膀,说道:“还是老弟风光,竟然可以和皇军一起参加押运物资的行动,看来太君是非常欣赏你们了。赵司令,你有这样的部下,真是好福气啊!这样的好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 “肖局长抬爱这小子了。”赵广文笑得眼睛已经米成了一条线:“说实话,要不是后天一早就要出发,我怎么也要让荣发到府上赔罪的。现在……” 赵广文无意间说出了出发的时间,为表示对这个没有在意,肖彦梁举起酒杯打断了赵广文:“赵司令,说什么到府上赔罪,你客气了。那场误会刚才不是已经揭过了吗?以后不要在提了。来,喝酒,也算是给荣发老弟饯行。” 一杯酒下肚,张旭趁机问道:“荣发老弟,这一路安全吗?听说游击队很多,你可要小心点。安全第一嘛。” “谢谢张局长关心。”曹荣发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两位老大不仅没有怪罪自己的无礼,还这么关心自己的安全:“这次小弟带领皇协军的一个中队跟着皇军的一个小队,从水路出发,一直到九江。就是有游击队,他们怎么和皇军的炮艇拼?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 “话是不错,可是还是要小心点。”肖彦梁心里一阵狂喜。运输的兵力部署、路线已经全部到手了。 “肖局长的话没错,前阵子不断有游击队袭击皇军。现在那个什么新四军又出现了,虽然被赵司令赶跑了,但是你们也知道那新四军是共产党的军队,打正规战不行,打游击战却是他们的专长。小心行得万年船,总之是没错的。”张旭继续说道。 “嘿嘿,不是我小子说大话,”曹荣发摇摇头说道:“这次我们可是500多人,两条炮艇护卫,新四军有什么能耐?我还想他们来,也好让我们可以立个功。” “如此最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肖彦梁再次招呼大家喝酒。 情报已经弄到手了,就看新四军到底干不干了。可是两边加在一起500多敌人,两艘炮艇,新四军愿意干吗?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窃取文件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过得很快。自从肖彦梁把皇协军参与运输的情报交给姜佑行以后,已经两天了,新四军那边对这个袭击计划没有一点反应。肖彦梁也不好过问太多。不过好在他还有准备窃取宪兵队保险柜的任务,倒也不是太过挂心。 那天确定了从宪兵队高压电网入手的策略以后,戴安平已经给上面发报,要求再派遣一名电工过来。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发报的第五天,总部回电,说因为战事紧张,派遣的两批人员都无法通过敌封锁线,现在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保险柜里的文件搞到手。 “各位,你们说怎么办?” 肖彦梁苦笑着把翻译后的电报交给张旭、戴安平等人。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怎么处理高压电网,就是那个保险柜,难道要我们把它背出来?”戴安平对总部的这封电报极为不满。在他看来,作为情报员,唯一的任务,就是把情报传出去,接下来的事总部应该理所当然地接下来。 “就是,把我们当什么了?万事通?要是文川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有更好的主意。”张旭的话引起了屋里人的共鸣。的确,在所有的人当众,只有文川是接受过全面特工训练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嗨,德贵,想什么呐?”肖彦梁感叹完,抬眼就看见门口望风的德贵似乎想说什么,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因为这是在肖彦梁的家里,又是在晚上,按照惯例,雷浩在大门口,德贵在内厅门口。所以肖彦梁他们商量的事,德贵也能听见。只是按照要求,德贵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肖彦梁这一发问,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德贵身上。 “大哥,我……我,”德贵还是第一次对这种事情发表意见,有些紧张。咳嗽了几声,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我倒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只是对这开保险柜,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清了清嗓子,德贵继续说道:“文组长离开的时候,我就发现以前这城里锁店的老板又回来了。如果这个老板能开保险柜,人又够大胆,我想这个问题不久可以解决了吗?” “锁店的老板?是不是那个周掌柜?”张旭惊呼了一声。 “是的,就是他。”德贵回答道:“这个周掌柜的手艺,张局长以前也见过。那年,这城里一个富商回来的时候,一大串钥匙,包括保险柜钥匙都掉进江里了,找到黄局长帮忙,黄局长就让周掌柜的去处理,结果那周掌柜没用多长就搞定了。我估计他开保险柜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进宪兵队。” “好,我看这样,”肖彦梁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明天,哦不,就今晚,我和德贵蒙面去试探一下这个周掌柜的,如果行那最好,如果不行……到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哪电工的事怎么办?”戴安平问道。 “我准备找新四军帮忙。”肖彦梁想都不想,直接说道:“有什么办法,我们什么都侦察、准备妥当了,上面倒好,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就打发我们了。” “也只有这样了。”戴安平有些担心,距离肖彦梁发现情报道现在已经过了六天了,那些情报还在不在大介洋三的保险柜里?时间紧迫,新四军就在附近,穿过封锁线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分配完任务,当天晚上肖彦梁在德贵的带领下找到那个姓周的老板,出乎肖彦梁意料的是,那周老板竟然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看见两个蒙面人闯进来,周老板显然吓了一跳:“两位……好……汉,我……我……这里什么也……也没有……” 面巾后面的肖彦梁微微一笑,说道:“是周老板吧?” “是。不知……”听语气,对方听和善的,周老板稍稍安了一下心,小心地回答道。 “别怕,我们只是想请周老板帮个忙。”肖彦梁说着掏出凭记忆画出来的目标,交给周老板问道:“不知周老板能不能开这个柜子?” 周老板并没有接图纸,只是看了一眼图纸,便对肖彦梁摇摇头:“我只是个锁匠,对保险柜我没法开。”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保险柜是日本人的,在宪兵队,你还是这么回答吗?”肖彦梁的语气渐渐有些严厉。踏心里已经动了杀机,如果这周老板还是不答应,他只好杀人灭口了。 “日本人?宪兵队?”周老板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谁?是国军还是什么?” “这很重要吗?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们都是中国人。”肖彦梁一愣,随即淡淡地说道。 肖彦梁的话让周老板的眼圈慢慢红了:“国军,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国军。土匪不是你们这个样子。”周老板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总算把你们盼到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孩子他妈……”周老板把脸埋在手掌里,失声痛哭。 在周老板断断续续的自诉中,肖彦梁这才知道,日军进城以后,周老板正好出去办事,躲过了屠杀。可是等他回来,这才发现还在做月子的老婆已经被日本人奸杀了,而他那还没断奶的儿子也被日本兵撕成两半扔在一旁。 他面对这样的惨样,没有掉一滴眼泪,相反,独自又把门面支起继续做生意。就在肖彦梁投靠黄长羽之前,他竟然独自用榔头,敲死了两名日本兵! “好,别哭了,血债要用血来还。”肖彦梁拍了拍周老板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你敢不敢进宪兵队,能不能开这个保险柜?” 周老板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好,我干。他妈的娘西皮,只要和日本人作对的事,我都干。” 从周老板家出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德贵感叹道:“这周老板以前这么看都像是个孬种,看不出来竟这么厉害,杀了两个日本人,我到现在还没亲手杀过呢。” 肖彦梁停下步子,严肃地说道:“德贵你可记住了,除了汉奸,中国人是没有孬种的。面对国仇家恨,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屈服过。” “我记住了。”德贵面子上一红,小声回答道。 “这样,你就在这附近待着监视周老板,如果有什么异动,格杀勿论。”肖彦梁抬头四处看了看,对德贵命令道。 安排好周老板的事,天亮以后,肖彦梁把姜佑行请到家里,向他把情况一介绍,他倒先笑起来:“这不是凑巧吗?我就是电工,以前是上海发电厂的技工。” “真的?”屋里几个人一下睁大了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看似复杂的问题,竟然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不过这个情报,”姜佑行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我们必须共享。” “那是当然。”肖彦梁也认真地说道:“都是为了抗日,情报共享是应该的。” “姜老板,只是有一件事情必须向你说清楚,”戴安平见肖彦梁说话的语气有些偏向新四军,心里倒是想起文川和武汉国民政府对共产党的态度,说道:“我们现在的组长不在,踏可是对你们共产党成见很深,所以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完全是一种民间的形式,请不要在你们那边提起我们。” “安平兄!”肖彦梁责怪地看了戴安平一眼。 戴安平的话让姜佑行神色一愣,随即笑了笑,说道:“国共两党打了十几年,现在合作了,一些人想不通是很正常的。我们共产党的口号就是‘停止一切内战,集中全国的力量一致对外’。委员长扣押我们的装备,减少我们的给养,对于这些,只要是为了抗日的事业,我们受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 肖彦梁心里有些打抱不平了,姜佑行说的是实话,大片的国土沦丧于日寇手中,除了共产党在认真进行敌后抗战,国军竟完全放弃了敌后这一块。所谓的国军敌后游击队,现在倒象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更有象曹荣发这样的汉奸败类。 “行啦,张局长,你现在就把需要破坏的高压电网的情况给姜老板详细画一下吧。”见肖彦梁情绪有些波动,戴安平即使转移了话题。 记住了图纸,姜佑行一边把图纸点着,一边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事不迟疑,今天晚上就行动。”肖彦梁就着烧着的图纸点上香烟,说道。 “行,就今天晚上。我们几点在什么地方汇合?”姜佑行看着掉在地上燃成灰烬的图纸,缓缓问道。 约好时间,姜佑行告辞了,他还要去实地观察一下。 “那个周老板没什么问题吧?”送走姜佑行,张旭还是有些担心另外一个人。 “应该没问题吧。他既然敢杀日本兵,也就有胆跟着我们进入宪兵队。”肖彦梁回答道,似乎又想起什么,对张旭说道:“大哥,我思来想去,晚上的事你还是不要参加了,这要是有个万一……” “你以为你出了事,我跑得掉?大介洋三必然怀疑我是你们一伙的。放心吧,你嫂子我已经安排她出去躲躲了。”张旭摇摇头,否定了肖彦梁的决定。 张旭的话也有道理。肖彦梁不再说什么,抬起头,头顶上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上,这里已经进入最热的季节了。武汉前线的国军将士们不仅要忍受这令人讨厌的天气,还要和日寇血拼,肖彦梁登时感到肩上的胆子沉甸甸的。 下半夜约定的时间到了。几个人汇合以后,蒙上面巾,躲过巡逻的日军士兵,来到宪兵队后面的墙角下。周围的路灯,早在几天前,就被雷浩趁没人主意的时候用石头扔坏了。 姜佑行踩在张旭的肩膀上爬上围墙,小心地把两截带开关的导线分别夹在铁丝上,掏出钳子,“啪啪”两声,钳断了铁丝,把导线上下一拉,电网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下到地上,姜佑行缓缓喘了几口气,指了指上面,点点头,蹲了下来。 肖彦梁踩在姜佑行的肩膀上,小心地钻过电网,跳到地上,四处紧张地观察着。还好,大概是日军对电网很放心或者执勤的日军偷懒,探照灯很少照到这边来。肖彦梁轻声地学着青蛙叫了几声表示安全。 “兄弟,就看你的了,小心点。”姜佑行拍拍周老板的肩膀,小声说道。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周老板,在看见肖彦梁进去以后,倒稳定下来。他摇了摇手表示没问题,便踩着姜佑行的肩膀上去了。 慢慢地踩在墙那边肖彦梁的肩膀下来,周老板因为紧张,已经累得不行了。肖彦梁见状只好在一旁等他。墙外面的姜佑行踩着张旭的肩膀,把电网基本恢复原样后迅速撤到一边躲了起来。 一路上小心地爬到了大介洋三的办公室门口,周老板极为利索地通开房门,两个人一闪身进去了。 办公室窗户上,厚厚的窗帘已经拉起来了,这下倒不用担心手电筒的光被人发现。 周老板二话不说,蹲到保险柜前开始了工作。 肖彦梁靠在门口,一边警戒着外面,一边不时回头看看周老板的进展。那保险柜也许是新型号,微弱的手电筒光线下,肖彦梁仍然可以看到周老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虽然知道急也是没用,但是肖彦梁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小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什么忙?” 全神贯注的周老板轻轻摇摇头,伸手抹了一把汗,又在身上擦了擦,把耳朵贴在保险柜上面,继续转动着保险柜上的转轮。 肖彦梁刚转过身,猛听见“咔”一声,扭头一看,周老板竟然已经把保险柜打开了!周老板虚脱般坐在地上,无声地指了指打开的保险柜,就自顾自地抹汗喘气。 肖彦梁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伸手从腰杆上取出一块布,把保险柜里面的文件一股脑取出来包好。取完文件,又把里面的几封大洋一并收了。 “我们走。”收拾完,肖彦梁拍了拍周老板,指了指门口。 两个人慢慢爬到楼下,刚转过弯,肖彦梁忽然看见目的地似乎有一个影子。 隔了一会,才看清那里竟然站了一个日军士兵。只是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听见“哗哗”的流水声,才明白着家伙竟是在小便。 肖彦梁向周老板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站起来摸出匕首,悄声向日军走过去。等走到可以攻击的距离,那鬼子也已经小便完毕,正在提裤子。 肖彦梁猛地暴起,左手唔住目标嘴巴,右手匕首趁着目标自然而然向左扭头的机会,从左到右,沿着脖子,狠狠地拉了一道。 气管已经被割断的鬼子徒劳地挣扎了一会便软软地瘫倒在肖彦梁的怀里。肖彦梁向暗处的周老板找了招手,随即把尸体拖到墙角,随手摘下尸体上的手榴弹。走到墙边,向着墙外“咕咕”叫了几声。 “害怕吗?”在等待的简短时间里,肖彦梁稍微轻松了一点,见周老板脸色铁青,赶紧问道。 “不,只是有些累。你的动作可真够利落。”周老板摇摇头,忽然反问道:“你们出去后还回来吗?” “怎么会不回来呢?咦?你……”肖彦梁忽然看见周老板的两只眼睛里竟包满了泪水! “求求你们,”周老板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带我到国军那边去,我要参军上前线,和日本人真刀真枪地干。” “放心吧,我答应你。”肖彦梁心头一阵感动,正要想再说两句,外面已经出来“咕咕”的会叫声。 踩在肖彦梁肩膀上,周老板慢慢翻过围墙,转身扔过一根绳子。肖彦梁先把包裹用绳子递出去,再借着绳子也顺利地爬到了墙头。 两个人还在墙上,一束雪白的探照灯光突然打了过来,紧跟着就是凄厉的警报声。 “糟了!”肖彦梁心里暗叫一声。该死的探照灯,偏偏在这个时候照过来。顾不了那么多,一推周老板,肖彦梁跳了下来。 “快下来!”落地后肖彦梁才发现周老板竟还趴在墙上,焦急地喊了一声。他话音刚落,“哒哒哒~”一梭子机枪子弹已经打了过来。周老板似乎抽搐了一下,却仍旧还在墙上。 “我……我被挂住了。”周老板痛苦地说道。 姜佑行二话没说,跳起来抓住周老板用力一拉,把他拽了下来。就这么点时间,不远处已经传来鬼子的大叫声。 “砰砰!”一阵枪响,乘着鬼子忙着找隐蔽,张旭带着德贵、雷浩赶了过来。 “快走!”张旭喊了一声。随即发现周老板坐着的地上全是血――他的腿,被刚才的机枪子弹打断了。 就在这时,从对面鬼子身后也传来激烈的枪声。 “这是我的人。他只能帮我们拖延两梭子子弹。”姜佑行说了一句。随即弯腰准备把周老板背起来。肖彦梁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搭了一下手。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的枪声已经弱了下来。 “这样的话,我们谁也跑不了。”看着地上的血迹,德贵忍不住说道。 这道理谁都明白,该怎么处理,大家心里同样明白,也可是谁也不愿意先说。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布衣之怒 时间似乎随着德贵的这句话凝固了。 “放我下来。”周老板感觉到了这种气氛,霎时间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坐在地上,周老板指了指自己的头,向肖彦梁说道:“朝这里来一下。” “你……”虽然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周老板这么一说,包括肖彦梁在内的所有人还是大吃一惊。 “他妈的,罗里罗嗦,快点,日本人就要追上了。老子跑不了了,难道你们要陪我一起不成?”见几个人还在迟疑,周老板心里焦急,不由得大怒,忽然提高声音骂了一句。 “砰砰!”似乎在回应周老板的话,几发子弹从他们头上飞过。 “操你妈!”肖彦梁大骂一声,掏出刚刚缴获的手榴弹扔了一颗过去。巨大的爆炸声让追兵放慢了脚步。 “把剩下的那个东西给我。大哥你教我怎么用,其他的,要还是想给我报仇,就他妈的赶紧跑。”周老板一把拉住肖彦梁,说道。 “你们赶紧走。”肖彦梁焦急地喊了一声。 都是明白人,几个人相互点点头,张旭低声说了句:“保重。警察局碰头。”而后朝巷子里跑去。 肖彦梁掏出剩下的一个手榴弹,把保险拔掉,递到周老板手上,用一种自己听起来都很奇怪的声音说道:“你一松手,这玩意儿就炸了。” “一松手是吧?明白了。你立刻走。”周老板紧紧地握住手榴弹,声音有些嘶哑:“记住替我多杀几个日本人。” 周老板后面的话肖彦梁没有听见。他把手榴弹交给周老板,也不敢看他,向追兵方向打了两枪,转身就跑。 直到肖彦梁的身影融入了黑夜,追击的日军才战战兢兢地一边打枪一边跑了过来。几束雪白的手电筒光芒照在周老板的身上。 轻蔑地看了围在自己周围的日军,周老板不由得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仿佛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老婆还有那还在吃奶的儿子就在自己身边。 “你们等等我……”周老板喃喃地说道。 围观的日本士兵都被周老板脸上幸福满足的笑容疑惑了,以至于谁也没有看见这个支那人的手,正在悄悄地松开。 周老板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并没有让肖彦梁哪怕是稍微放慢一点脚步。那种刻骨铭心的悲痛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狂奔到办公室,顾不上擦一把汗,肖彦梁便和早已准备好的张旭他们骑上自行车赶到了现场。 短短十几分钟后的“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几个士兵正在把那些死伤的日本兵送往医院,而飞溅得到处都是的人体碎片更让赶过来的张旭、肖彦梁他们心里不好受。 “他妈的,罗里罗嗦,快点,日本人就要追上了。”周老板坚定的话语似乎仍在耳边回荡。肖彦梁不知道周老板当初是如何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个从来与世无争的人,要坦然面对死亡,那需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 肖彦梁走到一截断臂面前蹲下,一点一点扳开紧握的手指。手掌里面紧紧攥着的是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打开照片,虽然已经有很多褶皱,但是依然可以看清楚照片上的周老板笑得很开心,而他的太太则小心地抱着孩子,头靠在丈夫肩上,脸上也是一片笑容。孩子呢,或许不喜欢相机忽然闪耀的镁光灯,裂开着小嘴,似乎马上就要放声大哭,以示抗议,抗议大人们不顾自己的感受。 肖彦梁不知道周老板什么时候把照片握在手里的。也许是怕爆炸所产生的破坏把照片毁了吧,也许是想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老婆孩子。 肖彦梁小心地把照片收在怀里,要是自己不死,等到胜利了,或者等到自己老了,一定要把这些事告诉孩子们。 可惜他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因为这次事件的“失主”,宪兵队队长大介洋三派人叫他们过去。 大介洋三现在有一种把城里的支那人全部杀死的冲动!戒备森严的宪兵队竟然让人给偷了!这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也是他大介洋三的耻辱!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被盗物品的价值,也明白对他意味着什么。 趁着调查人员还没有来,他首先把张旭、肖彦梁叫了过来。现在的他,也只能依靠这两位在他眼里是“破案高手”的支那人了。 脸色很差的两个支那人倒让大介洋三误会是对这件事的自责与难过,这多多少少让大介洋三的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对于大介洋三的询问,肖彦梁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太君,这件事我们首先要确定盗贼的动机。如果是普通的盗贼,在下除了佩服他胆大妄为以外,说不出其他的语言。” “等等。”大介洋三皱着眉头打断了肖彦梁的话:“盗贼有枪,有接应,肖局长为什么还要认为有普通案件的可能?” “太君,”张旭接口解释道:“有枪的盗贼也是很多的。尤其是皇军进了城,很多枪支弹药流落民间,这种现象现在更为普遍。” 张旭的解释也的确有些道理。大介洋三知道,自从支那政府败退武汉以后,各地的土匪群起蜂拥,加上支那的溃军、共产党的武装,占领区的治安的确很糟糕。(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见大介洋三没有继续追问,肖彦梁接着说道:“如果不是普通盗贼,那后果就严重了。要判断是那种动机,也很简单。请问太君,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有被翻动的痕迹吗?” 大介洋三摇摇头,肖彦梁的话让他刚有的一点侥幸彻底没有了。 “太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还是有线索的。到目前为止,我觉得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肖彦梁指着被打开还没有关上的保险柜说道:“盗贼对于宪兵队非常熟悉!” 这话不仅张旭有些疑惑,大介洋三也深思起来。肖彦梁其实说得很明白,就是有内奸混了进来。而且这个内奸的范围很小,就是能进大介洋三办公室的几个支那人,包括张旭、肖彦梁在内。 “继续。”大介洋三冷冷地说道。 “太君,我想我和张局长也应该是在被怀疑的范围之内。”肖彦梁苦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到现场看看。” 大介洋三点点头。几个人走出房门来到围墙。现场已经被严密保护起来,就连那具被杀死的日军尸体,都没有移动,还躺在草丛中。 肖彦梁“仔细”检查了尸体,有爬上梯子检查了电网,下来说道:“太君,可以肯定,盗贼这次是完全有备而来,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您看,”他指着围墙外的路灯:“这些路灯已经被人用东西打坏了。前些日子我带队巡逻的时候,就有些奇怪,这一路上,怎么就这里的灯坏了。” “是的,而且我记得好像还不是一次坏的。”张旭接口说道:“当时我还和肖局长开玩笑,说这灯也太邪门了,今天坏几个,明天坏几个,而且还都集中在这一片。” “所以你们认为抵抗分子为了这一次行动准备了很长时间?”大介洋三没有兴趣听张旭故显活跃气氛的玩笑,而是改口问道。 “是的,太君,”肖彦梁回答道:“从凶手的手法可以看出这是一群极为凶悍的家伙。可是对于这个,”肖彦梁指着电网上遗留下来的导线问道:“这个是什么?难道就凭这个就能钻过铁丝网?而且,盗贼为什么部直接剪断铁丝网钻进来呢?” “这个铁丝网是通了电的高压网。你指的那东西是导线,分流电流,扩大铁丝网的缝隙。”大介洋三简单地回复道。 “哦,是这么回事。”肖彦梁“恍然大悟”。来回走了两步,肖彦梁问道:“单凭这一点还不能完全肯定这次事件是抵抗分子所为。因为这里以前是警察局,很多人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也许他们误打误撞也说不定。请问太君,保险柜里丢失了什么?” 大介洋三犹豫了一下,说道:“除了文件,还有四百多大洋。难道……”他心里忽然觉得也许这伙盗贼真的只是冲着钱去的呢? “太君,请您放心,”和张旭低声商量了几句,肖彦梁说道:“我们会努力破案的,一来这是我们的责任,二来也是为了洗脱我们身上的疑点。” 大介洋三点点头:“我对你们是不怀疑的,也对你们抱有极大的信心。” 出来宪兵队,张旭拉住肖彦梁问道:“你准备怎么收场?” “走一步算一步,这些事我不说,大介洋三也会想到,还不如争取主动。” 张旭默然无语。 接下来几天,大介洋三在受到了严厉训斥并被降一级以后并没有好日子可过,因为跟着就接到了皇协军参与的第一次物资运输任务失败的坏消息。他们被不明武装袭击,人员伤亡惨重以外,所押运的物资也全部丢失了。 这件事让大介洋三开始怀疑皇协军里是不是有内奸。 曹荣发现在躺在床上,周阿发的老婆――小桃花坐在边上削好了一个桃子递过去。 “小桃花削桃子,有趣有趣。”曹荣发一口咬下半个桃子,笑着说道。这一笑,牵扯到肩膀的伤口,立刻疼得他猛吸凉气。 “哟,瞧,还敢取笑我吗?”小桃花伸手点了一下曹荣发的额头。 “……”曹荣发没有说话。受伤的肩膀让他想起自从负伤回来,还没有见过这次任务的指派者――大介洋三。 “听说我走了以后宪兵队被盗了?”曹荣发问道。 “可不是?那天晚上又是打枪,又是爆炸,可把我吓坏了。”说起那天晚上的事,小桃花脸色都变了:“听说是共产党干的。” 曹荣发一下子不说话了。那天他们遭到袭击,到处是“缴枪不杀”的喊声,这喊声,除了共产党,谁还会喊得这么流畅? 不行,自己现在必须马上去见大介洋三,向他请罪。任务失败了,说不定赵广文那小子早就在大介洋三面前数落自己了。出发前大家关系好像都还不错,可是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 拿定主意,曹荣发立即行动,他找到小野不二,请他陪同一起去找大介洋三。 肖彦梁那边,就着着几天功夫,早已把情报发出去了,这些情报当中,尤其是以日军使用化学武器的准备工作、使用的种类以及关于在南昌方向展开进攻的两份情报极为重要,这也使得他们同时受到了总部极大的表彰。让肖彦梁他们非常兴奋。 “这共产党也真厉害。”喝下一杯酒,张旭说道:“两百多敌人,他们还真说干就干。”对于皇协军运输队被袭击的过程,姜佑行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同时也非常感谢他们关于分享情报的事。 “可惜姓曹的溜了。”肖彦梁叹了口气。 “好事不能求全。溜就溜呗。只是日本人现在查案子查得紧,你们压力很大啊。”戴安平拿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嚼边说。 “可不是,是得想个法子,不然我们都不好过。”张旭说道。虽然那天他们表现得很镇静,可是肖彦梁那句“有内奸”的话,多多少少对他们还是有影响。至少大介洋三见到他们得时候,脸色一直没有好过。 “想什么办法?”肖彦梁反问一句。 “翠儿,还有酒吗?”肖彦梁的反问让大家不说话了,张旭猛地又喝下一杯酒,一拿酒瓶,发现是空的,便大声叫喊道。 “你们少喝点,别醉了。”高翠儿闻声提着酒瓶走出来,说道。 “男人们的事,你少……”张旭一句话没说完,高翠儿已经变脸,捂着嘴跑了出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隔了一会,戴安平忽地举起酒杯,对张旭说道:“哈哈,嫂子有喜了。来,彦梁老弟,我们一起祝贺一下张大哥。” “有喜了?”张旭呆住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举杯喝两个人碰了一下,担心地问道:“安平老弟,你又不是大夫,怎么说我那口子有喜了?这样子都好些天了,我还以为她胃子不好,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话未说完,戴安平已经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大哥,你还不赶快进去看看?”肖彦梁一边笑一边说。 张旭放下酒杯,立刻离开桌子进去了。 “你……是不是有了?”站在高翠儿面前,张旭急促地来回搓着手,紧张地问道。 忽然被问起这个问题,高翠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抬眼看见自己的男人还在紧张地望着自己等着回答,便害羞地微微点点头。 “还还不赶紧歇着?以后这些事,嗯,等明天请个人帮你做。”虽然很想冲上去抱住高翠儿转几圈,但为孩子好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这点活没关系的。”高翠儿说完叹了口气:“唉,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替你担心?要不是有了你的骨肉,我是如论如何也不出城的。”说着说着,眼泪象掉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瞧,我这不是怕连累到你吗?”张旭小声安慰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在干大事。”高翠儿横了张旭一眼:“只是我这心里头……” “好了好了。”张旭轻轻搂着高翠儿,慢慢说道。不知怎的,他也有一种哭的感觉。 听见里面渐渐没了声音,肖彦梁摇摇头,举起杯子,对戴安平说道:“来,干了这一杯,我们也就散了吧?” “好,干了。”戴安平爽快的回应道。高兴的他他并没有看见肖彦梁苦涩的笑脸。 肖彦梁想起了许小菇。那个他朝思暮想,神情坚定的女人。 曹荣发从大介洋三那里出来得时候,明显松了口气。大介洋三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对于这次失败,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就开始关心自己的伤势,以及受到袭击的详细过程。甚是为了表示关心,还详细询问了自己的过去,并对自己投奔皇军,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小桃花微笑着靠近他,小声说道:“你走以后,有人送钱过来。整整三百大洋。” “哦?谁送的?”曹荣发一惊。这年月,三百大洋也不是什么小数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是非常时刻,自己又不是什么手握大权的人物,谁会无缘无故给自己送钱?而且数目还不小。 “不知道。”小桃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的脸色已经变了,继续说道:“那人见你不在,放下钱说明天再过来。” “明天?嗯,到时看看再说。对了,”曹荣发想了想问道:“那人怎么会知道握住在这里?是不是你到处宣扬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小桃花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我死心塌地跟了你,我那个男人被你弄走我也一点没有怨恨你,你倒来说我!我可是严格按你的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小桃花哭泣的样子让曹荣发有些烦:“行了行,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当老子没见识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也不想想,老子我又没手握大权,人家凭什么给老子送钱?真是妇人之见。” 曹荣发的训斥让小桃花停止了哭泣,紧张地问道:“那,这钱……” “先收下吧。”曹荣发淡淡地说道。明天,等送钱的人来了,见个面,要是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就当面拒绝他。钱吗,那是不能退的了。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甚至到第六天,那个送钱的人,还是没来,而等到他的,却是到宪兵队认人。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谁算计谁 王时贵现在非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日本人。自从几天前被抓进来以后,几乎每天都有同牢房的人出去就再没回来。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你地,什么人地干活?”满脸凶相的日本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 王时贵觉得自己特别倒霉,那天没事走在街上,就莫名其妙地被两个日本兵拦住,发现他没有“良民证”,立刻把他押走关了起来。 “太君,冤枉啊。”没怎么考虑,王时贵已经跪下申诉道:“小的是来找朋友的。他是这里皇协军的大队长曹荣发。” “曹荣发?”几个审讯的日军相互讨论了几句,其中一个人便走了出去。 没多久,曹荣发满脸困惑地走进了审讯室。见到王时贵,愣了一下,虽说非常面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看见曹荣发的迟疑,王时贵立刻喊道:“发哥,我是小王啊,是昆哥的手下。去年我们不是在大世界见过面吗?” 曹荣发马上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冯昆,也就是王时贵嘴里喊的“昆哥”,和他一样,都是当年杜老板的得意弟子,两人的交情极好。 想起对方是谁,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领着王时贵回到小桃花的居处,小桃花竟然吃惊地看着王时贵。 “怎么你们认识?”曹荣发奇怪地问道。 “你,你不是那个送……送钱的吗?”小桃花说话有些口吃了。五六天没见人,原本还以为天上掉了块馅饼,想不到竟和曹荣发一起来了。 “大嫂好。”王时贵按江湖规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听说王时贵就是那个送钱的人,曹荣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到底为什么不安,却说不来。 招呼王时贵坐下,曹荣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问道:“阿昆好吗?” “好。”王时贵站起来回答道。 “坐下说。”曹荣发笑着指了指椅子。 “哎。”王时贵应了一声,重新坐下说道:“大哥离开上海后现在在汉口……” 王时贵说了半天,曹荣发才对整个事情经过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国民政府从上海撤军以后,杜月笙组织的青帮“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也随之溃散。冯昆跟着直接退到了武汉,带着人继续在杜月笙手下做事,只是早已没有以前在上海的荣华富贵了。于是他自己也经常参与一些黑市买卖。因为人生地不熟,国民政府对黑市投机打击也比较严,所以这个黑市买卖,也就是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 听说以前的伙伴曹荣发现在是日本人的红人,这个冯昆想钱想疯了,竟完全不顾风险,派遣王时贵到这里找到曹荣发,想通过他弄点黑市急缺的西药。 曹荣发终于知道自己不安的原因了。 “你回去转告阿昆,这事请恕我无能为力。”曹荣发沉吟着说道:“你们应该知道,现在西药很不好搞,一个不好,就是杀头的后果。” 听到对方明显的逐客令,王时贵也没有露出半点不高兴:“看发哥说的。您现在可是这里的名人,要不我一时半会也打听不到你的住处,说不定今天就被日本人‘喀嚓’了。这救命之恩,小弟可是永生不忘。” 曹荣发摆摆手:“一件小事而已。听你的口气,昆哥过得也很艰难,你回去后告诉他,这武汉眼看着就要被日本人占领了。他要是混不下去了,不如到我这里来。” 曹荣发的话刚说完,王时贵已经在心里大骂起来:“他妈的,还说是什么磕头换贴的兄弟,一遇到事儿就当缩头乌龟。”嘴上还是还是很客气地说:“发哥,小弟这次出来,是立了军令状的,还请发哥多多帮忙。” 见曹荣发没有吱声,王时贵眼珠一转,又说道:“在城里这几天,我看到那个‘同济药房’都在卖‘盘尼西林’,难道发哥真的很难弄到这东西?” “同济药房?”曹荣发心里一动。对于像“盘尼西林”这样的稀缺货,曹荣发当然知道它在黑市上的价格。同济药房和肖彦梁的关系,他现在是一清二楚,对于向肖彦梁示弱,那不过是曹荣发“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处事原则的具体体现。 赵广文和肖彦梁的关系也是不好的,听兄弟们说,每一次冲突,都是赵广文吃亏,现在两人和好如初,也不排除是赵广文韬光养晦的方法。 肖彦梁之所以这么嚣张,就因为他的后台是大介洋三。要是肖彦梁涉嫌倒卖军需物资,而且――想到这里,曹荣发斜眼看了一下身边的王时贵――要说这个家伙是国民政府的人也还是有依据的。 这样一来,肖彦梁向抗日分子倒卖军需物资的罪名就坐牢了。自己呢,一来大义灭亲,二来立下大功,三来彻底取得大介洋三的信任,第四,就是可以吞掉这大把的钱财。这是一个一计四得的好计!大介洋三因为保险柜被盗到现在还没有破案,说不定正对肖彦梁烦心,自己这个时候送上一份大礼…… 看到曹荣发嘴角忽然露出微笑,却依旧不说话,王时贵倒以为自己一番话把他说动了心,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还在替他数钱:“发哥,大哥说了,事成之后,这分成的事您说了算,先前的三百大洋就是我们的第一笔定金。” 曹荣发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忽然又想到了另外关键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什么一计四得的好计不过是水中花,井中月。 这个问题,就是谁去找肖彦梁! 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谁说得清对于自己的冲撞,肖彦梁是否真的谅解了呢?万一他来个恶人先告状,自己不是往日本人的枪口撞? 事先告诉日本人也不行,同样要是肖彦梁事后也告诉日本人,除了进一步增加日本人的信任外,这身边的小子肯定会拖自己下水,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让王时贵去?哪更不可能。一个陌生人突然说要买军需品,换了谁,谁也不会相信,同样的道理,这小子一定会拉上自己。 曹荣发极为沮丧。极好的一个计策,竟然就这样被自己否定了。 钱啊,钱,真他妈的要人命! 既然这样不行,那么还有一条路,就是偷!上次执行押运任务,他已经知道日军的药品储放在什么地方,也基本了解它的保护措施。给他的映象,就是偷那里的东西,一点也不麻烦,很容易。 如果能把东西偷出来,等冯昆付了钱,来个黑吃黑,在向大介洋三报告,不仅得了钱,还替日本人破了案,也算是大功一件。 左想右想,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没有一点难度,完全可行。 想通了,曹荣发嘴角带笑,站起来说道:“老弟,人家同济药房的后台老板是宪兵队队长,你说这事简单吗?我看这样,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见王时贵还坐在那里没动,正要不客气,却忽然发现对方脸上尴尬的表情,猛然间醒悟过来。这小子身上没钱! 刚从日本人的牢房里出来,有钱才是怪事!不等王时贵开口,曹荣发已经大笑着对小桃花说道:“来,拿五块大洋给这位兄弟。” 王时贵一边感激,一边在心里骂:“他妈的,什么东西,不仅不请我吃饭,还这么小气,只给五块大洋。” 走出院门,王时贵深深地吸了口气。毒辣辣的太阳极为刺眼。尽量拣阴凉的地方往自己住的客栈赶,王时贵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早已坠着一个跟踪者。 自从六天前叶克明无意中看见曹荣发跟着小野不二匆匆忙忙地往宪兵队赶,又满心欢喜地出来,便起了疑心,告诉肖彦梁以后,便奉命暗中监视小桃花的住宅。 王时贵走近客栈,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就近寻了一家小面馆进去吃饭。曹荣发只给了他五块大洋,只好省着点用了。 到了下午,正在休息的王时贵忽然听到敲门声。一听是自己熟悉的暗号,紧张的心情登时放松下来。 从门外进来两个汉子,两个普普通通的汉子。 “大哥,你终于来了。”王时贵的大哥,冯昆,竟然亲自来了! 抽泣中,王时贵把这些天的遭遇,以及和曹荣发谈话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冯昆。 “嘿嘿,咱们准备看好戏吧。”冯昆冷冷一笑,接着又说:“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这小子过河拆桥,黑吃黑。妈的,这个王八蛋,竟然认贼作父,败坏我们青帮的名誉。” “大哥,我心里明白着呢。”王时贵转哭为笑,点点头说道。 “明白就好。这次我带了五个兄弟来,临出发的时候杜老板专门叮嘱,要是抓不住这小子的把柄胁迫他转向我们,就执行家法。”冯昆恶狠狠地说道。 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已经被隔壁的德贵,用医生的助听器,一五一十的听了个明明白白。 听完德贵的复述,如德贵当初一样,肖彦梁愣住了。要想除掉曹荣发,那还不容易,每天晚上他都住在小桃花那里,门口只有两个背长枪的皇协军。 可是曹荣发至今不死,是因为他还没有死的价值。找个什么样的人背偷窃保险柜的黑锅是肖彦梁近期主要考虑的事情。高翠儿有了身孕,在肖彦梁的强烈要求下,张旭只好暂时放下手里的事,经常陪着自己的太太。 现在杜老板要对门下弟子出手了。可是就凭曹荣发在随日军出城围剿新四军的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亲手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已经给日本人递上了一份完美的投命状。胁迫他重新转向,以他的心狠手辣,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那么只有清理门户。可是在对方完全有可能“黑吃黑”的时候,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举动。 中国人的命是宝贵的,没有理由要求冯昆这些义士去送死,如果还有更好的办法的话。 思索之间,肖彦梁忽然有了主意。 来到同济药房,正要和戴安平仔细商量一下,戴安平已经悄然带着肖彦梁进了熬药房。关好门,递给肖彦梁一张纸条:“这是昨晚收到的电报。我正准备给你送过去。” 肖彦梁只好把青帮的事先放下,回到家,把电报翻译过来。这一翻译,倒把肖彦梁给看乐了。电报上说的,就是关于冯昆他们这次行动的事情。 电报很短,就是要求肖彦梁他们做好接应青帮冯昆的工作准备,同时还有联络暗号。 肖彦梁销毁电报,回到同济药房,把电报内容告诉了戴安平。紧跟着,在戴安平还没有从这件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两个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关于这个计划的各个进度的执行环节。 趁着黑夜和巡逻的便利,肖彦梁悄身来到了冯昆住的客房。 深更半夜,听到传来熟悉敲门暗号,惊醒过来的冯昆极为惊讶和不安。难道其他兄弟出了什么事? “谁?”冯昆悄悄掏出匕首,低声问道。 门外没有回答,不过依然是在门上敲着暗号。为了不引起巡逻队的注意,冯昆并没有开灯,听着门外持续不断的暗号,他咬咬牙,挑开门闩,然后一闪身,躲在了旁边。 就在门被推开,外面一个身影跨进房门的时候,冯昆一伸手,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来人的背后。来人马上停止了一切动作。 “你是谁?”冯昆低声问道。借着门外的路灯,他发现进来的人竟然蒙着面!既然蒙着面,那当然不是自己的手下,可是这个蒙面人怎么知道自己的暗号? 就在冯昆犹豫的时候,那蒙面人轻轻说了一句话,让冯昆立刻放下的匕首。 这句话是:“我是抗日先锋!” 临走时,杜老板亲自告诉冯昆,要是在城里遇上对他说这话的人,那么原来的方案全部作废,一切行动都要听这个人的。 原来,肖彦梁他们通过总部对曹荣发的调查,杜月笙也就知道了关于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投敌当了伪军大队长,这可把他气坏了。同样被气坏的,还有曹荣发以前的好兄弟冯昆。 当初从上海撤退,这冯昆是随着国军一路打一路撤地到了武汉,而曹荣发却失去的消息。在八。一三淞沪抗战的时候,青帮弟子组成了 “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等到从上海撤出来,一万余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两千人不到。 一开始冯昆还以为曹荣发他牺牲了,还为此痛哭了一场,后来在“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改名为“忠义救国军”以后,又听说曹荣发还活着,便又痛哭了一场。现在听说这个以前的兄弟,竟然投敌当了无耻的汉奸,冯昆的眼睛里没有了眼泪,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这个王八蛋,这个以前的好兄弟,这个自己为他痛哭过两回的家伙,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那八千多长眠在自己家乡的同帮兄弟? 冯昆向杜月笙强烈要求去执行家法,清理门户,既为国,又为私,他想亲自问问曹荣发,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愧对自己的兄弟。 王时贵作为前锋出发后,在进行挑选队员和其他准备工作过程中,杜月笙还是决定把这事向军统戴笠局长通报,请求他命令在城里的人员做好接应准备。 收起匕首,冯昆把打开一条缝的门关好,屋子里登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冯昆转身抱拳说道:“原来是先锋先生。失敬失敬。” “你听好,我长话短说。”虽然现在是半夜,可已经进入伏旱的天气还是极为闷热。蒙着面巾的肖彦梁已经满头大汗了。 “取消胁迫曹荣发的任务,你们继续和他进行黑市交易……。” “可是我……”听完肖彦梁的布置,冯昆心有不甘。 “你马上决定,是陪着姓曹的一块死,还是想在前线杀日本人死?”肖彦梁根本不给冯昆说完的机会,打断他,冷冷的问道。 “这……”冯昆一下子不知道改怎么回答。 “你仔细想想。我明天再来。”肖彦梁说完,小心拉开门走了出去。 城里储备药品的仓库被盗了!近一百箱盘尼西林等几种西药和器材不知所踪。 大介洋三赶到的时候,仓岛弘健正在用力打着看守的耳光。 眼前的一切,让大介洋三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前一个窃密的案子没破,现在又来一个药品被盗,自己面对的,将是上级极为严厉的处罚。 运气好的话,自己将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奔赴前线;运气不好的话,将被开除军职回家。真要是后裔个结果,与其收周围邻居的冷嘲热讽,还不如自己切腹自尽以全颜面。 “该死的支那人!”大介洋三突然“唰”地拔出军刀,大喊一声,用力向路过自己身边的一个支那苦力砍去。没有一点征兆,那个正在低头背负物资的倒霉苦力,被迎面而来的军刀拦腰砍成两截,暂时还有意识的上半身徒劳地蠕动着,竟没有叫出一声! 在日军刺刀的威逼下,其他的苦力仅仅是看了那个同伴一眼,就麻木地继续迈动自己的脚步。 大介洋三看着尸体,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宣泄后的虚脱。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黄雀在后 曹荣发此刻紧张的心情并没有缓解下来。昨天上午当他把偷仓库以及嫁祸王时贵的计划告诉手下十来个心腹的时候,这些从上海就一直跟着他混的家伙们,竟然没有一个表示反对。理由也很简单,本以为投降了日本人,会有什么样的荣华富贵,可是除了要看日本人的脸色以外,还要受赵广文、肖彦梁这些“二鬼子”的气。现在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呢?尽管,王时贵也算是他们的“同门兄弟”。 出乎曹荣发意料的是,本来这个计划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他的手下们已经等不及马上开始擅自行动了。不过好在晚上的行动倒极为顺利,闷热的天气,加上一个接一个的炸雷,不仅让守卫的日军全部倦缩在房间里,同时也完全掩饰住了他们袭击门口哨兵,以及发动汽车,偷偷把车开走的声音。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得手的消息除了一开始让曹荣发大吃一惊以外,紧跟着就是这样一句感慨。安排完接下来的事情,曹荣发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提不起精神。 箭已经射了出去,自己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日本人发现物资被盗,绝对会严加盘查,而张旭他们同样会为了表功,积极破案的。看来自己必须忍一忍,等风头过了再出马。现在武汉正打得热闹,丢失的药品也不算多,估计这事很快就会淡化的。 曹荣发估计的不错,大介洋三带着一大群日军此时已经站在被他们遗弃的汽车面前。 “太君,您看着场雨一下,现场已经完全被破坏,想要再继续跟踪,估计很困难了。”肖彦梁抹了一把汗水,跑过来报告。 大介洋三明知这是实情,恶劣的心情却让他依旧忍不住讥讽道:“怎么,肖君也觉得这个案子没法侦破了吗?” 宪兵队长讥讽的语调,恶狠狠的眼神,让肖彦梁忽然头皮发麻。早上大介洋三刀劈苦力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要是再不给他一点安慰,恐怕会把自己一并撤了。 “太君,您别着急,”稳了稳情绪,肖彦梁说道:“从门口哨兵太君没有被害,仅仅是被捆绑起来看,这好像不是抵抗分子干的事。” “什么?不是抵抗分子?”支那人的话让大介洋三一惊。不是抵抗分子,哪还会是什么人?大介洋三的眼睛顿时死死盯着肖彦梁。 “这只是在下的猜想。要是是抵抗分子,他们一定会害死哨兵,并且,”肖彦梁故意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这次偷走的物资,并不多。您想,要是开上汽车,他们肯定会把汽车装满再走,而且一定会把仓库全部破坏了才甘心。” “要是他们没有时间呢?”大介洋三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破绽的。 “太君,敌人袭击的目标是仓库,他们既然敢这么干,一定是事先策划好了,利用雷雨之机,潜入仓库进行偷盗。”肖彦梁解释说:“以抵抗分子的作风,为了偷盗这么一点物资,而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似乎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如果不是抵抗分子,那么还会是什么人?”大介洋三心里一阵安慰,如果真的不是抵抗分子,那么这个案子就容易破了,即使破不了,性质也会轻了许多。 “这……”肖彦梁有意迟疑着,装作思考了一阵的样子,才为难地说道:“这个麽,太君,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既然有很大可能不是抵抗分子,那么偷东西的人,要么是贪财的,有目的的进行偷窃,要么是难民,盲目地进行偷窃。” “唔,有道理。”大介洋三点点头,说道:“从这群盗贼里面竟然有会开车这一点看,我估计是前一种人,而不是什么难民。”说道难民的时候,大介洋三忽然冒出了一股杀气。 “太君高见。”肖彦梁心里一惊,赶紧继续话题,转移大介洋三的注意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是贪财,那就好办了。我们内紧外松,故意严查一阵,然后放松下来。我想,盗贼们偷了药品,必然急于脱手。见我们放松下来,一定以为有机可趁,这就是他们露出马脚的时候。那些难民,因为人多,又不引人注意,在下认为他们倒是我们可以依靠的暗探。” “好,好,好。”大介洋三不禁称赞了一声:“肖君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警察,这事就这么办。我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哪怎么敢当,”肖彦梁赶紧谦虚道:“自从跟了太君,在下也觉得干什么事,都有力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这种事情,小的一定会为太君尽心竭力去做好的。” 大介洋三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看见各方面的反应全部在自己的预计之内,曹荣发也终于暗地里松了口气。丢失的药品不算太多,估计也就还有两三天,风头就算过去了。从情况上看,日本人对这次药品失窃案是严格控制不外传的,因为到今天为止,包括赵广文在内,谁也没有提到这次事件。或许大介洋三也象其他人一样,能隐瞒的,尽量隐瞒吧。 现在仔细回想,这事情做得还是太冲动。曹荣发越想越后悔,心底下倒是在盼着王时贵能赶紧出现。说来也奇怪,这些天自己派人到处找他,这家伙却象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 正在焦急的时候,王时贵突然登门造访了。 “发哥,上次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王时贵甫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事难啊。”曹荣发伸手抓了抓头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发哥确实很难做,小弟也不再强求了。”王时贵叹了口气,自怨自顾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咱们算是没有发财得命了。” “发财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如跟着我怎么样?”曹荣发伸头就着王时贵的火把香烟点着,慢悠悠地,仿佛是不经意间说道。 王时贵显然没有料到曹荣发会如此拉拢自己,愣了一会,苦笑着说道:“发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您也知道我一出来就跟着昆哥,这么多年,昆哥对我一直很不错,别的没有,小弟我就是舍不得昆哥的这份情义。” “呵呵,别紧张,我也是说说罢了。”曹荣发同样没有想到王时贵会这样说。仔细品味一下,他这话里仿佛还有别的意思。不管怎么讲,杜老板对自己也一直很不错,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已经完全背叛了杜老板,岂不是一个不讲情意的人吗?他警惕地看了王时贵一眼,想知道他是无心的,还是有意这么说的。 可是王时贵一脸的沮丧,却实实在在地告诉曹荣发,他没有其他的意思,而是正在为这次无法完成冯昆交待的事而苦恼。 “他妈的,冯昆为了钱而跑来和老子打交道,不也背叛了杜老板?”曹荣发忽然想通了这些道理,脸上不由得红润起来。 “发哥,”王时贵抬起头说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准备明天就走了。” “啊?什么?”正在琢磨王时贵的曹荣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隔了一会,才问道:“明天就走?这么着急吗?我还想请你好好喝顿酒。你看你来了这么些天,我也没有……” “谢谢发哥。”王时贵打断曹荣发的虚情假意,索然无味地说道:“没有办法。被日本人抓进去四天,已经把时间耽误了。事也没办成,要是再不回去,昆哥到时候误会我了,那就没意思了。” “别着急嘛。”曹荣发伸手按住王时贵。他现在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换句话讲,那个以前的兄弟冯昆,的的确确想钱想疯了,这笔交易可以进行。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日本人的仓库丢失了一批药品?”心里拿定主意,曹荣发一字一字缓缓地问道。 “什么?真的?”王时贵愣了一回,忽然明白过来,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地反问道。随即双手抱拳,笑眯眯地对曹荣发说:“发哥,小弟该死,误会您了。唉,小弟我确实没有想到您为了昆哥,这么大的风险也去干。” “都是自家兄弟……”对于王时贵的猜测,曹荣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倒是那最后的一句话,让他心里莫名地穿过一道暖流。 王时贵摇摇手,说道:“发哥,别这么说。就冲你这个情义,我王时贵敬重你。来的时候昆哥也交待过,万事开头难,这事怎么也不能让发哥亏了。所以他说了,事成以后,我们四六分帐,你六他四。起货的时候,先付一半定金。” 曹荣发点点头。冯昆做事的风格他一清二楚,就一个词“爽快”。以至于以前他常常怀疑这个冯昆到底是不是上海人,因为他的性格倒是非常象山东或者东北那边的人。 “晚上跟我去看货?”曹荣发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问道。 “发哥,情义归情义,生意归生意。”没想到王时贵摇摇头,说道:“我又没有‘良民证’,晚上黑灯瞎火地跟着你跑,既不安全,也容易连累到你。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晚上我在这里验货?” 曹荣发一愣,没料到王时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盘算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这边的生意正谈得高兴,与此同时,那边肖彦梁也在和姜佑行“谈生意”。 “这么说,真的是曹荣发干的?”姜佑行不敢相信竟会有皇协军偷药品这样的事情。 肖彦梁点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忘,这曹荣发想钱想疯了,这事干出来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江湖险恶,这混蛋黑吃黑也说不一定,正好可以嫁祸冯昆,既得了财,又立了功,完全是一举两得。” “哪肖局长得意思?”姜佑行隐约猜到了肖彦梁来找自己的目的。 “很简单,姜老板派人跟踪曹荣发,查清楚那批东西在什么地方,你们也来个黑吃黑,把那些东西用在最需要用的地方。”肖彦梁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这个主意,也是他和张旭、戴安平商量的结果。 “姜老板,”肖彦梁见姜佑行没有说话,以为他误会了自己,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下面的人良萎不齐,要他们干跟踪这事不成。事关重大,所以我只是向你们提供信息,剩下的事就要你们自己做了。” 姜佑行笑着抱拳说道:“肖局长你别在意,我呢,只是还没从这天降的好事里面回过神来。你也知道我们新四军不顾国防部的命令,为了抗日,挺进苏北,这个举动属于‘擅自离开防区’,我们的各种给养都很困难。这批药品如果真的能搞到手,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代表我们的战士谢谢肖局长。” “这是什么话?”肖彦梁慌忙站起来扶住姜佑行的双拳:“都是为了抗日。你们的精神,兄弟我十分佩服,和将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相比,我们实在是轻松多了。” “我明白,我明白。”姜佑行改被扶住的双拳为紧紧握住肖彦梁的手。 “时间很紧张,”各自重新坐好后肖彦梁马上说道:“你们只有一天时间,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在明天晚上完成。另外,我再次给你强调一下,行动既不能早,也不能晚,这个你明白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姜佑行笑着回答道:“早了,晚了,都失去了黑吃黑的效果。明天?这么说,你们准备后天动手了?” 肖彦梁点点头,脸上忽然也露出一丝笑容:“曹荣发是准备后天动手,我呢,就比他早那么一点点。他妈的,这个死汉奸!你们黑吃黑他的物资,我黑吃黑他的功劳。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吧?” “各取所需?哈哈……”姜佑行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送走肖彦梁,姜佑行把余鸿春叫进来担心地问道:“小余,你怎么看这事?” 余鸿春沉吟道:“我觉得这事可行。肖彦梁虽说是国民党那边的人,但是他本人不过是以前的一个小警察,并不是国民党特务组织的成员。经过我们的这几次接触,还是能够感觉出他们抵抗日本侵略者的决心。” “是啊。”姜佑行长出了口气:“对我党我军持不同看法,甚至认为我们是借机摆脱了被蒋介石消灭的危险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不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来打打杀杀的,而是建立情报站。你想,前后半个月不到,我们就要参加两次对日军的直接行动,我是有些担心。” 姜佑行说的是实情。余鸿春想了想,说道:“我看我们必须行动。你知道的,部队现在对药品需求量极大,去黑市买,代价又太高了。将近一百箱药品,完全可以缓解现在的需求。我认为不妨一方面向总部报告,一方面组织人手做好准备。” 余鸿春说的,也同样是实情。因为缺医少药,部队已经出现了非战斗减员,这样的损失,作为新四军这样的部队,是承受不起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各部分人马都开始按各自的想象开始了行动。 有心算无心,曹荣发的货物藏秘点很快就被暗中跟踪的余鸿春发现了。令余鸿春意外的是,这个藏秘点,就在离城外不远的一个地方。当真是“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晚上,王时贵准时到达小桃花的住处。双方验货完毕,商量好交钱提货的相关事宜。 回到住处,王时贵把整个情形详详细细地对冯昆说了一遍,然后十分不解地问道:“大哥,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要放弃?那个什么情报员到底什么意思?” 冯昆的心情也是十分不好:“他妈的,我怎么知道?临来的时候,老板特地吩咐,要我们完全听从这个情报员的命令。不能亲手杀了那个混蛋曹荣发,你当我愿意啊?” “大哥,要不我们单独行动?”王时贵还是不甘心,试探着说道。 “蠢货!你以为当真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冯昆敲了一下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我也想通了,曹荣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不是什么笨蛋。你在这里想着怎么干掉他,他说不一定已经做好了黑吃黑的准备。” “哪……” “哪什么哪,立刻收拾东西,按情报员的吩咐,明天就离开这里回去。”冯昆气乎乎地命令道。不要说王时贵,就是他,心里也极不乐意自己的这个命令。自己本来就是主动请缨来这里锄奸的,却没料到冒出个什么狗屁情报员,把自己的一切念头都打消了。 这边曹荣发还在作美梦,冯昆还在烦恼的时候,那边的余鸿春已经轻松地解决掉四个看守,现在正带着人搬东西。 “快,快。”姜佑行在一边不定地焦急地催促着。直到整个队伍完全消失在黑夜里,两个人这才向东门走去。而早已安排好了的肖彦梁,正在东门等他们。 看见肖彦梁,姜佑行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们的货处理完了,剩下的看你了。” 肖彦梁忽然笑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人赃俱获 急促的电话声把大介洋三从睡梦中惊醒,起身看看竖在墙边的钟,才5点,天色已经亮了。他有些奇怪,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接完电话,大介洋三惺忪的睡意已经彻底消失了。他迅速收拾完毕来到办公室,而肖彦梁早已在门口等他了。 “太君,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搅了。”肖彦梁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大介洋三没有在意这些礼节,而是直接问道:“不要那么多废话,有什么重要发现?” “是这样的。”跟着日本人进了办公室,肖彦梁小心地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大介洋三面前:“今天早上我们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我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想请太君认一下。” 看见眼前的物品,大介洋三顿时呼吸急促了许多。他伸出去拿东西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微微有些颤抖。 这是一个档案袋的残骸。 “太君,您认识吗?”等这个日本人反复仔细观察这个残骸以后,肖彦梁小心地问道。 “唔,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 大介洋三放下东西,靠在椅子上闭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回答肖彦梁的问题,而是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肖彦梁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嘴上还是非常谦卑地解释道:“因为这次太君丢失的东西里,有一些是装在档案袋里面的。我想那些盗贼肯定是会处理档案袋的,所以我同时命令手下通知城里面收垃圾的,全面监视看有谁会扔这种样子的垃圾。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早上小的终于有了收获。所以赶紧跑过来,不过到底是不是,还是要请太君辨认一下。” 其实已经用不着再辨认了,就在刚才那堆残骸刚拿出来的时候,大介洋三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上面自己做的标记。 努力想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是又怎么平静得了?“八嘎亚路!”大介洋三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太君!”肖彦梁喊了一声。看见大介洋三咬牙切齿的模样,对于他来讲,是非常满意的。“他妈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出乎肖彦梁的意料,大介洋三并没有马上组织部队出发,而是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肖君,可惜啊。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讲,仅仅是一种事后的补偿。” “什么?太君,您……”肖彦梁真的想不到大介洋三会说出这样无头无脑的话。不过马上他就知道谜底了。 “我在昨天下午接到通知,因为我的失误,给帝国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上面决定,免除我的一切职务,调到前线的部队任一名小队长。” 此时肖彦梁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没有想到这个结果。说实话,他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想到许子乡、何家渡的屠杀,他恨不得亲手剥了这个禽兽的人皮,看看在这张人皮下面,他到底是是个什么野兽! 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也不愿意这个鬼子离开。好不容易利用他易变、多重的性格,利用他妄图采用怀柔的政策来经营占领区的心理,达到了在他心目中值得信任的程度,工作刚刚进入佳境,却因为一纸调令,要重新培养在鬼子心目中的地位。 肖彦梁真的很厌恶这个“培养”的过程,那要违背多少自己的良心。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活着,就是要复仇的。虽然知道自己早已从单纯的个人复仇转化为国家复仇,但是面对这些侵略者,嘴上一边在恭维,心里的仇恨却是越来越重了。 肖彦梁的表情,大介洋三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里也是很伤感。虽说自己一直渴望倒前线,带领帝国的士兵们去开拓疆土,可是一旦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心里却是失落得很。眼前这个支那人还是非常重义气,非常忠心的。在得知自己即将调离的消息后,并没有马上打听继任者是谁,而是表现出一种非常“失望、遗憾、痛惜”的表情,实在让自己感动。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介洋三忽然想到这句支那的名诗。眼前的支那人,越没有说话,越说明他是真正的因为仰慕大日本帝国的文化,体现出来的实力而真心投靠的支那人。要是换成赵广文,会是一种这么样的情形?他会不会立刻拐弯抹角打听谁是继任者?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现在已经不是宪兵队长了,新的继任者很快就会被任命下来。”两个人心里面想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大介洋三叹了口气,重新肯定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太君,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可以改变的吗?这次我们破案的速度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您的上级在得知这个结果后,或许会重新考虑考虑吧?”肖彦梁小心地组织着词语。 “不会的。”大介洋三摇摇头:“再说,能够上前线,那是我多年的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肖君,我们是朋友,你应该恭喜我得偿夙愿。”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得偿夙愿”所应有的喜悦。 “太君,我……我……”肖彦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好在大介洋三也没有为难他,话题立刻转到了档案袋残骸上面了。 “这个东西的确是从我这里丢失的。你看,”大介洋三指着未烧完的袋子口处,说道:“这里有一个标记,这个标记是我画上去的。”说完叹了口气:“这时我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易方便和其他人区别。” “哦?”肖彦梁假装绕有兴趣地“仔细”观看。其实他们早已发现这个标记,这也就是为什么档案袋偏偏烧剩下有标记的部分的原因。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等肖彦梁看了一会,大介洋三问道。 “从……”肖彦梁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小桃花的地址:“我的人已经把那里监视起来,听说那院子里住着一个做生意的老板。” “做生意的老板?”大介洋三一下子笑了:“哟西,这可是一个很不错的身份掩护职业。那么肖君,你看我们是立刻出动呢,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些问题肖彦梁怎么会没考虑道?他有条不紊地说道:“太君,小的以为应该立刻行动。上次小的分析过,这次失窃,一般性的案件可能性很大。从这堆残骸来看,对方已经开始在销毁证据了。要是再不快点,我怕……” “嗯,有道理。事不迟疑,我们立刻出发。”大介洋三同意了肖彦梁的判断。 一个小时以后,大批的日军和警察把目标围得严严实实。杀气腾腾的军队让许多已经早起的人们又吓得退回家去。 肖彦梁证得大介洋三同意后,向德贵一挥手,后者立刻带着几个警察翻过院墙,不一会已经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走进院子,看见门口地上竟然躺着两个身穿皇协军制服的人,大介洋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人显然是刚刚被德贵他们打晕的。可是为什么这个院子里会有站岗的皇协军?难道里面还有皇协军的大官? “太君,不大对劲,怎么会有皇协军?”大介洋三的表情肖彦梁早看在眼里,紧跟着又说道:“可是我的人是绝对不会错的啊?真是奇怪了。” “肖君,这事是我指挥的,你不用担心。”大介洋三安慰了一句,然后大声命令:“所有人听着,进屋搜查!仔细点。” “是!”得到命令的士兵如同吃了兴奋剂,大声答应道。肖彦梁给德贵一个眼色,德贵会意地点点头,带着人也一同汇入了搜查的日军行列里。 看见一些手下已经在准备茶水,肖彦梁指了指客厅,请大介洋三到里面休息。 “肖君,你的消息到底可靠不可靠?不是说这里住的人是做生意的吗?怎么会出现皇协军的人员?”坐下来,忍了很久的大介洋三还是憋不住,低声有些疑惑地问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警察局和皇协军向来不合,万一自己被当成枪使,这将是对自己和大日本帝国军队的极大讽刺。 从大介洋三问话的语调,肖彦梁已经明白这个鬼子对门口出现的两个皇协军有了怀疑,当下一边给大介洋三倒上茶,一边“老老实实”地解释道:“太君,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的人说那个东西是这里的女人扔出来的。我为了进一步摸清对方的底细,又找来以前的警察了解了一下,这里确实住的是个以前的生意人。去年皇军来的时候他跑掉了。据说是因为觉得皇军的治安光里好,又跑了回来,继续作他的老买卖。” 大介洋三点点头,伸手端起茶杯。反正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这院里的人就会出来,搜查的结果也会出来。到时什么谜底也揭开了。 就在大介洋三一口茶亥没有喝下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即曹荣发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不,应该说是“爬”了过来。 从曹荣发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他就感到不妙了。还没等他穿好衣服,卧室门已经被一脚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兵和警察冲了进来。 曹荣发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药品!那该死的药品,昨晚上王时贵验完的货还在家里。天旋地转的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样被拖下床的。直到听见小桃花惊恐地在几个日本兵面前尖叫,他才稍微有点清醒。 自己昨晚上怎么就经受不住这个婊子的诱惑而留在这里呢?这一下可是把自己往死里推了。这些日本兵手臂上都带着白色的袖套,加上警察的出现,他可以肯定是日本宪兵队的大介洋三队长和肖彦梁亲自带队来了。想到这里,他拼命挣脱身边的人,连滚带爬抢先冲出卧室来到了客厅。 “太君,太君!”曹荣发抱着大介洋三的腿大声嚎叫。 “八嘎!”一个宪兵怒骂了一声,举起枪托砸在曹荣发的背上,把他拖开。见曹荣发还在叫喊,那个宪兵不耐烦地一巴掌打在他的嘴上,两颗门牙合着鲜血落在了地上。曹荣发总算是安静了。 “嗯?”显然对于曹荣发的出现,大介洋三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他看了肖彦梁一眼,肖彦梁也是一脸的“诧异”。 “太君,您看是不是把赵司令和小野太君也请过来?”肖彦梁低声询问道。 怎么会是这个支那人呢?大介洋三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挺肖彦梁这么一建议,便下意识地点点头。 几乎在派出去通知的人刚走,一个宪兵出来,把抱着的一箱东西放在大介洋三面前:“长官,这是我们在里面搜到的。好象就是失窃的药品。” “太君,冤枉啊,太君,冤枉啊!”没等大介洋三发话,曹荣发再次哀叫起来,只是由于受伤的缘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了。 单从箱子外面的包装文字,大介洋三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失窃的药品,因为上面还有用日语写的入库编号。打开箱子,里面赫然还有一块绣花的红绸布。 看到这块红绸布,大介洋三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曹荣发面前,伸手就是两个耳光!那块红绸布他太熟悉了。离开满洲,他随着军队南下,在苏州的时候,他亲自带队闯入一户人家,在肆虐了一番以后,他发现了这个东西。 可以说,在第一眼看见这个东西以后,他就打心里喜欢上了它。印象中,这个应该是支那女人出嫁时头上盖着的东西。他决定,一定要把它带回日本留做纪念。所以,作为战利品,这块红绸布被他仔细地保存下来。一直到上次在保险柜里和文件一起丢失。 这个东西不用问,是德贵故意放进去的。当初肖彦梁在取文件的时候,连同里面的银元一起被他带了出来。能放在保险柜里的,一定是大介洋三很熟悉的东西,而德贵早已从王时贵那里得知药品放在什么地方,进屋后,趁着其他的宪兵不注意,把这东西放进了药品箱。就等着宪兵们发现这个药品箱。 果然大介洋三一见到这块红绸布,就勃然大怒,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肖彦梁心里得意地一笑,跑过去拉住大介洋三:“太君息怒,我们还要向他问情况呢。” 肖彦梁的劝解,让大介洋三平静了不少,他气乎乎地坐回了椅子。 “肖局长,肖局长,您可要拉兄弟一把,”曹荣发哀嚎着想扑向肖彦梁,却再次被枪托打翻在地。“这个……这个…….这个东西小的从来没有见过啊。太君,我冤枉啊!” “曹大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肖彦梁故作惊讶地问道。 “我……我,”曹荣发脑筋转得极快,肖彦梁的问话显然是一种暗示的行为,立刻用力打了自己俩耳光说道:“我好色,昨天看见这屋里住的娘们漂亮,就留在了这里,可是太君,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日本人他见多了,又好色又变态,希望现在他们已经把小桃花奸杀了或者小桃花自己吓傻了。只能赌这么一把,将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放到临时不凑巧参合进来的地步。肖彦梁真还是够义气,竟然还在这种场合为自己开脱。 “哦?是这样吗?”肖彦梁回头看了大介洋三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的疑惑,于是走上前,小声说道:“太君,这事重大,我看我们还是进去问一问那个女人。” 大介洋三点点头,站起来示意一个宪兵带路。两个人走进了卧室。 还没进卧室,大介洋三就皱起了眉头。从没有关上的卧室门看过去,竟然有五六个士兵只穿着裤裆兜围在床前。 “太君……”肖彦梁站在大介洋三身后,眼里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群披着人皮的禽兽!他走到大介洋三身边,恰到好处地适时皱起了眉头,低声叫了一声。 大介洋三心里的气也是不打一出来,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这么重要的犯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 “八嘎!”大介洋三一边骂着,一边加快了脚步。看见长官来了,屋里的士兵,包括还在床上的士兵赶紧立正。 “啪,啪,啪……”大介洋三二话不说,上前每人就是几个耳光。“八嘎!这个支那女人是非常重要的嫌犯,你们竟然这么做!这种行为是帝国军人的耻辱!”来回走了两步,大介洋三再次咆哮道:“你们身为帝国在占领区负责安全的士兵,竟然连一点常识都没有,已经不配这个职业。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极大地损害了前线将士的利益!回去后立刻收拾行装,明天到前线报道。” “咳依!”几个士兵大声回答。 趁着大介洋三训话的功夫,肖彦梁早已拿着衣裳给小桃花穿上。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曾经是妓女,虽然串谋奸夫害死亲夫,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但是她同样的,还是一个中国女人。眼看着被日本人糟蹋,他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落井下石 等到大介洋三把士兵赶走,面对这个女人时,肖彦梁已经把衣服给她穿好,嘴边的秽物也擦掉了。 “你……不要紧吧?”出乎肖彦梁的意料,大介洋三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说话。小桃花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略略转动麻木的脖子,一双呆滞的目关看着大介洋三。 看到这双眼睛,大介洋三和肖彦梁心里几乎同时叫糟!明显的,这个女人已经到了崩溃和发疯的边缘。 “刚才我们问过曹荣发,他说他不认识你,是因为昨天第一次看见你,贪图你的美貌才留宿在这里。”肖彦梁脑筋变化极快,不经意间在小桃花心里把曹荣发的事和她受辱的关系联系起来,在她发疯之前再从反面深深刺激她一下。 “哈哈~”如肖彦梁所料,小桃花一个激灵,仿佛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带着嘲笑的大笑:“他说不认识我?他说不认识我?这个天杀的!说什么要和我白头偕老,原来都是骗我的。我男人就是他抓走的,还说什么不认识我……” 大介洋三此时的确不能不佩服肖彦梁了。短短的时间,就把对方唤清醒了。从小桃花的自言自语中,他已经明白曹荣发在说谎了。于是便问肖彦梁:“肖君,你如何看待这个事情?” “太君,曹荣发显然是在说谎了。”肖彦梁故意显得是在思考:“不过他偷东西如果是为了钱财,似乎又说不过去。要知道自从他投靠皇军,皇军待他不薄,他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困难。可是要说他不是为了钱财,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 “肖君的意思是……”大介洋三简直难以置信:“他是假投诚?” “太君,我也说不清楚。”肖彦梁心里大喜,却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上次跟着皇军出征,也出了很多力;押运物资,还受了伤,也不太象卧底。” “哼!”几乎在肖彦梁说完的同时,“苦肉计”三个字已经在大介洋三心里冒了出来。上次押运的物资,据后来的清查,被毁的极少,大部分都丢失了。每天路上的运输那么繁忙,可是敌人的情报偏偏那么准确,只是袭击了由皇协军曹荣发参与的押运,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一点猫腻? 曹荣发以前就在上海带队抗击过皇军,曾经是皇军的敌人。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忽然来投降,本身就显得太突然了。 想到这些,大介洋三转身往外走去。肖彦梁没有马上跟出去,而是冷冷地对小桃花说道:“太君的话你也听见,待会怎么说,你自己先想清楚。你如果想看到那个负心汉的下场,就振作一些。真他妈的下贱。” 肖彦梁的话让小桃花一愣,随即捂着脸哭出声来。 “太君,我冤枉啊。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也不认识那个娘们。”门外曹荣发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就是大介洋三暴躁的怒骂。 “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查皇军丢失的一批贵重物品,而且我们已经在这屋里找到了那批东西。刚才外面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肖彦梁问了一句。见小桃花点点头,又说道:“赶紧穿上衣服跟我出去。说不定那混蛋心里还盼着你被皇军折腾死,来个死无对证。” 最后一句话显然对小桃花的震动是非常大的。一会功夫,她已经穿好衣服,艰难地迈动双腿跟着肖彦梁走了出去。 进入客厅,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死死抱着大介洋三的腿的曹荣发。从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看,那是被大介洋三或者其他人打的。 向德贵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掏出一根绳子,带着两个人猛扑上去,把曹荣发从大介洋三那里拖开,再结结实实地把他捆上。一边捆,德贵一边骂:“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偷皇军的东西……” 话未骂完,大介洋三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德贵他们支到了一边。也就在这时,曹荣发看见了跟在肖彦梁身后,满头乱发的小桃花! “曹大队长,你是不是冤枉,皇军自然会明察秋毫,你也用不着再这里哭丧。”肖彦梁恶毒地讽刺着这个汉奸。而后他对小桃花说道:“姑娘,你看也看了,听也听了,我告诉你,这位太君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有什么话,你可以对太君讲,太君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太君,我是冤枉的……”看见小桃花眼里那恶毒的眼色,曹荣发几乎要崩溃了,他机械地大声叫喊起来。 肖彦梁皱了皱眉头,德贵立刻上前,把曹荣发的嘴狠狠地勒住,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哟西。”大介洋三满意地点点头,他指着曹荣发对小桃花问道:“这个人刚才说他不认识你,那么你认不认识他?” “太君,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大介洋三话音刚落,小桃花已经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如何和曹荣发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甚至连那箱东西什么时候拿到屋里的,又有什么人来看过,小桃花都全部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的事情已经是一清二楚。现场所有的人都明白,曹荣发,就是偷窃皇军保险柜和皇军物资的家伙。其实,从嘴巴被勒住的那一刻起,曹荣发已经瘫倒在地,两眼一翻,竟吓晕了过去。 大介洋三挥挥手,示意把小桃花带出去。他现在心里有正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当中。如果这个曹荣发的身份不是一个盗贼,而是支那的情报员什么的,那对于他大介洋三,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誉? “太君!” “长官!” “大介君!” 还在遐想的大介洋三被叫喊声打断了,抬起头一看,赵广文、小野不二。仓岛弘健竟是同时赶到了这里。他们显然对眼前的这一切,尤其是被捆成粽子一般,晕过去的曹荣发,非常地吃惊。 一旁的德贵早有准备,伸手接过手下提着的一桶水,照着曹荣发就泼了过去,受到冷水的刺激,曹荣发一个激灵,苏醒过来。 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曹荣发立刻挣扎着坐起来,拼命喊着什么。 “解开他的嘴。”大介洋三说道。 说话得到自由的曹荣发迫不及待地向小野不二喊道:“小野太君,救救我啊……” 话未说完,肖彦梁上前就是一个耳光:“他妈的,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实点。” “八嘎亚路!” 一边的小野不二骂了一句。再怎么说,曹荣发也是他的人,岂能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欺负?所以肖彦梁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极大不满。他上前一把推开肖彦梁。 “八嘎亚路!”就在小野不二推开肖彦梁的同时,大介洋三冲着他骂了一句。小野不二愣了一下,立刻立正回答道:“哈依!” 仓岛弘健、赵广文可不像小野不二那么冲动。打进门起,他们俩就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曹荣发面前的那个箱子,而且也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 赵广文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心理,只要能把自己的对手除掉,什么事都可以接受。仓岛弘健表现得更多的却是一种怀疑,因为在它看来这个案子破得也太容易了。 他用日语向大介洋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而对方则是简单地把肖彦梁是如何破的案,自己是如何带队到这里来了个人赃俱获的,一一说了一遍。 听到肖彦梁竟然用收垃圾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把这个案子破了,仓岛弘健这才真正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支那人。 交谈的内容,小野不二听得清清楚楚,他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随即恶狠狠地瞪着曹荣发,一副随时要把他撕碎的样子。 “曹荣发,现在人赃俱获,对于皇军的物资被盗和太君办公室被盗的事情,你难道还想狡辩吗?”肖彦梁乘机大声喝问。 小野不二前后不一样的态度,曹荣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垮了。他发着颤音说道:“太君,我说,我全说。” 还没等他说,外面忽然“啪啪!”几声,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枪响。屋里的人登时紧张起来。自从下令严禁士兵在城里乱杀人,现在所有的人对枪声都很敏感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哪里打枪?”大介洋三皱着眉问道。 “好像是西门方向。” 对于突然出现的异动,肖彦梁极为震惊。西门就是冯昆他们出城的地方,按照事先的安排,肖彦梁带着大介洋三抓曹荣发,张旭带人去西门掩护冯昆。 “立刻去看看哪里打枪。”肖彦梁反应还是很快,马上下了命令。 大介洋三向着枪响的方向愣了一会,才对曹荣发说道:“你继续讲。” 曹荣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对于大介洋三办公室被盗,却是态度极为坚决地否认是自己干的。所以这番论述听起来,曹荣发竟然还是对皇军非常忠心,一心想着立功,只是做事急了一点。大介洋三一边听,一边充当临时翻译。等到说完了,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你信吗?”大介洋三问仓岛弘健。在小桃花的卧室里,肖彦梁的暗示,早已在他心里先入为主地播下了“曹荣发是假投降,苦肉计”等等意识。 “大介君,你何必问我?”仓岛微笑着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行动不经过我们的批准就是错误的,更何况,”说到这里,仓岛意味深长地看了曹荣发一眼,继续说道:“他干的是偷窃皇军重要物资的罪行。” 大介洋三点点头,他转身问赵广文:“赵司令,他是你的人,你怎么看?” 赵广文还是第一次听说大介洋三的办公室被盗了。那天晚上的枪声他是听到了,可是大介洋三一直没有对他说是怎么回事,面对大介洋三阴沉的面孔,他也不敢问。这件事就这么搁在心里憋得他难受。现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岂能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还在两个日本人交谈的时候,他已经在想怎么回答了。 “太君,属下管教不严,出了这种败类,我实在是没脸面对太君的信任。”赵广文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不过对于他,我已经观察了很久,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姓曹的虽然是投降过来的,虽然他也为皇军出了不少力,可是他完全就是敌人的卧底。” “姓赵的,你他妈的的血口喷人!我为皇军干的事,皇军有目共睹,你,你……”曹荣发胆肝俱裂,哪里还忍得住。 “闭嘴!”肖彦梁踢了曹荣发一脚,掏出手帕塞在他的嘴里。他心里暗喜,想不到赵广文和曹荣发的关系这么糟,竟然不顾一切地要致对方于死地。 “哦?”大介洋三来了兴趣,赵广文和肖彦梁竟然不约而同地说曹荣发是卧底,看来真的完全有可能:“你的理由呢?” “我的理由有这么几点。”赵广文仿佛换了一个人,侃侃而谈:“不知道太君记不记得我们刚从清剿新四军回来的时候,这个人和肖局长发生了冲突这回事?那天他喝多了酒,面对肖局长,炫耀自己在上海和皇军打过仗,说什么‘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没什么好怕的’。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这句话已经暴露了他不仅没有效忠皇军的意思,还常常以和皇军打过仗为荣。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所以我也没有动他。但是从那是起,我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忠诚。 第二,他第一次作为皇协军的代表,带着太君的无上信任,与皇军一起押运物资,可是偏偏就那一次押运出了事。事后我问过其他人,都是袭击者战术素养很高,决不是一般的土匪强盗,而且押运的物资基本上被装上早已准备好的板车拉走了,说明这次袭击,对方是有目的,并且做了充分准备的。太君,没有内鬼,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想不到太君神机妙算,竟然提前对这个败类来了个人赃俱获。小的认为,姓曹的拼命否认办公室被盗这件事,完全是他‘两害取其轻’的选择。因为前一件事,如果暴露了,就可以说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想来太君要是信了,也不会太多的责罚他。可是这后一件事,却怎么说,也无法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赵广文说到这里,长长地出了口气。肖彦梁知道他说完了,伸手又把曹荣发嘴里的帕子拿出来:“曹荣发,刚才赵司令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太君,我冤枉啊。”曹荣发已经有些懵了,直到肖彦梁问他,这才反应过来,干嚎着。 “他妈的,你以为太君是故意在冤枉你吗?”肖彦梁又踢了他一脚:“说,你把物资藏在哪里了?那些你所谓的青帮人住在那里?” “东西都放在……”藏东西的地点,曹荣发倒是立刻说了,可是对于王时贵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他却无法说出来。他的确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曹荣发心里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竟然没有派人去查清王时贵他们落脚的地方! 可是这话又有谁会相信?自己以前的朋友来了,竟然会不知道朋友住在什么地方?这话显然对于曹荣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大大折扣。 “小的和他们已经约定好,过些日子,他带着现钱过来提货。”总算曹荣发还算清醒,把和王时贵交易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了,眼巴巴地望着大介洋三。如果能够把王时贵他们一网打尽,自己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太君,我们姑且相信曹荣发一次。”肖彦梁说道:“我们先去把失窃的东西取出来,再等来交易的人吧。到那时,曹荣发是因为贪财,还是因为其他的目的,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那好,我们出发。”大介洋三手一挥。命令道。 刚走到门口,雷浩骑着车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大声喊着:“局长,局长!”正准备出门的一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啪啪!”还没说话,远处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枪响。 “怎么回事?哪里打枪?”大介洋三皱着眉问道。自从下令严禁士兵在城里乱杀人,现在所有的人对枪声都很敏感了。 “太君,局长,”雷浩抹了一把汗,焦急地说道:“有人强闯城门,张局长负伤,枪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什么?张局长负伤?”肖彦梁大吃一惊,一把抓住雷浩的衣领问道。 “是,”雷浩马上回答道:“当时有两个人准备出城,正好碰上张局长陪同松本太君几个人巡视到那里。松本太君觉得那两个人可疑,便命令他们过来。没想到这两个人刚一走近,就掏出枪射击,松本太君当场……遭遇不幸,张局长也中枪了。” 这突然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介洋三迅速做出反应,两个士兵把曹荣发、小桃花带到宪兵队,其余的人全部赶往事发地点。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生命意义 冯昆现在已经顾不上其他的想法了。带来的兄弟留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剩两个人了,另外的都倒在门口前的路上,壮烈牺牲了。 后悔吗?冯昆有一点,内疚吗?冯昆也有一点。本来按照那个蒙面的情报员的指示,他们应该从 门?出城,可是谁想得到竟然会遇上一个日军军官!而且那个军官居然还招手要自己过去! 看着那个军官和他身边的汉子,估计也应该是一个当官的汉奸。在军官向他索要证件的时候,他很镇静,拿出情报员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的证件。证件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那鬼子军官翻过来覆过去地反复审视着证件,良久抬起头,却没有把证件还给他,而是命令身边的士兵对这个支那人搜身。 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旦搜身,什么都暴露了。冯昆当时只觉得血往上涌,在一个日本士兵靠近的时候,二话不说,掏出手枪冲着那个日本军官就是一梭子。 枪声一响,其他的兄弟也立刻做出反应,就这样边打边跑,等冲进一间屋子的时候,冯昆才发现只剩自己和另外两个兄弟了。 “阿大,小林,我们可能回不去了。”趁着双方短暂的平静,冯昆一脸愧疚的表情。这些都是一直跟着自己在上海摊打打杀杀的兄弟,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都没伤着他们,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要全军覆没了。 “昆哥你说什么呢?”那个叫小林的青年人朝外面撇撇嘴:“不就是死嘛,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汉子。” “对,这样也好,可以去和其他兄弟们会面了。”叫阿大的也说道:“当初跟着昆哥的五十多个兄弟,到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妈的,真想念他们。” “好兄弟!”冯昆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睛湿润润的。连忙做了一个掩饰的动作,接着说道:“我们今天就让小日本看看,我们青帮的兄弟也是汉子,不是孬种。” “就是,那些学生不是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脚下就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山山水水吗?”小林也有些动情:“以前的活动和现在比起来,实在是太无聊、太没意思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和日本人干,自己才像个人。” “好你个混小子,竟然说我们青帮以前尽干些无聊无意义的事,是不是脑后长了反骨?小心我回去家法无情。”冯昆严肃地说道。只是望着小林惊愕的表情,那严肃连一秒钟时间都没保持住,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林也知道冯昆是在开玩笑,摸摸脑袋说道:“可不是吗?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带着我们干掉严老四的那次?不是也有几个兄弟挂了吗?他们要是可以选择,肯定也是愿意这样和小日本拼命死。” “应该是这样的。”冯昆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怀念那些兄弟。阿大,你是五年前跟我的吧?小林我倒记得跟了我三年。” “是的,昆哥。”阿大点点头:“五年前疯狗带人收保护费和我打起来,砸了我的小面摊,要不是你昆哥路过,我估计当时就被打死了。” “后来呢?”小林明显对阿大讲的有了兴趣,追问道。 “后来?后来昆哥帮忙,我把疯狗装入麻袋丢进黄浦江了。”阿大得意地说道。 “五年!”冯昆没有受小林插话的影响,而是仔细地玩味着着两个字:“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们不知道,七年前的春节,日本鬼子攻打上海的时候,蔡将军带着国军和小日本死磕,一步不退!后来报纸上说,因为没想到蔡将军这么强硬,国军这么不怕死,日本军队换了三个司令,只比去年少一个。 我当时也是年轻人,大概和小林差不多,主动找上门去说要离开青帮当兵抗战。谁知道人家根本不要,说什么保家卫国,和侵略者打仗是他们军人份内的事,我们这些人是老百姓,是属于军人应该保护的对象。” 对于1932年的“一.二八”上海抗战,阿大、小林的映象都是极为深刻的。从小到大,没有见过那么猛的炮火,没有见过那么惨烈的景象。那些一路上匆匆跑向前线,视死如归的国军将士,那些一路上学生们慷慨激昂的演讲,早已把什么叫“民族大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心里。 整整七个年头,他们这些上海青帮的成员,上海人既恨又怕的黑社会人员,才等到了以血洗耻的机会,拿起武器,和国军一起,冒着日本人的炮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告诉世人,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是宁死不屈的中国人。 “对了,昆哥,你不是说来执行家法的吗?怎么我们会突然放弃了?”沉默中小林忽然看见不远处王时贵的尸体,一下子想到了这次来的目的。当初说起要组织人马对投敌当汉奸的帮会成员执行“家法”,结果报名的人非常多。他小林也是靠着是冯昆的原班人马,才得以顺利加入的。 “我出来的时候,老板告诉我说这里有国民政府的情报员。如果他和我接上头,就叫我一切行动听从他的安排。”冯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栽赃陷害!嘿嘿,就让那个叛徒去受活罪吧。这样好,要不然一枪干掉他,倒是便宜了这个混蛋。”阿大脱口而出,语气里显得很是兴奋。 “是啊,我一听也是这个想法。”冯昆点点头说道:“本来我是不同意的。我的计划是把他绑架出来,三刀六洞,慢慢折磨死他,可是情报员说风险太大,问我是愿意打日本人而死,还是愿意为了杀那个叛徒而被日本人打死。我当然愿意打日本人而死。所以我就听从了他的安排,准备带你们回去了。谁会想到现在竟然会是这样。使我连累的大家。”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小林摇摇头,说道:“我们现在也算是打日本人而死了。他妈的,加上今天,我一共打死了五个日本人,整整赚了四个,绝对划得来。” “我只打伤了一个,也亏本呢。”阿大有些懊恼。 “你的枪法不行,当然是这样了。不过你好歹也打伤了一个。你不知道,好多兄弟连日本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就被炮弹炸死了。”冯昆安慰了阿大两句:“我的成绩最好,一共干掉了九个,其中还有两个军官。要是再打死一个,就凑成整数了。” “阿大,不说了,到时候见了阎王爷,我把我赚的,让你两个。”小林笑嘻嘻地说道。 “谁要你让?待会……”阿大笑着准备打小林一拳,手刚伸到一半,话还未说完,一声枪响,小林的脸上已经被喷满了鲜血。半秒钟不到的功夫,没了天灵盖的阿大身子一斜,倒在了一旁。 小林大叫一声,扑到阿大的身边抱起他。满脸血污的阿大,笑容却永远凝固在脸上,走得竟是那么安详。 “我日你小鬼子的妈!”小林怒骂着,在窗户边站直了身子,对着外面就开枪。没打两枪,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在他的胸前,踉跄着倒在了阿大的边上。 “阿大,你不服我……不行,我……我……赚的……赚的就是不你多。看来我让……让你……两个是让定了。”小林嘴里吐着血沫,喃喃地说着,慢慢比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冯昆顾不上仔细看,俯下身子躲在门边上。看见小林暴跳起来站直了身子,心里直叫糟。可是提醒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小林已经倒下了。 匍匐着身子把两个伙伴身上的弹药收集起来,也只有四个半弹匣了。无力地坐在墙边,两行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最后两个兄弟也在一眨眼的功夫走了,留给自己的四个半弹匣又能坚持多久呢?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彻底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外面传来劝降的声音。敌人的援军显然已经到了。 “你的两个伙伴已经被打死,只剩你一个了,别在负隅顽抗,赶紧投降吧。”见里面没什么反应,外面的人继续喊道。 冯昆一直没有出声,是因为他在劝降的喊话一响起就做出了决定:不出声,打死几个前来搜查的鬼子。 肖彦梁现在真的是十分佩服日本鬼子的射击技术。那么小的目标,也就在窗户上没有一闪而过,停留了几秒中时间,鬼子竟然一枪就打中了! 他痛苦地摇摇头。整个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连张旭都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本来是准备暗中协助冯昆他们出城,可是那个叫织田的军曹忽然带着几个人出现在这里。当时张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拉织田去喝酒,离开这里,但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那个织田军曹竟然突发奇想,要亲自检查出城人员的证件,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冯昆! 虽然肖彦梁把所有的证件都准备齐了的,选择的出城点也是仔细考虑了的,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检查完证件也罢了,居然还要搜身。这事情就舞客避免地暴露了。仔细算了算外面的尸体,肖彦梁知道冯昆的整个小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对于这件事,肖彦梁的心情非常复杂。张旭负伤,整个小队覆没,情况很严重.。要是冯昆被抓,招架不住,供出这见事的前后经过,那么不仅这次所有的布局都白费劲了,还会向鬼子明白地说:“我这里还有一部电台。” 肖彦梁脸上的杀气越聚越浓,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屋里明明还有一个目标,可是劝降的话说出去,对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对于这样的顽固分子下一步的想法,大介洋三也是很清楚的。无非就是在临死前再拉几个垫背的。帝国士兵的性命是很宝贵的,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有理由让他们上。所以大介洋三很快就命令赵广文的皇协军发起进攻。 赵广文一听到要皇协军发起进攻,心里也很兴奋。曹荣发的事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影响,要是再没有什么好的表现,说不定自己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十来个皇协军士兵战战兢兢地端着枪离开的临时掩体,向着目标小心翼翼地靠近。 通过门缝,冯昆也看到了这一现象,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想再打死几个日本鬼子的愿望是彻底落空了。镇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冯昆闪到门口,冲着皇协军就是一梭子,两个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胸口冒血,眼见是不能活了。其他的士兵立刻躲到一边,泼雨般的子弹顷刻之间打了过来。 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已经到了,冯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扣子一一扣好,看了看两个死去的同伴,深吸了口气,把枪顶在了太阳穴上。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从领个皇协军士兵被打死的那一刻起,大介洋三就已经知道要想活捉或者让目标投降是非常困难的了。 把曹荣发提到现场让他辨认尸体,这是赵广文的主意。所以当曹荣发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立刻指着一具尸体大声报告:“太君,这,这就是青帮杜月笙的得意弟子,冯昆!就是他找到我要药品的。” “你确认?”大介洋三淡淡的顺口问道。在战争年代,仅仅弄清楚一具尸体的身份又有多大的用处? 见大介洋三的语气并没有自己想想中的兴奋,曹荣发心里发虚,指着冯昆的尸体继续辩解道:“太君,就是他找我的。我本来准备给太君一个惊喜,放长线钓大鱼,彻底摸清青帮在这一带的情况,一举瓦解他们。” “所以你就用偷窃的手段,盗走皇军前线急需的药品物资?”肖彦梁嘲笑道。他走到大介洋三身边,小声说道:“太君,这几具尸体,满脸血污,尤其是那个叫冯昆的,整个脸都烂了,姓曹的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指认出来,也太奇怪了吧?” 大介洋三心里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你的意思是他利用青帮来掩护他另外的真实身份?难道他真的是诈降吗?” 虽然疑点很多,证据也不是很精确,大介洋三总觉得这事部那么简单。但是肖彦梁、赵广文着两个对手不约而同地说起“诈降”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先认同这个事。 “太君,要说姓曹的如果只是偷了药品物资,我还会说他也许是财迷心窍,可是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他也是偷窃您办公室的主要疑犯,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我想这也是他死不承认后一件事的原因吧。试想,您办公室里的情报被盗,除了那些间谍,谁还会干这种事?”肖彦梁死死咬住大介洋三办公室的事不放,暗地里把曹荣发隐隐指向文川率领的本地情报网。 “啊!”大介洋三一愣,张大了嘴。是呀,这个支那人说不定就是受文川指示,打入皇协军内部窃取情报的。以前之所以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个是黑社会,一个是政府特工。现在肖彦梁这么一提醒,大介洋三算是“想明白”了:黑社会不是也一样组建了队伍在上海和支那军队一起抗击过皇军吗?而且他还隐隐约约想起,这个支那人所属黑社会的头目好象叫“杜月笙”,而这个人和现在支那政府的领导人蒋中正(字介石)关系好得不是一般,也许,他们真的有联系吧? “这么说,这是一个非常顽固,非常死硬的家伙了。”想到文川,大介洋三刚刚兴奋起来的心情又跌落了不少,眼睛一黯,这样的人想让他招供,怕是很难了。 接下来的消息让大介洋三彻底抓狂了:按照曹荣发的供诉,去取物品的人员一无所获。 第二天下午,当肖彦梁来到宪兵队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这一次,门口的哨兵没有让他到办公室,而是直接带他到了审讯室。 那股味道就是从审讯室传出来的! “呵呵,来,过来,肖君,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昏暗的灯光中,只穿了一条短裤的大介洋三大笑着向肖彦梁招招手。 顾不上看曹荣发被折磨的样子,肖彦梁几步跑了过去。一个短矮身材,缺了右手的日本人站在大介洋三边上,剩下的左手正把一根铁烙头放进火炉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肖彦梁才又机会仔细看曹荣发。仅仅是看了一眼,肖彦梁就有了呕吐的感觉。这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吗?除了脸没事,其他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已经被铁烙头烧得血肉模糊,红的。黑的,看得人触目惊心。以前虽然也见过审讯,但没见过这样的审讯。旁边准备的泼醒他的凉水浑浊浊的,估计这还是盐水! 看样子,曹荣发还是没有“招供”,他也没法“招供”。大介洋三一定认为他,就是抓住文川的主要途径,所以才会这么折磨他。 “太君辛苦了,这么大热的天,还要审讯这个混蛋。”强忍着胃部的痉挛,肖彦梁媚笑着拍着马屁。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们,外面躺在地板上都还嫌热,这两鬼子倒好,还在烤火! “我们出去坐坐吧,这里是太热了。”大介洋三向肖彦梁点点头,拍了拍那个独臂日本人的肩膀,大声说道。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名将姓张 那个独臂的家伙伸手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用力泼向曹荣发,昏迷过去的曹荣发惨叫一声苏醒过来。 曹荣发不断抽搐的身体,说明木桶里的水,果然是盐水! 那个日本人大声骂了一句,伸手抹了一把汗,转过身时,脸上竟然洋溢着一种虐待的满足感!等他跟着大介洋三走了出去,肖彦梁也赶紧跟了出去。 进到大介洋三的办公室,早有勤务兵送上凉茶水。大介洋三指着那个残废的日本人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宽敏隆少佐阁下,是来接替我的。” 啊!这个怎么看也像是粗人的家伙会是大介洋三的接班人?肖彦梁心里打了个突。从宽敏隆进屋就大大咧咧地敞开衣服,极其难看的坐像,肖彦梁判断出这个人是个没有什么教养的家伙。得到如此结论,肖彦梁暗暗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和粗人打交道,总比和象大介洋三这样受过高等教育,能够流利地说中国话的人打交道容易一些。 肖彦梁必恭必敬地向宽敏隆敬了个礼:“太君好,请您多多指教。”后面这一句是用日语说的。和大介洋三处惯了,有时候的对话方式也慢慢带上点鬼子的方式。记得有一次,肖彦梁到大介洋三办公室,他正在接见一位客人。相互介绍的时候,肖彦梁突然说出这句话,两个鬼子同时一愣,随即便极为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对于肖彦梁说出的日语,宽敏隆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原本阴沉的脸上露出笑容。“肖君,我地,听过大介君的介绍,你地,对皇军地忠心,大大地。”矮胖的宽敏隆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随着交谈的深入,肖彦梁大致也了解了这个新任的宪兵队队长。他是日军板恒征四郎第五师团的一名上尉。第五师团尽管两次在临沂被张自忠和庞柄勋两路夹击,打得打败,但是他却活了下来,并且最后还是和经过补充的第五师团参加了围攻徐州的战斗。他也就是在那场战斗中残废了。 张自忠!肖彦梁心里一颤。从几个月前在收音机里听过这个名字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宽敏隆在说起张自忠时,语气里也恭敬了很多,看得出这个国军将领对日本军队而言,曾经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以至于他们发自内心地佩服他。 多几个这样的国军将领,中国何至于被小小的日本岛国欺负成这个样子?多几个这样的国军将领,何至于一定要炸开黄河河堤,用几百万百姓的性命去换取中国战胜敌人的时间!肖彦梁仅仅是个低层的普通人,他搞不懂为什么象佟麟阁、张自忠、王铭章那样的地方军队将领那么能打,而象桂永清、黄杰这样的所谓黄埔精英,精锐的中央军高级将领却动不动就不战而逃?新四军那么强烈的战斗欲望,委员长为什么就是不同意他们的请战要求? 好容易肖彦梁才收拢了神游的心思。大介洋三正在向他介绍宽敏隆残酷折磨俘虏和屠杀“不合作”的中国老百姓的“伟绩”。 屠夫! 这是肖彦梁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冒出来的一个名词。听着用刺刀慢慢刺死俘虏、用汽油等手段杀死老百姓的详细情节,肖彦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南京,那个他不愿意想起,也不愿意提起的地方,相似的情节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看着肖彦梁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两个日本人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也许是因为要上战场的缘故,大介洋三一直无意识深深掩藏起来的残忍性格,在宽敏隆血腥的描述中,竟然被激发了出来。 出了宪兵队的大门,肖彦梁的两只耳朵里还充满了刚才鬼子们兴奋的笑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来到张旭的家里,见他正在卧床休息,也没敢打扰,压下向张旭倒苦水的念头,和高翠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往同济药房走去。 冯昆爆发的时候,因为张旭并不是主要目标,加上他反应也快,所以除了肩膀那里中了一枪外,竟没有受其他的伤了。要知道当时他们双方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两三米左右,那一梭子子弹,当场打死包括织田在内的两个日本人,打伤了四个。 唉,卧底的人总是这样遇到极度危险的情况。被自己人打死,除了白死以外,打死自己的人,还以为立了大功。 走在路上,忽然一个老乞丐拦住他,伸出干枯的手向他乞讨。肖彦梁现在的心情被极度恶劣,几乎想都没想,一脚把那个乞丐踹倒在地。乞丐痛苦的惨叫声倒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妈的,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算你倒霉。”说完掏出几个钱扔在乞丐面前。 “晚上到我那里喝酒。”见到戴安平,肖彦梁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没多讲其他的话,直接回到家里,吩咐德贵去准备酒菜以后,倒头就躺在床上生闷气。 傍晚的时候,戴安平如约来到肖彦梁那里。进屋打了个招呼,便递给他一张纸条:“这个是昨晚上收到的,你赶紧翻译一下。” 等德贵把酒菜端到桌上,自己和雷浩到门口放哨以后,肖彦梁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样?”戴安平见肖彦梁的脸色不好,赶紧问道。 “总部说,文川大哥另有重要任务,不会来了,这里现在由你担任组长。”肖彦梁把电报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啊?”戴安平吃了一惊。 “没事,原本文大哥是路过这里到上海参加锄奸队的,没想到遇上赵广文,阴错阳差,一步步在这里建立了组织。我想上面也是考虑到赵广文对你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把这个重担交给了你。”肖彦梁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戴安平也明白这话在理,可是对自己来讲,突然要担任这么重大的责任,的确有些不负重压的感觉。 “彦梁老弟,我看还是给上面说一声,另外派一个组长过来吧。”戴安平皱着眉,小声地提议道。 肖彦梁摇摇头:“不行。新来的人,必须是赵广文不熟悉的人,这样的人对于这里的各种情况要重新熟悉,这个风险太大。再说……”说到这里,肖彦梁停顿了下来,低着头,显然在考虑剩下的话该如何讲。 仿佛下了决心,肖彦梁猛地抬起头说道:“再说,你我都不是国民党党员,都是中国人,都是因为日本鬼子的侵略而参加斗争的,都是在尽自己一个中国人的责任。”肖彦梁连续用了四个“都”字,语气极为迫切。 见戴安平在认真地听自己讲,肖彦梁不再有顾及:“反正我决心已下,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甚至是江洋大盗,流氓土匪,只要他抗日,我就支持他。” 肖彦梁的这番话戴安平听在耳里,却并没有一点吃惊。他知道这番话肖彦梁是有感而发。针对上面多次指示严密监控新四军,他已经在言语和行动中表现出了不满。别说他不满,就是戴安平自己,又何尝愿意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说实话,自己当初还不是抱着抗日救国的思想,放弃了在美国暇逸的学生生活,坚决离开了那个自己热恋中的女同学,抱着一腔热血回到了从来没有来过,以前只是在爷爷和父亲嘴里听过的故土。 哪曾想,1932年加入军队,遇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不是一致对外,而是向共产党匪军开战;不是在上海向日本人作战,而是严密监控,分化瓦解抗日的第十九路军。以至于在听到上级开会时讲:“既然十九路军那么能打,就把他调到福建打共产党。”这句话时,他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所谓的共产党红军,在戴安平的眼里,其实和阎西山、冯玉祥、李宗仁这样的割据军阀差不多。他就想不明白,放着外地不打,纠缠着一支军阀有什么意思?而且在一年多时间,到处调兵遣将,一路上跟着别人,从江西一直到陕西,上百万军队,无数个险要关隘,愣就是没有消灭共产党只有几万人马的军队。这是什么战斗力?作摆设的吧? 作摆设也就罢了,自己不抗日就罢了,可是这个政府却还不准其他中国人抗日。不仅镇压了收复失地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还枪毙了这支抗日军队的领导――吉鸿昌、方振武! 单是镇压军队也就罢了,35年老同盟会员续范亭为了抗议国民党当局不抗日,在南京中山陵剖腹,却是对政府暗杀”人权保障同盟”杨杏佛,囚禁国会七君子,在文化界对要求抗日的思想也进行镇压的最好注释。 戴安平心灰意冷,唯一支撑着他,没有离开祖国的是那些不顾政府命令,坚决抗日的事迹:32年淞沪抗战,33年长城抗战、察哈尔抗战,36年绥远抗战,以及马占山、李杜等东北义勇军,如此种种,让他看到了希望。直到36年张扬两位将军兵谏。 37年抗战爆发了,国军将士,各路军阀爆发的空前抗日决心,让他曾经一度低落的他也爆发出空前的积极性。 多次请求上前线未果,却被派到敌后担任报务员。可是在这里接受的任务,出了关于日军的情报,竟然还包括坚决抗日的新四军的情报。 这是个什么样的政府啊! 肖彦梁的意思他很清楚,前任组长,文川是个很矛盾的人,这个人居然有一种奇怪的观点,认为要不是没有共产党,日军决不会如此嚣张。 笑话!他在美国看过一些新闻,对于27年上海和武汉,,国民政府对昔日的战友共产党的血腥镇压,有比较详细的报道。作为在美国生活多年,接触了较多民主的他,尤其不能接受的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荒谬口号。 你要把人家赶尽杀绝,人家能不反抗吗?可是为了抗日的大业,共产党竟然捐弃前嫌,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改编,上阵杀敌去了。 共产党的军队,第十八集团军(后改为第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活动地点可都是国民政府放弃的,被日军攻占的沦陷区,处境本来就艰苦,却还要被政府监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啊,这样的政府能领带中国战胜日本侵略者吗? 说实话,他是非常赞同肖彦梁的话的。都是中国人,自己是为了抗日救国才回国的,管它什么党派,什么武装,只要他抗日,自己就坚决支持。 “文大哥离开了也好,”戴安平喝了一杯酒,慢慢说道:“每次接到监视收集新四军情报的任务,这心里就不好受。” 肖彦梁把酒给他满上,却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了。”接着就把今天在宪兵队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这个宽敏隆,是个极其狂热、狂妄的日本军官,在战场上失掉一只胳膊,怕是会对老百姓更加残暴。”肖彦梁做出了结论。 戴安平苦笑一下,点点头说道:“其实比较起来,大介洋三的危害更大,他是想从思想上、文化上消灭中国。可是,虽然头脑简单的人,打起交道来比较容易,但是短时间面对突发的,让你陷入绝境的事情一定很多。” “什么意思?”肖彦梁倒是没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哼,”戴安平撇撇嘴,说道:“大介洋三虽然凶残,但是他很少带着你们参与屠杀。按照你的分析,这个新任的就难说了,他是把屠杀当成乐趣,把折磨中国人当成娱乐,你面对这样的人,会不会流露出仇恨的神情?” 肖彦梁一下子沉默了。戴安平说的,完全有可能发生,自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手下呢? “唉,可惜象张自忠这样的将军太少了。”肖彦梁感叹了一声。 “所以书读得越多,越他妈的容易当汉奸,当逃兵!”戴安平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张将军、还有殉国的佟麟阁、王铭章等将军,都是草莽出身,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象四川的军阀头子刘湘刘将军,在日军大举侵略中国以后,顺应时代潮流,积极参加抗日。 1937年8月,刘湘在国防会议上,发表了‘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担’的豪言壮语。又以川康绥靖主任名义,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告川康军民书》,并积极组织川军出川征战。1937年,当国民政府由南京迁往四川重庆之际,刘湘先以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第23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亲率10多万川军开赴南京,出川抗日东征。临行前,他对部下说:‘我过去打了几十年的仗,都是内战。如今大敌当前,有了抗战的机会正好尽力报效国家,见信于国人,留名于青史。’可惜这位将军早已抱病在身,今年一月二十日,带着未能杀敌报国的遗憾,病逝于武汉。可是这位爱国军人仍遗嘱勉励川军抗战到底,为民族争光,为四川争光。他的遗言‘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据说到现在,所有川军早上集合的时候都要念一遍。 你说的张自忠将军,在受尽了国人对他‘汉奸’的辱骂后,1937年11月,他回到已编为第59军的原部队任军长,返部队当天,他就对部众痛哭誓言:‘今日回军,除共同杀敌报国外,是和大家一同寻找死的地方’。如此的豪言壮语,正是我们的脊梁。张将军的所作所为,也由不得日本人不佩服。33年他在长城,凭借着低劣的武器,打得鬼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徐州临沂,让所谓的日本‘钢军’一路狂退90余里。他是个忠义的汉子,为了让29路军顺利脱离险境,甘愿冒着被称为‘华北第一汉奸’的骂名,担任北平市长和日本鬼子周旋。 川军王铭章将军,37年10月15日,他在风陵渡赵村车站号召全体官兵要‘受命不辱,临危不苟,负伤不退,被俘不屈。’在到达徐州,见到李宗仁将军时,他说:‘川军出川抗战,几个战区都嫌弃他们,只有李长官要他们’。接受防守藤县的重任后,李将军问他又什么需要,他说:‘以川军薄弱的兵力和破败的武器,担当了津浦线上保卫徐州的第一线的重大任务,力量已不够是不言而喻的。我们身为军人。牺牲原为天职,现在只有牺牲一切以完成任务,虽不剩一兵一卒,亦无怨尤。不如此则无以对国家,更不足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之罪愆了!’3月16日下午两点,将军发完最后一封电报‘决心死拼,以报国家。’后,壮烈殉国。 对比这些军人,中央军的黄埔将领,却大多表现得极为怕死和不顾大局。象汤恩伯这样的草包,救援藤县磨磨蹭蹭,导致王将军不幸战死;在台儿庄,日军已经成强弩之末,却依旧不愿意出兵,要不是李长官严厉威吓,台儿庄之敌就全部突围跑掉了。还有你说的什么桂永清、黄杰这些临阵脱逃的黄埔精英,这些人,真的是书读得越多,越他妈的怕死。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地方军和中央军的不同表现,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要说委员长是在保存实力,借日本人的刀,消弱其他军阀的实力,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当年对共产党围追堵截,也是借着共产党,控制了湖南、四川、贵州等等地方,所以,唉,不说了,喝酒!” 戴安平一口气说完,举起杯子干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新官上任 肖彦梁已经彻底听呆了。这还是中国的领袖,抗日的主导吗?这不是整个汉奸的嘴脸吗? 委员长是汉奸?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的委员长竟然是汉奸?肖彦梁茫然了。 “彦梁老弟,你刚才说得对,管它什么党派之争,我们只是尽一个中国人责任,问心无愧罢了。唉,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戴安平叹了一声,轻声朗诵着。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肖彦梁大吃一惊:“这,这,这是你写的?” “我怎么写得出这样的诗句?”戴安平自嘲地摇摇头:“这是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第2军军长、北路前敌总指挥吉鸿昌将军临刑前的诗句。也是这首诗,支持我一直坚持到现在。”戴安平轻轻抹去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低声说道。 肖彦梁感慨万千,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言语和事实,今天总算是彻底开眼了。“行了,安平兄,不想别的,为我们是响当当的中国人干杯。”肖彦梁端起酒杯说道。原本是想向戴安平述说自己的委屈的,现在倒是自己在安慰戴安平。 军阀,军阀!从民国建立,中国军队除了内讧,就是内讧,现在被一个小小的岛国欺负到了头上,真的是一个现报!只是那些最无辜的中国百姓,他们却承受了最直接、最残酷的磨难。 和戴安平的一席谈话,肖彦梁并没有对张旭说出来。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快做父亲的人了,少一点苦恼,多一点天伦之乐也是应该的。 关于组长一事,俩人也统一了意见,向总部回了电,接受戴安平担任组长一职,表了表忠心,同时,也把宪兵队队长换了人的情报一并在电报里汇报了。 第三天,当肖彦梁奉命赶到宪兵队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宪兵了。待见到宽敏隆,才知道大介洋三已经离开了。 走了一个满带着从思想上、文化上想征服中国的理想主义者,来了一个以肉体消灭为乐趣的屠夫,大热天里肖彦梁忽地打了一个寒战。 办公室里的墙上,原先的那个“忍”字,已经换成了一面太阳旗,上面四个大字“武运长久”,以及密密麻麻的签名。 “武运长久”?肖彦梁心里轻蔑地嘲笑了一下。看着那个太阳旗,肖彦梁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那是以前和一个同事聊天,那个同事说起日本,不说是“太阳旗”,而是非常自然地说那是“膏药旗”。当时他自觉得好笑,也没太在意。今天一看墙上的那面太阳旗,还真是象极了街上卖的狗皮膏药,也是四四方方,中间一个圆圈。 “……”见肖彦梁和自己打过招呼以后就望着墙上的国旗发呆,宽敏隆显然有些不满,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串日语。 “肖局长!”站在宽敏隆身边,一个带金丝眼镜,瘦瘦矮矮的青年男子听完宽敏隆的话,直起身子,大声喊道。 “哦!”肖彦梁一下子回过神,看着宽敏隆和那个男子。一进屋,肖彦梁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子,穿着一身并不怎么和体的日军的黄军装,加上一顶小圆帽,显得不伦不类的。联想到宽敏隆的汉语结结巴巴,肖彦梁估计这是一个翻译。 “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个男子见自己的喊声起了作用,趾高气扬地说道:“我是宽敏隆太君的翻译,姓郑。” 这话一说,肖彦梁不由得微微皱皱眉头。这个姓郑的家伙也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懂规矩。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这个人现在还摸不透他的底细,所以肖彦梁嘴上还是很恭敬: “原来是郑翻译官,久仰久仰……” “行了行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什么久仰久仰的,说这么多废话。老子可不吃你那一套。”想不到姓郑的一口打断肖彦梁的话。 肖彦梁顷刻间勃然大怒:这个姓郑的算他妈的什么东西,一点面子不给! 郑翻译官背着手,努力想做出居高临下的样子,可是他的身材却不争气:“太君刚才问你,你看着旭日旗发什么呆?” 肖彦梁转眼向宽敏隆望去,果然这个新官瞪着一对牛眼正等着自己回答。 看来是刚上任,准备给自己,这个前任的手下立威吧。这个念头在肖彦梁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太君,小的看见这‘武运长久’四个字,觉得特别有精神。这就是皇军和国民政府军队的不同,他们哪有您这样的气魄。所以小的刚才在心里一直在临摹这四个字,准备请太君在有空的时候,也给小的写几个字,挂在办公室里,一来显示太君对在下的关爱,二来显示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神。” 肖彦梁一番马屁,让翻译官愣住了,好一会才翻译了过去。宽敏隆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肖,你有这个心,我地十分地高兴。” 也许只能说这么点汉语,剩下的都是翻译官的话:“这面旗帜,是我的旅团长大人亲自送给我的,上面的字,也是他亲手写的。现在他还在前线指挥战斗。不过没问题,我会请他再写一幅的。” “谢谢太君的关爱。”肖彦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立正敬礼道。 宽敏隆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好一会才进入这次召见肖彦梁的主题。 原来大介洋三在和宽敏隆交接的时候,曾经说警察局一直在对所有人员的底细进行调查,以防止有抵抗分子混进来,只是这项工作到现在起还没有结果。所以今天,宽敏隆忽然想到这事,就把肖彦梁叫了过来。 肖彦梁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太君,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小的原本打算向大介太君做专题汇报的,没想到他却调走了。本来小的准备向太君您汇报的,但是您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小的马上向您做汇报。” 肖彦梁如同背书一样,把事先准备好的话,向宽敏隆复述了一遍。按照他的说法,现在的警察局的人,基本上都是原先的人马,有部分警察是后来招收的。在见识过皇军的武力以后,他们现在对皇军忠心耿耿。当然一些问题也是有的,比如谁也没有想到,这项工作刚开始,就有大约二十来人跑了。现在他这个当局长的还在后悔,怎么不一开始就把人全部控制好,白白损失了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不过虽然丧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但是警察局的队伍现在更加纯净了,对皇军更加忠心了。 “哟西。”宽敏隆夸奖了一声。眼前这个支那人,大介洋三曾经非常详细地向他介绍过情况。因为地理位置,这里是支那长江战场的主要军需供应基地,所以这个宪兵队队长的主要任务,也就是全力配合驻军,确保前线军需供应的畅通。 有了肖彦梁这个支那人,那么他的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在防范间谍渗透上面来。因为特高课仓岛主任的主要任务,是建立电台监控,所以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交叉。这个是大介洋三对宽敏隆反复强调的。 现在单独见到肖彦梁这个支那警察局长,宽敏隆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大介洋三的忠告: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人物。 在宽敏隆高兴地对肖彦梁进行了一番表扬和勉力以后,肖彦梁终于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宪兵队的大门。 回头望了一眼大门,肖彦梁的心思立刻被刚才姓郑的翻译官填满了:“妈的,死汉奸,你狗日的咱们走着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了,张旭、肖彦梁他们再也没有听到过曹荣发的消息,估计已经被日军秘密处死。而宽敏隆则在这段时间里充分显示出他的反复无常和凶恶本质。每天都有人被抓进宪兵队,每天都有死尸被抬着出来扔在车上拉走。宪兵队打宽敏隆上任以后,就没有安静过,晚上经常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在宽敏隆那随意的抓人和屠杀中,每个人都感到了威胁。肖彦梁、姜佑行曾经商讨过对宽敏隆这个屠夫的暗杀,但是都因为对方的防守实在严密而无法成行。反复考虑以后,对于这件事,双方达成共识,,在没有更好的机会以前,只好先暂时放在了一边。 新四军现在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已经引起日军的逐步重视。对他们的清剿,几乎九没断过。赵广文的皇协军出动了多次,却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损失已经过半,就是那个教官,小野不二,也在一次战斗中被击毙了。不过好在皇协军的兵源补充也快,赵广文的实力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只是不断的失败让他提不起一点精神。 按照宽敏隆的介绍和总部电报里的只言片语,武汉的会战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拼的,都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意志。 武汉再也不能丢了!这是肖彦梁他们每时每刻都要祈祷的内容。而随着新四军的不断活动,肖彦梁他们也意外发现,虽然日军占领了南京、安庆等地,但是长江下游,比如江苏的泰安等地,还有大量的国军存在,日军并没有去占领这些地方。 得知这一消息,肖彦梁兴奋得很,这就是日本这个岛国的真实情况: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占领整个中国! 所以他们要组织皇协军这样的伪军,所以他们要招抚那些贪生怕死,为了荣华富贵而数典忘祖的汉奸败类。 这完全就是当年大清军队入关,占领中国的一个翻版!虽然满清当时不过几十万人马,但是那时的大明最精锐,最有战斗力的关宁铁骑已经投降满清,成为他们一统中原的主力;而现在,几十年的内战,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已经消磨殆尽,日军组织的伪军,不过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敌占区竟然有那么多的国军,那他们在干什么呢?看看现在的结果,所有的看日风头都被共产党新四军抢过去了。怪不得委员长要大压新四军,这是肖彦梁对戴安平发出的感慨! 不过他也曾经幻想着国军在武汉击败日军,趁势收复南京,然后这些地方的国军和新四军一起全力配合,彻底把日军赶出长江沿岸,再积蓄力量,收复华北…… 可惜,肖彦梁知道,这仅仅是幻想而已。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在为武汉祈祷,比如郑翻译,他现在的心情非常愉快。从饭馆里出来,接着天边如血的霞光,他惬意地走在路上。 自从自己极力配合宽敏隆以后,宽敏隆对他简直好得不得了。不仅给了他不少的钱财,甚至还带着他到那个什么“慰安所”玩姑娘。 “慰安所”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是个军妓集中地而已,可是光看那外面的警备程度,就知道是个防守严密,而且是见不得人的地方。看来日本人也要顾及自己的国际形象啊。 自己一个中国人,能够享受一个日本人才能享受的待遇,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想当初,自己不过是个留学日本的不起眼的学生,中日开战,自己也受到了秘密警察的监视和跟踪。可是自从主动找到校方,要求加入日本国籍,并愿意到中国参加圣战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表决心是一回事,但是真要是上战场,郑翻译绝对是不愿意的。幸好到了中国,随着皇军的节节胜利,精通两国语言的郑翻译真的如愿以偿没有上战场,而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翻译官。 “做人为了什么?就是要对得起自己。当个日本人,哪怕就是一条日本人的狗,只要能够有享受,也是我们的运气。”这句话,是他在天津,面对一个受尽酷刑仍不招供的军统情报员说的。想起那个情报员居然还对自己说什么民族大义这些屁话,郑翻译就觉得好笑。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要以自己的荣华富贵和生命为代价,这是他绝对不可以接受的。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吗?最后他甚至是带着看一个傻瓜的表情看着才那个二十多岁的情报员被几只大狼狗撕成碎片的。 那天他第一眼看见肖彦梁的时候就觉得不爽,这个乡巴佬,就象没看见自己一样,只对宽敏隆太君行礼,完全不把他姓郑的放在眼里。 好在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几句话就把他的气势死死压住。想起来就有气,尤其是当那个皇协军司令赵广文对自己巴结得不得了的时候,他就更有气。只是从宽敏隆对乡巴佬的态度,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个乡巴佬也还是有背景的,所以才暂时忍下了一口恶气。 都说饱暖思淫欲,郑翻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上见过的那个日本人艺妓温柔的双手,心里不由得热乎起来。 怎么样再让宽敏隆带自己去一趟那个地方?郑翻译一下子觉得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十分的重要,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个矫健的身影正在向他靠拢。 直到脖子被人死死勒住,郑翻译才发现自己的处境。袭击他的人都把帽子压得很低,以至于郑翻译完全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这些人显然并不想在这里马上弄死他,而是抬着他迅速消失在大街上。 到了拐角处,光线更加昏暗,加之眼镜被取走,郑翻译这回是彻底看不清楚了。这时其中一个人低声问道:“‘慰安所’在什么地方?” 郑翻译登时肠子都悔青了。喝酒误事啊,自己昨天不过在几个请自己吃饭的皇协军面前炫耀了一下到过那个地方,今天就被人钓上了。日军对那个地方的重视程度,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自己居然还不注意,真是该死。 面对明晃晃的匕首,郑翻译没有表现出所谓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而是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把对方想要知道的一丝不漏地说了出来。 这样的态度显然很让那些人满意。问话的那个人点点头说道:“不错,算你识像,就留你一条小命。” 郑翻译心里的担心终于落下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命保住了,什么都好说。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道谢,那人已经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大嘴,一把老虎钳夹住他的舌头,拉出了口腔,紧跟着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已经割下了郑翻译的半截舌头。那些人随即从路边抓起一把泥土塞进他的嘴里。 郑翻译疼得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已经是在宪兵队旁边的医院里了。身边站着宽敏隆、石原太郎院长等人。心存感激之下,郑翻译想要爬起来,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竟然一点力使不上;想要开口说话,这才回忆起自己遭到的暗算。不过既然在医院里,宪兵队长和医院院长又都亲自来看望自己,想必自己将会得到比较好的医疗了。郑翻译很满意太君对自己的态度。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恶有恶报 就在郑翻译还在自我陶醉的时候,猛然间抬头看见宽敏隆无奈的,带着厌恶的表情,他心里猛地一紧。 “看来他没什么用处了,带他下去喂狗吧,这些小可爱已经有一天没吃肉了。”虽然动不了,说不了,但是耳朵可还是好好的。宽敏隆淡淡的语调,对于郑翻译而言,不啻一个又一个的惊雷。昨天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今天就成了狗食,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拼命蠕动着,想要告诉自己的主人关于慰安所的事情,他相信如果太君听了的话,一定会救他的。他已经完全忘了那伙歹徒同样也割掉了他的舌头! 可惜主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宽敏隆刚说完,两个士兵就抬起担架出去了。 看着消失的郑翻译官,宽敏隆摇摇头。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抬到医院后,石原太郎院长稍稍检查了一下,告诉他,这个支那人的舌头被人割了,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已经完全没有使用价值了。 宽敏隆不同意石原太郎的话,虽然他是自己翻译,但是这个人首先是个下贱的支那人,按照前任的说法,充其量不过是养的一条狗罢了。因为在他看来,现在的这个遭到抵抗分子迫害的翻译,至少还有充当狗食的价值,这是宽敏隆一看见郑翻译已经无能为力的样子后,脑子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想法。 至于抵抗分子不马上杀死他,而是采用割掉舌头、挑断手脚筋这种罕见的方式,大概是因为这个家伙是个翻译,而翻译是要靠舌头的缘故吧。 从郑翻译那里得到了关于慰安所的具体情报,肖彦梁向总部发了电报。第二天便听说郑翻译消失了。 不久,宪兵队又来了一个翻译,这个翻译也许是听说了郑翻译的故事,也许本身就是一个低调的人,总之他的态度是极为老实的,大家也就暂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中秋。 关于慰安所的情报,总部一直没有回电明示该怎么做,反而在10月底的时候,发来一个消息:武汉失守! 电报上说:经过几个月艰苦的战斗,国民政府已完成西撤大西南的行动。鉴于敌我力量悬殊,放弃武汉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希望肖彦梁他们安心潜伏,寻找机会。 几个月的激战,扒开黄河,上百万民众死亡、逃难,得到的竟然是武汉失守!肖彦梁几乎要崩溃了。 而武汉的占领,对于城里的日军来讲,也是极为欢欣鼓舞的。驻军甚至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联欢晚会以示庆祝。 武汉会战后,双方似乎都要休息,也一直没有听说什么打的军事行动。在无聊的的等待后,肖彦梁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在11月底的时候,会再次见到大介洋三! 见面是非常巧合的。那天中午肖彦梁带人走在街上,路过一个小酒店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叫自己。 “太君!”肖彦梁的表情是极为惊讶的。大介洋三不是到前线去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肖彦梁走入了那个酒店。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一次大介洋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虚伪地站起来迎接他,而是继续坐着不动。 直到到了大介洋三面前,肖彦梁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鬼子身边,竟然放着一辆轮椅,他的两条腿,已经没有了! 这个王八蛋,这个侵略者,在中国的土地上,虽然没有被打死,但是这样的残废,或许比打死他更加能让人接受吧! “太君,您的……”肖彦梁满脸“痛惜”的表情让大介洋三有一丝感动和暖意,自己当初的的确确是没有看错这个支那人。 “在前线受了伤,就成这样了。”大介洋三开朗地笑了笑,接过肖彦梁递过来的酒杯:“呵呵,肖君,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吧?” “是。”肖彦梁点点头。大介洋三现在的残废,说明战事的激烈,他现在急切想知道武汉是怎么丢掉了,虽然大介洋三不一定会全部知道,但是总会得到一些大致的轮廓。他太想知道武汉会战的内容了,这样做,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心里稍稍好过一点。只是应该怎么开口呢? 见肖彦梁满脸“忧郁”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发呆,大介洋三再次笑了:“军人嘛,在战场上没有死就是很幸运的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很苦恼,不过现在已经看开了。” 或许是长时间的压抑,大介洋三竟然对肖彦梁侃侃而谈。 几个月时间,对于离开这里到106师团任职的大介洋三来讲,只能用“不堪回首”四个字来形容。不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荣誉,还付出了两条腿的代价。 作为长江南岸进攻武汉的一支“奇兵”,106师团可以说是“霉星高照”。这个刚组建5个月左右的部队,一进入中国战场,就在南浔路遭到了第一次劫难。 那次战斗中, 106师团参加战斗的3个联队、9个大队共计16000人,伤亡达8000人,战死113联队长田中圣道大佐,大队长3人,重伤145联队长市川洋造中佐,大队长2人,中队长和小队长死伤过半。惨重的损失让106师团一度几乎失去战斗力。南浔路战斗后,106师团调回休整,补充了2700新兵。 与此同时,中国军队集中力量阻击第6师团、101师团、27师团,使得上述部队损失惨重,整个战役局面呈胶着状态。 10月,为了打开局面,初步回复元气的106师团在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的带领下,3个旅团,一万六千多人,奉命向南浔路与瑞武路之间中国守军兵力薄弱的地方进攻。10月2日,师团主力进抵万家岭地区。 谁也想不到,惨剧就在这个时候上演了。在万家岭,106师团遭到了10余万中国军队的合围!截至9日,106师团基层军官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空投了200多名联队长以下军官,否则上至师团长,下至伙夫,一个都难以逃掉! 大介洋三因为自己的经历,调到106师团后,就一直在参谋部工作,由此得以保存性命。但是两条腿,因为负伤无法得到及时救治,不得不截肢。 (关于万家岭大捷的有关情况,请参见本书“资料”部分――作者) 肖彦梁傻傻地看着大介洋三。万家岭大捷!在武汉失守前,国军竟然有个歼敌万余人的万家岭大捷!这么个过程怎么和徐州一样呢?徐州也是打了一个台儿庄大捷,消灭的也是孤军深入的日军,但很快徐州失守了。武汉会战,竟然如出一辙! “太君,虽然受到了损失,但是皇军还是顺利地占领了武汉,怎么说也是一件喜事。”肖彦梁并没有沉默多久,举杯向大介洋三说道:“太君为了圣战,付出了血的代价,肖某敬您一杯。您是肖某心目中的英雄!” 大介洋三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作为一个曾经长时间在日军精锐关东军服役的他,对于106师团,这个基本上是由南九州的熊本、大分、鹿儿岛、宫崎四县的鞋匠、银行职员等等普通民众组成的师团,他是十分鄙视的。当时要不是他在一边提醒,已经拿枪准备亲自战斗的那个白痴师团长,说不定已经进了支那军队的俘虏营。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这个叫松浦淳六郎的中将,有没有在最后关头切腹的勇气! “日本第一弱师团!”一想到这个耻辱的名称,他的心就在滴血。这还是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吗?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除了杀人放火强奸,他们什么也干不好,比起主要由台湾人组成的波田支队的战斗力,差得太远了。不过好在眼前的这个支那人非常善解人意,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太君,那您是准备回国了?”肖彦梁这话纯粹是没话找话,象大介洋三这样的残废,除了回老家,还能做什么? “是的。”大介洋三点点头,带着无限的遗憾,说道:“只有回国了。真想留在这里啊。”一仰脖子喝下酒,继续说道:“肖君大概还不知道,我其实心目中最向往的职业就是教师。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在前线以军人的身份为天皇服务了,但是我还是可以在育人方面为大日本做出贡献。我要教育的学生,让他们以烈士为榜样,为了大日本的未来,努力学习,为大日本帝国开拓更加广阔的天地。要让我们日本,成为和欧美列强并列的大国!” 大介洋三忽然发出的慷慨言论吓了肖彦梁一大跳。陪着他喝下一杯酒,肖彦梁心里渐渐聚集了一股杀气。这将是什么样的禽兽教师?心里恶狠狠地骂道:“你要是回去,不是又多了一批屠杀中国人的屠夫?他妈的,既然你说想留在中国,那老子就成全你。” 武汉失守让肖彦梁极度低落的心情,已经随着大介洋三的话,慢慢提升起来。 晚上,肖彦梁把戴安平拖到张旭家里喝酒。 陪着肚子已经高高隆起的妻子,张旭的神情是非常幸福的。快四十的人了,即将为人父亲,这种心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不过这种表情也仅仅是因为陪同在妻子身边。 三个人坐下后,还没喝酒,张旭就着急地问肖彦梁:“听说大介洋三在街上被打死了,你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肖彦梁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就是我,下午把大介洋三杀了。” 一句话差点让张旭把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 中午喝完酒,两个勤务兵推着轮椅过来,把大介洋三抱到轮椅上面。 “肖君,这是石原院长送给我的。”大介洋三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得意地对肖彦梁说道。他的确应该得意。因为处事不惊,为师团指挥部保存做出重大贡献的他,在野战医院,不仅得到了勋章,军衔也从降级的上尉,越过了原来的少佐军衔,升到了中佐。来到这里以后,又得到了老朋友石原太郎的悉心照料。 目送大介洋三离去,肖彦梁把德贵叫道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德贵听得是两眼发光,坚决地点点头。 坐在轮椅上的大介洋三,看着比他刚来的时候繁华了很多的街道,心里感慨万千。这么美丽的国度,自己却不能再多留几天了。虽然自己的妻子、儿女。父母都在国内,自己也非常想念他们,但是现在回去,他大介洋三是作为一个残废的人,而不是一个凯旋的军人,回去再怎么说,也是一件让人难堪的事情。 触景生情,大介洋三鼻子一酸,竟然落下泪来。 自己真的是非常不划算,来到支那的8年时间里,本着为天皇陛下,为大日本帝国尽忠的思想,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放弃了很多和部队出去“讨伐刁民”的机会。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参加“扫荡”,面对众多的尸体,也曾经害怕过。可是当自己接过上级的军刀,运用在剑道馆学到的招式,一刀准确无误地砍下一个支那老人的头颅时,博得了一片掌声!在掌声里,自己竟然不害怕了,而且感到兴奋!看着从脖腔处激射的鲜血,反而有了一种奇特的快感。说实话,亲手开枪或者用刀劈死一个活生生的人所带来的那种快感,那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那一次,作为奖励,长官把一个年轻的支那处女交给了自己。 支那人都是贱人,在他眼里,不,应该说在整个队伍里,杀一个支那人,比杀一头猪还要方便。更何况还有女人!“讨伐队”成员最喜欢干的,就是将支那女人强奸后再加以各种方式的虐杀。他大介洋三并不是一个禁欲者,也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活动。只是受到“要从思想上、文化上征服支那,才叫真正的占领”这种思想的影响,来到江南就自我收敛了很多。 自己的这种做法,实在是亏大了。在106师团,看着士兵们放火烧房、杀人强奸的举动,自己竟然虚伪地拒绝参与,还引起师团长的奚落! 自己是个伪君子还是别的什么?大介洋三已经无法评价自己了。明明在脑海里充满着渴望杀人,渴望强奸,渴望虐待的想法,却没有去做。有时候他还真羡慕那个接任的,叫宽敏隆的家伙。这个四国的小鞋匠,纯粹就是一个粗人,可是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任何顾及,何等的自在。唉,现在自己已经残废了,想要这样也是不可能了。 支那!就要离开了,真是舍不得。大介洋三不由得比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一丝寒意的空气,试图将这种气息深深地留在脑海。 猛然间发觉轮椅停了下来,他奇怪地睁开眼,也就是那么一两秒钟,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蜡黄。眼前站着两个蒙面人,手里的枪正对着自己。 大白天还蒙面,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没等大介洋三和身后的勤务兵张嘴喊出声来,两只驳壳枪已经吐出火舌,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在目标身上。 大介洋三只觉得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自己往后退。身子下的轮子在地上不规则地滚动,发出“吱吱”的声音,却并没用翻掉,正好让他看着那两个蒙面人快速走近,其中一个拉下了面罩,大介洋三一阵眩晕,他看清楚了,这个支那人,竟然就是他最信任的肖彦梁! 肖彦梁和德贵突然冲到目标面前,首先一枪把勤务兵暴头,再向大介洋三胸前开火。这枪声一起,和肖彦梁想象的一样,街上的人如同炸了马蜂窝一般,混乱之极。两个人乘机来到奄奄一息的大介洋三面前,肖彦梁露出了自己的面目。 “他妈的狗日的王八蛋,”肖彦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说道:“告诉你,这里以前发生的所有的事,就是我带人干的,老子是国民政府的特派员!” 也不管大介洋三是否听明白了自己的话,肖彦梁和德贵手里的枪再次开火。密集的子弹把大介洋三的整个胸膛打得如同筛子一般。收起枪,俩个人迅速钻入旁边的巷子,取下面巾,骑上车,有意等了几分钟,才往现场赶去。很多人都看见他和大介洋三分手不久,要是不第一个赶到,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整个袭击过程,不超过20秒。 当一看清楚袭击者是肖彦梁的时候,大介洋三心里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家伙极力巴结自己,为什么这个家伙处处表现得与众不同,为什么每一次的袭击事件他都可以找到线索。其实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疑惑,就是每次肖彦梁的分析都十分有道理,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可是就是没有什么好的结果。目标要么被杀,要么杳无音信,要么就是那些虚无飘渺的所谓“抵抗分子”!每一次的破案,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原来真正的根源在这里! 甚至这个家伙还用苦肉计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日本帝国难道真的无法真正占领支那吗?大日本帝国近百年的辉煌会失败吗?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可怕的念头布满了他的脑海。他感到害怕了。在万家岭,支那士兵拿着简陋的武器,踩着同伴的尸体,义无反顾的冲锋;那些被屠杀的老百姓们面对机枪、刺刀,那种仇恨的眼神;似乎不断地在证实这个可怕的结果。 支那真的不可战胜吗?大日本帝国真的会失败?所有他曾经接触过的中国人,包括赵广文在内,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面对敌人的枪弹,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现在他害怕了。大介洋三忽然想放声大笑,可惜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子弹打在身上,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别了,美丽的支那,别了,我的家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论持久战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大街上,一个日本军官被公开击毙的消息已经沸沸扬扬。这算是近期老百姓饭后茶余最大的好奇了,不过也只有在私下里猜测罢了。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发了疯似的的日军的搜查。 从张旭那里喝完酒,戴安平和德贵陪同肖彦梁回家。一路上枪声不断,已经遇上几拨拦路询问的日军了。 “吱!” “八嘎!” 打发了第五队日军后,他们没走几步,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汽车停在身边,紧跟着就是一句骂声。车门打开,宽敏隆从车上走了出来。 “太君!”几个人打起精神,肖彦梁喝酒喝得最多,打过招呼,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德贵那里靠。 “八嘎!”宽敏隆伸手一个巴掌把肖彦梁打倒在地,指着他大声咆哮。德贵赶紧蹲下去扶住肖彦梁,而戴安平已经掏出香烟递过去:“太君息怒,太君息怒。” 宽敏隆身后的那个翻译同情地看了肖彦梁一眼:“太君说了,现在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肖局长居然还喝醉酒,良心大大地坏了。” “杨翻译官,唉,这事……,”戴安平又把烟给杨登清,就是那个翻译递上,说道:“还请您为我们局长在太君面前美言几句。” 说话间功夫,肖彦梁已经在德贵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刚才的那一巴掌,使他清醒了不少,也看到了眼前的不利局势。 “太君,”肖彦梁伸手把溢出嘴角的鲜血抹掉,说道:“您知道在下和大介洋三太君的关系,可以说要是没有他,也就没有在下。太君对小的恩情,肖彦梁万死不能报达其一。今天中午刚和大介太君见面,心里的喜悦,那是无法形容的。可是想不到刚一分手,他就遇到了不幸,等在下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么好的一个良师益友走了,在下心里难过,晚上就去喝了几杯。在太君面前失态,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太君处罚。”说着说着,肖彦梁竟流出泪来了。却是他想到大介洋三,就想到他的没了的两条腿,再想到国军虽说取得了万家岭大捷,武汉终究还是失守了,心里异常难过,喝了酒的人本身就容易激动,忍不住落下泪来。 宽敏隆见肖彦梁提起大介洋三就落泪,心里也知道错怪了他。想当初自己来这里接任,这位前任宪兵队队长处处为自己考虑,详细地介绍情况,自己也的确受益匪浅。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成了马蜂窝,也不由得唏嘘了一阵。 中午他赶到现场,正看见肖彦梁抚尸大哭,场面之感人,任他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想落泪。刚才路过看见手下在行动,而肖彦梁居然喝得大醉,不由得大怒。现在一想,也很正常。几年前,一个非常要好的同伴在满洲被赵尚志带领的土匪击毙,自己除了疯狂报复杀人外,不也是独自喝酒大醉了一场吗? “肖局长”宽敏隆明显缓和了情绪:“想不到你和大介君的关系这么好。好朋友死了,借酒消愁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不要耽误了大事就行。我们走。” 汽车开走,几个人这才发现大冷的天,额头上竟都是汗水。 回到家,余鸿春已经等他们多时了。 肖彦梁先告了个罪,进屋洗了个脸,出来笑着对余鸿春抱拳说道:“不知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原谅。” 余鸿春抱拳回礼:“肖局长说笑了,今天下午和晚上日本人闹腾得这么兄,在下岂敢光明正大地进来?只好当个梁上君子,翻进来了。” 双方一坐下,余鸿春就笑着问道:“那三个日本人是你们干的吧?” 肖彦梁闻言一惊,和戴安平对望一眼,才笑着说道:“厉害!” “肖局长缪赞了。”余鸿春摆摆手,说道:“你我一见面,你却没问我是不是我们干的,那么就只能是你们下的手了。光天化日,还在大街上公开击毙三个侵略者,这可是头一遭啊。你肖局长要是心里没底,恐怕早就问我了。” “余老弟的观察真是细致。”肖彦梁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接着把这个日本人是什么人,以前干过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一一说了。 “他妈的杀得好!”余鸿春狠狠地说道:“这个屠夫,人人得而诛之,兄弟我实在是佩服。肖兄胆识过人,也让那些禽兽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错,就是应该杀杀鬼子的锐气。”戴安平插口道:“不过以后这些事还是要少干才好。也是你的运气,正好街上没有巡逻兵。” “我知道分寸。妈的,中午鬼子都吃饭休息去了,再说了他们以为占领了武汉,这里就安全了许多,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肖彦梁回答道。 “戴兄也不要责怪肖兄了。日寇占领了武汉,气焰嚣张,是该挫挫他们的锐气。不过武汉虽然失守,我们不是还有个万家岭大捷吗?”说起这事,余鸿春眼睛发光,在戴安平期待的目光中把整个战役说了一遍。 最后,余鸿春又道:“我们军长,叶挺将军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在北伐中赫赫有名的‘叶挺独立团’的叶挺将军,他欣闻大捷,忍不住评价说:‘万家岭大捷,挽洪都于垂危,作江汉之保障,并与平型关、台儿庄鼎足而三,盛名当垂不朽’。要是多来几次这样的大捷,我就不信这日本鬼子还敢这么张狂。” 肖彦梁没有像戴安平余鸿春那么兴奋,相反,他心里却是失落得很:“这样的大捷有什么用?武汉还不是失守了?徐州失守前,在台儿庄也有大捷,太原失守前,同样是还是平型关大捷。这样的大捷一想起来就心酸。” 肖彦梁这么一说,屋子里倒沉默了许多。 “不过,肖兄,太原失守,是国军各自为战,阎西山没有很好的组织;徐州失守,是因为六十余万国军已经被日军包围;武汉失守,却是因为广州已经先期失守,南面门户大开,已经没有守的价值了。”余鸿春安慰肖彦梁,总结似的说道。 “想不到余老弟有这么深的见识,彦梁佩服。”肖彦梁非常惊讶余鸿春的这番话。 “哪里是我的见识,这是我们叶军长说的,我又是从我们姜老板那里听到了,就到二位面前班门弄斧来了。”余鸿春笑着摇摇头,更正道。 “那么余老弟以为日军下一步的目标是那里?”戴安平认真地问道。 余鸿春一愣,随即笑道:“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日本人,日本人怎么想,我哪能知道。” “是我唐突了。”戴安平也是一愣,刚才自己太关心,都没有想到对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物罢了。 “那么,贵党的看法,你知不知道呢?方便的话,给我们讲讲。”肖彦梁接过话题问道:“你也知道我们不过是因为抗日才走到现在的,许多事我们都只能去猜测。眼看着前线将士拼死疆场,这国土却还是一片片的沦丧,心里既焦急,也没有底。” 肖彦梁的话里透出的那么一丝灰心,让两个人都心有感触,戴安平低头端着茶杯慢慢喝着,余鸿春思索了片刻,说道: “肖局长的心思我明白,这个心思,也是全国老百姓所担心的。唉,抗战10几个月了,我们既没有迅速战胜日本人,日本人也没有灭亡中国,抗日战争的发展前途究竟如何,每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毛主席五月底在延安发表了《论持久战》的著作,全面系统底回答了这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毛主席?是不是就是毛润之先生?”肖彦梁问了一句。当年,那毛泽东、周恩来等共匪头目的通缉令他可是亲手张贴了不少。 “正是。”余鸿春见肖彦梁语气里十分尊重自己的领袖,非常高兴:“肖局长的问题这篇文章就可以回答。毛主席在那篇文章里初步总结了全国抗战的经验,全面批驳了贵党目前盛行的“速胜论”和“亡国论”等等错误观点,也批判了在我党内部的有一些人冀望于国军的正面抗战,轻视游击战争的论点。 在这篇著作中,毛主席分析了中日两国的社会形态、双方战争的性质、战争要素的强弱状况、国际社会的支持与否,指出抗日战争是持久战,最后的胜利属于中国。他还提出抗日战争必将经过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三个阶段。强调“兵民是胜利之本”,抗战胜利的唯一正确道路是实行人民战争。” 余鸿春极为简单地把《论持久战》的内容说了一下,虽然不全,已经让肖彦梁、戴安平心动不已。 “有机会余老弟一定要把毛润之先生的这篇大作带来,让我们拜读一下。”肖彦梁诚恳地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的,这是我党公开发表的文章,目前已在大后方广为留传。”余鸿春答应了。 “不过,我倒还有个问题,”戴安平疑惑地问道:“这里面提到了三个阶段,和委员长提出的‘以空间换时间’是不是一样的?提出了‘人民战争’,和委员长说的‘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战守土之责任’是不是一样的?” 戴安平这话的意思有那么一点“毛泽东剽窃蒋介石”的含意。余鸿春显然没有准备。想了想,才问道:“蒋委员长说过这话吗?” “当然说过……”戴安平还没有说完,肖彦梁已经打断他的话: “安平兄,我是这么想的,委员长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这么做。想起来,去年卢沟桥29路军抗击日本人的进攻,国共两党都发表了声明,你比较一下, 委员长说‘万一真到了无可避免的最后关头,我们当然只有牺牲,只有抗战!但我们态度只是应战,而不是求战’……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 共产党却说:‘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 ’……‘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我们要求立刻给进攻的日军以坚决的反攻,并立刻准备应付新的大事变。全国上下应该立刻放弃任何与日寇和平苟安的希望与估计。’……‘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 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全中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掠!国共两党亲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进攻! 驱逐日寇出中国!’ ” 说到这里,肖彦梁啐了一口,继续说道:“他妈的,什么‘以空间换时间’,我看是在等世界列强的调停吧?或者是在等日本人自己没力量再进攻吧?什么‘守土抗战之责’,除了国军,不准民众抗日,就连国军里的共产党军队,也不准抗日,这算那门子‘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 戴安平、余鸿春惊呆了。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警察,就余鸿春那么一点点的转述,竟然有这么多的想法,而且这些观点还都有一些道理。 “老子算是明白了,”想起前些天和戴安平说起国军将领的一些表现,肖彦梁越发生气,不理会两人的目光,喝了一口茶说道:“敢情国民政府都他妈的的光说不练!委员长的话,文绉绉的,听不懂;毛先生的话,简单明了,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明白三分。 只准国军抗日,不准民众抗日,武器差了那么多,素质差了那么多,全中国又有多少士兵去抗日?不发动民众抗日,日本人就可以腾出手来专门对付军队了。这种抗日,有什么意义在里面?就说我,要不是遇上文川大哥,说不定被委员长知道了,也要说我‘擅自抗日’吧?什么东西!” “说得好!”余鸿春有一种鼓掌的冲动:“嘿嘿,‘擅自抗日’,委员长不就是这么职责我们新四军的吗?而我们新四军和北面的第八路军,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挺进敌后,深入发动民众的抗日积极性。真正实现‘全民抗战’。但是我们现在还很弱,只能开战敌后游击战,在战争中积蓄力量,在战争中发展力量,到最后与日军决一死战。” 激烈的言论,让戴安平选择了沉默。这些事他又何尝不知道?想当初,刚看到国共双方对去年卢沟桥事变所发表的声明,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堂堂国民政府的声明,字里行间无不充满了消极的思想,什么“应战”?日本人一步步在蚕食你,你一个政府不说“迎战”反倒说“应战”,这样的政府有什么用?人家一个小小的党派,说的话,那才叫理直气壮,振奋人心。那个态度就是完全两样! 回国后在情报部,他接触了不少的事。别的不说,就拿‘敌后游击战’来说,一年以来,国军在敌占区也有不少的‘游击队’,可是一年来,这些游击队,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竟然没有一支部队得以发展,反管共产党,怎么就可以越打越大呢? 《论持久战》这篇文章,说实话,是他回国后接触的第一篇全面系统的抗日理论文章,虽然也就是余鸿春的那么一点只言片语,却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他所谓问的那些话,不过是心里的一点点疑惑罢了。想起来肖彦梁说的一点没错,国民政府的种种论调,不过是说说而已,又有那一条是坚决执行了的?怪不得上百万国军去剿灭共产党,不仅没有剿灭掉,反而让共产党越打越多。人家那是有高明的理论和纲领,执行的也很透彻。就连眼前这个共产党的基层人员,都理解的那么深刻! 他妈的,“擅自抗日”,这样的指责居然还好意思说出口,都不怕被骂死! “二位老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戴安平见自己的意思被误会了,解释道:“我戴安平一不是国民党,二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是我血管里流的是中国人的血,学的是中国字,说的是中国话!我之所以放弃国外的学业回国,那是为了中家不受外国的侵略!”戴安平有些激动,微微仰起头: “妈的,还是彦梁说得对,管他国民党,共产党,只要他能打日本人,我就支持他。毛先生的文章,我以前从来没有拜读过,可是就从余老弟的一番话里,我也能够感受到共产党坚决抗日的决心和勇气,也完全同意共产党抗日的方式方法。什么叫‘全民抗日’?彦梁老弟、德贵他们主动打击日本侵略者,这就叫‘全民抗日’。 我真的希望国民政府能接受共产党的劝告,改弦易辙,真正带领中国打败日本人吧。”戴安平最后沉重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眼前的这一切让余鸿春惊讶了。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国民党的情报员,竟然说出这么同情共产党的话来。自己的理论水平不行,要是姜佑行在这里,这个以前的指导员说的话的效果怕是要比自己好上千倍万倍。 想到姜佑行,余鸿春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来的目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现秘密 仔细听完余鸿春关于帮忙掩护运输一批药品的请求后,肖彦梁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忠实地执行着“只要是在抗日,就无条件支持”的信条。 不过面对宽敏隆疯狗一般的搜捕,这个任务并不好完成。大介洋三死后的几天,宪兵队抓了不少人,日夜拷问。那几条狼狗因为吃人吃得多,身子养的肥肥胖胖的。 接下来十来天,风头渐渐过了,以高翠儿回家省亲,而必须有警察护送这个由头,得到了宽敏隆的签字通行证,大包小包的,这才浩浩荡荡地押运着药品走了。 妻子虽然身怀六甲,但是那种淳朴的性情和对日本人的仇恨,象上次一样,坚持自己出头的决定,使得最终让张旭不得不退一步,交待了一下,亲自和高翠儿一起出发了。 送走张旭,肖彦梁静下心来。这些天他一直在筹划两件事,一件是如何干掉宽敏隆,一件是如何得到一部收音机。 宽敏隆,这个王八蛋是必须干掉的。这个混蛋,每天的乐趣,就是打人,杀人,城里的气氛已经比大介洋三在的时候恐怖了许多。谁也不知道宪兵队下一个目标是不是自己。虽然宽敏隆是个粗人,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增加老百姓的反抗意识以外,没有任何效果。尽管如此,但是他对老百姓的损害,却是巨大的。 除掉这个屠夫,已经是事在必行。这件事和姜佑行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不过前两次都因为防守的严密,没有机会,现在大介洋三的死,让宽敏隆更加小心谨慎。肖彦梁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得到收音机,这是肖彦梁自己的想法。对于整个抗战的局势,他们,这些敌占区的人,除了偶尔的道听途说,基本上没有任何消息来源。那个时候,收音机本身,是一个比较奢侈的东西,一般的人根本用不起,加之日本人对这玩意监控也很严,轻易之间想要得到它,困难是可以想象的。 赵广文现在已经彻底完成了从一个情报员转化成一个军队领导的过程,只是连续几次的兵败,让他也看出来皇协军根本没有战斗力,典型的欺软怕硬,欺负老百姓还可以,一旦打仗,只能以“兵无斗志”来形容。那个叫“小野不二”的教官,虽然在上报的时候是说他“英勇作战,以身殉职”,其实他曾经得到密告,说是被皇协军的人趁乱从背后开枪打死的。 这件事他赵广文有几个脑袋敢如实上报?时候仅仅是秘密处决了那个告密和开枪的家伙,算是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自从小野不二死了,皇协军基本上没有再参加过什么战斗,赵广文也乐得清闲,基本上不出门,而大介洋三在大街上公然被处决,吓得他更是小心谨慎。 这一日,接到宽敏隆的通知,让他派出一队皇协军,协助皇军,将一批物资运到前线。这是自曹荣发以后,皇协军的第二次担任运输物资的任务。 这一次赵广文决定亲自跑一趟,长时间窝在那个院子里,人都快憋疯了。出一趟远门,既可以散心,也可以争争表现,挺划得来的。 车队还要到医院去装东西,应该是装药品吧,可是有什么样的药品须要到一个小小的医院去呢?站在城门口的赵广文心里很疑惑。 “赵司令发什么愣呢?”身边的肖彦梁带着笑声的问话让赵广文一下子收回了遐想。和以前一样,这么重要的事情,肖彦梁必定是亲自带队在门口执勤。 尴尬地接过肖彦梁递过来的香烟,赵广文找到了借口:“唉,还不是因为曹荣发的事。上一次他出了事,这一次我还真有些担心。” “赵司令过滤了。”肖彦梁吐出烟圈,笑嘻嘻地看着赵广文:“姓曹的吃里扒外,一个内奸,当然会出事。这一次你赵司令亲自出马,难道会有问题?” 赵广文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彦梁老弟就不要挖苦我了。你我心里都有数,说曹荣发贪财是真,当卧底,哼,我看未必。” 肖彦梁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自己设计曹荣发的事情天衣无缝,想不到赵广文竟然有所怀疑。这种怀疑如果宽敏隆已经知道,恐怕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见肖彦梁沉默不语,赵广文像是抓住把柄似的:“难道老弟真的相信自己看到的证据?” “赵司令,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肖彦梁四处看看,没有人主意他们的谈话:“这姓曹的内奸证据,可是太君一手亲自找到的,怎么会说到我来了?” “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赵广文笑了笑:“不就是几箱药品吗?是,我知道肯定是曹荣发偷的,所以我说这小子贪财不假;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说他是偷窃太君保险柜的人那?老弟,破不了的案子,找个人背黑锅,是不是这样?” “赵司令怎么知道就没有姓曹的偷保险柜的证据呢?”肖彦梁反问了一句。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大介洋三并没有告诉赵广文曹荣发是卧底的真实证据。心里有了底气,肖彦梁的语气都不一样了,表情严肃起来。 “难道有证据吗?可是曹荣发和我以前在上海就认识,虽然交往不深,可是据我了解,这家伙除了吃喝嫖赌,就没其他的什么心思啊?再说,他在和皇军征伐的时候,表现也非常出色。”赵广文也是一惊,自己以官场的作风来推断肖彦梁,本来的意思是想拉近双方的距离,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结果。 “当然有。”肖彦梁故作神秘地说道:“太君失窃的东西,可是在小桃花家里被皇军亲自查抄出来的。虽然是一些灰烬,但是天网恢恢,这姓曹的干事不利落,那些东西只烧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呢。怎么?难道太君没告诉你这些吗?” “啊?”赵广文的冷汗出来了。这么重要的情况大介洋三都没有告诉自己,摆明是他有些怀疑自己了,幸好大介洋三已经死了。 “赵司令,”见已经彻底制服了赵广文,肖彦梁趁机说道:“你我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多沟通沟通。象今天这样,要是你不说,说不定就憋在心里,伤了身子。唉,”有意叹了口气,肖彦梁继续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姓曹的在讨伐时表现积极,不正是应了一句老话,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看来司令是被他蒙蔽了。” “拉的说的是。想不到我真是白多活了几年,要不是老弟一席话,茅塞顿开,这心里啊,还真以为这个王八蛋是……”刚想吧“被冤枉了的”几个字说出来,猛然间发觉这不是在说肖彦梁要么徇私舞弊,要么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赶紧生生把后面的话收回来。 幸好这时车队已经过来了,两个人趁机结束了谈话。 赵广文刚走进驾驶室,肖彦梁正要和他告别,恰在这时,周围急着进出的人群知道马上可以成行了,“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场面有些乱,没人注意到这件事。肖彦梁心里大惊之下,叫过德贵,小声交待了几句。然后向赵广文挥挥手:“赵司令一路顺风!” “老弟保重!”赵广文双手抱拳回礼,转头对驾驶员说了一句。 车队缓缓驶出城门,激起了一片灰尘。这时,附近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蜂拥而上,城门口登时混乱不堪。 费力地让准备进出城的人排好队,肖彦梁才抽身走到墙边。德贵和几个警察就在那里,地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脸色发白的青年男子。 “这人是谁?”肖彦梁有些纳闷。 德贵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附耳小声说道:“这就是从车上掉下来的人。” 车队是从医院开出来的,那么这个人就是从偷跑的。可是这明明是一个中国人,石原太郎的那个医院是不收住院的中国人的。难道医院真的有什么秘密? 肖彦梁眼光一寒,低声说道:“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我们兄弟都会跟着遭殃。” 几个警察也不是第一次当差。躲在日本人的车底偷跑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意味着什么。即便去举报,说不定一并给杀了灭口。 让一个警察把自行车骑过来,把那个人抬到车上,由德贵陪同送到戴安平那里先行救治。 到中午的时候,五六辆挂斗摩托车组成的一个车队停在了城门口,领头的正是宽敏隆。他几乎是跳着下的车,失去一条手臂的他,甚至差点摔倒在地。早已预料到会有追兵过来的肖彦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宽敏隆。 “太君,您这是?”待宽敏隆站稳,肖彦梁故意疑惑不解地问道,又像是恍然大悟地回答说:“原来太君是想检查一下我们的工作。”说完大声喊道:“全体集合!” “八嘎!”没等集合完毕,宽敏隆就低声骂了一句,一边已经跟着下车的杨翻译赶紧过来问道:“肖局长,赵司令的车队是不是从这里出的城?” “是啊?他们上午十点左右出的城,还是小弟亲自警戒的。怎么啦?出什么事了?”肖彦梁挠挠头,一脸的“不解”表情。 “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低声向宽敏隆说完,杨翻译又问道。 “没有。现场一切顺利。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边的太君。”肖彦梁一指门口一起执勤的几个日军,肯定地说道。 杨翻译明显地松了口气,宽敏隆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也没说话,转身往车上走去。 “杨翻译官,”见他们要走,肖彦梁急急地喊了一声。 杨翻译皱着眉头转过身:“没你什么事了,继续执勤吧。” 肖彦梁几步跑到他跟前,递上香烟,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 “唉,医院跑了个病人,石原院长说那人身上有传染病,必须马上找到他。”杨翻译叹了口气:“行了,宽敏隆太君还在等兄弟呢,以后再说。” 那个人的来源得到了证实。可是人都瘦成那样了,还要逃跑,莫不是他真的有传染病?送走宽敏隆,肖彦梁陷入了沉思。 下午的时候,那个送人的警察回来了:“局长,戴先生说了,那个人身子虚弱得很,要慢慢调理。德贵哥被留在帮忙。” 肖彦梁点点头。这些参与的警察,都是德贵手下的,相互之间共事时间长了,也比较了解和信任。关于这个人的事,谁也不愿意自惹麻烦。 晚上七点过,宽敏隆的车队终于从城外回来了。不过看他一脸的凶像,估计在追上车队以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你地,一直在这里?”看见肖彦梁还在城门口,宽敏隆觉得非常意外。 “太君您没有回来,小的怎么敢擅自离开?小的一直在等您。”肖彦梁谦卑地拍着马屁。 “哟西。”受到恭维,对方在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情况下一直等自己,这多多少少让宽敏隆的心情好了一点。 要是自己回来不走这个门,这个支那人会不会一直等下去呢?宽敏隆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却不知道这城门什么时候关闭,是宪兵队决定的,肖彦梁早已打过电话问过,说宽敏隆今晚肯定要回来,而且肯定是从这里进城。 待车队离开,肖彦梁掏出几块大洋交给身边的警察:“大家都累了,回去买点酒,除了执勤的,都好好睡一觉。” 谢绝了护送的请求,肖彦梁独自骑上车来到了同济药房。 “你可来了。”打开房门,德贵如释重负地说道。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肖彦梁责怪了一句。没等德贵把门关上,就自个走进了内室。戴安平正在那个人身边检查着什么。 “怎么样?他有没有传染病?”肖彦梁轻声问道。 “什么传染病?你是听谁说的?”戴安平惊讶地回头看了肖彦梁一眼。停下手里的活计,走到桌边,德贵早已倒上茶递了过去。 肖彦梁把中午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却看见戴安平露出一丝微笑:“不会吧?鬼子的话你难道都相信?” 肖彦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唉,这一听有传染病,心里不是着急吗?偏偏又无法脱身来这里。对了,这个人醒过来没有?说了些什么?” 戴安平轻轻摇摇头:“他昏睡到现在,还没有醒。估计要不是他支持不住,也不会在城门口掉下来。我检查过,这个人的身体极度虚弱,你也看见了,我正在给他打葡萄糖,那边正在熬粥,给他补充营养。” “我还以为是在熬药呢。”肖彦梁扭头看了看病人和一边的炉子,打趣道。 “去,熬药有这么香吗?亏你还是个警察。”戴安平被肖彦梁的话逗笑了。 “你不是说给他补充营养吗?这粥就是治饿病的药,怎么,你敢说不是?”说到最后他也忍不住笑了。 一天的压抑,就在这几句话和笑声中得到了释放。 “知道为什么他会饿成这个样子?”差不多了,肖彦梁收起了笑容,严肃地问道。 “他不是饿的。”戴安平轻轻回答道。 “不是饿的?那还有什么能让他这么虚弱?”肖彦梁倒是很奇怪了。 戴安平站起来抓着肖彦梁的肩膀,把他带到病床面前。拿起那人的一只胳膊,指着小臂关节处说道:“你仔细看看。” 那手臂关节处,乌黑了一大块,上面有几个红点。肖彦梁拿起另外一只手臂,那边的关节出,也是和这边是一样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肖彦梁放下手臂,奇怪地问道。 “还记得上一次曹荣发的事麽?”戴安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曹荣发?和这件事有关系吗?”肖彦梁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映像了。 “曹荣发上次运输物资遭袭击,现场不是有大量的待运血浆吗?”戴安平的眉头都几乎皱在了一起:“血浆是从医院运出来了,那么,按日本人的做事原则,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血浆就是在医院生产的。” “医院生产的?”肖彦梁还是没弄明白,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个昏迷的人身上时,心里似乎有一点明白了:“你是说……” 戴安平点点头,几乎是咬着牙,慢慢说道:“狗日的日本鬼子把咱老百姓当成抽血的工具,大量制造血浆运到前线。看看这个人的下场,估计是抽不了几天,等把人抽干了,就拖出去处理了。” 肖彦梁完全惊呆了!这件事甚至比屠杀、强奸更加的没有人性,更加的阴毒!想想,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血,完完全全抽干,这其中的恐怖根本没法形容。 肖彦梁因为愤怒,脸胀得通红,双手紧握,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石原太郎!你狗日的王八蛋,我,老子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老子要看看你他妈的是长的什么畜生的心。” “我想把这事向总部汇报。”戴安平还算冷静,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他早已发泄过了罢了。 “立刻发出去。他妈的,怪不得这狗日的医院每天不停地往里面拉人,竟是干这种勾当。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肖彦梁狠狠地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万火急 发现医院秘密的电报发出去以后,总部回电,说已经发现了几个这样的地方,但是在医院还是第一次,要求他们务必破坏这个血浆生产点。 肖彦梁同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佑行他们,同样也引起了他们的极大愤怒。双方商定共同行动。但是自从医院跑掉了一个人,日本军队对它的防卫也明显是加强了。肖彦梁他们目前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随着戴安平细心照料,那个逃出来的人也在迅速地恢复健康。这人名叫“何老四”,是边上何家渡的居民。那天晚上一同被日本人挑选走的青年除了他,没几天就不在了,而他,也就是隔个五六天被抓去抽一次血,平时里却是不断的好鱼好饭招待着。但是这段时间,抽血的次数明显增多,饭菜也差了很多,导致原先十分结实强壮的他瘦成了皮包骨头。 说起那粗壮的抽血针头,何老四身子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现代医学的普通老百姓,面对这个抽取着自己血液的东西,想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在长时间的这种恐惧环境里,何老四没有发疯,已经是一个异数了。 按照戴安平的分析,这个何老四的血液,一定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比较珍贵的血型,所以鬼子细心地养着这个人。但是各几天就抽一次,铁打的人,再好的营养,也是承受不起的。估计何老四的血液质量已经严重下降,所以日本人抓紧时间抽血,让他在短时间内衰弱下去。 戴安平的话,肖彦梁是不懂的。不过他比一般好一些,起码他知道人的血型分A、B、AB、O四种,所以他就更奇怪“一种十分罕见的,比较珍贵的血型”到底是什么血型了。可惜什么仪器设备都没有,这何老四到底是什么血型,谁也没办法知道。 其实戴安平也仅仅知道四种血型只是大分类,里面还有什么“阴性”“阳性”等等分法,其他就一无所知了。所以当肖彦梁向他询问时,他也只能苦笑。 (注:1901年,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卡尔·兰德斯泰纳首先发现了ABO血型。这一发吸纳,对人类文明有着巨大的影响,为此,卡尔·兰德斯泰纳在1930年荣获了诺贝尔奖。ABO血型中有A型、B型、O型和AB型,是人类最常见的,也是最早被发现的。发现ABO血型之后,从1927年开始,人们又陆续发现了MN血型、Q血型、E血型、T血型、Rh血型等数十种血型系统。不仅如此,人们还发现,除了人类以外,连猴子、猩猩、大象、狗等高等动物也存在血型,甚至乌龟、青蛙身上也可以找到血型得痕迹。――作者) 张旭是在二十天后,也就是1939年的元旦时回来的。这一趟十分顺利,凭着宽敏隆的通行证,安安稳稳地把东西送到了交接地。 元旦!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二个元旦到了。城里除了日本人以外,没有一点的喜庆气氛,包括那些商铺在内,都是早早地打烊关上大门。 肖彦梁迎着夹杂着雪花的小雨,带着德贵走在街上。当路过医院门口时,心里的那种深深的仇恨再次涌了上来。这是一个地狱,这是一个魔鬼的聚集地。他恨里面的日本鬼子,更恨在里面的那些中国人! 汉奸啊,怎么书读得越多,“忠孝廉义”越没有人去遵守? 苦闷中肖彦梁一步步离开了医院,一个乞丐匆匆从他们身后走过,却让他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站住!”肖彦梁猛然间喊了一声。把德贵吓了一跳,“唰”一声把枪掏了出来。 那个乞丐闻言,身子哆嗦了一下,站住了。 肖彦梁之所以那么喊,是有道理的。大冬天,没有什么喜事,比如那个善人在施粥什么的,一个乞丐是不会走得那么匆忙的。还有,自己并没有穿便衣,试问又有那个乞丐胆敢从自己身边走过而且还超过自己呢?肖彦梁立刻判断出这个乞丐有问题。 走到乞丐身边,肖彦梁一把把他的破帽子揪下来一看,却是熟人。 “原来是王老栓王老弟。”看清楚这个乞丐的面孔,肖彦梁吓了一跳,这个王老栓在皇协军,原来赵广文侦缉队的人。 “唉,肖局长,您可吓了小的一跳。”王老栓乘机套起了交情。 “看看,看看,啧啧!”肖彦梁没有回答,而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过来看过去,发出一阵感慨。 “王老栓,你今天这身打扮是什么意思?想开开小差?”德贵笑着用枪点点他的脑袋。 “不,不!”王老栓赶紧否认道。 “不是?”肖彦梁脸色沉了下来:“老子看就是!嘿嘿,正好抓回去,说不定太君会赏俩个过节钱。”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让王老栓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这个局长的狠毒,可是在全皇协军里都是出名的! “肖,肖,肖局长,哈……切!”王老栓猛然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赶紧用袖子把鼻涕擦掉,看看四周没其他什么人,小声说道:“是这样,小的刚才在仓岛太君那里接了一个任务,所以就这样的装束了。” “哦?”肖彦梁心里一惊,仓岛会派他干什么?还要化装?脑子里迅速开始盘算怎么样套出这个任务来。 “不会吧?就凭你?”旁边德贵鄙视和不相信的语言帮了肖彦梁的忙。 “怎么不是?”王老栓有些气急败坏,伸手从破棉衣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看见没有?这可是太君亲手给我的通行证。” 肖彦梁一把抢过《通行证》,左看右看,上面除了几个汉字他认识以外,什么也不明白。但是王老栓说的是实话,这一点不用怀疑了。 “他妈的,原来老弟有了美差。可喜可贺。把东西收好。”肖彦梁将《通行证》还给王老栓,笑着说道。 “哈……切!” 王老栓收好东西,又打了一个喷嚏,一边擦鼻涕,一边说道:“什么美差?要不是看在赏钱的份上,谁敢去?” 一个“敢”字,让肖彦梁心提起来了:“此话怎讲?” “太君让我化装去取情报,说什么一个内线已经打入了共产党内部,十几天了没有情报送回来,估计是送不出来,所以要我去看看。”王老栓看见肖彦梁、德贵一见这个《通行证》是真的,气焰立刻降下来了,心里十分得意,口无遮拦地说道。 “德贵啊,我看这个《通行证》十有八九是这小子偷来的,欺负我们不认识日本字。”肖彦梁故意“小声”对德贵说道。 “局长,您的意思?”德贵十分配合地问道。 “嘿嘿!”肖彦梁斜着眼看了看王老栓,嘴里发出一阵冷笑:“王老栓,我问你,你认识那个接头的人?十几天了,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妈的,骗人嘛,也是要一定实力的。就你这几句话,老子要信了你,太阳都从西边升起了。” “太君说了……”王老栓有些急了,把宽敏隆交待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老栓的确是不认识那个日本情报员,但是却知道往东南方向一百多里地的凌家村走。仓岛说那个情报员会在放情报地地方做上标记,他只需要找到这些标记,取出情报就行了。为了说得很有证据,王老栓甚至连标记是什么,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妈的,原来老弟真的是有任务。对不住了,兄弟唐突了。”知道自己想要了东西,肖彦梁暗地里松了口气。猛然间发现这件事和张旭竟然有着密切的关系。 “哪里哪里,肖局长也是职责所在嘛。”王老栓都不敢相信是肖彦梁在向自己道歉,赶紧谦虚地回答道。 王老栓走了以后,肖彦梁吩咐德贵秘密吊着他,自己则急急忙忙地找到姜佑行。 “什么!”听完情况介绍,姜佑行立刻跳了起来。焦急地来回走来走去。 “姜先生,到底这事是真是假?我还是觉得这小子开小差的……”肖彦梁话还没说完,姜佑行已经走到他面前,摇摇头: “肖局长,这事应该是真的。上一次张局长不是护送我们的一批药品过去吗?在路上我们还接到了几个从老家来的人一起到东边去。我估计就是那里面有问题。”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得到了证实,肖彦梁也坐不住了:“妈的,必须立刻干掉那个王老栓,不然我们大家都玩完了。” “等等!”姜佑行叫住急于出门的肖彦梁。短短的时间,他已经镇定下来,心里迅速盘算着。 “姜先生,你说到底怎么办?”肖彦梁急了。 姜佑行沉思半天,说道:“肖局长,凌家村是我军新开辟的根据地的最外围村子,我觉得王老栓这一次去取情报,说明第一,这个敌人并没有电台,也没有能力单独送出情报。第二,过了十几天才去取,估计情报的内容是沿途的联络点的位置和人员。” “那还等什么?”肖彦梁不明白姜佑行什么意思。 “我想这样,我马上会通知家里注意防范,同时派鸿春跟着王老栓,来个里应外合,彻底查出这个奸细。”姜佑行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肖彦梁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余老弟出马,我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内奸身上。为了预防万一,在肖彦梁和戴安平的坚持下,张旭陪着大腹便便的高翠儿再次离开了城里。 十天以后姜佑行找到肖彦梁,兴奋地告诉他,那个内奸已经被顺利铲除,王老栓要取的情报果然是沿途的联络点的内容。另外因为有战斗任务,所以余鸿春要裹胁日子才回来。这个消息对于肖彦梁来讲,除了高兴,还证实了他的一个判断:姜佑行必定是有一部电台。 危险已经解除,肖彦梁派人去把张旭他们接回来。 2月18日是大年三十,肖彦梁、戴安平、姜佑行等聚集在张旭家里,一起吃团年饭。只是余鸿春依旧没有消息。 虽然是新年,可这是一个冷冷清清的新年。街上没有鞭炮声,家家户户也没有挂上红灯笼,贴上春联。 满桌的人坐在一起,气氛却显得沉闷。又有谁愿意在侵略者的铁蹄下,欢欢喜喜地过这个新年呢? “来,今天是年三十,算算这仗已经打了一年半了。”肖彦梁站起来举起酒杯,对大家说道:“一年多时间,虽说日寇占领了华北,占领了上海、南京、徐州、武汉等等的半个中国,但是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将士,却并没有屈服,我们这些中国人并没有屈服,我们还在继续抗战。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就敬给在前线牺牲的广大将士,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让世界看到了我们不屈的精神。” 说完他恭敬地把手里的酒淋在地上,其余的人也跟着把酒浇在地上。 “这第二杯酒,我们敬给那些帮助我们的国际友人,他们的帮助,是我们彻底打败小日本的保证。”姜佑行有些惊讶肖彦梁竟然知道许多国际志愿人士到中国参战的事情。这件事在目前,还不是有很多人知道,他也是通过政委的战前宣传才知道的。当然姜佑行不知道的是,从吴志伟那里,肖彦梁就知道许多的外国人志愿来到中国,帮助中国抵抗日本侵略者,他们和中国人一样,把自己的热血,撒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 “这第三杯酒,就献给死在鬼子屠刀下的老百姓吧。”肖彦梁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南京的日日夜夜,那个掩护自己的国军老兵,许子乡、何家渡的男女老幼,无一不是历历在目。 “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恍惚中,耳边似乎传来许小菇的话语。那种羞涩的表情,那种忽然有了一个强大保护的幸福,让肖彦梁想起来,心里一阵阵的生疼。 抹干眼泪,肖彦梁勉强地笑了笑,自嘲道:“唉,我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我一个男人,却在这里流猫尿。来,大家坐下吧。” “这里的人,姜先生是共产党,我们虽然是在为国民政府干事,却还都不是国民党的党员,只能算是普通百姓。”待大家做好,肖彦梁举杯说道:“尽管国共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但是面对日本人,共产党高风亮节,与国民政府捐弃前嫌,主动接受改编,在给养明显不足,准备明显不充分的情况下,依旧义无反顾地开赴抗日前线与日本人殊死搏斗。尤其是你们深入敌占区开战的游击战,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对于贵党贵军所作的一切,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感到佩服。我和大哥敬姜先生一杯。” 姜佑行赶忙站起来,举起杯子:“兄弟携手,一致对外,是我们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职责。为了打败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了祖国这大好的河山,抗战必胜!干杯!” 放下杯子,姜佑行说道:“其实说起来,这抗日的战争,已经打了8年时间了。从民国20年9.18事变开始,日军抢占了东北开始!虽然委员长严令张学良少帅不得抵抗,几十万东北军全部退到关内,可是在那里,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还有那些不甘心屈服的东北军将士,从9.18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对日本人的反抗。 中国共产党首先是一个中国人的党派,我们的武装,首先是中国人的武装。打击侵略者,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深入敌占区,发动全民抗战,团结一切愿意抗战的人,抓住一切有力的机会消灭日寇,才是我们抗战胜利的关键! 现在日军已经占领的武汉,从目前的情况看,日军兵力不足的弱点已经暴露出来,抗战,即将进入毛主席说的‘相持阶段’,让我们继续力量,为迎接战略反攻而做好准备。” “对,只要是有血性的中国人,就没有屈服过的。”肖彦梁点点头赞同道。他然后举杯向着戴安平:“团结一切愿意抗战的人,安平兄是一位华侨,他中断学业,从美国专程赶回中国来参加抗日的。来,我们大家敬这位不忘自己根本的归国华侨一杯。” 戴安平坦然地举起酒杯和几个人碰了一下:“兄弟不才,以前在美国念书。这9.18事变一起,我们就有很多人回来了。7.7卢沟桥以后,更多的华侨捐款捐物支持抗战,还有不少的人直接回国参军上前线。 虽然我从小在外国长大,但是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时时刻刻在告诉我中国的一切!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彻彻底底的中国人的血,我的肤色,是彻彻底底的中国肤色,我的语言,是彻彻底底的中国话! 我是在为国民政府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国共的恩恩怨怨,但是我认为,不管是谁,不管他的身份,有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就是我们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兄弟携手,一致对外’,姜先生这句话说得好!只要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日本鬼子迟早要被我们赶出去,那时,我们不仅要收复关内,还要收复东北,收复台湾!一雪自甲午海战一来日本对我们的中国的历次耻辱!” “说得好!”张旭一拍桌子,举起杯:“来,为了抗战的胜利,为了中国的强大,为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不再被欺辱,我们干杯!” “干杯!” “干杯!” …… 气氛渐渐的活跃,这个新年,是在饱含希望的期待中来临的! 酒酣之机,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德贵机敏地窜到门口问道。 “张局长在家吗?”门外的口音一起,德贵放下心来。打开门,外面果然是余鸿春。 “余先生回来啦!”德贵大声喊了一句。 把手里提着的包裹交给德贵,余鸿春笑着走向已经在外面等候他的张旭他们。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头号汉奸 急切地把余鸿春拉入坐位,肖彦梁给他倒上酒:“来,余先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没有等你。今儿是年三十,来,喝了这一杯团年酒。” “谢谢。”余鸿春接过酒杯,对大家环顾一周:“我来得匆忙,无以为谢,酒借肖局长的这杯酒,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张局长和嫂子家庭幸福,生个大胖小子。” “好!”一桌人轰然应道。 相互进行了新年祝贺以后,肖彦梁已经迫不及待地询问那个内奸的问题。 “这件事可要好好谢谢肖局长啊。”说起那个内奸,余鸿春抱拳致谢:“我一路跟踪王老栓赶到……,已经得到消息的同志们早已严阵以待。我们在他取到情报后随即逮捕了他,通过笔迹鉴定,很快就找出了这个内奸。 这个内奸是去年,以‘青年知识分子’的身份,打着‘抗日救国’的名义投奔的新四军。这次我们在苏中开辟抗日根据地,急需一批有经验的知识分子充当教师。所以他趁机提出要到这边来,把我们沿途的联络点和人员全部摸清,在掌握我军主力的动向,便于日军一网打尽。嘿嘿,天网恢恢,谁会想到我们肖局长火眼金睛,一个假装的乞丐就把鬼子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碎了。” “过奖了,什么火眼金睛,当时还不是觉得奇怪,那个乞丐这么大胆,敢从我身边抢道,心里有气,原本是想吓唬吓唬他的。所以这是老天爷在帮你们,我不过是过了一下手罢了。”肖彦梁轻松的话语让大家再次举杯干了。 “对了,听姜先生说你这段时间参加了不少战斗,能给我们说说吗?”肖彦梁放下酒杯询问余鸿春新四军这段时间打了些什么仗。 “昨天,我们进行了拔除丹阳县南部之延陵日军据点的战斗,击毙日军小队长留木等20余人,伤8人,俘1人。今天一打完,我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余鸿春略带遗憾地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主要还是以小股敌人为目标,重点打击的是伪军。” 似乎除了这次战斗以外,余鸿春并不愿意多谈新四军的军事行动,接下来谈的,就是泛泛指出新四军的武器给养困难的情况下,深入敌占区,抓住一切机会打击敌人,树立在江浙地区的抗日威信,打开抗日局面。 “我们的情况,肖局长是知道的,我们的这些战斗,在国民政府眼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可是就是这种小打小闹,每次战果不大,累计起来就可观了。再说,这样的打法,在敌占区民众的眼里,也是给他们一种希望,对于激发他们起来抗日是一种极大的鼓舞。”姜佑行见肖彦梁微微有些皱眉,便补充说道:“比如我们来到这里以前,各地民众不堪日军的蹂躏,纷纷组织了不同的抗日武装,可是这些武装,肖局长也明白,从军事上讲,都是乌合之众。我们呢,就是把这些分散的,战斗力低下的地方抗日武装有组织地串连起来,开创一个新的全民抗战的局面。 日军为了对付我们,必然会抽出兵力,重点围剿,如此一来,用于前线的兵力必然减少,对于缓解国军正面战场是有帮助的。另外,我们的存在和进行的这些战斗,也同样会阻止日寇‘以战养战’的阴谋得逞。” “唉,姜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肖彦梁诚恳地解释说:“在下是在痛惜。要是贵军有中央军的装备和给养,凭贵军的士气,我认为日军受到的打击决不仅此!可惜,可惜。” “是啊,新四军主要是以前在南方八省打游击的红军组成,他们的战斗素养和其他部队比,应该讲是有很大差距的。”姜佑行侃侃而谈:“你看象八路军,哦,现在叫第十八集团军,是我们红军的老底子,他们的战斗力就要强得多。象115师首战平型关,虽说歼灭的仅仅是敌人的辎重部队,但是那是在整个抗战不利的局面下,主动出击第一次歼敌的战斗;129师夜袭阳明堡,摧毁飞机24架;去年在晋东南反‘九路围攻’,歼敌4000余人,其中在长乐村围歼日军第108师团第117联队及配属分队2200余人。还有很多战斗就不一一列举乐。 总之,八路军的一系列战斗和已经引起日军的重视,多次抽调优势兵力进行围剿;同样我们新四军虽然战斗不大,但是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日军也开始重视。到目前,我们的战斗,已经开始吸引乐大量的日军有生力量,使得其再也无法组织对国民政府的大规模作战。这从武汉会战到现在,日军再也没有任何大的调动中可以看出来。 我们认为,毛主席《论持久战》里面提到的‘相持阶段’已经来临了。” 待姜佑行说完,余鸿春笑着举杯和肖彦梁一饮而尽:“呵呵,感谢肖局长的理解。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国军在正面,我军在敌后,都是抗日救国,都是打击日寇,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到我们抗日的决心。新年到了,小弟是没什么礼物的,不过我们首长为了感谢肖局长以及在座诸位的鼎力帮助,托小弟给肖局长带来一样东西。”说到这里,余鸿春伸手拿过进门时交给德贵的包裹:“一部收音机,请肖局长笑纳。” “啊?”肖彦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收音机,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新四军竟会想到自己的这个需求,对于新四军的办事能力,肖彦梁又有了新的认识。 “谢谢,这,这,实在是……”肖彦梁有些不好意思了。 “收下吧。”姜佑行微笑着把收音机从余鸿春手里交给肖彦梁:“我们虽然在不同的阵营,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来,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大家干一杯。” 新四军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姜佑行对于新四军战略的概述,让戴安平感慨万千。自己中断学业,回到祖国,本以为国民政府面对日军强占东北,回奋起反抗,却想不到国民政府是一退再退,不仅无所作为,反而还和日本人签订了《塘沽协议》等等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29路军在长城抵抗日军的时候,北平戒严,但是日本人根本不不理会,以“中日尚未断交,戒严令对他们无效”为由,依旧在晚上出入北平;经从天津北上增援的部队,在车站,居然会有挨个让日军登记的怪事发生。 他曾在一年后有了离开的想法,但是长城抗战、1.28淞沪抗战,以及单位的前辈说委员长是在“以空间换时间”,准备对日战争的告诫,还是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在这里,不过和共产党短短接触了几次,已经让他感觉到共产党对日军作战的决心和气魄。毕竟是中国第二个掌握了武装的政党,它没有保持实力的做法,而是主动出击打击日寇。同样,对于抗战,从《论持久战》一书中,也可以看得出它对于抗战,是有一整套完整的系统的理论支持。 想想吧,国军是被迫抵抗,共产党是主动出击,这两个是完全不同的对日态度和做法。对于共产党主要开展敌后骚扰,挑选小股日军作战的行为,他是完全赞同的。只有傻瓜,才会认为共产党应该以一部之力,凭借简陋的武器装备和大股日军决战。中国几千年的军事策略又不是没有指出“以弱击强,则避实就虚。”的千古不变的道理。 戴安平曾经冷却的热血,已经随着来到这里,经历了种种事件而变得重新沸腾了。国共,国共,难道共产党会是抗战的主流?这个想法忽然在他脑海里出现,忍不住微微摇头,一个小小的政党,想要取代国民政府成为抗战的主流,岂不是有点天方夜谈? 还在自个思考的戴安平被余鸿春接下来的话震惊了。 “我还有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告诉大家。”等肖彦梁手下礼物,余鸿春收起笑容,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刚才还欢乐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望着余鸿春。 “本来是不该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说的,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余鸿春的脸上满是悲愤和愤怒的神情。 “说吧,我们都习惯了。”肖彦梁淡淡的语气中透出着无奈。高级将领临阵脱逃,国土片片沦丧,打消军阀投敌当汉奸,他妈的,这年头,还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坏的呢? “汪兆铭叛变投敌了。”余鸿春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双手忍不住微微发颤。 “啪!” “啪!” 肖彦梁、戴安平手里的杯子几乎同时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张旭有些奇怪,这“汪兆铭”是谁?怎么两个人一听他叛变投敌,反应这么大?那个共产党的姜佑行,身子也是在轻轻发抖,这个人到底是谁? “混蛋!”沉默很久的戴安平突然伸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菜盘子发出“嗡嗡”的声响。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尽管心里的愤怒不逊于戴安平,肖彦梁仍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如果爆发出来,有可能会吓着高翠儿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汪兆铭,在去年假借演讲,跑到云南,后出逃至越南河内。在12月29日发表‘艳电’,公开叛变投敌。”余鸿春狠狠地说道:“这个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国民参政会议长、国民党副总裁,竟然会心甘情愿地出逃当汉奸,这是全国人民都无法想象的。” “大哥,这个‘艳电’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高翠儿好奇地问道。压抑的气氛让她很是不好受, “所谓的‘艳电’,是指12月29日这一天的电报代码是“艳”字,本身仅仅说明电报是在那一天发的。” 哀莫大于心死,戴安平以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平静的语气解释了一遍。说完抬起头问道:“那封电报说了些什么?” “在艳电里,他复述了鬼子在12月22日《关于调整中日邦交根本方针》里说的三点,第一,‘为善邻友好。并郑重声明倭国对于中国无领土之要求,无赔偿军费之要求’;第二,‘为共同防共’;第三,‘为经济提携’,说什么‘经过深思熟虑’,应该认同和答应鬼子的这些东西……” “别说了。”姜佑行打断余鸿春的话,向肖彦梁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余鸿春这才发现肖彦梁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关于“艳电” 原文,请参阅本书《资料》――作者) 张旭也极为吃惊。这个叛徒竟然是这么大的官!怪不得说是“很坏很坏的消息”。他真的想不明白了,这么大的官,这么高的职位,怎么就这么下贱,非要想去当一条狗呢? 伸手拍了拍肖彦梁,张旭安慰道:“想开点,这念头,什么人都有,再痛心,也是无法改变这个混蛋投敌叛变的事实。” 肖彦梁缓缓抬起头,看着戴安平:“安平兄,整整一个半月了,总部为什么没有给我们关于这件事的电报?” “我正纳闷了。”戴安平没好气地说道。猛地抓过酒瓶,一仰脖子,要不是旁边姜佑行拦住他,瓶子里剩下的一半酒都会被他灌下去。 “安平老弟!”夺下酒瓶,姜佑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汪兆铭,汪精卫,汪副总裁叛国了。”戴安平喃喃地自言自语,双眼无神。望着看着自己的满桌人,戴安平醉眼朦胧,吟道:“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曰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肖彦梁等人有些惊讶,戴安平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作诗! “安平老弟,你醉了。”张旭关心地问道。 “我,我,我没醉!我问你们,呃~,你们觉得我刚才念的那首诗如何?”戴安平推开张旭的手臂,摇头晃脑地问道。 “写得好!”姜佑行点点头赞许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何等的气魄!想不到安平老弟的诗作水平如此的高。” “嘿嘿,我哪有这水平。”戴安平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实话告诉你们,这诗,这诗,是……是……那个汉奸写的!” 这番话算是彻底把所有人惊住了。 “安平老弟,你真的喝醉了。”肖彦梁责怪道:“那个汉奸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诗句?写得出这样的诗句的人,会叛国投敌当汉奸?” “为什么汉奸就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戴安平立刻反问了一句:“汪精卫早年参加同盟会,从事反清活动,1910年因参加暗杀摄政王载沣未遂而被捕,其时他二十六岁,传说当被判死刑,临刑时做了这诗,倒亦有些从容赴死的样子,清庭为了拢络人心,以年轻无知,胆量可嘉将他开释了。” 原来如此! “呵,看看这世道!”说完汪精卫的这首名诗,戴安平似乎清醒了一些:“‘不负少年头’!真他妈的越活越回去了!当年满清政府要死一刀杀了他,成全了他的名节,到现在国民政府又怎么能出这么大的丑?” 众人沉默不语了。大好的新年,稍稍有了一点喜庆的气氛,就因为汪逆精卫的叛变,变得沉闷无比。 “大哥,这个汪兆铭怎么还有个名字叫汪精卫吗?”大概是觉得难受,高翠儿小声地问张旭。声音虽小,戴安平还是听得很清楚。 “嫂子,这汪兆铭是他的本名,他字季新,‘精卫’是他当年在《民报》任编辑时取的笔名。当是以‘精卫填海’来比喻对革命坚贞不拔的思想。”戴安平觉得自己每一句解释的话,都是一种很怪异的讽刺。 “这么大个官当了汉奸,那不就是中国第一汉奸吗?”高翠儿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话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 “嫂子说得不错!”肖彦梁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还真他妈的算是中国头号汉奸。也好,该投敌的早投敌,剩下我们就安心抗战,没有人在背后使刀子。” 肖彦梁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在理,桌上因为汪逆精卫的话题引发的不愉快被抛在了一边。喝了一杯酒,肖彦梁提议打开收音机,听一听国民政府的电台,立刻被大家认同了。 一群人挤入原来肖彦梁住的屋子,打开收音机,肖彦梁小心调着频率。终于调到了中央社的广播电台。 正在播出的是新闻,主要内容是日军飞机轰炸了哪里,投了多少弹,我军民死伤多少。虽说第一次自己亲手调出来的政府广播,但是这些新闻听在耳里却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沮丧。国家懦弱如此,只有让老百姓用血肉来作为代价。 不过接下来的却是实时广播。里面对于美国开始加大满足中国对军需物品的需要大作赞扬,同时对于美国开始加强对日贸易限制拍手称好。广播还希望美国能够对中国实施直接的军事、经济援助,因为日本的这种做法,侵害了美国在华的“利益”…… 奇怪的是,直到新闻结束,广播里没有一句提到汪逆精卫的事。这倒让所有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货大楼 关上收音机,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余鸿春。 “你们看着我干吗?我可没有瞎说,汪精卫的叛国艳电各大报纸都刊登出来了。”余鸿春明显感到了大家的不信任,委屈地辩解道。 “可是你看国民政府的新闻里一点没有汪精卫的消息,”肖彦梁摇摇头说道:“这些日子,就是宽敏隆,也没有在我们面前露出一点兴奋的神情。” “难道这混蛋知道自己做错了,悔过了不成?”张旭问了一句。 戴安平随即否定道:“绝对不可能。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来?再说,虽然中央社的新闻里没有说这事,但是同样,里面也没有提到副总裁,这本身就有什么秘密在里面。” “姜先生,”肖彦梁看姜佑行沉默不语,心里忽然一动,问道:“不知贵党有没有广播?” “到目前为止,好象还没有。”看样子肖彦梁准备再收听共产党的新闻,姜佑行想了想,遗憾地摇摇头。 “行了伙计们,”肖彦梁有些失望,他提高声音说道:“不管怎么回事,但是发表那封电报,就是卖国了。他妈的照他的逻辑,禽兽在我们家里烧杀戮掠一番,强奸了我们的妻女,然后说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就万事大吉了?” “更何况日军并没有一丝撤军的意思。”姜佑行强调了一点。 “唉~”肖彦梁常常地叹了口气。“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他忽然想起戴安平告诉他的这首吉鸿昌将军的诗句。 日寇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种种暴行,无所不用其极,堂堂一个中国第二号人物,居然会说同意‘日本人关于不要中国领土’的鬼话,这,实在是抗战爆发以来他听到的最滑稽,最无耻的话语。 第二天,戴安平找到肖彦梁,商量向总部发报,询问汪逆精卫的事情。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这件事的确是需要问一下的。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因为附近丹阳的延陵发生的战斗,还是让城里的日军加强了警戒,原本就很少人的大街,人就更少了。这让提着礼物,去宪兵队给宽敏隆拜年的肖彦梁产生了一丝错觉。似乎平时大街上的人还要多一些。 难道是老百姓自觉不自觉地在抵制这个新年?这个想法让肖彦梁有些吃惊。 大年初一有人给自己拜年,尤其是战争年代,这让宽敏隆十分高兴。双方海阔天空地聊起来,可把杨翻译给忙坏了。 可是因为当地消息渠道的闭塞,肖彦梁根本找不到机会向宽敏隆询问关于汪逆精卫的事情,否则光是消息来源就够它解释一番了。当肖彦梁感觉自己能够找到的话题几乎快要说完的时候,赵广文来了。 “太君,新年好。祝您武运长久,身体安康。”赵广文也是过来给宽敏隆拜年的。不过他今天的神情,可是比以前好得多。 递上礼物以后,赵广文转身对肖彦梁一拱手:“原来彦梁老弟也在这里,我原本还打算去一趟你和张局长那里拜个年。” “赵司令我们可想到一块去了。”肖彦梁笑着回礼:“我也是打算从太君这里离开后去给您拜年的。你知道张局长的情况,所以今天这个年,我是代表我和张局长两个人的。” 两人相视一笑。 赵广文今天这个时候,真的很高兴。自从参与运输物资,一直到五天前才回来。路上一切顺利,让宽敏隆极为高兴。 不过那一路所见到的伤员和自己士兵低靡的士气,还是让赵广文遗憾不已。 “国军真的这么能打?”他不住地在心里问自己。他本来是不相信国民政府的战斗力的。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国军,除了吃喝嫖赌,干不出其他像样的事来。 东北军,几十万部队,据说装备在各路军阀里面,算是比较好的,一枪未发,统统撤出驻地,在西北被赤匪打得哭爹叫娘;在河北,一个小队的日军,也就是十来个人,竟然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一个数千人的县城! 这样的军队能打吗?这样的军队会给在他心目中战无不胜的皇军带来这么大的损失?自从安插在警察局那里的卧底楼小平失踪以后,他彻底放弃了和肖彦梁他们在城市治安上的争权夺利,倒是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了这支队伍上了。 这可是他赵广文以后的发家资本! 走出宪兵队的大门,赵广文拉住肖彦梁,低声说道:“彦梁老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肖彦梁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赵广文四下看了看,说道:“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国民参政会议长、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已经决定和日本人合作了。这还是我前天得到的消息。” 赵广文已经知道汪逆精卫的事情了?肖彦梁心里吃惊不小。如此看来,宽敏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提起呢?难道…… 肖彦梁忽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宽敏隆本就是一个武夫,一个粗人,他的政治敏感度几乎等于零。换了大介洋三,说不定早就请自己喝酒庆祝了。 “切!”肖彦梁心里这么想的,嘴上早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我不是说过吗,和日本人合作绝对没错,这个什么议长,副总裁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还比我晚了这么久!” 这句话把赵广文差一点笑翻在地。“大老粗啊。他妈的老子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一点政治感觉都没有。”心里这么给肖彦梁下着定义,说出来的话却变了:“那是。还是肖局长见识多,老哥我佩服,佩服。” 和赵广文的一番对话,让肖彦梁明白汪逆精卫叛国的事铁板钉钉,是真的了,只是他搞不懂的是,国民政府的广播怎么就没有什么反应呢? 宽敏隆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短短一个月,自己竟然遭受了两次大的挫折,前任被人当街打死,这只能说是自己运气不好,敌人的活动太猖狂;可是和仓岛主任一起布置的接应情报员的事情,到现在也是彻底失败。据仓岛弘健说,上海特高课已经得到派遣的情报员暴露并且已经被处死的情报,而且情报员是因为接应人员的暴露而暴露的,为此将他训斥了一顿。 宽敏隆此时才真正感受到现在的职务和以前在军队里的巨大差异。敌人就在身边,可是却查不出来,也就在此时,他才弄明白前任和自己交接工作时那种得到解脱的眼神的含意。 刚才两个支那在城里的最高领导到这里给自己拜年,天南海北的一阵乱侃,却把那个翻译累得够呛。不过自己的心情倒是变得好了很多。毕竟是新年,是自己在支那度过的第二个新年,炮火纷飞的战场已经离自己很远了,看得见的敌人也变成看不见的敌人,斗勇已经变成了斗智。 这些的变化让他感到了一丝兴奋。想当初,自己不过是个农民的子弟,没钱读书,受尽了白眼,后来参军,凭着刻苦的劲头,被送到士官学校进修。 到了支那,自己随着部队前进的脚步,过足了征服者的快感。很多时候,听着支那人临死前的惨叫,他都会兴奋莫名,甚至比干女人还要亢奋。至于打仗,实在是一种轻松的游戏,只要自己的部队突破了敌军防线一点,那么敌军的整个防线都崩溃了,剩下的,就是赶鸭似的追着支那军队跑。 对于遭受到的那些惨重的失败,比如平型关、两次在临沂,对他来讲,都是莫大的耻辱,而这些耻辱,都是以疯狂的屠杀支那俘虏和平民得以宣泄。直到那一次占领徐州前,在攻克了敌军防线后,他被一名受伤装死的支那军人用手榴弹炸伤失去了一条手臂。 大日本皇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在情报战上,也必将战无不胜!一个月前接到通报,支那政府的第二号人物汪兆铭已经通电拥护大日本帝国,公开反对支那政府的抗日举动。当时接到这个通报,他一点都没有在意,这个汪兆铭的通电,又不是代表整个支那政府的通电,那么仗还是要打的,没有什么意思。 直到昨天除夕,和仓岛弘健一起吃饭时,他嘲笑自己没有政治头脑,看不出着里面的重大意义后,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了。前线、后方,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战场同样非常重要。自己要打起精神,干好这个对自己来将完全陌生的职业,让那些经常看不起自己的家伙真正的服气! 送走肖彦梁他们,宽敏隆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撒进来。几天来的雨雪天气竟然换成了晴朗的天空。宽敏隆的心里随着阳光,变得充满的斗志, 肖彦梁无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出现的阳光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暂时放下汪逆精卫的事情,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已经有那么多投敌叛变、贪生怕死的高级将领,何必在乎多一个呢? “哗啦!”一件东西忽然从肖彦梁眼前落下,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把他吓得够呛。四周路过的人们竟没多少反应,匆匆看过来的眼神,惋惜的表情远远多于惊讶的意思。 地上的是一个酒瓶,正里面谋杀的意味非常浓厚。肖彦梁抬起头,这是一幢四层的楼房,上面极为安静,肇事者早已躲开了,根本无法知道是那个房间扔出来的。 “找死啊?走,兄弟们上起查一查。”吓得脸色发白的德贵回过味来,愤怒地掏出手枪,对身后了两个警察说道。 “算了吧,查什么查,查得出来吗?”肖彦梁伸手拉住了德贵。 “查得出来的。”德贵倒是认真地回答道:“这里以前是个百货公司,日本……后来人去楼空,一些难民住在里面,因为离宪兵队太近,里面住的人也不多。上去一查谁身上有酒味,谁就是凶手。” “哦?”德贵得话道引起了肖彦梁的兴趣。一看,还真是的。街对面就是宪兵队的办公大楼。自己一走神,连经常经过的地方都没有在意。 宽敏隆就在对面的二楼吧?他会不会看见刚才有人向自己扔东西?他自嘲地笑了,刚笑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又仔细观察了两边的房子。 距离大约是五十米,要是在屋顶,用三八式步枪,是不是可以一枪干掉宽敏隆呢?那种步枪他在大介洋三面前试射过,射程,精度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一点,肖彦梁心跳忽地加快了。“德贵,走,上去看看。”他向楼房摆了摆头第一个走进这个以前的百货公司。 这家百货公司的经营面积还是挺大的,只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空旷的营业厅里面,早已被那些难民,东一块西一块地各自划分了区域。 “这里怎么还空了这么多地方?”一个随行的警察奇怪地问道。他说得不错,整个大楼大约住了两三百人,相对于百货公司的经营面积来说,是显得空旷了许多。 “笨蛋,也不看看对面是什么地方。”德贵小声训斥了一句。他倒是有些佩服这些不怕死的难民,竟然敢住在宪兵队对面,也不怕日本人随时来抓人。 看见警察上来,很多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惊恐的目光,仇恨的目光,各种神情的目光全部关注着这群不速之客。 肖彦梁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顶楼,通过消防楼梯走到了屋顶。 难得的好天气,屋顶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被子什么的,看见警察上来,几个还在上面凉衣服的女人害怕地匆匆逃走了。 站在屋顶,城里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享受着冬日暖暖的阳光,要是没有打仗,这里绝对是个非常舒适的休闲场所。 德贵上前几步想到屋顶边缘去看看,却被肖彦梁叫住了。 “局长,我只是去看看。”德贵不解地停下脚步,扭头问道。 肖彦梁把德贵找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你发什么昏?你在那里一站,日本人都看得见你,下午估计日本人就得把这里占了。” 这幢屋子比宪兵队的大楼高出整整一层楼,即使站在现在的位置,也可以看见宪兵队操场那一边的建筑,甚至于建筑上探照灯的位置都看得见。 “占就占了……”德贵自言自语地说道,话未说完,猛地打住,眼里露出兴奋的目光:“局长,你的意思……” “虚,禁声!”肖彦梁有些惊讶德贵的反应,赶紧做了一个手势。幸好其他的两个警察还站得远远的,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是。”德贵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引得另外两个警察侧目看过来。 “走吧,免得夜长梦多。”肖彦梁瞪了德贵一眼。本来是借着查凶手的目的上来,要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就可能露出破绽。 从屋顶下来,刚走出门口,迎面杨翻译就带着一队日军赶了过来。肖彦梁心里叹了一声,尽管万般小心,还是让日军有了警觉。 “杨翻译官,出什么事了?”肖彦梁友好地迎上去,掏出香烟递过去。 杨翻译接过香烟,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带队的日军军官一连串的日语,那军官倒还很听话地一口一个“哈一”,带着人冲进了百货公司。里面随即一阵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 “刚才接到报告,说这楼顶出现了几个警察,太君叫我过来查一查。想不到竟然是你们。”听见里面已经开始动手了,杨翻译这才对肖彦梁说出此行的目的。 肖彦梁真的不得不佩服鬼子的观察和反应速度了。才多大的功夫,日军已经发现这幢楼的重要性,居然马上派出了占领这幢楼的日军。 他指了指地上的酒瓶碎片:“他妈的,兄弟我刚才差一点以身殉职,这不,刚上去查看了一番。不过想不到我们只是在楼顶站了一小会,皇军就来了。佩服啊,佩服。”这“佩服”二字,倒是真心实意地说出来的。 “竟有这样的事?”听肖彦梁这么一说,杨翻译这时才看到地上的那堆碎片:“唉,肖局长,有句古话,叫‘高堂之子不坐垂堂’,你堂堂一个大局长,怎么竟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走路?难道你不知道危险吗?” “嘿嘿,杨兄教育得是,小弟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肖彦梁的态度极其谦卑,“杨翻译官”现在已经变成了“杨兄”。 杨翻译没有答话,而是抬头看了看这幢楼,心里也不得不同意宽敏隆的判断。这幢楼比宪兵队的楼高了不少,站在上面,宪兵队、医院等等皇军的要害地方一览无遗。要是有人在上面架上枪,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做出判断,宽敏隆的确是个老手。 往边上让了让,一大群满脸惊恐和无奈的难民已经被日军押着走出了这个他们的临时栖息地。 “杨兄,这些人会被赶到哪里去?”肖彦梁忍不住问了一句。看见杨翻译摇摇头,心里猛然间一沉,大叫不好。 “杨兄,既然这些人已经被赶出来了,”肖彦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顺口”说道:“我看城南那边还有很多空房子,那都是些没主的,不如就把他们安置在那里,也好管理一些。” 杨翻译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那也好,本来还没有想好把他们安置在什么地方,既然肖局长有法子,就全部交给你吧。”他把这个意思传达给了带队的军官,军官立刻指挥人把难民全部之中在大街上。 已经得到命令的几个警察飞快地跑去叫人。在大楼里的难民被全部赶出来的时候,大批的警察也赶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士兵哗变 把决定向难民说明白以后,在警察的组织和带领下,大批难民离开了这个地方。随即一个小队的日军进入了这幢大楼。 安顿好难民,已经是晚上了。肖彦梁找到张旭,一边吃饭,一边把白天的事告诉给张旭。说起干掉宽敏隆那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肖彦梁满脸的沮丧。 张旭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说道:“那个地方我倒是非常熟悉。现在的宪兵队以前就是警察局,百货公司开在那里本来就是想有一层保护作用在里面。你的想法没错,日本人虽然占领了那里,但是你注意到没有,那百货公司边上连在一起的,就是一片平房。要是日本人没有在楼顶安放岗哨,倒是可以在晚上通过绳索爬上去,等到白天,一枪干掉目标,再顺着来路撤退。” “好!”肖彦梁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样,我去找姜佑行他们,由他们出手,我们打掩护。他妈的,这个新年鬼子别想过得舒坦。” 肖彦梁赶到“福瑞”布店,把想法告诉姜佑行后,姜佑行表示要请示上级才能做出决定,但是他对于肖彦梁能够主动提出打击日寇的想法表示了完全的肯定。 虽然如此,肖彦梁还是感受到了姜佑行的态度,他有些失望,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走出“福瑞”布店,凛冽的寒风一吹,肖彦梁倒是明白了不少:“他妈的,不就是怕暴露麽?老子自己干。” 肖彦梁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姜佑行和余鸿春就开始了争吵。 两人争论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姜佑行对余鸿春经常参与肖彦梁他们对日军的袭击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在他看来,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作为联络点和情报站而存在的。 “同志哥,你不要忘记,我们不是城市游击队,偶尔为之可以,长时间参与,必将损害首长交待的主要工作。”姜佑行气乎乎地对余鸿春说道。 “教导员,我明白。可是首长也在不断教育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余鸿春委屈地辩解道:“你看肖彦梁他们,不过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可是面对日寇的侵略,能够主动出击,那是需要多高的觉悟。并且,现在虽然隶属国民党,但是你听听,他们对我党的政策理解的程度有多深!我认为,我们参与他们的行动,更多的,是帮助他们认清楚个体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必须团结各方面愿意抗战的力量,才能打赢这场战争。我有一个想法,就是目前为止,整个警察队伍,在肖彦梁的带领下,对于抗战是有积极作用的,我们应该主动去帮助他们,去引导他们。” 余鸿春的一番话,倒让姜佑行沉默了半晌才说:“对,我承认你的想法是对的,也符合我党的政策,可是我要反对的,是你本末倒置的做法。不错,你说的我们参与他们的行动,更多的,是帮助他们认清楚个体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必须团结各方面愿意抗战的力量,才能打赢这场战争,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鼓励他们盲目自大!认为这样的小打小闹就是救国。我的意思,还是要多在思想上帮助他们。比如,上一次,你关于主席《论持久战》的表述以及效果就非常好,但是你注意没有,这个话题,还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同志哥,你这样不主动,会出大事情的。” 毕竟是政工干部出身,姜佑行的话,一下子就点中了问题的实质。余鸿春接受了姜佑行的观点:“指导员,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有些本末倒置了。跟着他们,自己也冲动了。哎呀!”刚说完,余鸿春忽然惊醒道:“肖彦梁刚才似乎有些不理解我们。不行,我得赶紧和他讲去。” 这么一说,姜佑行也想起刚才肖彦梁得神情似乎有些不对。 很快,余鸿春赶到了肖彦梁的家。 “这么晚,余先生有什么事吗?”肖彦梁淡淡地问道。现在的余鸿春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自私的代表了。 “唉,对不起,肖局长,刚才我们可能有些误会了。”余鸿春能够感觉到“鸿春老弟”和“余先生”的区别,拱手说道。 “哦?”肖彦梁还是那个神情:“各为其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原则。贵党的做法,我是可以理解的,并没有什么误会。” “肖局长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余鸿春忽然笑了笑,问道。 这一回轮到肖彦梁尴尬了。 “嘘!”轻轻吹了一口茶叶,余鸿春说道:“肖局长,我们先不说是否有误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日军在中国有多少兵力?” 这个问题让肖彦梁一愣,隔了一会才说:“没有一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 “那么我问一下,到底是为了消灭一个日军重要,还是打赢这场战争重要?”余鸿春马上继续问道。 “当然是后者重要。”肖彦梁随口答道。马上他似乎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了。 “所以我们姜老板才要请示啊。”余鸿春解释道:“你也明白,我们不是过来建立城市游击队的,而是建立联络点和情报站的。我们的任务,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更好的,更全面地打击敌人。” “谢谢你,我明白了。”肖彦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比如肖局长你吧,单独也行动了很多会,可是对于战场,对于打击敌人,又有那一次比得上你指挥空军炸毁日军军火库作用大呢?”余鸿春利用肖彦梁曾经告诉他是经历继续引导对方。 肖彦梁现在想到的,却是当初自己单独袭击日军的结果以及王树心、李志他们在医院破釜沉舟般的作为。 “肖局长,有句话,我必须说。”余鸿春见肖彦梁陷入沉思,趁热打铁:“面对日寇的凶残,个体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能打败侵略者。古话说得好‘兄弟其心,其力断金’,在更好地发挥我们的作用前提下,袭击个别日军和汉奸,才能是属于深思熟虑的行为,而不是草莽、冲动的举措。” “我惭愧啊!”肖彦梁彻底信服了:“与君一席话,茅塞顿开!” “谢谢肖局长的理解。”余鸿春高兴地说道:“我们的请示,主要是看上级是否有更多的考虑。我们是一个整体!你知道的,上海沦陷,南京沦陷,国民政府也派出了不少的军统锄奸队,他们可歌可泣的战斗,对于振奋敌后的抗战决心,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军统特工,在日军的反扑下,也损失了太多的优秀人员。这样的损失,无论我党,还是贵党,都是承受不起的。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影响大局。” 短时间内,肖彦梁的情绪变化之大,让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送走余鸿春,他把德贵叫过来,想问问他的想法。 “局长,你就别消遣我了。”没料到德贵竟然憨厚地开口就是一句:“只要是能杀日本人,什么我都干。我呢,有时候也在想,我们杀了那么多汉奸,可是汪精卫那么大的官还是投了敌;我们杀了不少的日本人,可是武汉还是被占领了。我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用?” “怎么没用?”见德贵越说越不象话,肖彦梁立刻打断说道:“道目前为止,我们至少干掉了50个以上的鬼子。要是全国有一百个象我们这样的人,你算算那鬼子一年要损失多少兵力?他还要派多少兵力来侦破我们?” 德贵摇摇头,他实在不愿意想这个问题。这些是大人物想的,他一个基层人员懂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了话题:“局长,你说以前的大介洋三那个鬼子,他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有看见百货大楼的威胁呢?” “笨蛋!好好想想。”肖彦梁笑着指了指头:“身在庐山不识峰,你看,百货大楼离宪兵队那么近,谁敢住在里面?所以大介洋三就没在意了。你再想想,今天从百货大楼里出来的人,河南口音的居多,也许是因为冬天到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进去住的。” 说起河南,德贵倒是想起安娃子他们来了:“不知道安娃子他们长高了没有。” 肖彦梁也想起了槐花那灿烂如花的笑脸,心里暖洋洋的:“尽说瞎话,大半年了,能不长高吗?” 槐花的笑脸,是天真,烂漫的笑脸,肖彦梁心头蓦地浮现出另外一张笑脸,一张让他肝肠寸断的笑脸。 打发走德贵,肖彦梁翻出一块藏青色的布片。去年,许小菇就是拉响了放在里面的手榴弹自尽的。 “小菇,哥也是很久没有来看你了。”肖彦梁轻轻抚摸着布片,心里却平静如水。 第二天,肖彦梁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骑上车就出了城。 许小菇的家,他们认识的地方,他们在乱世中订下海誓山盟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到了山脚,肖彦梁扔掉车子,一口气跑到了许小菇的坟前。 雨后初晴的树林,地上还是湿滑滑的,树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指向天空。肖彦梁折下一根枝条,仔细地把坟上的枯叶扫掉。 “小菇,好久没来了,你生气了吗?”点上香烛,肖彦梁小声问道。没有人回答,只是一阵寒风,把香烛的火焰吹得东歪西倒,摇摆不定。 “今天是大年初二,哥抽空过来看看你。”肖彦梁倒上一杯酒放在地上,脸上忽然一笑:“对了,告诉你一声,前些日子我收养了一群孩子,他们都叫我‘干爹’。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里面啊,有一个小女孩,她笑起来我觉得特别象你,也是两个小酒窝。” 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却顺着犹自微笑的脸庞滑下。 回到城里,已经是下午了,远远看见张旭、德贵、叶克明等一大堆人站在城门口。 “你可回来了,都把人急死了。”张旭快步迎上去,拉住肖彦梁焦急而如释重负地说道。 向其他赶过来的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兄弟们眼里遮掩不住的激动表情,肖彦梁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江风渐起,他心里却热乎乎的。 “你们这是?”和张旭走在警察们主动让出的道路上,肖彦梁奇怪地问道。 张旭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上午宪兵队来电话,你不在,宽敏隆大发脾气。” “有什么事?”肖彦梁心里一紧,他妈的,老子有事的时候你找我,老子空闲的时候,却当我不存在。 “今天,宽敏隆队长,突然亲自带着宪兵队的二十几个人,还有赵广文的全部皇协军六百多人出城了。我看他们的样子走得非常匆忙,就抽空趁着宽敏隆对你不在场而大发脾气的当口问了一下杨翻译。他说是昨晚上新四军的小股部队袭击了一个皇军据点,里面的十来个皇军无一生还,他们今天是去剿匪的。”张旭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他们是直接赶过去吗?得,别说赶过去,就是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家早已跑了。”肖彦梁微微放下心,摇摇头说道。 “可不是这样吗?”张旭点点头,旋即叹了口气:“我担心……”话说了一半,却再没往下说了。 肖彦梁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看其他的警察,也早已从刚见到自己的兴奋中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每个人都在想一件事:“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依照日本人的本性,兴冲冲赶过去,却一扑而空,心里的怨气,必然是要向老百姓发泄的。警察们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眼看着老乡受罪,心里的滋味,那是极难表达的。 一群人就这样,在忽然而至的兴奋后不久,又立刻陷入沉默的怪异气氛中走进了城门。 肖彦梁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宽敏隆的责罚,可是奇怪的是,自从他们出发,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却还是没有回来。 大年十五,元宵节,城里忽然开进来大队的日军,还没等肖彦梁他们反应过来,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国人带着一群日军来到警察局,宣布从今天起,全城实行宵禁,时间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 一直到二十天以后,宵禁结束时,张旭、肖彦梁才从宪兵队新任的队长那里知道宽敏隆他们的下落。 皇协军士兵在出城的当天夜里哗变,在杀死了部分带队的军官和全部日军后,逃跑了。宽敏隆、赵广文并没有逃脱暴尸荒野的命运,据说除了头颅,两个人的身体被愤怒的士兵大卸八块喂了野狗。 哗变! 皇协军全体哗变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肖彦梁心里是甜滋滋的。日本人那,你当真以为我们中国人里面愿意当亡国奴,愿意当狗的人很多吗? 从战俘营里挑伪军士兵,也真亏当初大介洋三想得出来。每一个战俘,哪个不是和日军血战过?那个没有经历屠杀的惨剧?哪个不是热血男儿? 挑出来组成伪军,发给武器,这不是给他们机会吗?想到这些,肖彦梁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事件对于整个日军来讲,是不得了的。从队长的描述中,肖彦梁知道现在日军整个行动都围绕着皇协军哗变的事情上来了。留守的将近一百皇协军士兵已经被全部处决,整个地区的伪军,目前也已全部缴械正在甄别。下一步,将是对象肖彦梁他们这一类的武装组织进行甄别。 “太君,”肖彦梁上前一步,小心地说道:“关于我们人员的情况以及相关的资料,在大介洋三和宽敏隆太君的要求下,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您看我什么时候把资料交给太君?” 经过翻译,那个一直板着脸的新任宪兵队队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哟西!”他点点头,对肖彦梁的表态非常满意。 横边浅是个接近四十岁的日本情报军官。来这里上任前,是日军第十四师团参谋部的一名参谋。经过原师团长土肥原的推荐,他得以此次上任。来之前,他曾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关于肖彦梁他们的警察局的历史和人员构成,了解的得也比较深。当然,这些了解,都是通过两个前任,大介洋三和宽敏隆向上级的报告中得来的。 报告里对于张旭、肖彦梁的表述和结论,他并没有马上接受,他信奉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做事方法。这样的方式方法其实受他的上级,日本军界谍报方面的专家土肥原的影响是非常深的。 果不其然,来到这里,先宵禁二十天,再突然召见张旭、肖彦梁,告诉他们这些事。两个支那人除了刚开始必然的反应以后,竟然说关于人员的背景以及相关的资料早已准备齐当。这样的人,要么真的对皇军忠心耿耿,要么就是极具狡猾的敌人。 横边浅不由的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两个支那人,心里不住地在问:“你们,到底是属于那一种类型呢?” 窗外,连续晴了几天的天气,又开始飘雨了。 《抗战之责》第四部分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组织扩编 1939年的春天和往年一样,按时走到了江南的大地。 肖彦梁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前段时间在收音机里听到中央社大骂共产党不地道,把印度援华医疗队的骨干弄到延安,虽然骂人他觉得不应该,但是对于里面的观点,他倒是非常认同。国军在前线打得艰苦,医疗缺乏保障,这印度的援华医疗队怎么就不到国军前线,跑到延安干什么。 当然,也有让人非常兴奋的事情,就是国军第一次主动反击日军,试图夺回南昌的消息。 3月27日,继武汉失守后,南昌也失守了。在全国抗战陷入低靡的时刻,国军毅然在时隔一个月的4月21日,向日军主动发起了收复南昌的反攻战役。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国军主动反攻,本身就是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从整件事上面,肖彦梁对国民政府重新充满了希望。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打从横边浅就任新的宪兵队队长以来,近三个月的时间,气氛尤为紧张,心里也一直很郁闷。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想知道皇协军哗变的具体过程,却总是无法如愿。 对于他们上报的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中央社的新闻。在新闻里,国民政府以极高的荣誉称赞了这些当过俘虏又当过汉奸的前国军士兵,称他们为中国“不屈的脊梁”,并由此号召各路伪军反正。 这皇协军的士兵全部来源于俘虏,单兵素质相对高,战斗力也比较强,是日军曾经大篇幅宣传的内容,现在的哗变事件,彻底抽了日军一个耳光,让日军大为光火,加紧了对皇协军的围剿。就在事情发生两个星期后,哗变的士兵被日军包围,全部战死,竟没有一个投降。 中央社广播的消息,让本来还想极力隐瞒这件事情的日军恼羞成怒,在战后,把四百多个哗变士兵的头颅挂在沿路的电线杆上示众。 肖彦梁他们为此还在家里设香堂拜祭过这些他们曾经认为的“汉奸”。相互之间谈起,也颇觉得惋惜。当初他们不是没想过拉拢皇协军,可是首先自己警察局内部就还没有完全掌握,更不要提日军戒备非常严的皇协军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共产党鼓动的,可是姜佑行他们矢口否认,而且同样十分惋惜地说他们一直在找这群士兵,想不到还是晚了。他们曾经到过哗变的地点,从现场死难的老百姓推测,可能是当时日军大肆虐杀老百姓引发了这场哗变,但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或许,这场哗变,真的就成为永远的谜底了。 自从横边浅上任以来,肖彦梁他们感受的那种无形压力陡然加大。这个鬼子和前面的两个不一样,大介洋三喜欢卖弄他的中国话和知识,宽敏隆喜欢用折磨人来表达他的冷酷无情,而横边浅,据肖彦梁的观察,这个鬼子是听得懂中国话的,很有可能还会说,可是他坚持使用翻译。对于任何事,从不轻易表态,脸上永远都是那种神情。 说起来似乎是给横边浅一个下马威,就在他就任宪兵队长不久,城里城外倒是连续发生了几起单独外出士兵被杀的案件。 从现场看,袭击者也是临时起意,因为从凶器就可以看出来,有的是被刀割断了喉咙,有的是被门闩打碎了脑袋,有的却是脖子上被勒了一根绳子。 看似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肖彦梁还是把它破了,但是他没有把结果告诉横边浅。因为袭击者,就是他警察局内部的人――叶克明。 破案也是很有戏剧性。那天上午德贵非要看看叶克明手腕上的一块新表,嬉闹声引起了肖彦梁的好奇。那个年代,一块手表可是要花不少钱的。整个警察局,除了前任局长黄长羽,就再没有第二个人有手表了,原先他倒是有一块,但是在南京城里已经被日本士兵抢走了。想不到叶克明竟然弄了一块表出来。 肖彦梁走出办公室,笑着打着圆场。他也很想看看是块什么表。万般无奈之下,叶克明把手表取了下来。 在接过叶克明递过来的手表递的一霎那,肖彦梁愣住了。或许手表带比较短,叶克明手腕明显的印了一个表印子。这个印子对于肖彦梁来讲,印象实在太深――那些死亡的日军尸体中的一个,手腕上也是一模一样的印子。 肖彦梁不动声色地翻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块精制的外国金表,在初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叶克明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手表? 微微抬眼看了叶克明一眼,后者脸上早已露出紧张的神情。肖彦梁把表还给他,笑着说道:“真是一块好表。哪里弄来的?” “前些日子一个人缺钱,想把它卖了,我贪图价格低,就买来了。”叶克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这话引起了周围的警察一片嫉妒的感叹。 话说得滴水不漏,而且想都不想,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肖彦梁心里这么说的。 下午肖彦梁把叶克明叫到办公司,叶克明手上却没有再带表了。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还是问到了表的事情。 叶克明详细描述了卖表人的模样,却让肖彦梁几乎肯定这表有问题。谁会去如此详细观察一个卖东西的人的模样呢? 也没有揭穿这些疑点,肖彦梁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感慨说出来,叶克明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淋了。出去的时候,肖彦梁明显看到了叶克明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机。 当天晚上,叶克明带人来到肖彦梁的家。肖彦梁在里屋听到德贵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再没声音,心里一动,掏出枪快速藏到门边。 待叶克明一推开房门,刚跨进一只脚,肖彦梁的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袋上。果不其然,对方五个人,都是警察局里的人,手里都提着枪,德贵早已被捂上嘴绑了起来。 “进来。”肖彦梁慢慢说道。 见领头的被制服,剩下的人顿时不知所措,只好听从命令。 都进来了,把德贵的绳子解开,德贵竟然没有发火,而是看着叶克明他们,和肖彦梁同时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老子今天不小心,落在了你们这些汉奸手里,算是倒霉。妈的,今天你反复看手表,我就觉得有问题。”叶克明受不了目标嘲笑的样子,忿忿不平。 “有话要说吗?”肖彦梁让德贵出去守住大门,自己坐下了问道。 叶克明倒也爽快,把最近杀死日军的事统统说了一遍。肖彦梁猜的没错,那块表也是从一个日军手里取下的。 “这块表,”肖彦梁叹了口气:“他的原先的主人也是中国人,只是他已经被日军杀死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叶克明惊讶地问了一声。 “表的后壳上刻有‘赠好友黄许然生日’几个字,你们没看见吗?”肖彦梁一笑,淡淡地说出了理由。 “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本领,却甘心当汉奸。”叶克明真是服了,却也更加气愤。 接下来的事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肖彦梁缓缓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当说到李志、王树心他们的事情时,几个人都忍不住哭了。 从此,肖彦梁的队伍,扩大到了九个人。 或许因为这些根本没有头绪,无法侦破的案子,让横边浅觉得大介洋三对肖彦梁的赞扬有些言过其实,他更是没对肖彦梁有过什么好的脸色。 他唯一一次对肖彦梁露出笑容的事情,就是在上交了关于警察局人员的调查报告后,横边浅开着玩笑说:“这份报告十分完善,警察们对皇军的忠心我非常感动,看来你们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肖彦梁的反应也很快,话里的意思岂有听不出来的?他立刻回答说:“太君不知道,这么完善是有道理的。我们的大部分人员,都是大介太君亲手挑选认可的,并且,自从我们开始进行内部履历调查,短短的一个礼拜,竟然有十七个人消失不见了。这是在下万万没有想到的。不然我会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进行这次调查。” 反正大介洋三已经死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个观点竟然同时出现在肖彦梁与横边浅的脑海里。但是对于有警察逃走这句话,横边浅还是认可的。 他对肖彦梁微微一笑:“肖局长不要担心,我不是在讽刺你和怀疑你。你们的工作的确做在了前面。我看得出,这份调查报告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说明你们是花了很大功夫和精力以及时间去完成的。对于你这样的工作态度,我非常满意。”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水,等翻译说完,继续说道:“大介君和宽敏隆君是我们皇军的骄傲,他们为了圣战,为天皇陛下尽忠了。但是他们对你的评价,都是非常高的。我无缘在他们生前见到他们实在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当然,我实话实说,也不瞒你了,你知道吗?虽然他们是很优秀的军人,尽管他们对你们的评价都很高,但是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他们对你评价。因为就我所知道中国人,都是墙头草,谁强大,就投靠谁。” 横边浅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的无礼。可这并不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他是想试一试肖彦梁的反应。一个中国人,尤其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中国人,他在听到这个指责后的本能反应,会暴露出他真实的想法。 “太君,在下是不是墙头草,在下会带着兄弟们证明给太君看。”横边浅的意图不错,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大介洋三经常对肖彦梁说这些话,他早已习惯了:“并且,在下跟着皇军,并不是贪图权利和钱财,这一点,您可以到在下的家里去,一看便知。在下跟着皇军,是因为向往日本的经济和文化。只有象日本这样强大的经济和伟大的文化,才能培养出皇军这样战无不胜的军队来。 太君说在下是墙头草,在下,在下……”肖彦梁十分“难过”地说不下去了。 这么赤裸裸的表白,横边浅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不由得再次认真看了看肖彦梁,这个支那人说起日本文化时那种热切企盼的神情,以及额头上一点汗水也没有,让横边浅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听说,”带着“对方真的是身正不怕影斜”的疑问,横边浅忽然问:“肖局长会说日语?” “啊?”肖彦梁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只会说一点问候方面的常用语,这还是大介太君亲口教的。不过,”肖彦梁长叹了一声:“可惜太君已经去了。” “哦?”大介洋三亲自教授的?横边浅这个倒是没有想到。大介洋三的精明,是得到过土肥原将军的称赞的,他能够亲自教授,应该是经过彻底考察了的吧?可是看着肖彦梁总是不同于其他支那人对皇军那种几乎变态的献媚,而是不亢不卑的态度,虽然有向往大日本文化的理由在里面,但他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尽管如此,两个人的第一次交锋,就在这越来越浓厚的亲切气氛中结束了。 这一次的谈话,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横边浅是个极度危险和狡诈的对手,不除掉他,整个组织将陷入异常困难之中。 可是这个鬼子的防范非常严密,就是在办公室,尽管对面的制高点都被占领了,也基本上不拉开窗帘,给狙击带来很大的不便。 放下手里的茶杯,肖彦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横边浅现在极少找他们,他们也乐了个清闲。说起来,武汉沦陷以后,日军还真的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虽然南昌还在激战,但是这里原本繁忙的城市运输还是减少了很多。 日军下一步想干什么呢?肖彦梁被这个就他而言似乎太大了的问题反复折磨,一年半的时间,国军用无数的血肉之躯阻挡着日军的进攻,虽然仍在不停地后退,但是通过付出的惨重的伤亡代价,也大量消耗日军的力量。共产党乘着日军防守力量的分散,在敌占区四处出击,收复失地,建立政权。 姜佑行说得对,共产党的活动,已经完全打乱了日军的部署,使得他不得不抽出兵力围剿、安定后方。 这里已经连续几次出动军队清剿新四军了,但是每一回都是无功而返。这一点从横边浅脸上一直阴沉的表情上可以加以认证。 抗战的相持阶段,真的来了,共产党毛先生的预言真的实现了,那么还要等多久,才是反攻阶段呢? 肖彦梁微微摇摇头。因为高翠儿已经快要生了,所以警察局现在基本上就他一个人坐镇。望着窗外闲闲散散的手下,他思虑着这些人,难道就一点想法也没有?但是他不敢冒险。除了饶嘉陵、楼小平等已经暴露的共产党、皇协军安插进来的人,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可是人心隔肚皮,说不清楚还有没有。尤其是现在,横边浅明显地不信任自己,万一队伍中有被收买的怎么办? 饶嘉陵的教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千万小心。 医院、慰安所,都因为戒备森严,让他无从下手,总部也一直没有新的指示,这让他感到很无奈。 赵广文的皇协军没有了,可是横边浅竟然在短时间里再次组建了一支汉奸队伍,领头的,是最早巡逻队的一个家伙,叫秦宝田。 这秦宝田以前是个土匪,杀人盗窃抢劫什么都干过,当初赵广文招兵买马的时候,他见好处多多,就混了进来。 这支新的队伍,叫回了原来的名字――侦缉队,只有二十来个人。都是些新面孔。看起来横边浅说的,把剩下的一百多皇协军全部杀了,也不是什么实话。 短短的时间,又有一批中国人当了汉奸,而且还是死心塌地为主子卖命的铁杆汉奸,肖彦梁的心里是无比的悲哀。 正在烦恼,叶克明匆匆走进院子,直奔肖彦梁的办公室而来。 “局长,出,出事了。”顾不上打招呼,叶克明一边喘气一边报告。 “坐下说,别着急。”肖彦梁心里一惊,有什么事让叶克明这么紧张? “日本人突然在城里戒严了。”叶克明抹了把汗,焦急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肖彦梁反问了一句。自从横边浅就任以来,日军多多少少已经进行了三次全城戒严了。而且都没有事先通知他。 “不是,这一回他们好象在找什么人,好多军官手里都拿着照片。”叶克明赶紧说出了具体情况。 “照片?找人?”肖彦梁的兴趣来了。有照片,而且还在全城进行搜捕,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局长,局长!”还没有想好,门口一个警察惊慌地跑过来:“程,程翻译官带着大批太君过,过来了。” “知道了,叫兄弟们集合。”肖彦梁想都没想,大声喊道。 “局长,是不是我们暴,暴,暴露了?”叶克明看了窗外混乱的身影,紧张地问道。 看着叶克明紧张的样子,“还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小孩子”想到这里,肖彦梁一下子笑了:“要是我们暴露了,日本人会拿着照片来吗?” 他“霍”地眉毛一挑,扬声说道:“走,伙计们,我们出去接待程翻译官。”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全城搜查 走出房门,刚把手下集合好,程翻译已经带着二十来个日军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程翻译官别来无恙?什么风把老兄吹过来了?”肖彦梁笑嘻嘻地上前,双手抱拳,套着近乎。这个翻译官是跟着横边浅过来的,据说是日本的什么“稻田”的大学生,对肖彦梁等人从来就是冷冰冰的,说话既没有好脸色,也从来不接受肖彦梁他们的请客吃饭,似乎对和中国人接触有着天生的反感。 “别来这一套。”果然,面对肖彦梁的笑脸,程翻译双手背在背上,头微微上抬,两眼以向下斜视的方式对肖彦梁说道:“我今天公务在身,对不起了。太君命令,全城搜查逃犯。肖局长,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程翻译的态度激怒了在场所有的警察,肖彦梁哼了一声,收起笑容:“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这堂堂的警察局会收留逃犯?用你的猪脑想想,这可能吗?” “你……”肖彦梁前恭后倨,更是大骂自己是“猪脑”,让程翻译极为生气,他指着肖彦梁的鼻子大骂:“姓肖的,命令是太君下的,你,你,你竟然敢骂太君是‘猪脑’,反了你不成?你也太放肆了。” “我呸!”肖彦梁一口唾沫吐在程翻译官的脸上:“老子为皇军效命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在滚尿。太君怎么会想到警察局收留逃犯这么荒谬的事情?而且逃犯是白痴啊?逃到警察局来了?”说道这里,他提高了声音:“兄弟们,这程翻译官说我们窝藏逃犯,也就是说我们和皇军作对,你们服不服?” “不服!”警察们异口同声喊了起来。更有的人把手放到了枪套上。 “八嘎!”跟随程翻译的日军见识不妙,哗啦举起了枪,现场气氛顿时紧张了。 被肖彦梁一口唾沫吐在脸上,粘济济的感觉,让程翻译只觉得一阵恶心,看着肖彦梁有恃无恐的强横态度,程翻译象霜打了的茄子,满肚子的怨气竟然没处发泄。想不到面对皇军,这个人竟然如此不卖帐,这可是和他最早的想法不一样。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太君评理去。”肖彦梁得势不饶人,他真的想不通横边浅怎么会派人搜查到警察局来了。这除了白痴,谁会下这个命令?他妈的一定是这个汉奸搞鬼。想摆摆自己的威风,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慢!”程翻译一伸手拦住了肖彦梁。 他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秽物,指着肖彦梁说道:“肖局长,这仇,我们算是结下了。不过搜查必须进行。这可是太君的命令。哼,别说你这里,就是皇军驻地内部,也在进行搜查。” 这话让肖彦梁一愣!日军内部也在搜查?逃跑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 “怎么着,还要我再说一次?”程翻译见肖彦梁发楞,皮笑肉不笑地追问了一句。 虽然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嚣张,但是明显的气焰小了很多,肖彦梁借势下楼,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是彼此误会了,我肖彦梁服从命令。请吧。” 程翻译官关于日军驻地也在搜查的话,把满院的警察也吓了一跳,听到肖彦梁的命令,都乖乖地让开路,接受日军的检查。 检查的过程中,程翻译看似随口地问道:“肖局长,今天有没有皇军来过这里?” 这个问题更加证实了肖彦梁的判断,逃跑之人,要么是开小差的日军,要么是医院里那些会讲日语的中国人。 “除了你们,没有其他人。”肖彦梁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接着有笑着说:“程翻译官,刚才我有些激动,冒犯了您,我看待会我在醉风楼设宴,向您赔罪如何?” “哼,晚了。”程翻译看也不看肖彦梁一眼:“公事既了,我也要回去复命。这醉风楼的酒,肖局长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不过,”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肖彦梁,微微一笑:“我们的这个梁子,算是解不开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支那猪罢了,老子可是入了大日本的国籍的。按理,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太君。” “啊?”肖彦梁大吃一惊!心头一团怒火“腾”地涌起,原本有些弯下的腰杆猛然间挺直了起来:“既然程翻译不给面子,那我们就公事公办吧。” 对方的态度,再次让程翻译意外了。看着肖彦梁充满挑衅的语气和目光,他的心里头忽然有些恐惧。 搜查的日军陆陆续续出来,当然什么也没有搜查到。接过肖彦梁递上来的名册,程翻译一个一个核对,除了在城门口和外面巡逻的人,一个不差。把名册还给肖彦梁,问道:“巡逻队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皇协军哗变,这城里城外的巡逻任务,再一次落在了警察局的头上。 “巡逻队早上8点出发,晚上8点回来。进出城时,由皇军核实人员。凡有皇军核实时不认识的人员,也就是生面孔,由我亲自去辨认。这是大介洋三太君亲手订下的规矩。第一次出发,我已经向横边浅太君汇报了,程翻译也在场,难道脑子有病,这么快就忘了?”肖彦梁背书一样的语气,以及最后的嘲笑,让程翻译再次感到没面子。 “今天辨认了吗?”程翻译不死心地去问道。说实话,肖彦梁这么一说,他到也想起来有这么一套严密的制度。 “你说呢?”肖彦梁带着嘲弄的语气反问道。 这个问话,明显是在嘲笑程翻译是个“白痴”,程翻译却抓不住什么漏洞。他对肖彦梁点点头:“想不到太君制定了这么严密的制度。好,肖局长,这事先就这样。不过,希望记住你我今天的谈话。” “该记住的,怎么也不会忘记。不送!”肖彦梁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 “走!”没讨到便宜的程翻译哼了一声,指挥日军离开了警察局。 晚上,城里再一次宵禁了。伴着偶尔汽车嘲杂的声音,肖彦梁在戴安平那里,把白天的事告诉了他。 “你说得完全对,”戴安平点点头:“估计这个逃犯,一定会说日语,有化妆成日军的条件。可是,驻军大部分在城外,这里,除了军官就是岗哨,在全城搜查,我觉得可以排除是日军的可能性。”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人,就是医院里的那些中国医生。”肖彦梁接着话题说道:“说起来,我也非常奇怪。这医院不是看病的医院,而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会有中国医生?鬼子难道这么相信这些中国人?要不是因为德贵上一次负伤,意外住进去一天,让我看到了这些人,不然说什么我也不相信。而且,一年多了,从没有看见过他们出来。” “他们不出来,有两种情况,”戴安平思索着:“一种是他们不敢出来,第二种就是日本人控制得很严。所以一旦有人逃走,日本人的反应才如此激烈。” 肖彦梁点了点头:“嗯,上一次那个何老四逃走,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出了制造血浆,还有其他的秘密。我想这个人知道的秘密应该多得多才是。对了,店里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吧?” “怎么没有受到损失?”戴安平苦笑了一下,指着地上还遗留的没有收拾干净的东西:“他妈的,这鬼子搜查和上一次小野不二砸店差不多了,就差没把屋顶掀翻。我说日军今天怎么这么凶,完全不给你面子,想不到他们竟然连你那里也不放过。不过东西还在。” 肖彦梁一下子笑了:“东西不在了,我们还会在这里谈话?” 戴安平不好意思地扰扰头,过了一会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暗地里寻找,还是袖手旁观?” “我心里也没个准。要是找到他的话,把他交到国军手里,对日军的打击将会很大。”肖彦梁思索了一下说道。 “你说的没错。那么我们究竟怎么办?我看是不是先上报?”戴安平也拿不定主意。 “先不慌上报。看看再说。我总觉得有些疑问。”肖彦梁摇摇头:“你想,鬼子居然连军营也不放过,你相信这个说辞吗?甚至于你发现没有,鬼子拿着照片找人,可是今天到现在为止,居然连通缉令也没有贴出来。” “晤。”戴安平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再怎么化装,要逃跑的人,也不会笨到跑到军营和警察局去躲起来,这里面是有蹊跷。这个人在日本人那里有照片,说明他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不过,上一次何老四是通过躲在汽车底下逃出来的,从那以后每一次鬼子对彻底都检查得很严。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化装后逃出来的。不然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鬼子还要搜查警察局。” “这样~,对了,你这里不是被砸坏了很多东西吗?”肖彦梁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明天你趁机去医院找到石原太郎,探探风。按鬼子的作风,要真是一个中国医生跑了,其他的医生,估计也会被全部关押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戴安平一拍大腿,笑了:“现在我和石原太郎那个家伙可是关系好得很。我想起来了,他的办公室经常有中国医生出入请示,明天倒是真的是个机会观察一下。” 横边浅在办公室听完程翻译那带着委屈的叙述,没有做任何表示,而是简单地把程翻译打发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同时,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两个支那人之间狗咬狗式的争斗,实在是有趣。可惜自己没有在现场观看。 从程翻译的描述中,横边浅对肖彦梁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这个支那人纯粹就是一个粗俗不堪的人。这样的人,和其他支那人一样,“有奶便是娘”,却还要装出附庸风雅的样子说什么仰慕日本的问话,还要学什么日语。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他似乎明白了以精明的大介洋三亲自教他日语的目的了。或许只有这样,这个支那人才能更加死心塌地地投靠皇军,才能在占领区树立一个榜样。 同样受了委屈的这个支那人,明天会不会到这里来申述呢?横边浅对这个问题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得知重要逃犯逃走,那些支那人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想到这里,横边浅的脸慢慢热了起来。 第二天,肖彦梁真的来到了宪兵队。这让横边浅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智慧。只是肖彦梁说出来的话,差一点让他把刚喝下去的水喷到鼻腔里。 肖彦梁竟然只字不提昨天搜查的事,而是提出让横边浅给石原太郎写条子,从医院提一些西药供给同济药房。 询问了半天,又给石原太郎打了电话,横边浅终于搞清楚了这个事的前后经过。他真的没有想到肖彦梁还有一个什么亲戚在这里做生意。 爽快地写完条子,待肖彦梁小心地收好以后,横边浅问道:“听说昨天你和程翻译之间有些争执?” “哪里,太君说笑了。”肖彦梁看了程翻译一眼,笑着说:“在下和程翻译官之间是有那么一点误会,不过已经消除了。” “对于昨天突然搜查警察局,你是不是有些想法?”肖彦梁看程翻译的动作,横边浅尽收眼底,继续问道。 “嘿,不瞒太君说,刚开始是有些委屈,但是在下和兄弟们行事端正,身正不怕影斜。”肖彦梁没有料到横边浅会主动关心他,想了想说道:“再说,听程翻译讲,皇军的军营都在搜查之列,在下的那一点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在下倒是很佩服程翻译官的那种公事公办的工作态度,的确是值得我们学习。所以在下也不好意思在太君面前说自己有什么委屈。” “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横边浅点点头:“你们的忠心,我是明白的。这一次情况特殊,希望你能明白。”肖彦梁竟然没有询问为什么搜查,这倒是出乎横边浅的意料。 “是!谢谢太君关心。”肖彦梁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对方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嘴角微微抽起,眼睛眯了一下,这样极力掩饰的失望的表情肖彦梁看在眼里,却想不通宪兵队长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回答失望。 离开宪兵队,肖彦梁把条子交给等候在门口的戴安平:“没有什么收获。看你的了。” “放心。”戴安平收好条子,就往医院走去。 几乎每个月都要到医院找院长,戴安平已经和哨兵有些熟了。等哨兵打过电话示意他可以进去以后,戴安平早已把准备好的香烟塞进了哨兵的兜里。 哼着小调,戴安平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走在路上。这一切,都被石原太郎在窗户上看得一清二楚。 和戴安平打的交道多了,在对方猛烈的物资攻势下,极度仇视中国人的石原太郎居然开始对他有了一些好感,尤其是当听说戴安平在日本留过学,能够用日语和自己进行一定的交流后,这种好感更加强烈了。 把条子递给石原,戴安平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关心地问道:“太君脸色很差,好象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晤。”石原不置可否地没有回答,拿起笔在条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最近生意怎么样?”签完字,石原随口问道。 “还行。”戴安平立刻恭维道:“我这里治病可以用西药,每一个病人都对太君是赞不绝口。说太君真的是仁义之师,对小民是大大的好。” 与石原太郎进行了十几分钟的寒暄,仔细观察的戴安平竟然发现期间不要说中国医生,就是一个中国护士,也没有一个来找过石原太郎,来的都是一些日本医生和护士。以前可不是这样。 等到又一个日本护士进来请示,戴安平趁机结束了谈话,起身告辞。 拿着条子,走进药房,药房里原来一直是中国药剂师的,也换成了日本药剂师。 走出医院,把东西放在平板车上,戴安平一边跟着伙计走,一边回忆,整个医院里的的确确没有看见一个中国人。难道真像肖彦梁说的,跑了一个中国医生吗? 肖彦梁背着手,在大街上慢慢走着。日军的搜查还没有结束,街上的行人很少。一路上都是鸡飞狗跳的,哭声喊声此起彼伏。经过的日军看见肖彦梁他们身上的制服,也没有理会,甚至于一些日军站在大街上夸张地向同伴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他妈的,这些畜生除了抢东西祸害百姓,干不出一点好事。”身后的德贵小声骂道。 “你说什么呢?不想活了?”肖彦梁停下脚步,严厉地看着德贵。后者知道自己错了,红着脸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肖彦梁责怪完,却陷入了沉思。 以日本人办事的态度,对于搜查这么一个极为重要的逃犯,不可能象自己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以前对于搜查文川、搜查林承富,肖彦梁可都是亲身经历过的。眼前的日军凶是凶,可是看起来更像是抢劫!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下药房那边打来的电话,石原太郎又拨通了宪兵队:“横边浅阁下,那个支那人已经领取了药品离开了,没有任何可疑的。” “谢谢,我知道了。”对话那边的横边浅平静的语气让石原太郎怀疑,支那人这样的表现是不是横边浅早已料到。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机重重 来这里一个多月,横边浅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和仓岛、石原太郎、驻军首脑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叫“兔子。” 从中央社连续几次播出这里发生的事,比如医院制作血浆,皇协军哗变,还有那一次精确的对军火库的轰炸,以及多次出现的神秘电台,等等等等,让横边浅他们确认,这里潜伏着一个情报网。 他们首先怀疑的,就是肖彦梁他们这群警察。 作为支那政府的官吏,他们完全有成为间谍的可能;作为皇军的协助单位,他们完全有合法的外衣;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虽然很多支那人愿意当汉奸,但是象肖彦梁这样的,因为所谓的“仰慕日本文化和经济”的动机当汉奸,实在是可以用“麟毛凤角”四个字来形容。如果肖彦梁是个读书人,这或许还说得通,可是作为一个小小的警察,一个粗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一件太可笑的事情。 而肖彦梁三十好几了,仍然孑然一人,过着独居的生活,这也是被怀疑的一个理由。作为官吏,又不是文化人,这么大年龄不结婚,的确让人难以想象。自古卧底的,又有几个是带着家属的呢? “除非他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可是诸位认为他象吗?”当时横边浅是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谈话。 最后与会者达成了一致,这个计划就是因为象把一只兔子放在林子里,引出暗藏起来的狼,所以他的代号,就叫“兔子”。 石原太郎是极赞同这个计划的。他一开始就反对医院里的那些支那医生护士。可是上级的意思,象照顾伤员、制造血浆一类的小事,用支那医生和护士,可以更好地隐藏医院本来真正要做的事,他也只好忍受了下来。 如今,这个计划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可以趁机把那些他认为是“猪”的支那人全部赶走,所以他是极力赞同这个计划的。 可是这个计划却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那就是这只兔子放在什么地方呢?直接放在肖彦梁那里,以他的聪明,不管他是不是间谍,他绝对不会迟疑,把兔子交给宪兵队。 所以观察了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解决了这个小小的麻烦。 所有的这一切,肖彦梁当然不知道。所以他一直这样走着,直到吃过午饭才回到了办公室。却发现张旭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哥,你不在家里照顾嫂子,跑这里来干什么?”肖彦梁惊讶了一下,笑着问道。 “你现在才回来,吃过午饭没有?我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张旭面带责怪地说道。 “你还没有吃饭吗?要不要出去?”肖彦梁刚说完,忽然想到张旭的话,吃惊地问道:“咦?你说你都等了我两个多小时,出什么事了?” “已经和兄弟们一起吃过了。”张旭苦笑了一下:“也不好派人到街上去找你,所以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寒暄话不多,张旭把来的目的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肖彦梁已经瞪圆了眼睛。 自从横边浅上任以来,出于谨慎的考虑,肖彦梁他们逐步减少了和姜佑行他们的直接见面,有什么事基本上都是以高翠儿的名义进行的。中午时分,,余鸿春提着几件新衣服突然来到张旭家。 在得到张旭“安全”的示意后,余鸿春告诉张旭,今天上午,在日军搜查完布店以后,一个操四川口音的乞丐来到布店,非要见老板不可。 恰在此时,姜佑行出来。那乞丐见店里没其他人,低声说有急事告诉老板。 在姜佑行表明了身份以后,接下来乞丐的话让姜佑行惊呆了。 “我就是日本人要找的逃犯之一。”紧跟着乞丐就讲,他本是川军的一个连长,从徐州撤退时被鬼子俘虏,不知为什么,鬼子没有杀他,而是把他送到这里劳动。昨天上午一个日军忽然把他提走,原本以为是要杀死他,想不到这个日军竟然是伪装的。他说他原来是一个在医院上班的中国留学日本的医生。因为不满日军的残暴和无人性,决定逃跑。正好路过这里,看见了他,随便把他救了。但是很快日军发现了这个事,展开了全城大搜捕,他们只能躲起来。今天早上,利用谁也不认识他的机会,偷偷跑到这里求救。 之所以来这里求救,是那个中国医生要他来找姜佑行的,因为他出逃之前,隐隐约约听到院长和横边浅的谈话,说姜佑行是什么抗日武装的情报员。 姜佑行他们对这件事情是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们在昨天晚上已经得到命令,要求他们寻找一个从日军那里外逃的中国留学医生。命令告诉他们的情报和现在所听到的是完全一致的。惊喜之余,便让余鸿春借着送衣服的机会,找到张旭,请他们想办法。 整件事听起来是天衣无缝,和肖彦梁、戴安平的观察也完全一致,可是横边浅那一抹淡淡的失望表情却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没有理会张旭焦急的表情,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肖彦梁无意中抬起头,竟然看见张旭也如横边浅那般露出失望的表情,心里一动,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我怎么啦?”张旭冷不丁被肖彦梁一问,生气地说道:“我给你说了半天,你总要问一下吧,却在这里一动不动。” 哦!肖彦梁忽然明白横边浅为什么有那种表情了。的确,上午去宪兵队之前,他就打定主意不问逃跑的人的情况。很显然,如果程翻译没有撒谎,日军的确是连军营也搜查了,那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反而会因为这种“好奇心”而引起横边浅的警觉。所以他在鬼子面前根本没提这件事。横边浅问起和程翻译的事,自己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一句。 换成以前,,肖彦梁可能会以为因为自己没问,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愚笨,从让大介洋三失去了一次炫耀的机会。可是横边浅上任一个多月,这个鬼子所表现出来的,根本就是对炫耀等虚名视若无物。 那他为什么要失望呢?他失望什么?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大介洋三经常在自己面前炫耀精明,宽敏隆则是炫耀无礼和残暴,这些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自己是被他们信任的。可是横边浅这个鬼子上任以来,从来对肖彦梁都是笑眯眯的,从来没有指责过他的半点不是。 自己做得非常好吗?非常完美吗?肖彦梁直接就否定了这个念头。那么就只剩一个解释了――自己被怀疑了。 想到这里,肖彦梁自己吓了一跳。 这件事是肖彦梁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为棘手的难题。一个失误,将使整个组织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另外,共产党这么快就知道了逃犯的身份,说明在日军内部,就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卧底。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肖彦梁心里面倒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和组织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这个卧底。 把自己的顾虑和怀疑告诉了张旭,张旭也一下子凝重起来。 “难道真是一个陷阱?不可能的。我认为你想的太多了。真要是怀疑你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逃犯放到你家里或者和你有绝对关系的我、同济药房就是了,为什么选择布店呢?” 张旭不相信肖彦梁的判断,这个结论太匪夷所思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肖彦梁的想法是对的。 张旭说的,也有道理。或许自己是杯弓蛇影了。肖彦梁苦笑着摇摇头。要真是那样,把人送到自己这里,自己会是什么反映?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对呀,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做法?也许自己会当机立断,不管是真是假,把这个家伙押到宪兵队! 对,自己会是这个反应。那么这件事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肖彦梁陷入了沉思。要是和自己没关系,那最好,要是这件事是真的那更好,可要是这是个陷阱,那么从敌人把目标对准了平日里和自己多有往来的的姜佑行他们,这个敌人也太狡猾,太厉害了。 “我说我们时间不多,不管是真是假,必须赶快做出决定。余鸿春还在家里等我呢。”焦虑当中得张旭看见肖彦梁在发呆,催促着。 “如果这个家伙直接找到你我,大哥,你会怎么做?”肖彦梁反问了一句。 “我?”张旭一脸愕然。 “换做是我,我会立刻毫不犹豫把他押到宪兵队,不管是真是假。”没等张旭回答,肖彦梁继续说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收容逃兵,这样做的话,风险实在太大。” 说到这里,肖彦梁盯着张旭,忽然放缓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如果是你要逃跑,你会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 “我不会。”张旭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说完眼神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肖彦梁摇摇头:“不可能。余鸿春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他们的上级已经通过那个内线确认这是真的。而我的判断仅仅是推理,就连你刚才,不是也不相信吗?那更不要说姜佑行他们了。毕竟,他们是共产党,我们代表的是国民党,两边十几年的血泪恩怨,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消除的。” “哪怎么办?”张旭急了。真要是陷阱,后果太可怕;真要是确有其事,损失也太大了。 “那个中国医生还没有躲到布店吧?”肖彦梁必须先确认一下目前的情况。 “还没有。因为鬼子手里有他的照片,搜查得也严,风声还没过,姜佑行他们也不敢直接找他。”张旭如实回答道。 “我的建议,还是先不要着急,再看看。”肖彦梁诚恳地说道:“大哥,说实话,小弟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目前的形势你知道,必须万分小心,才能不出错。” “嗯,哪你说怎么办?”张旭完全被肖彦梁说服了。 “余鸿春知道那个医生藏在什么地方吗?”想了一会,肖彦梁问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会问的,我也问过他了,但是他没说。我现在才想起,看来他们也的确在防着我们。他妈的,要我们帮忙,却还来这一手。”张旭有些恼怒。 “我看不如这样……”肖彦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张旭频频点头称是。 回到家,借口衣服不合身,张旭陪着高翠儿来到了布店。 也许没有想到张旭这么快就来了,余鸿春有些吃惊,赶紧把他们带到里屋。随行的德贵等人立刻分散到了布店周围。 “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有办法了,实在太好了。”看见张旭进来,姜佑行高兴地说道。 “姜老板,先别急。”张旭放下茶杯,把肖彦梁的意思告诉了姜佑行,后者惊讶不已。犯人一逃走,当天晚上就收到上级的情报,说明在敌人内部还有自己人,如果说这是个陷阱,那么而这个自己人就只能是在城里,就在身边,因为他看到的只是表面,接触不到核心。可是这么以来,岂不是在怀疑自己人?原本以为极好的一件事情,竟然会被肖彦梁推出这么多后果。如果那个内线的状况的推理成立,肖彦梁的担心倒让他信了几分。 “不会这么严重吧?要是真的,鬼子也太厉害了。”推理让余鸿春也惊讶万分,他咂咂嘴,不相信地感叹了一句。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可能,我们就必须小心。”张旭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明白了。”姜佑行点点头:“肖局长的意思是这件事疑点太多,宁肯放弃机会,也不去冒险。” “不错。”张旭高兴地说道:“考虑到我们的主要职责,所以我们不能去冒这个危险。但是你们上级的命令我们也无权干涉。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先把人弄走藏起来,然后你,姜老板,因为突然家里跑来了一个逃犯,到我这里告密,然后我们就……”说到这里,张旭双手做了一个合拢的手势:“既保护了你,也保护了我们。” “这计划不错,老板,我看可以。”余鸿春迫不及待地表示了赞同。 “我们从来不参与任何行动,表面上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按理鬼子是不会怀疑我们的。要真是我们被鬼子发现了,他们直接来抓我们就成了,派个人假装逃犯,这是为什么?”姜佑行想了想,还是找出了疑点。 “彦梁说有两种可能。”张旭耐心地说道:“第一,不知道你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通过逃犯这个布局,挖出你们沿途的联络点。第二,就是我们出了问题,通过和我们联系多,关系好的你们,来考验我们。” “考验你们?”姜佑行奇怪了。 “对,考验我们。”张旭苦笑了一下:“彦梁说了,现在的这个鬼子极度狡猾,来了这么久,除了公事,既不召见我们,也拒绝和我们闲聊,完完全全一个工作狂。彦梁说,或许我们的行为还不是特别象汉奸,所以那个鬼子有点怀疑我们。” “明白了。肖局长计划我看可以……”姜佑行恍然大悟,皱着眉头。他现在已经有些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了。 “你们知道那个医生藏在哪里吗?”张旭问道。 姜佑行看了余鸿春一眼,回答说:“知道。李四娃,哦,就是那个四川人也一直藏在这里,我的两个伙计一直守着他。” “看来你们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件事嘛。”张旭心里一乐:“两个伙计,恐怕也是军人吧。”想归想,这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能不能把这个四川人如何进来的说一下?张旭想起肖彦梁的吩咐。 走出布店,德贵小声说道:“局长,没有眼线,看来这里还没有被监控,不知道……”一队日军由远而近,德贵没有再说,而是和张旭等一起向日军行礼。 “什么也别说,先回去。”望着远去的巡逻队,张旭摇摇头。 回到家里,德贵等人便离开了,留下张旭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按照计划,他必须想没事一样,呆在家里的。 听完德贵的汇报,肖彦梁立刻把几个人招集在一起,小心地把要做什么告诉了大家,然后换上便衣,分成几个小组,离开了警察局。 刚走到街上没多久,就看见日军正在集合,准备撤离。一天半的搜查,侵略者除了祸害百姓,什么也没有得到。 一天半的时间,要搜查,或许只连城里一半的地方都查不到。对于这件后果极为严重的人员逃跑,以及随之展开的热热闹闹的搜查,没有任何理由,就突然这个样子潦草收尾,让肖彦梁再次加深了怀疑。 “难道德贵观察有误?”肖彦梁一阵发冷。原先制定的计划也许无法执行了。可是自己详细交待过张旭,让他一定不能见那个四川人,也一定要向姜佑行问清楚当时这个人是如何进入布店的。 得知那个叫“李四娃”的四川人是直接和其他五六个乞丐一起进的布店以后,肖彦梁似乎稍稍放下了担心。看来这个国军也很聪明。七八个人一起进去,出来的时候少了一个,稍不注意是看不到的。从徐州下来,嗯,也许还参加过台儿庄会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也应该学会小心才是。可是现在看到的场景,却又让他有些不安。 从张旭他们去布店,到现在自己出门,正好是暗线向宪兵队报告,宪兵队再做出撤离命令的时间!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千钧一发 或许那个李四娃没错,是一个国军,是从徐州下来的,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后来是不是已经当了汉奸?前车之鉴又不是没有,那些和日军拚过命的国军,后来还不是又投降日军,甘心当了汉奸? 要是李四娃也是敌人…… 肖彦梁浑身发冷,暗地里骂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正准备叫大家回去,忽然看见一个认识的宪兵带着几个日军向自己匆匆走来。 “草哲太君!”肖彦梁大声向这个鬼子打着招呼。横边浅虽然不常召见自己,但是自己还用烟酒等手段,认识了不少新来的宪兵。 “哟西,肖局长。”那个叫草哲的日军闻声停下脚步。 “逃犯抓住了?我看好多皇军正在集合,准备撤离。”肖彦梁笑着殷勤地递上一根香烟,替他点上,装着“顺口”地问道。 “哦,不是。”草哲摇摇头:“是天皇慰问团地来了,我们地,要去迎接。”吐出一口青烟,这个鬼子继续说出让肖彦梁惊讶万分的话:“我地,是告诉你想,队长命令,你们地,接替皇军地搜查。” 鬼子慰问团来了?接替日军搜查?虽然这个宪兵中国话说得颠三倒四,把“是想告诉你”说成“是告诉你想”,但是肖彦梁根本没有在意,横边浅这一下,完全放开时间和空间让自己行动,想到这些,他甚至有一种掉进冰窟的感觉。 “慰问团来了,太君你们早应该得到消息,却想不到被这该死的逃犯弄得这么匆匆忙忙。”调整了一下心态,肖彦梁准备放弃这个计划。 “不,”草哲弹了弹烟灰,兴奋地说道:“慰问团地,不是来我们看,是顺……顺道,你地明白?顺道!哟西,肖局长,你地不知道,慰问团地,有美丽地艺人……” 草哲罗里罗嗦地说着错误百出的中国话,可是脸上的兴奋表情却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自己想得太多?”肖彦梁短时间经历了如此这般的情绪波动,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才好。 “咳依!请告诉横边浅太君,我们一定不负重托。”肖彦梁大声回答道。 草哲点点头,伸手掏出几张照片交给肖彦梁,就匆匆告辞走了。 照片上的男子穿着西装,梳着斜分头,模样还是很英俊的。旁边印着“武田俊男”四个小字以及“昭和”什么的日期。 “‘武田俊男’?李四娃不是说他叫‘宗俊生’吗?”肖彦梁有些奇怪,旋即明白了后者才是他的汉族真名。“他妈的。”明白后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雷浩,你带一个人跟上去看看。朱明,你去通知张局长,让他参与行动,负责把布店的人转移。其余的跟我去找这个人。”肖彦梁扬了扬手里的照片。 “立刻命令兄弟们出动,接替皇军继续搜。”布置完,肖彦梁随即发出命令。不管是不是陷阱,利用自己参与搜查这个机会,倒是可以明目张胆继续进行计划了。 按照李四娃说的地方,叶克明、德贵、肖彦梁等几个组很快汇合到了一起。 “所有的屋子、房顶都看过了。没有暗哨。”叶克明等人一一把附近的情况说了一下。他们进行得很小心,也很仔细。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居然就是他们几个月前安排住下的那批百货大楼的难民。这些难民对于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这些警察,似乎也不象刚开始那么有敌意。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对这些居民进行了认真盘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做完所有的这一切,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局长,我问过这些居民,有趣的是他们居然异口同声说没有什么生人来过。看来他们也是在掩护这个宗俊生。” 肖彦梁点点头。李四娃说过,他跟着宗俊生一路狂奔来到这里,向这里的一户人家说明情况后被藏了起来的。 “局长,耗子来了。”叶克明眼尖,立刻说道。 肖彦梁看看怀表,点点头。这地方他们都很熟悉,估计摸清周围的情况也就是这个时间。所以负责监视宪兵队的雷浩也就赶在这个时间跑过来。 “怎么样?”肖彦梁紧张地问道。 “好象鬼子那边是有什么人过来了。”雷浩伸手抹了一把汗,喘了口气说道:“我跟着那个叫草哲的鬼子到了宪兵队,不一会就看见大部分鬼子排着队出了门。我留下司徒继续监视,自己一直跟着鬼子到了驻军大营。大约过了半小时,一个鬼子车队过来,除了几个鬼子以外,还下来了十几个日本娘们。一直到我走,驻军大营都没有鬼子出动。” “我那里也是。一开始浩哥怕鬼子使障眼法,就叫我再宪兵队一直盯着。我过来的时候,那里也没有鬼子兵出动。”跟着雷浩的一个警察说道。他叫司徒云海,和叶克明在一个警察小队,也是那天跟着一起准备袭击肖彦梁的警察之一。 “叶克明、雷浩带着几个人分散隐蔽,德贵和我进去。”听完汇报,肖彦梁迅速下定了决心。他取出枣核放进嘴里,带上面罩。衣服倒是不用换,本来他就决定和德贵去见见这个宗俊生的,所以一直就穿着便衣。 几个人点点头,迅速消失在附近,肖彦梁和德贵走进了宗俊生藏身的屋子。 应该说这个宗俊生还是很会选地方的。这里的居民住宅连成一片,虽然在日军占领的时候被毁坏了不少,但是经过一年多时间,也恢复了一大半。人多,房间多,想要挨个搜查,难度非常打。而一旦想要逃走,倒是很简单,翻个院墙,就到了另外一家。 这也加深了肖彦梁的怀疑。宗俊生从来没有出过医院的门,李四娃是个四川兵,作为俘虏来到这个城市,他们凭什么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你们是谁?”推开门,一个惊恐的声音穿了过来。 借着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霞光,肖彦梁注意到屋子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靠在桌子边,正瞪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看着自己。身后躲着两个看不清是男是女的小孩子。刚走了警察,又来蒙面人,他们显然被自己吓坏了。 “别怕。”肖彦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我们是来接宗俊生先生的。” 那妇女和孩子们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肖彦梁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只好直接喊道“宗俊生,出来吧,我们就是你要找的人。” 喊完话,屋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他妈的,还挺聪明。”肖彦梁心里骂了一句,又喊道:“快点,我们时间有限,鬼子或许很快就会再来。” 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肖彦梁心里一动,对德贵说道:“看来李四娃记错了地方,走,回去再好好问问他。” “李四娃”三个字比起前面说的两句话都有效果,不一会就听到床下有人说道:“等一等,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床下面一阵动静,一个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可等到你们了。”那人一出来,还没站稳就急切地说道:“我可是怕得要死。你们是姜佑行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满脸尘土,头发也很乱,但是肖彦梁还是准确无误地认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宗俊生。 “别说那么多了。”肖彦梁一指德贵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快跟他走。我还要处理一下这里。” 宗俊生以为肖彦梁的处理是指杀人灭口,也没在意:“行,有什么话,稍后再讲。” 等两个人消失在门外,肖彦梁这才转过身对母女三人说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三个人有了反应。 “能帮我一下吗?”肖彦梁走到床边,指了指床问道。 作母亲的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和肖彦梁一起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在把床翻过来。 一个用粉笔写的“正确”两个字出现在床底的板子上。 一股冷气霎时间布满了肖彦梁的全身。 果然是个陷阱!怪不得自己怎么也看不到有暗哨,而横边浅更是放心大胆地撤走人马,原来他在这里还有暗号! 情况紧急,谁知道慰问团来到这里是不是也是一个布局?肖彦梁只觉得额头上汗水淋淋,双腿发软。 “先生,先生!”妇女连着叫唤了两声,把肖彦梁唤回了现实。 “有什么事?哦,谢谢你,大姐。”肖彦梁有些语无伦次。他掏出十块大洋叫到妇女的手里:“这里危险,你赶紧带着孩子们走吧。” 妇女并没有接递过来的钱。当她发现这个男人一看见床底下的字以后的表情,虽然不识字,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先生!”那妇女忽然一把拉过两个孩子,一起跪在地上泪如泉涌。 肖彦梁吓了一跳。伸手想拉起对方,却没拉起来。“有什么事大姐你站起来说。”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说些安慰的话。 “求先生看在俺们曾经帮过你们的份上,把这两个孩子带走吧。不然他们只有饿死。”妇女抹了抹眼泪,开口求着肖彦梁。 或许没有料到母亲会这么说,两个孩子把母亲抓得紧紧的。这一回肖彦梁看清楚了。两个小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瘦瘦小小的,却无法看出多大年纪。 “你……”竟是这样的要求!肖彦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现在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管这档子事。 “俺实在没法活了。黄河决口,孩子他爹在守瓜棚,见机快,俺们一家人都逃了出来。好容易逃到这里,孩子他爹又突然遭遇横祸,被日本兵给打死了。俺们,俺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求先生发发慈悲,把两个孩子带走吧。”妇女悲切地说道。 这样的惨剧,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肖彦梁心里同情,但是现在却实在没有心情去听妇女的述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大姐,你听我说,我现在没有时间了,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我的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这样,这些钱你先拿着,等风声过了,我再来看你们。还有这里已经变得很危险,你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把钱往妇女手上一放,又把床底的字仔细擦掉,将一切恢复原状,对妇女说道:“要是碰上日本人问起今天的事,你就说警察查得很严,那个人后来自己走了。记住了?”也不等妇女回答,立刻出门,身后传来妇女和孩子抽泣的声音。肖彦梁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赶到了警察局。 “局长,布店的姜老板等你好久了。”见肖彦梁回来,一个警察马上向他汇报。 肖彦梁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办公室,姜佑行一个人正坐在桌边。 把门关好,不等姜佑行发问,肖彦梁把自己看到的,详细向姜佑行说了。 姜佑行的脸已经吓白了。 “好歹毒的计策。多些肖局长了。”姜佑行诚心诚意地感谢。 “别说那么多。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人转移了吗?”肖彦梁顾不得对方的谢意。 “按肖局长的意思,已经办好了。” “那好,走,赶紧进行第二步。”肖彦梁站起来,抹了一把汗,打开门喊道:“全体集合!” 大部分警察都在外面替日本人“执行任务”,院子里剩下的警察不多。 “谢富贵!”肖彦梁看了眼前十来个警察一眼,冲着一个警察喊道:“留下两个人,你立刻带着剩下的兄弟到布店,把里面的人都给老子抓过来。” “是!”或许是第一次带人执行任务,名叫谢富贵的警察兴奋地答应道。 “姜老板,我们也走吧。”肖彦梁等警察出了门,对姜佑行说道。 离宪兵队越近,肖彦梁的心情反倒是越平静。事已至此,只要德贵和宗俊生没有被人跟踪,一切横边浅都没有证据可以指认肖彦梁和姜佑行。况且,暗中还有叶克明等人保护着德贵,想要跟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横边浅布置这么一个陷阱到底是什么动机?发现了什么疑点,通过这个真凭实据来确认姜佑行他们的身份,并找出联络点?还是真的要试探自己?不过这个动机也太离谱了谢吧? 肖彦梁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横边浅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宪兵队大门,肖彦梁他们被哨兵拦住了。还好这些日军士兵都认识肖彦梁,在打了电话以后,把他们请进岗哨休息。 给哨兵发上香烟,一边用相互都很别扭的半料子语言胡侃,一边观察着营房。宪兵队冷冷清清,的确是全体出动了。按雷浩所说,应该是去了驻军大营。 一根香烟抽完不久,一个车队开了过来。刚停稳,横边浅已经跳下了车。 “太君,太君!”肖彦梁赶紧跑过去迎接。 “肖局长,听说你们有关于逃犯的线索?”横边浅直接避开了客套话,用汉语直接问道。字正腔圆,竟是地道的中国话。 “狗日的,老子说你怎么听得懂中国话,原来是会说啊。用翻译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吗?”肖彦梁心里骂了一阵。看见横边浅瞪着眼睛,赶紧说道:“啊,太君,小的不知道您会讲……讲中国话,一时没回过神。小的……” “别那么多废话,说怎么回事?”横边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肖彦梁的阿谀之词。 “是,是。”肖彦梁点头哈腰,伸手拉过姜佑行:“太君,这位是‘富源广进’布店的老板,他来找小的,有重要情报汇报。” “太君好。”姜佑行深深地弯腰行礼。 听说眼前就是布店的老板,横边浅显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呀”了一声,脸上尽是惊讶的表情。 于是姜佑行把下午皇军撤走以后,一个来买布的男人忽然指名点姓要见他。双方见面以后,他说他就是和皇军要找的那个逃犯一起逃出来的人。还说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太君对别人说他姜佑行是个抵抗分子,被这个逃犯听到了。 “太君!”姜佑行说到这里,一下子跪下了:“小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良民,可不是什么抵抗分子,请太君明鉴。” “我可没有说过你是抵抗分子。”横边浅直接否认了姜佑行对自己的指控。但是心里却知道找姜佑行的人,的确是和武田俊男一起出逃的那个人。因为这句话,的确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谢谢太君英明。”姜佑行感激涕零:“小的吓坏了,赶紧安排手下的伙计稳住那个人,自己跑到警察局找张局长。张局长的太太经常光顾小店,大家也就熟了。可是等小的赶到警察局,里面的兄弟们说张局长。肖局长都亲自带着人出去参与皇军的搜捕去了。小的没法,只好在警察局里等。这不,肖局长刚回来,一听我说的,赶紧的就过来了。” “张局长也参加了搜捕?他不是在家陪老婆吗?”横边浅看着肖彦梁。 “哦,是这样的,本来因为嫂子要生了,所以张局长在家一直陪着。可是听说太君要我们搜捕逃犯,他自感这是太君对我们的信任,无论如何也要参加,我们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让他参与了。”肖彦梁的话里,把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描绘了出来。 “晤,你们从哪里开始查的?”横边浅似乎对姜佑行的话听过就算了,反而一直在问警察们的行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轰炸重庆 肖彦梁拿不准横边浅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这些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他立刻回答道:“因为皇军主要搜查的是大的一些店面和靠近闹市区的住房,所以小的就命令手下把重点放在无人居住的住房和城边的地方。因为小的不知道那个逃犯是在什么时间和什么方式逃出来的,加上时间已经过了一天半,所以无法判断搜捕方向,只能象这样大海捞针。效果不见得是很好。不过我们搜查的时候,是先把那一片区域的居民集中起来,现看看有没有需要找的逃犯,再集中搜查空房子,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这还是跟大介太君学到的。” 肖彦梁这法子却是跟大介洋三当年搜查许子乡时学的,现在让横边浅听了,心里也是称赞不已,前辈就是前辈,搜查的方式都这么高。哪象现在的士兵,什么搜查,纯粹就是抢劫,完全无法领会自己的意图。 “另外,太君,”见横边浅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肖彦梁趁热打铁:“小的搜查没有什么结果,刚回来就得知姜老板的报告,所以立刻安排人手去布店抓人。只是没有立刻报告太君,还请太君原谅。”这话说完,眉毛上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又认真地看着横边浅,着哪里是什么请求“原谅”倒是在请求得到后者的“赞扬”。 这一切都被横边浅看在眼里,心里说了一句:“得便宜卖乖得家伙。”嘴里说出了这个支那人期待的内容:“嗯,你做得非常好。处理也非常及时,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自行决定处理。” “是,小的明白。”果然,肖彦梁的脸上换成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走吧,我们去布店看看。姜老板带路。”似乎觉得看穿了肖彦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横边浅有些失望地对姜佑行说道。 看着正在和宪兵队留守人员炫耀的士兵陆续登车,横边浅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如此的结局,对于他来讲,既是希望得到的,也是他不希望得到的。 大队人马赶到布店,那里已经围满了警察。张旭、德贵等人赫然都在场。各自打过招呼以后,肖彦梁等人跟在横边浅后面走进了店子。 布店的里屋已经被翻得极为凌乱,看见日军进来,里面的几个人赶紧站到一边。 “他妈的,人呢?”肖彦梁故意说了句脏话,这是说给横边浅听的。果然后者听到这么粗俗的语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太……太君,局……局长,”那个带队进行搜捕的谢富贵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日军赶过来,甚至宪兵队队长也来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只剩下这个伙计了。”说完他一指余鸿春。 余鸿春被退到横边浅面前。出现在这个鬼子眼里的支那人是那么的害怕,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下面的两道血迹似乎在无声地述说主人曾经遭受了多么沉重的打击。 “春儿,我让你看的人呢?”姜佑行适时地问话,打破了现场的短时间平静。 “他跑了。”余鸿春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对着横边浅的,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想起来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这些表情都一丝不差地落入了日本人的眼睛。 “什么?跑了?他妈的没用的东西。”姜佑行似乎因为逃犯跑了,少了一个立功机会,有些恼怒,冲上去“啪”一脚踢在余鸿春的身上:“叫你守个人都守不住。说,他怎么跑的?” “行了,站一边去,多事。”肖彦梁一把拉住还要踢的姜佑行,训斥道。见横边浅微微点头,他提高了声音问余鸿春:“你是着店里的伙计吧?” “是。”摸着被姜佑行踢打的部位,余鸿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们老板临走的时候给你交待了些什么?” “老板说要我好生看着我们店里的那位客人,别让他跑了。” “这个客人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下午街上的太君一走,他就来了,说是给太太买衣服,看中了我们那店里挂着的两套,非要买。可是这几套衣服是警察局张局长太太送给来修改的,我们怎么能卖给他呢?客人就说我们故意不买给他,要老板出来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就和他吵起来了。正好老板就在柜台上,见他很固执,就把他带到了里屋。不一会,老板出来说他要离开一会,要我一定看紧了他。” “那他怎么跑的?” “等了很久老板都还没回来,客人有些着急。又过了一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客人忽然说不买衣服了,要走。我哪里敢让他走,刚拦住他,不想,他就伸拳向我打来。我一阵疼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直等到几位警察大哥来了,小的这才醒过来。” 余鸿春断断续续,说一阵要想一阵地把话说完,没等肖彦梁开口,横边浅已经说道:“看来这个家伙等得时间太长,起了疑心。” 横边浅的话让肖彦梁多少有些吃惊,这个鬼子还是反应敏捷嘛。 “肖局长,张局长,这件事你们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想了很久,横边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太君,今天晚上要是不继续……”肖彦梁假装吃惊地想表示异议,却直接被横边浅打断:“这个人跑了,那个主犯肯定也会跑,再搜查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出城的人身上就是了。” “是!”屋里的警察一起回答道。 众人散了,肖彦梁等几个人来到张旭家里,一直等在院子里的高翠儿这才放心地去厨房把晚饭端出来。 “嘿,姜老板和余鸿春的演技不错喔。”一阵狼吞虎咽,肖彦梁忽然笑着说道。 “是啊,我当时只是告诉他们,回答的时候,该停的地方要停,不能做出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的样子,一口气回答出来。想不到他们的领悟力这么高。”张旭也笑了,有些得意。 “对了,你们猜我今天在宗俊生藏身的地方看见什么了?”肖彦梁忽然神色严肃起来,也不待其他人询问,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肖彦梁似乎还没从当时的场景中反应过来,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果然是他妈的陷阱,;老子这就去宰了那两个王八蛋。”德贵暴怒地一拍桌子。 “是很凶险啊。不过我看李四娃倒是可能是真的。”张旭按住德贵让他冷静下来,仔细地组织着语言:“下午按照计划,我给用石头给李四娃送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姜佑行告密去了,让他赶紧跑。没想到这个家伙对余鸿春暴起袭击的时候,出手极重,一边打一边低声骂他是‘狗汉奸’。” “大哥这么一说,也许他只是被顺便用来进行掩护的人了。”肖彦梁点点头。能这么做的人,的确不应该是日本人那边的才对。“对了,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想到这里,肖彦梁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吧,我把两个人藏在垃圾车里,按照计划,运出了城外,现在是由姜老板的两个伙计看押着。”想了想,德贵又说道:“那个宗俊生似乎很不愿意藏在垃圾车里,似乎是个享受惯了的人。” “能在日本留学的,家境都比较好。”肖彦梁摇摇头:“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也学会了享受,即使这一次是真的,不是陷阱,作为一个享受惯了的人,要他忽然藏在垃圾车了,他不乐意,这也是很正常的,[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能算是疑点。” “明白了。” 就在这时,戴安平来了。 “是安平兄弟来了,吃过饭没有?”高翠儿好心地问道。 “吃过了。谢谢嫂子。”戴安平见屋里都是自己人,便对肖彦梁招招手。 “出了什么事?”见戴安平神色紧张,肖彦梁十分惊讶。 “对不起各位。我要把肖局长带走了。”戴安平抱拳向在座的打了个招呼。 心知一定有什么大事,大家也习惯了。肖彦梁站起来:“行,今天就到这里吧。” 带着德贵,肖彦梁和戴安平回到了同济药房。 刚到药房,让人想不到的侦缉队秦宝田竟然也来了。 “哟,什么风把秦大队长给吹来了?”因为识破了鬼子的阴谋,心情很愉快的肖彦梁笑着向秦宝田抱拳问候。 “哪里,哪里,这些天小弟这膝盖的风湿犯了,疼得不行,这不,过来请戴大夫给扎几针。倒是让肖局长关怀了。”秦宝田油头粉面,梳了个中分头,本来就又瘦又高像个电线杆似的人,这么以来,模样更是滑稽。身为第一批赵广文的人,他还是知道肖彦梁的厉害,很小心地陪着笑脸。 “哦。这样。”戴安平想了想,说道:“肖局长,你先到药房去坐一会,等我把秦队长的这个病看完,再给你拔火罐。” “怎么?肖局长哪里不好?竟要拔火罐?”秦宝田讨好地问道。 “唉,这人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肖彦梁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最近我这后背和腰杆也是疼得厉害,我这位亲戚看过以后,说一定要拔火罐才有效。” “也是。这身上疼起来是不得了。”秦宝田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又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下午你们破了个大案?” “他妈的,你听谁说的?老子现在想起来就有气。找到线索,本以为会立下大功,想不到扑了一个空。他奶奶的。”肖彦梁忽然“勃然大怒”,一副极不满意的神情。 “是,是,算我多嘴,不该问,不该问。”居然会是这么大的反应,秦宝田一下子心虚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自高兴,你肖大局长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喂,我说,你们要想聊天,不如去酒店一边喝一边聊怎么样?别站在我这里不伦不类的。”旁边的戴安平讥讽道。 “啊,是是。”秦宝田哪里还不明白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今天肖局长累了一天,那改天肖局长有空,给小弟一个面子,喝一杯如何?小弟可是还有很多事想向您请教请教。” “有时间再说吧。”肖彦梁随口敷衍道。 刚走进里屋,就听见外面秦宝田杀猪般地惨叫,夹带着戴安平愤怒的声音:“忍着点,你一个男人,这点痛都受不了?怎么当的队长?喂,别动,再动扎错了你可别怪我。” 知道这是戴安平在给秦宝田扎针灸,想想着受害者这个时候一定在心里把戴安平骂了个够,肖彦梁脸上露出笑意走进了药房。 一爬到床上,累了一天的神经很快就松懈下来,不知不觉中,肖彦梁竟然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人唤醒。 “关门打烊了?” “是。怎么样?累坏了吧?”戴安平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把一个小罐子扣在肖彦梁背上。氧气燃尽的罐子猛地牢牢地抓紧皮肤。 “哎呀!”肖彦梁低声惨叫:“你,你不是真的要给我拔火罐吧?好痛!” 戴安平不顾肖彦梁的惨叫,继续把一个个小罐子扣下去,说道:“姓秦的已经知道我在给你拔火罐,总不成你背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吧?再说,你一直累得够呛,这些罐子也有一定的缓解疲劳的作用。” “嗯。”肖彦梁不再反对,咬着牙挺过了最初的疼痛,这才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说得惊心动魄,听的人也是冷汗淋淋。 “好险啊。”戴安平长吁了口气说道。 “你不知道我当时一看到床底的字,整个人都象掉进冰窟窿里了。”肖彦梁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要不是我总觉得横边浅这个老狐狸的态度有问题,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这下子,那些共产党可不敢小看了我们。” “那当然,你是没见到姜老板的那副表情,真的是用‘感激涕零’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哎哟,你又在干什么?”肖彦梁低声叫喊道。 “时间到了,总要把罐子取下来吧?大呼小叫的,象什么样?”戴安平不理会肖彦梁,把那些罐子用力取下来放到一边。 “舒服。”拔下罐子后,肖彦梁只感到背上酥麻麻的感觉一层层地向周身扩展,极为受用。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这才想起正事。坐起来穿好衣服,问道:“你这么急找我,不是为了给我拔火罐吧?”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戴安平递给肖彦梁一支烟,说道:“晚饭的时候,我这里来了两个日军,看得出一个是中尉,一个是军曹。他们听说我会拔火罐,就慕名而来。这两个家伙当然不知道我会日语,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看得出这两个禽兽一定在交换杀人强奸放火抢劫的心得,因为戴安平说到这里沉默了。 “血债总是要用血来偿的。安平兄。”肖彦梁伸手按住这个华侨的肩膀。 戴安平忽然笑了笑:“谢谢你,我知道这个道理。我呢,也不过动作大了点,下手恨了点,两个鬼子被弄得大声惨叫。可笑的是那个中尉的还在安慰军曹,说拔火罐是这么疼的,忍一忍就好了。” “他没有说错,是很疼的。”肖彦梁一脸的不理解。 “是不是象试试什么叫痛啊?要不你再把衣服脱了爬上去?”戴安平眼露凶光威胁道。 “行了,我服了行不行?”肖彦梁背上条件反射似的抽搐了一下。 “接下来他们谈论的我就大吃了一惊,手法也回到了正常。这么一来,两个鬼子彻底认为拔火罐就是这么痛的。”戴安平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日军准备在明天,也就是5月3日、4日两天对重庆进行集中的大规模的轰炸。” “什么?”肖彦梁吃惊地从床上跳下来。 “按照那个军官说的,这次轰炸讲给国民政府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戴安平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仅仅是两个下级军官之间的谈论,我怎么敢相信?” “他们是怎么说起这件事的?” “这两个军官都参加过武汉会战,在那里,他们所属的部队多次遭到我军的沉重打击,在谈论施展的暴行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谈论起战局。 彦梁,共产党的毛先生你说得对,鬼子现在的兵力捉襟见肘,已经无法再组织大规模的兵力了,而且在他们的占领区,共产党游击队的活动又开展得有声有色,已经开始严重影响日军的整个‘以战养战’的策略,他们在遭到共产党沉重打击打击后,把目标开始转向了占领区的共产党。整个敌我前线呈现出暂时的平静。” “嘿,共产党可不是什么笨蛋。”肖彦梁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他们和国民政府打了十年的游击,经验丰富得很,不可能和大队鬼子拚消耗的。我记得那时的一张报纸上介绍说共军打游击的十六字决就是毛先生提出来的,真的时恨精辟。” “什么十六字决?打游击还有这个?”戴安平显示了浓重的兴趣。 “让我想想,好象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他妈的,当年百万国军都打不过这十六个字,日本人准备吃瘪吧。”说起共产党的游击战,肖彦梁显得特别的有信心。这个信心是由历史原因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毁尸灭迹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戴安平细细品味了这十六个字,脸上逐渐露出钦佩的表情:“这个的确是游击战的精华。共产党真是人才辈出啊。”有点了根烟,戴安平继续刚才的话题:“聊起了战局,两个日军除了狂妄,还是狂妄,那个军曹忽然问中尉,是不是又有新的军事行动,说心里憋了好久,要再给国军一个厉害。中尉问他为什么这么想,军曹说最近看见我们这里运输军火的车队又多了起来,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 “对,我也觉得最近军火的运输似乎又繁忙了很多。”肖彦梁想了想,肯定说。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谁知那个中尉说,这次运输的,大部分是航空炸弹,就在明天和后天两天,要集中力量轰炸重庆。”戴安平叹了口气,把担心说了出来:“我就怕他们是吹牛,所以拿不定主意。” “不行,不管是真是假,这个情报我们必须马上发出去。不能犹豫。重庆可是我们最后的国都了。”肖彦梁沉思片刻,坚决说。 剩下的事情倒是简单。编码的事,自从戴安平接受文川后不久,和总部就协商好了,逢单日,就用原来《西游记》的编码方式;逢双日,就用明代医学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为编码方式。 电报发出去了,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回电,看着回电,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工作这么久,还没有那一次的回电会有今晚这么快。可是看着电报,两个人傻眼了。总部的意思很明确,重庆已经经历了一年多时间的轰炸,这个情报并没有什么价值。希望以后多注意收集关于日军调动以及新四军的情报。 短短数十字的回电却再一次提到新四军,肖彦梁有些愤怒了:“他妈的,国难当头,还要防备自己人。人家都缴械投降接受改编了,这么做实在是让人伤心。” “算了,总部也有苦衷啊。”戴安平安慰肖彦梁一句,转移了话题:“或许我们没有把话说清楚,明天的轰炸按鬼子的说法,一定是很剧烈的。” 既然戴安平不愿意提到新四军的话题,肖彦梁也只好按下不平静的心情:“就走夜路必遇鬼,长时间的轰炸,让总部已经麻木了。我们说得再多,也是白搭。对了,鬼子真的对重庆轰炸了一年多吗?” “是。”戴安平的语气十分黯淡:“37年11月,淞沪会战失利,从上海到南京已经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了。对于这个情况,37年11月20日,国民政府发表宣言,正式宣布迁都重庆,以重庆为战时首都。由于重庆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既有长江天险,又有群山环抱,还有浓雾蔽城,易守难攻,加之当时武汉还没有陷落,虽然被日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日军却无法派兵进攻。于是,我记得是从38年2月18日吧,日军飞机开始对重庆实施长时间的轰炸。 自1938年春起,整个重庆开始采取措施应对日军的空袭,可是,他妈的,想起来就特别生气,政府所挖的防空洞和防空壕很少,根本无法满足广大市民的需要。民众要进入防空洞,每人必须交10块钱办‘防空证’!这算什么玩意嘛。 彦梁,上至政府高官,下至黎民百姓,一年多时间,恐怕都对鬼子的飞机炸弹习以为常,都麻木了,我们的情报夜只能是尽人事,求心安罢了。” 戴安平的叙述,让肖彦梁苦笑不已:“国民政府物资匮乏,根本无法修建大量的防空洞和防空壕,收钱办什么《防空证》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不然大量的民众涌入这些设施里面一旦出事,就是大事。唉,有人说过‘人穷落后,就只能用血肉之躯去弥补’。” 戴安平无话可说! 回到家里,肖彦梁已经没有再想轰炸的事情了。“尽人事,求心安”戴安平的这六个字,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有什么办法? 招呼德贵休息以后,肖彦梁也躺在了床上。脑子里却一下冒出“新四军”三个字。总部一直让自己关注新四军的情报,难道新四军不向政府汇报吗?奇怪的很。 迷迷糊糊中,肖彦梁忽然被一阵枪声惊醒了。摇摇头清醒了一下,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睡不着,披上衣服走出,发现德贵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局长,好象有枪声,怎么现在听不到了?” “晤,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说话间两个人走到客厅门口,赫然望着远方说不出来。 远处,应该是发生了大火,尽管看不到火舌,但是原本漆黑的夜空,已经被印成了红色! “那里失火了?”肖彦梁指着红光处无奈地说道。火势这么大,要是等到他们赶到,失火的地方恐怕已经烧成白地了。 “是的。”德贵同样也没有着急救火的意思。有经验的他和肖彦梁一样,都知道此时再组织“救火”一类的事前,完全是白费功夫。况且从天上颜色的变化看,这场火已经过了他最旺的势头,开始减弱了。 “唉。”肖彦梁叹了口气,自从这里被日本人占领,原来的消防队和消防设施已经破坏殆尽,一直没有恢复重建,现在终于尝到了恶果。可怜的老百姓。 “那些难民真是可怜。”毕竟对这里德贵还是比肖彦梁熟悉得多,他已经推断出失火得地方了。德贵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忽然感触道:“刚搬进去住没几个月,就遭到了这么大的损失。局长,我们怕是要准备给他们着新的的地方了。局长?”说了半天,发现肖彦梁没有反应,德贵不由得回头,正好看见上司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这场火只怕没那么简单!德贵,快,组织人赶过去。”蓦地,肖彦梁嚎叫一声,激动地大声说道。 德贵也在一霎那明白了肖彦梁的意思。 两个人赶到警察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想都没想,又立刻赶到了现场,却看见大批警察手在张旭的带领下,提着水桶盆子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再往里面,竟然站着一排日军。从这里望过去,原先的大火,已经变成了一闪一闪的火星, “肖局长,你来晚了。”程翻译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横边浅站到了肖彦梁面前。 “是,小的今天累坏了,去拔火罐,一睡就睡得很深,没发现。请太君谅解。”肖彦梁没有理会程翻译,而是直接向横边浅承认错误。 横边浅理解似的点点头,说了一长串日语,也不等翻译,守一挥,带着人离开了。 程翻译弯腰恭送日军离开后,立刻在肖彦梁面前挺直了腰板:“太君说了,你们太不负责任,居然比皇军来得还晚,念在你们白天搜捕很辛苦,这次功过相抵,就算了。以后注意。” “是!”肖彦梁答应一声,掏出香烟:“请程翻译官在太君面前给在下多美言美言。”虽然和他又很深的矛盾,但是肖彦梁依旧不放弃和这个翻译和好的机会。 “去去去!”程翻译伸手推开递过来的香烟,冷笑着:“肖局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两天前不是告诉你我们的梁子解不开吗?还在这里罗嗦?看看你的脏手,就知道这烟也好不到那里去。”说着话,程翻译竟然掏出手帕,仔细地把和肖彦梁接触过的地方意义擦了一遍。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肖彦梁,也彻底让他对这个家伙丧失了和好的信心。肖彦梁猛地一把抓住程翻译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这已经是三天之内,程翻译第二次受到这样的侮辱。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娘西皮!”肖彦梁吐完口水,一边骂,一边重重地一拳打在程翻译圆滚滚的肚子上。本来就是一个胖子的程翻译,难得做出弯下腰看自己膝盖的动作,大口地呕吐着。刚吐完,还没来得及喘气,肖彦梁一脚又踢了过来。 “你他妈的的算个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张牙舞爪的?嗯?”肖彦梁似乎还不解气,还要打,被见识不妙的几个手下死死抱住,于是破口大骂:“放开我,放开我!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他狗日的还在玩尿泥,在老子面前嚣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挨一顿揍就记住了。” 肖彦梁暴怒的样子,也是没几个人看到过的,何况程翻译。他惊恐地看着这个莽夫,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自己的主子横边浅昨天在自己告状的时候,一边笑,一边告诫他,这个家伙是个亡命徒,什么也做得出来,要小心些。当时他还不相信,还以为横边浅在偏袒对方,现在自己是彻底后悔了。 “马上把程翻译官送走!”看看闹得差不多了,一拳一脚已经把程翻译的胆汁都打出来了,再不出面,怕是要出人命。张旭终于下了命令。 几个警察走过去却不伸手,只是说:“程翻译官,我们的手脏,实在不敢扶您,您还是自己起来赶紧走吧。” 程翻译有苦心自知,哪里还能够自己站起来?这个家伙出手太重了,全身象散了架般地疼痛,肚子里面更是如此。刚才怕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舌尖一阵苦苦的涩味,说话似乎都很困难,更别说骂着几个还在冷嘲热讽的笑警察了。 “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张旭不满地骂了一句,亲自上前把程翻译架起来:“不要意思,程翻译,我不知道我这个兄弟和你有什么梁子,但是他要是发起疯来,连我都要打。对不住了。” 程翻译怒急攻心,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几个警察把他放到一辆自行车上面推走了。 张旭走到坐在地上逐渐平静的肖彦梁面前,跟着蹲下,掏出香烟点上,递给他一支:“兄弟,气也出了,还是看看有没有活人吧。” 接过香烟吸了一大口,肖彦梁神情疲惫地问道:“你们来了多久,怎么不救火?” “他妈的,你以为我不想救火?我能救火吗?”张旭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听到枪声,就看到了火光,赶到这里,却发现四周围全是日军。明明火势当时还不大,他们说什么为了我们的安全,不准进去救火。” “你说什么?难道……”肖彦梁霍然抬起头看着张旭。后者沉重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局长。”德贵小跑着赶过来,蹲下,两行热泪流过满是黑灰的脸,悲愤地说道:“起哦仔细看过几具尸体,所有尸体几乎都有弹孔或者刀伤,这场火,怕是……” 拍了拍哽咽着说不出话的德贵,肖彦梁看了看其他的警察,大部分还站在边上,只有几个在寻找还有没有生还者。 这一场大火,把很多老百姓都惊醒了,因为害怕,只能在门口探头探脑,却不敢出来。 “叶克明!”肖彦梁大喊一声。 “到!”叶克明快速跑了过来。 “命令你的人,到城里拉一批老百姓过来收拾现场。”肖彦梁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叶克明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声,想说什么,犹豫了一阵,终究没说出口,转身招集队伍执行任务去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白天,警察们都沉默寡语,而且没有一个人吃饭。或许没有多少警察检查过尸体,但是就凭日军不准他们救火,是人就知道者里面有问题。 这其中肖彦梁的心情最难受。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浮现那个做母亲的,为了孩子给自己跪下的场景。 虽然他知道,要是再让他选择,他还是会拒绝那位母亲的。 十七户人家,六十多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这样消失了。在自己的国土上上消失了。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了黄河决口的肆虐,却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日本鬼子屠杀的结果。政府没有能力保护他们,自己的军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面对侵略者,他们是显得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可怜!他们甚至比不上街上的野狗,比不上地上的蚂蚁! “走,去吃点东西吧。”办公室门被推开,张旭走了进来。 “我想喝酒。”肖彦梁冷不丁地冒了这么一句。 “行,到我家去喝。”张旭一边答应着,一边伸手握住肖彦梁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 “大哥!”肖彦梁蓦地叫了一声,抱住张旭失声哭了出来。 喝醉酒的肖彦梁在德贵和雷浩的搀扶下正在往回走,一个声音却叫住了他们:“局长!” 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叶克明。 “你……你……你……在……在这里……干……干……干什么?”肖彦梁大着舌头奇怪地看着叶克明。 “局长你喝醉了?”一看肖彦梁的样子,叶克明眼里失望的神情一闪。 “喂,明子,问你话呢。鬼鬼祟祟的样子。”德贵一皱眉,问道。 “我……”叶克明欲言又止,考虑了一会,才说:“我和兄弟们商量好了,今晚要杀几个鬼子替乡亲们报仇。” “杀鬼子”三个字一说出来,几个人吓了一跳,肖彦梁的酒也醒了七八分。他一伸手把叶克明抓过来:“报仇?报什么仇?谁他妈的的叫你们这么干的?想害死大家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德贵向雷浩一使眼色,两个人架着肖彦梁闪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局长,”叶克明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您就别瞒我们了,今天的事有几个兄弟不起疑的?明明火势不大,鬼子就拦着不准救火。笨蛋才相信鬼子这是怕我们有危险。而且那些尸体我也看过,都是先被枪打死,被刀看死的,那场大火,完全就是鬼子泄愤杀人后的毁尸灭迹!” “你们准备这么干?”看着叶克明坚定的神情,肖彦梁也知道劝是劝不住了,他不由得望了德贵一眼,后者也正好看着他。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初李志、王树心等人的决心。肖彦梁看到德贵眼里悲哀的神情一晃,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只好面对现实。 “我打算用‘花姑娘’为诱饵,引一队鬼子巡逻兵到埋伏圈,刀劈斧砍杀了他们。”叶克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巡逻兵?”三个人倒吸了口凉气:“你知道一支巡逻兵都多少人吗?” “知道。不过五个人罢了。一次解决他们,也显示出这城里有大批的有组织的抵抗武装。事后在现场伪造成是共产党新四军干的。也好杀杀鬼子的威风。” “我看行。局长,鬼子不是正好放了个饵引我们上钩吗?我们这么一来,就是明确告诉横边浅,共产党来了,也是他们把人接走了。”德贵脑子转得挺快。 “除了我们,你的人都来了?”肖彦梁心里完全赞同德贵的分析,甚至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是,”叶克明点点头:“我、朱明、司徒云海、孙毅、刘文武都参加了这次的行动。” “行,我们参加。”肖彦梁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同意了叶克明的行动。 深夜,醉酒的感觉再一次袭上肖彦梁的身体。刚才一时激动家惊吓惊醒过来的头脑,又有些昏昏沉沉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疯狂报复 远远听见巡逻兵整齐的脚步声,肖彦梁笑了。横边浅来了以后,不再命令警察参与夜间巡逻,这不是摆着让日军送死吗?这一片是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以前日军受过几次袭击后大介洋三不准日军再到这里巡逻,都是派警察代替。 说起来也是一种悲哀,大介洋三拼命想把这里当成国土来建设,截留了不少的难民。可是当大批河南、苏北的难民涌过来的时候,却因为新四军的出现,让他疲于奔命,继任者宽敏隆、横边浅就根本是把这里当成占领区来管理,放着大批难民在街上露宿,却不准他们住进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子。 “局长,来了。一共五个,后面没有其他的鬼子。”正想着,叶克明蹑手蹑脚地跑过来小声说道。 肖彦梁点点头,一拉德贵,两个人哼着小调,走出了巷子。 “八嘎!” “……” 突然看见两个人出来,日军立刻一阵拉枪栓的声音,极短的时间显示出极好的战术素养。 “太……太君!”肖彦梁故意大着舌头,弯腰致意。[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什么地干活?” “警察,警察地干活。”似乎受到了惊吓,肖彦梁的“酒”醒了不少,说话也流利起来。他慢慢地把手伸进口袋,再慢慢地把证件掏出来交给日军。旁边的德贵也把证件交了过去。 手电筒的光在两个人脸上扫来扫去,肖彦梁和德贵就那么弯腰抬头,任由鬼子照着。不一会,其中一个鬼子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其他的鬼子放下了举在手里的枪。 “肖…….你们地,我地认识,今天早上地。”那个率先发话的鬼子走近肖彦梁把证件还给两个人。 肖彦梁记不到什么时候见过他,但是在火灾现场,横边浅和自己说话,倒是很多日军看到的。或许这就是这个鬼子认识自己的原因吧。 给每个日军发上香烟,肖彦梁笑着说道:“太君辛苦了。” “你地,在这里……什么?”那个认识肖彦梁的鬼子吸着烟,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会到这个没人住的地方来。 “嘿嘿……”黑暗中,肖彦梁忽然发出一阵猥亵的笑容,他打了一个酒嗝,小声说道:“小的刚才和兄弟喝酒,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娘们,一路跟来……” “花姑娘?”话未说完,那个日军已经有些兴奋地打断了肖彦梁。 “太君高明。”肖彦梁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哟……西~”日军夸奖了一声,回头对其他同伴说了一句,其他的鬼子顿时也兴奋了,纷纷踩灭了烟头,为了过来。 “你地,良心大大地好。带路。”日军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指了指前面。 “好的,好的,小的立刻带太君们去。”肖彦梁站起来,低下头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香烟已经粉身碎骨了。 “真是一群畜生。”心里不由得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只要想引诱日本人,“花姑娘”三个字屡试不爽,甚至于连巡逻都可以耽误。实在不知道这个民族是怎么回事。 走了大概一分钟不到,来到巷子口,肖彦梁手指着里面,回头对日军说:“太君,就在前面。你听……” 日军不是傻子,本来对这个地方心里有了一点疑心,可是顺着肖彦梁手指的方向,还真的听见“晤……晤……”的挣扎声。 “前面有花姑娘”的观念深深地印入了每一个日军的脑海,也顾不得分析自己听到了是男的还是女的声音了。 “哟西,你地,大大地好。快走快走。”日军最后一点疑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地大声催促。 “是,是。”肖彦梁一边答应着,一边用胳膊碰了碰德贵,后者点点头,两个人把手伸进口袋,一把匕首分别从袖口滑落出来。这件事的关键,是不能让鬼子有开枪的机会,不然会有大批的鬼子顺着枪声赶过来。不过听说有花姑娘,日军都把枪的枪栓关上了,想要再拉枪栓并进行射击,没有两三秒时间是不行的。这两三秒钟,可是致命的。 “一二三……”肖彦梁心里默默数着脚步数。数到十,就完全把巡逻兵带进了埋伏圈,按照约定,叶克明的人早已各自选好目标,在那个时候发动。 “七、八、九、十!”就在最后一个字数完,只听得身后突起异响,随即便是人体倒在地上和嘴被堵住发出的不清晰得声音。肖彦梁和德贵暴起转身,紧跟在两人身后的鬼子因为刚才的动静正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左手勒住各自目标的脖子,手里的匕首狠狠的连续戳在鬼子的腰上、背上! 转眼间,五个巡逻兵全部失去行动能力,除了两个直接被刺中心脏的鬼子当场死亡以外,剩下的,还在地上抽搐。原本应该喷出的鲜血,因为目标穿着厚厚的军衣而没有喷出来。 “检查一下各自身上有没有血迹。”肖彦梁简单地发布命令。对目标的刺入点,那时肖彦梁专门强调的,不准抹脖子,以免身上留下血迹。 得到众人肯定的答复,肖彦梁指着地上的鬼子:“把这些畜生拖到墙边,把武器弹药搜走,衣服扒掉,每人脖子上补一刀,注意刀口,不要让血溅出来。然后对准伤口,用刺刀给我多戳几下,直到掩盖住匕首为止。免得一对应我们身上的家伙,就暴露了。” “是。”各人迅速行动,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要脱掉鬼子的军衣,这也是他们唯一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但是无人提出来。对于这个命令,没有人觉得残酷,无情。很快,五个鬼子身上的创口被弄大了,脖子也被切断,大量的鲜血喷出来,却被松软的土地吸得一干二净。 “局长。为……为什么还要脱掉鬼子的衣服?”收拾完毕,叶克明好奇地问道。其他人也竖起耳朵想听清楚。 肖彦梁笑了笑:“你不是准备告诉鬼子,这是共产党新四军干的吗?他们现在极度缺乏这些枪支弹药和衣服,而如此干净地打扫战场,不正是共产党新四军的一贯作风吗?” “哈……”听到这个解释,大家都笑了。 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血迹,肖彦梁带着人迅速撤离了现场。 两小时不到,驻军军营和宪兵队已经是警报四起,按照命令,肖彦梁带着集合完毕的警察赶到了宪兵队待命。 “太君,发生什么事了?发祥逃犯的线索了吗?”肖彦梁看到横边浅正在组织部队上车,立刻跑过去报到,有“好奇”地问道。 “八嘎!”横边浅已经没有保持原先镇静的神情,而是有些气急败坏:“一直巡逻队没有按时回来,我们要去找他们。你们跟着我们。” “哦?这么回事?”肖彦梁假装思考了一会:“太君,会不会巡逻队去找花……”忽然看见横边浅露出凶光的眼神,心里一惊,下面的“姑娘”两个字就没敢说出来。 “啪!”横边浅一个耳光打在肖彦梁脸上:“你,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说我们英勇的大日本帝国的士兵,会不顾自己任务去干别的事?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只有你们这些支那猪,才是不务正业的低劣民族!” “是,是。”肖彦梁捂着发烫的脸,连忙道歉,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是一群禽兽,还要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他妈的,要不是巡逻队不务正业,老子还没法下手!” 顺着巡逻队的线路,很快就找到了五具冰凉的尸体。 “松田君!”一个士兵抱着一具尸体放声大哭。看着不仅人被杀死,连衣服也被剥光的同伴尸体,以及在那里悲伤的士兵,周围的日军有不少人心里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横边浅看着士兵士气已经降到了地点,心里大为不满,走过去拉起那个抱着尸体痛哭的士兵,“啪啪……”左右开弓,用力打他的耳光:“八嘎!同伴死了,你不想着怎么样去报仇,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就象一个女人一样。没有出息的家伙!你身上还有一点帝国军人的精神吗?”说到这里,横边浅停下惩罚的动作转过身面对士兵,大声训斥道: “诸君,他们身为天皇陛下的子民,已经为圣战,为大日本帝国尽忠了。可是他们没有死在战火纷飞的前线,而是被卑鄙无耻的支那人暗中用阴谋诡计害死了。身为帝国军人,我们必须要报仇,必须要让支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杀光支那人!” “报仇!” ………. 士兵身上的野蛮,被横边浅激发起来,一个个群情激愤地叫嚷起来。 “安静,安静!”横边浅大声喊了两声,士兵的喧闹声平静了下来。“我现在命令,明天在城里抓捕五十个支那人,在集市那里,公开处死他们。我要让那些该死的支那人知道,和战无不胜的大日本皇军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从今天开始,每一个除了意外的士兵,都将有十个支那猪赔命!” “队长万岁!” “杀光支那猪!” 横边浅说的什么,肖彦梁基本上没有听懂,而那些日军在大喊大叫,士气完全不同,或许是在为横边浅叫好。可是,让肖彦梁感到不安的是,横边浅竟然没有叫自己勘查现场!自己原先准备好的那些“解说”竟然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而那些士兵的情绪,似乎又让他看到了在南京城,那些日军的神情。 肖彦梁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横边浅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件事?看着士兵把五具尸体用白布盖好抬走,他们也跟着一起散了。 不安的猜测和担心,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就得到了回答。 天亮不久,雷浩跌跌撞撞地跑进办公室,告诉肖彦梁,日军准备在集市和四个城门处处死五十个老百姓,为昨天晚上被打死的五个巡逻兵进行报复。在雷浩说完不久,横边浅已经派人通知警察局全体分散成五个团队,赶到杀人现场参与维持治安。 “要我们维持治安?”肖彦梁苦笑不已。这种事情让警察参与,怕也是横边浅的一种考验吧?万一有警察忍不住,再想什么法子那可都晚了。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有了主意。肖彦梁命令所有的警察把枪全部上缴,每个人携带警棍,分别由他、德贵、雷浩、叶克明四个人各带一对人马,另外派人通知张旭带领一队。 肖彦梁带的一队去的是集市那边。等他赶到的时候,集市已经沾满了人。城里的居民被大批的日军士兵赶到了这里。集市的中央搭好了一个简易的台子。昨晚五个被杀死的巡逻兵尸体就摆放在上面,排得整整齐齐。 九点整,横边浅出现在集市的台子上。 他情绪激动地大声说着什么,肖彦梁一个字也没有听懂,耳边只是响着程翻译的声音: “昨天,五个大日本帝国的士兵被杀死了。他们不是死在前线,而是死于卑鄙的谋杀!你们听懂了吗?谋杀!他们为了帮助中国人建立东亚新秩序而来,却被你们中的人卑鄙地谋杀!杀人者没有胆量,是胆小鬼,是懦夫!他们的行为,必须受到惩罚。 我宣布,从今天起,没牺牲一名皇军的士兵,必须要有十个中国人的命进行赔偿!” 等程翻译说完,横边浅也不管下面老百姓目瞪口呆的表情,手一挥,一群空着手的日军突然扑入人群,在老百姓惊恐的喊声中,已经拽了十个人出来押到台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除了因为挣扎而被毒打的那十个人,现场没有一点声音。蓦地,一声尖锐地叫声响砌天空: “孩子他爹~” 一个妇女拼命扒拉着人群,想要冲出去,几声幼儿的哭声也同时响起。那妇女被四周的人群死死拉住,谁不知道她一旦出去,不仅救不了她男人,救连她,也会被日军杀死。 人群其他地方也发生着类似的骚乱。 眼看着人群有些乱,警戒的日军“哗啦”拉动了枪栓, 肖彦梁见识不妙,立刻带着人围了过去,一边挥舞着警棍,一边大声喊着:“安静,安静!”可是人群那里肯听他们的?更有的人已经开始偷偷咒骂身边的警察了。 “想要不多死人,就他妈的给我老实一点。”尽管被骂成“汉奸”、“狗腿子”,尽管心里的愤怒一点不必老百姓差,肖彦梁还是默默地忍受了。从昨晚横边浅打自己的那一记耳光开始,他就知道今天的事,谁也挽救不了了。 鬼子是他们杀的,横边浅没有能力面对躲在暗处的抵抗分子,只能把怒气发泄在老百姓身上!无辜的百姓,可怜的民众,弱小的生命!一个侵略者的命,竟然要十倍的中国人的命去抵偿!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可是他能挺身而出,大声说:“这是老子干的,和老百姓无关”这样的话吗? 他不能,所以只能忍受“汉奸”的骂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台子上十个跪着的同胞无能为力,只能接受他们即将被杀死事实,只能昧着良心去弹压台子下面的老百姓。 横边浅坐在椅子上,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下面的老百姓。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的抵抗分子,你们的行为,除了伤害大日本皇军,也必将连累到广大民众!同时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的老百姓,包庇掩护甚至于同情抵抗分子,都将给自己带来无比沉重的代价。 他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挑起老百姓和抵抗运动之间的矛盾! 看着台子前面跪着的支那人,他的心里充满了鄙视。如同看着一群蝼蚁,等着自己把他们统统捏死。一边的十个挑选出来行刑的军官军曹,站在那里,根本不理会台下的喧闹,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里锋利的军刀。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真不愧是曾经占领过支那首都的劲旅。”横边浅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最后一个中尉把擦拭军刀的手绢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横边浅站起来,对台下的老百姓大声说道: “你们听好了,这些人,”他指着即将被处死的十个人说道:“我也知道他们可能是无辜的,大日本皇军是仁慈的,只要你们说出昨天晚上,是谁杀了皇军士兵,我立刻放了他们。” 台下出奇地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八嘎!”等了几分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横边浅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扫视了一眼人群,他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你们听着,着十个人,那一个不是上有小下有老的人?可是那些该死的抵抗分子,现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把所有的风险推给你们担当,这是不公平的!你们,不是我们皇军杀的,是那些抵抗分子杀的。要怨,就去怨他们吧!行刑!” 说完,他站在一边,十个凶神恶煞的日本鬼子高举着军刀,一挥而蹴,十颗头颅被砍下,脖腔激射的鲜血喷出数米远,溅满了尸身前的台子。 在行刑的一瞬间,人群明显的一阵骚动。肖彦梁隐约看到几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应该是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线生机 杀人完毕,日军撤走了,人群也散了。拖着疲惫的身躯,肖彦梁带着人回到了警察局。他们是第二批回来的。德贵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看见肖彦梁进来,站起来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第三批,第四批人员也向后回来了,整个警察局院子,竟然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叶克明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肖彦梁看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出去的五只队伍,最远去东门的雷浩都回来了,可是叶克明他们却还没踪影。 “大哥,不行,我要去看看处什么事了。”肖彦梁站起来对张旭说道。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涌入大批的日军,警察局院子的墙上、屋顶上也出现了拿枪的日军身影。 “肖彦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秦宝田鸭公似的嗓子在外面响起。 警察局被日军包围了! 突如其来局面让所有的人不知所措。院子里的警察们茫然站起来,屋子里的德贵等人更是扑向了上午收缴起来放在办公司里的那一堆武器。 “等等!把枪放回去。”肖彦梁大声喊道。 所有的人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想,这件事和叶克明他们那一支小队没有回来有关系。”看了众人一眼,肖彦梁缓缓地说处自己的推测。。 “局长,既然他们已经暴露了,我们也暴露了,不如和鬼子拚个你死我活。”德贵激动地说道。 “德贵,听肖局长说。”张旭打断了德贵,他对肖彦梁极有信心,他既然那么说,必然还有后话。 肖彦梁感激地向张旭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他们暴露,你们说,明子会是连累我们的人吗?” “可是你不是说过,一人出事,说不定我们大家都要被日本人杀掉。”德贵犹自不服气。 “对,我说过这句话。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肖彦梁侃侃而谈:“当初除了我们,日本人手里还有皇协军,可是现在,除了我们,日本人没有其他的辅助力量。秦宝田的侦缉队完全不成气候,鬼子的兵力又完全不足。和鬼子拼命,我们都得死,赌明子他们没有出卖我们,我们大部分人还有活的可能性。我想问大家的是,我们赌,还是不赌?” 屋子的气氛陡然压抑了很多,没有人说话,只有外面秦宝田的声音还在响:“给你们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分钟……” 看着院子外面的警察都望向这里,张旭一咬牙:“赌!我愿意赌。” 雷浩看了德贵一眼,犹豫了一阵,也说道:“我也愿意赌。” 德贵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堵上一把。”肖彦梁双手握拳,坚定地说道:“即使为了表明我们的忠心,只要需要,我会亲自打死明子的。” “局长,你……”德贵双眼含泪,话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赌,那大家都要有所准备。你们出去以后,分别找到其他人,告诉他们什么也别做,面对日本人,一定要把自己当作一无所知的人,只要大家都是这个态度,我们的胜算就会提高很多。”肖彦梁最后交待几个人, 在最后通谍还剩下二十秒钟的时候,肖彦梁率部投降了。他们随即被捆绑起来,全部集中在宪兵队的操场上。而两人则被关进了监狱。 接下来横边浅并没有马上提审肖彦梁、张旭等警察局的领导,而是先提审的德贵等几个小队长级别的人物。 “大哥,看起来明子他们并没有出卖我们,不然就不会提审另外的人。”从监狱的窗户,可以看到操场的情景,一进来,两个人就一直轮换着踩在对方的肩膀上观察。他们一直在注意被提审的警察,虽然送回来的德贵等人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但是让肖彦梁欣慰的是,现在终于可以暗地里松一口气了。 “你的意思,是说,鬼子这是在挨个试探?他们并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张旭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小声问道。 肖彦梁点点头:“到底为什么抓我们,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说明子暴露,那也仅仅是一种推测。” “大哥。”苏醒过来的德贵猛然间看见监狱窗户上的肖彦梁,挣扎着起来,向着他们一步步爬了过来,所有还没有被提审的警察都被反绑着双手,根本无法帮助德贵,只能一边含着泪水,一边往外面挪,让开一条路。可能牵扯到了伤口,他忍不住大口吸气。 “兄弟,怎么样?你不要紧吧?”隔着铁栏杆,肖彦梁心疼地喊道。 “八嘎。”一个士兵见状,冲过来一枪托打在德贵肩上,把刺刀端在他眼前。 德贵疼得呲牙咧嘴,往后缩了缩,忽然大声说道:“他妈的,刘文武这王八蛋,在南门忍受不了现场的气氛,居然说自己是杀死五位皇军的凶手,有什么用?他以为他可以救人,结果连累了大家。我们真是冤死了。他妈的,我问他,他狗日一句话也不说。” 德贵的话引起了警察们的一阵小声议论。 肖彦梁眼睛一亮,低过头,看见张旭也是面露微笑。德贵这番大声“满腹冤屈”的牢骚,传递的信息是非常多的。 原来是刘文武!也许他受到的刺激太多,不忍心看着无辜老百姓为他们背黑锅,于是挺身而出,承认自己就是抗日分子,要求放了老百姓。可是他的想法太天真了,鬼子不仅抓住了现场的所有警察,还当着他们的面,仍旧把十个老百姓砍了头。 接下来,横边浅接到报告,就立刻调兵遣将,包围并全部抓获了警察。当然,德贵等人都受了这么重的酷刑,刘文武一定也受了很多酷刑,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他依然没有招出其他兄弟,是个好样的汉子。 几乎已经掌握了横边浅的底牌,肖彦梁心里也知道该怎么说了。 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因为没有什么证据,这样的审讯,估计不会在晚上继续进行了。结果和他猜想的一样,晚上鬼子并没有再提审他们,而是放出几条狼狗围着他们转,吓得不少人根本不敢睡觉,即使瞌睡了,也被狼狗“呼呼”的呼吸声吓没了。 肖彦梁和张旭却睡得很好。横边浅这样做,本来就是一种疲劳审讯的方法。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担心的,放心睡觉。 当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把肖彦梁刺醒的时候,他猛然间发现横边浅站在牢门前,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太君,冤枉啊;太君,冤枉啊。”肖彦梁见状,立刻大声叫起冤屈来,外面本来还在沉睡的警察们被这声音吵醒,也立刻明白过来,跟着一起大声喊起来。 突如其来的喊冤声吓了陷入沉思的横边浅一跳!他之所以陷入沉思,是因为他发现肖彦梁、张旭睡得很踏实,一点也不象心里有鬼的样子。相反,似乎他们很有信心让自己相信他们的话并再次信任他们一样。这让他很疑惑。 走到肖彦梁面前,喊冤声慢慢笑了很多。“把他们带出去。”横边浅指了指肖、张两个人。 终于轮到提审肖彦梁、张旭了。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被带到审讯室,而是横边浅的办公室。 不等押解的士兵松手,两个人已经双双跪在地上。 “太君,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全部抓起来?”肖彦梁抬起头,十分委屈地看着横边浅。 “是的,太君,小的昨天带人亲眼看见了您的霹雳手段,心里十分的佩服,回到局里还在和彦梁老弟夸奖太君手段高明,这样一来,抗日分子投鼠忌器,无所作为了。却想不到忽然被包围,还被全部抓起来。”张旭十分配合地诉说这冤屈。 “太君惩治刁民,杀鸡给猴看,这一手十分高明和有效,小的当时正在和大哥心里佩服不已,想不到却遭此横祸,小的心里很是委屈。” …… 没想到两个人,你一句“委屈”他一句“不明白”,如同演戏一样,横边浅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能言善辩”,自己竟然想插一句话都不可能,好多词都是自己刚想插话讽刺一下,可是等他张嘴还没发音,另外一个人已经把话接过去。 “够了!八嘎!”横边浅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两个支那人唠唠叨叨象长舌妇一般的发言。 看着肖彦梁他们在自己的一声怒骂中噤若寒蝉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心里一阵痛快:“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演戏了。是不是真的冤枉,你们心里最清楚。肖局长,你是我的两位前任最信任的支那人,他们生前对你交口称赞。你也说过仰慕我们日本的文化和经济。我们都不是傻子,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要不是德贵和横边浅其他的失误,肖彦梁还以为刘文武真的是出卖了所有人:“太君,什么演戏?小的不明白。小的和大哥对皇军的忠心,苍天可鉴,小的并不知道太君为什么要怀疑我们?” “我怀疑你们什么?”横边浅突然接着肖彦梁的话问道。对于这种问话,被问人是会条件反射地回答。 果然,肖彦梁想都没想:“怀疑我们是抗日分子啊?”接着反问了一句:“难道太君昨天不是这么问我的手下的吗?据他们讲,是我们的一个手下向皇军承认他是抵抗分子,是杀害皇军的凶手。可是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一次杀害五个皇军奇$%^书*(网!&*$收集整理?太君把我们抓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难道不是怀疑我们也是抗日分子?” 刚想说“我又没有说怀疑你们什么,你怎么知道回事怀疑你们是抗日分子”的横边浅,被肖彦梁后面的话给打回去了。自己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快,也太愚蠢了。昨天一整天,每一个喊冤的警察,都说不知道怀疑他们什么,今天还是第一个不是这么说的人。估计剩下的,都知道自己怀疑他们是抗日分子了。 “肖局长,你的演技的确不错。可惜你的手下已经把你招供了。”说到这里,横边浅忽然严厉起来:“就是你昨天带着人杀害了我们五名士兵,难道你还会狡辩吗?” “不可能!太君,彦梁老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张旭立刻反驳道。 “肖局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那么这是你做得吗?”横边浅盯着张旭发问。 张旭此时倒是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半晌,才喃喃地象回答,又不像回答地说道:“太君怎么能随便这样诬陷好人呢?昨晚他明明在我那里喝酒来的,醉得一塌糊涂,怎么会去杀害太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出三个“为什么”,他的眼圈一红,竟是饱满了泪水,却故意拼命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唉,太君啊,”肖彦梁倒是很佩服张旭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现在轮到他了:“在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演戏,但是在下所有的话,都是发自内心,如果太君认为是演戏,在下也无话可说。可怜我们对皇军忠心耿耿,却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哀。既然刚才太君说我的手下已经招供了,小的有一个请求,就是和这个乌龟王八蛋对质。请太君一定满足我。” 横边浅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这么快就不再和自己辩解,反而一个极度委屈,一个要求对质,真的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给做了一个手势,卫兵把两个人提起来,跟着横边浅到审讯室。 “这个人你们认识吧?”横边浅指着刑架上的一个血人问道。 这是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犯人,可能已经晕过去了,低着头也看不清面目。 心里一边骂着,肖彦梁一边说:“看不大清楚,但是我的手下告诉我说,这次事件,全是一个叫‘刘文武’的混蛋弄的。太君,他是不是刘文武?” 被问的问题没有回答,反而问起自己来了,横边浅心里觉得有些窝火。他挥了挥手,一个士兵拎着一桶水泼在那个人身上。 冰冷的刺激,让他缓缓苏醒过来。抬起头,猛然间看见被捆住的肖彦梁、张旭,顿时号啕大哭起来:“局长,我对不住你们,害了兄弟们啊~” “咦?终于肯说话了?”横边浅显然对刘文武忽然开口说话有些意外。自从这个支那人被抓起来,到现在一天多时间,竟然是一句话也不讲,开始以为这家伙是铁了心不开口,想不到见到领导居然说话了,而且一说话,就是什么“连累”之类的词语。 “是啊。你连累了大家。”肖彦梁冷冷地回了一句。横边浅的那番惊叹,让肖彦梁灵光一闪,德贵昨天高呼的“他狗日一句话也不说”又在他耳边想起。 张旭也明白刘文武在此之前一句话不讲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刘文武,你他妈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要呈英雄也不要连累众多兄弟。说,你是怎么行的凶?” 张旭把“呈英雄”三个字说得重重的,仿佛是在咬牙切齿般的说话。 “他妈的,说呀,你是怎么杀的人,又是怎么主动承认的?”肖彦梁唯恐刘文武听不明白,再次强调了一下。 刘文武从被抓以后,心里就一直非常后悔。当时他跟着叶克明到了南门,也是不明白鬼子要杀什么人。忽然之间,大批的日军冲入人群,随便抓出来十个人,绑在场地中央,接着就是一个侦缉队的家伙在现场宣布日军的决定。 原本就有些乱的场面顿时更加混乱,哭的喊的什么声音都有。他和其他的警察们一起,挥舞着警棍,好容易才把人群弹压了下来。 看着那十个已经被鬼子打得头破血流的同胞,刘文武心里入刀割一般。自己做的事,却要老百姓去承担,鬼子这一手实在是太恶毒了。看看叶克明,他一直背对着那十个老百姓,拿着警棍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已经变得雪白。 “你是一个孬种。”霎时间刘文武对叶克明下了如此判断。鬼子不是说了吗?只要有人承认是凶手,那就放了这十个人。自己就承认了吧,只要能救人就好。 当叶克明猛然间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大喊:“住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的时候,顿时一阵天晕地旋,瘫倒在地上。心里不住地叫着“完了,完了。” 现场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喊惊呆了。刘文武站在场地中央,昂首挺胸,藐视着四周的敌人,再次大声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放了他们吧。”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英勇,好威风。 或许明白了他说的什么,一个军官走上前,忽然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待他从地上抬起头,几把刺刀比在了他的眼前。 鬼子把他拖走,“放了他们,这事是我干的……”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大声喊着,可是日本鬼子并没有听他的话,一声令下,那十个被抓的中国人还是被杀了。直到人头落地的一刻,刘文武才闭上嘴,紧跟着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小队的人员都已经蹲在地上,旁边都有着明晃晃的刺刀。 闯大祸了!他看到叶克明不知是嘲笑,还是难过的眼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一招 等到刘文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审讯室了。他抱定决心一个字也不讲,任凭日军的酷刑也不讲。也不知道昏过去几回了,他曾经看到叶克明被拖进来打,看到德贵被拖进来打。从德贵高呼冤枉的话里面,他知道整个警察局的兄弟们都被抓起来了。甚至连肖局长、张局长也被抓进来了。 他想起肖彦梁曾经说过“一个人出事,或许整个警察局的兄弟都要死”。自己死了就算了,难道这么多兄弟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要命丧黄泉吗? 自己该怎么办? 看到肖彦梁、张旭被绑着进来,他竟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在他的心目中,两个局长是无所不能的,他希望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暗示。 可是那个鬼子头就在身边,他们能给自己什么帮助? 肖彦梁最后的那句问话,让他一下惊醒过来,而张旭的那句话,更让他似乎找到了什么。 “太君,我是胡说八道的。”刘文武猛然间抬起头,拚尽力气大声喊道。 刘文武的这一声嘶力竭的话,顿时把所有的人惊呆了。审讯室里除了偶尔“噼啪”作响爆出的火星,竟没有一点声音。 “嘿嘿,我倒是很想听听你是怎么胡说八道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横边浅,他拿过一根凳子坐下,怒极反笑,说不出的嘲讽味道。 “我……”刘文武已经完全注意不到横边浅的神情,把编制好的谎话流水般地说出来: “我家就在南门住。今天太君准备处决的人里面基本上都是我的邻居,尤其是还有两个人,他们的老婆本来就死了,留下几个年幼的孩子没有照顾。平时大家关系都好,那一刻,听太君是只要有人承认是凶手,就放了他们。自己一时犯混,就认了。被抓起来以后,才感到后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自己拖累的兄弟。 两位局长大哥待小弟不薄,他们也被抓起来,我心里更加难受。自己死就死吧,还要连累大哥,连累大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救人,情愿牺牲自己?”横边浅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也许……是吧。”刘文武现在倒还是真的真情流露:“我从小是孤儿,全靠着邻里乡亲把我养大。后来,当了警察,两位大哥对小弟照顾有加,小的一直想着怎么样报答他们。想不到因为一时糊涂,竟酿成这样的结……” 话没有说完,横边浅突然站起来,他再也无法保持住镇静的样子,一个巴掌打在刘文武脸上:“八嘎,死倒临头还在狡辩!你想报答你的两位局长不假,可是决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冲动,我那样做,就是想给你这样冲动的蠢人一个自我暴露的机会。哼,你是想把所有的罪状都一个人抗下来,那是不行的。” 刘文武惨然一笑,吐出两个门牙:“我也知道太君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按太君说的,我不管怎么解释,结局只有一个,自己一个人背下所有的罪行,那么我还有必要说谎吗?” 横边浅没有理他,转过身走到肖彦梁面前:“肖局长,你的手下对你很忠心,拼死也要掩护你,你心里是不是既难受又高兴?” 刘文武刚才的话,同样也完全出乎肖彦梁的意料,按照他们的意思,的确是要刘文武一个人承担,可是想不到他是一个人承担,但是竟然矢口否认自己抗日分子的身份。这样一来,形势对肖彦梁。张旭来讲,是非常有利的。 “太君,高兴是没有的,难过是肯定难过的。”肖彦梁没有回避横边浅几乎要吃人的眼睛,而是坦然赫他对视着。这也是他多年来的经验。只有和审讯自己的人对视,才能显得自己的无辜。 “这个人人小体弱,因为年轻,一时的冲动,害了我们大家,我身为领导,的确是愧对太君的信任。可是小的有一点疑问,小的昨天和太君一起到过现场,那些皇军个个都很结实,身上的伤口显示他们都是被人用刀刺杀的,刘文武这么瘦小,他能刺杀皇军?再说,依小的这么多年当警察的经验,能一次杀死那么多皇军的人,一定是个组织,而这些人都是心黑手辣的亡命之徒。这样的人,你就是在他面前杀一百个老百姓,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哪会想这个傻小子,会主动承认?就凭这一点,太君,你相信那些匪徒会收留他吗?” 横边浅快要气疯了。原本还想讽刺肖彦梁,可是这个支那人却毫不犹豫地和自己对视,那种坦然的,无辜的眼神,让外人看起来,似乎是自己错了。而且他竟然还侃侃而谈,说的似乎都有道理。目的只有一个,这个刘文武的脑子有毛病! “不,我没错,你们一定是抗日分子,一定是一伙的!”横边浅一边嚎叫,一边来回走动,蓦地,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刘文武:“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你是不是抵抗分子?你的同伙有哪些?” “我不是……”话音未落,横边浅猛地抽出军刀,抡圆了,自上而下想刘文武的脑袋劈了过去,眼看着刘文武就要血溅当场,那刀锋竟然从刘文武的头顶滑过,带起一些碎发。 “你要是还要说谎,这刀锋就不会再偏差了。”横边浅提起刀,把上面的头发一一吹落,重新举过了头顶。 一股尿臊味开始再审讯室弥漫――刘文武因为刚才的惊讶,竟然小便失禁了。尿液顺着大腿流下,受伤的部分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把这个家伙吓成这个样子,横边浅有些满意这样的效果,他期待着听到他想听的话。 “我不是抵抗分子,我是一时冲动。”虽然已经全身无力,刘文武还是没有改变口风。 横边浅有些灰心丧气,抓捕这些警察的时候,没有说为什么抓他们,单独提审的时候,欺骗他们说其他人已经招了,还许诺了好处,可是这些该死的支那警察,竟然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并要求和招了的人对质!仿佛都是协商好了的!甚至于还有些警察说出“他妈的,不久是借了他几块大洋过了一年没还吗?老子又不是不还,现在竟然借太君的手来整我”一类的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他的审讯技巧都很对,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在南门,日军不管刘文武的声明,还是把老百姓杀了,已经让所有的警察知道,即使自己被屈打成招,最终也逃不出被杀死的命运。或许死抗到底还有活路。再说,横边浅所谓的“其他人已经招了,就看你的了”这样的简单的审讯伎俩,对于历经劫难留下来的警察油子们来讲,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手段,所以每一个人都要求对质,弄得横边浅几乎要崩溃了。 是的,他的确快要崩溃了,满怀希望,以为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可是一整天下来,什么收获也没有。那些警察只要一见到自己,不管三二十一就开始喊冤,弄得自己恨不得拿两团棉花把耳朵塞住。 原本想先提审普通的警察,有了收获再去戏弄肖彦梁、张旭,可是现在似乎被戏弄的人是自己。普通警察没效果,提审局长,竟然连承认是抵抗分子的家伙都说自己不是,只是想救人,报答对自己的养育照顾之情。 天啦!这群该死的支那猪!横边浅提着刀来回走着,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大介洋三在一份报告里说的,支那的警察,基本上都是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人组成,他们的乡土观念严重,不愿意对本地人残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很多事,都没有让他们参与…… 现在自己遇到的,不正好印证的前任的判断吗? “不!”横边浅大叫一声,指着几个人,暴跳着吼道:“说谎,你们都在说谎,所有的警察都在说谎,你们全部死拉死拉地!” 雪亮的刀尖指着肖彦梁的鼻子,气氛在这一瞬间忽然凝固了。 良久,肖彦梁微微叹了口气:“唉!想不到我们这些人对皇军忠心耿耿,却还是要背受着这样的冤屈死去。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唉……”张旭也是叹了口气:“他妈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抵抗分子要把皇军的衣服脱掉。死到临头了,还在想这些,真是改不了的职业病。” 张旭这话肖彦梁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这本来就是他们商量好了的一个内容,不怕横边浅不相信。当下立刻故意不满地说道:“你啊,唉。扒衣服,他妈的,总不成这些抵抗分子连衣服都没的穿……不好!”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惊呼起来――这个惊呼是故意的,是按照计划故意的。 “有人想冒充皇军出城!” 这句话横边浅、肖彦梁、张旭三个人几乎是一起说出来的。只是这句话横边浅是用日语讲的。这个结论,实在是太惊人了。 “你们,你们说的是什么?什么冒充皇军出城?我怎么不明白?太君,这可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的。”刘文武哪有不明白的,只是肖彦梁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他自然要“好奇”地问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的一无所知般的刘文武,再结合以前的问答,和现在肖彦梁张旭的推断,横边浅刹那间决定了两件事:这个叫刘文武的支那人,的确是个笨蛋。他要是杀死皇军士兵的凶手,不会傻乎乎地把两件事连在一起。另外就是肖彦梁、张旭的确是冤枉的。 唉,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被害士兵的枪支弹药、军服都没有了,对于战场打扫得如此干净的,除了那个一直很活跃的新四军以外,没有那支抵抗队伍会这样。也就在这一刻,他才想起放出去的兔子,虽然完成了对肖彦梁等人的考验,不过到现在好没有回来,是不是他真的和共产党接上了头?要真是这样,这才是一个最大的收获! 肖彦梁、张旭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是无辜的。因为刺杀的事,正好可以被利用来顺利出城,秦宝田的侦缉队,那是断然不敢阻拦“皇军”的。 这些念头说起来长,在横边浅的脑海里却是极短的一瞬间。 “你也这么想?”他几乎带着颤音问道。这个颤音,主要是因为计划的意外收获而激动的成分居多。 “是的。”肖彦梁无比沉重地说道:“我们都忽略了皇军赤裸的身体的意思。要想证实刚才的想法,需要问一问当班的警察。” 也没说什么,横边浅命令解开肖彦梁、张旭身上的绳子,带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问。那天晚上参与行动的警察,只有叶克明的这一组警察,所以其他的警察一无所知,当他们来到最后一个地方,见到了叶克明和他的那个在南门的队伍。 这个队伍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一进去,一股浓烈的皮肉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鬼子竟然对怀疑对象下这么重的毒手!肖彦梁恨得咬牙切齿。 看见两位局长进来,所有的人几乎都带着哭腔:“局长,救救我们,我们不是抗日分子,我们是良民,我们对皇军是忠心耿耿啊……” 肖彦梁、张旭努力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安慰着大家:“你们不要急,要相信太君,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他会主持公道的。” 连续询问没有结果,横边浅有些失望。他还是不放心。要是在刚才的询问中,两个以上不同值班的警察说见到皇军出城,那么,破绽就出来了。他不相信这些警察会未卜先知,连这件事也串好了口供。 可惜他失望了。 “叶克明!” “在。” 回答的声音很小,肖彦梁和张旭双双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叶克明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胸口上被烙铁烫得红一块、黑一块的。 “局长,我是冤枉的,你……你向太君求求情……”叶克明说了一会,似乎力气不济,没有再说了。 “明子,明子!”肖彦梁以为叶克明不行了,焦急地大声喊着他,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多么坚强的兄弟!受了这么重的刑,还是一口咬定自己的“冤枉”的。 “太……君,能给他喝点水吗?”张旭哽咽着问横边浅。 一碗水缓缓地喂了下去,叶克明好象清醒了一点。等他看到横边浅也在一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说道:“太君,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过了好一会,他才弄明白横边浅来的意思。他一下子想起肖彦梁说过的话,也明白这一下意味着横边浅怀疑的解除。于是他马上说道:“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五位皇军就要出城。很少这么早还有皇军出城的,所以小的好奇地问了一句,结果就被一个皇军打了一个嘴巴。太君,小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啊,就挨了一个巴掌,小的对这个印象实在太深了。太君,该不是哪几个皇军又在告我吧?还有刘文武那个混蛋可是在冤枉我们……”结束的时候,叶克明还忘不了喊冤。 “这个冒充皇军打你的家伙说的是中国话还是日语?”横边浅紧张地问道。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 “好……好……好象,不对,应该不是中国话,小的也,也听不出来。”叶克明“努力”思考着,想了又想,才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八~嘎~!”横边浅放心了。可是他还是攥紧了拳头,大声骂了一句。可是肖彦梁却怎么也听不出这个句话有什么生气的含意,反倒是一种得意。 “报告!”这时,门口一个日军进来把手里的一份东西交给他,敬个礼离开了。 这是仓岛和石原对尸体和现场的勘查报告以及侦缉队的报告。前者显示,尸体上的创口,不是从肖彦梁等人身上搜出的匕首所刺,而是用刺刀造成的。同时,侦缉队报告,自从警察局被连锅端了以后,富源广进布店、同济药房都没有任何异常。 手里拿着报告,横边浅心里窝火极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和肖彦梁他们走在路上,他想了想说道:“看来我的确是冤枉了你们。请你们不要挂在心上。” 两个人顿时“感激涕零”地说道:“太君言重了,小的怎么敢对太君有怨言?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小的管教不严,既耽误了太君的宝贵时间,又让我们蒙受了不白之冤,还被该死的共产党钻了空子。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啊!太君的所作所为,我们的手下一定会理解的。您刚才也看到了,没有人对太君表示不满。” 横边浅点点头,似乎在想什么。 “还有,”肖彦梁上前一步,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从南门出发,寻找共产党。小的愿意亲自带队。” “不急。”横边浅这话说得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实际上大有深意。要是肖彦梁追到了逃犯,一枪打死,岂不是损失大了? “哪太君的意思?”横边浅的态度对于肖彦梁来说,只是印证宗俊生是个假货的又一证据罢了,所以他表现出来的,仅仅是一种失望,一种恨不能马上立功证明自己的失望。 “那个刘文武,你们准备怎么样处理?”没有直接回答肖彦梁,走到审讯室门口,横边浅忽然站住问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涉险过关 肖彦梁、张旭心里同时叫了一声“完了,这小子在劫难逃。” “哼!”张旭鼻子喷了一个音:“这个王八蛋,害了那么多人,还留着干吗,毙了算了。” “请太君允许我亲自动手。”肖彦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这句话。 横边浅对他们的考验,算是最后通过了。 进入审讯室,刘文武搭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别他妈的给老子装死。”张旭一边骂着,一边提起一桶凉水浇上去,可是刘文武还是没有反应。 几个人都愣住了。一会肖彦梁才慢慢说道:“没用了,这小子嚼舌自尽了。”顺着这话,刘文武脚下一截暗红的肉团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哼!”张旭“啪”一声,把木桶扔在地上,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 自杀!而且是嚼舌自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意志! 或许是不准备接受残酷的惩罚,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死在兄弟面前,总之,横边浅在心里甚至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支那人的壮举。 人既然已经死了,再想说什么却显得多余。横边浅微微叹了一声:“两位局长,看起来他自己已经做了了断。带着你们的人回去吧。枪支弹药我会让人给你们送过去。只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出这样的事,不然对于你我都不好交待。” “是。”两个人一起回答。肖彦梁接着说道:“这一次的教训,小的和张局长一定铭记在心,认真总结经验,努力为皇军服务。” “哟西。”横边浅点点头。几个人走出审讯室,他把一个军官叫过来,下了释放所有被俘警察的命令。 “谢谢太君。”肖彦梁看着自己的手下又惊又喜地听着日军军官那不算流利的汉语,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开始离开宪兵队,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咦,太君,程翻译官呢?小的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他的同学随着慰问团一起过来了,所以就留在那里了。”横边浅回答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想到他?” 肖彦梁苦笑了一番:“小的和程翻译官之间有点误会,刚才才想起,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太君,程翻译官那天说他是入过大日本国籍的,小的见到他也应该叫他一声‘太君’。唉,小的几次想向他道歉,和好。可是却总是没有机会。所以小的在这里斗胆请太君做主,找个时间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好的,找个时间吧。”横边浅随口敷衍道。他似乎对于刚才肖彦梁关于程翻译官的话很有些意外,注意力并没有集中起来。 走出宪兵队,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张旭带着没有受伤的警察回局里,肖彦梁则组织受伤的来到同济药房包扎。 十几个人,让戴安平和伙计们很是忙了一阵子。肖彦梁猛然间发现何老四也在其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把拉住戴安平,小声责怪道:“你怎么回事?竟然让何老四公开露面?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万一让石原太郎发现,怎么办?” “你以为日军会记住这么一个‘血浆制造器’吗?”戴安平辩解道:“在鬼子眼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动物。再说了,你一次送来这么多伤员,人手根本不够。唉。”他似乎想问问情况,但最后还是忍住没问。 等到所有的伤员都包扎好,戴安平叫了两个伙计用门板把双腿断了的叶克明抬了回去。这才拉着肖彦梁走进里屋。 “有没有吃的?一整天没吃饭了。”没等他说话,肖彦梁先提了一个轻松的要求,他也的确饿坏了。 “你们怎么回事?”戴安平苦笑了一下,给他拿了几个馒头过来,又倒了一杯水,这才说道:“他妈的,昨天忽然听说警察局被鬼子包围缴械,我当时差点立刻卷铺盖走人。幸好发现附近有人在监视这里,这才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上午余鸿春过来拿药,说他那里也被监视了,我们就更不敢动了。” 戴安平双眼处黑黑的眼圈,已经说明了这一天一夜他焦急等待的不安。肖彦梁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两个人好一阵没有说话。 “下面该怎么办?我可是一点主意也没有。”肖彦梁无可奈何地说道。 “现在看起来,你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横边浅的确不知道什么原因,对你们包括我在内有了很深的怀疑。”戴安平慢慢收集这思路:“这一次你们涉险过关,可是他对我们的怀疑或许并没有减少,尤其是刘文武的自杀。” “是的。”肖彦梁想起横边浅的态度,心里更是颓唐:“这个鬼子的疑心特别重,手段也特别狠,和他相处,的确非常危险。” “他妈的。”戴安平终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和肖彦梁他们相处久了,也不知不觉沾惹上了这个恶习:“单从他宣布的十个中国人的命抵一条鬼子的命这一点上来讲,已经极大地束缚了我们的手脚。” “是的。”对于横边浅的这一个决定,肖彦梁也是极为头疼。在他看来,这一条岂止是对他们束手束脚,简直就是完全没有了在城里杀敌的可能性。“对了,他答应了我请客的邀请,或许对我们的怀疑还是又转机的。” “不可能。”戴安平斩钉截铁地粉碎了肖彦梁的幻想:“他对你们抱着这么重的疑心,你难道会天真地以为几顿饭就可以消除他的怀疑?这是一个极有经验,极有能力的鬼子,我们必须跟着进行改变了。” “那你的意思是?”肖彦梁忽然想到自从横边浅来了以后,似乎这个鬼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心里猛然间有了一丝恐惧。 “对于叶克明这些新加入组织的人必须进行甄别。”戴安平掏出烟递给已经三下五除二干掉两个馒头的肖彦梁:“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这个冲动。目前这些人知道的,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象我的身份、姜老板的身份他们都不知道,除了知道在你的带领下能直接杀鬼子以外,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关于叶克明等人的加入,肖彦梁曾经仔细向戴安平做过汇报。 “甄别?难道你怀疑……?” 肖彦梁不相信地看着戴安平。 “我说的甄别不是说怀疑。”戴安平苦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从事的主要工作是收集情报,而不是打鬼子,所以,我认为对于叶克明他们必须进行甄别。也就是留下心里素质特别好,比如德贵这一类的,其他人全部送走。” “我明白了。好的,我马上解决这个事情。”肖彦梁恍然大悟。是啊,要是早这么做,就决不可能会有昨天、今天这惊险的一幕了。 “另外,那个何老四也必须跟着一起走,他留在这里,总之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既然说到要调人,肖彦梁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没问题。这事先说到这里。”戴安平话题一转:“关于那个奸细你准备怎么处理?” 肖彦梁眉头都周到了一块:“不好处理。我和张旭已经向横边浅暗示过了,说了那几个鬼子是新四军杀的,目的是取得衣服出城。他也相信了我们。关键是我们说他们在昨天清晨出的城,原本计划用这个奸细来争取他的信任的,现在怕是不行了。” 戴安平同样遗憾地点点头:“是的。这两个人目前被姜老板的两个伙计看押在城外。只是他现在也被监视,根本无法和这两个伙计联系。不过余鸿春告诉我,他们带了十天的干粮,暂时还不至于有事。另外,那个李四娃应该不是奸细。他被张旭带走以后,一听说是打鬼子的队伍,表现得极为亢奋。据张旭得观察,完全没有一点做作的表情。” “哦?有这么回事?”肖彦梁把手里的烟头扔掉,站起来说道:“看来我们当初的判断也是对的。为了更加迷惑我们,他们用了一个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俘虏。 对了,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叶克明明确说有五个日军出城的时候,横边浅的语气似乎狠高兴。我想他本来时用这个计策来试探我们,虽然没有结果,但是他现在却以为这个奸细已经被共产党接走了。所以,在试探我们这一点上,我们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 呵呵,他现在的精力怕是全部移到了那个奸细身上,短时间内他不会留意到我们的。我想他至少会留给他们三天时间跑路,再顺着宗俊生留下的标记一路跟踪。彻底拔除沿途的接应点或者借此机会成功打入新四军内部。他妈的,上一次有心栽花却被老子破坏了,这一次无心插柳说不定现在横边浅这个王八蛋正在宪兵队举杯庆祝。所以照这么看,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 “说得有道理。”戴安平夸奖道:“我一开始还奇怪,刚才怎么那些盯梢监视的人一下子都不见了,紧跟着你们就过来了,原来他们都去忙乎这件事去了。” 解开心里的疙瘩,肖彦梁说起了心里一直挂牵这另外一件事:“对了,鬼子轰炸重庆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那边又没有来电,收音机也在你那里。只是你什么时候,怎么样去见姜老板?”戴安平摇摇头,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 虽然得不到想知道的消息,肖彦梁有些遗憾。但是怎么去布店,他倒是很快想出了办法。“我这衣服破了,待会就去姜老板那里补补。”拿起桌上的切药的刀子,在裤子后面来了一下,用力一拉,把半个臀部露了出来。 等戴安平明白过来,这一切已经做完了。看着肖彦梁捂着后面,他哈哈大笑。 他们猜得不错,横边浅现在的确处于兴奋状态。上海方面对于上一次的失败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机会来了。可是让他一直疑惑不解的是,共产党是怎么找到武田俊男的呢? 说起这个计划也带有极大的偶然性。武田俊男并不是一个中国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宗俊生”不过是他在中国活动时的名字。此人中国话说的极为流利,是日军驻华特高课的高级间谍,也是土肥原极为喜欢的一个手下。他曾经和横边浅在一起共事,这一次到武汉,路过这里时来看望老战友的。 当听说横边浅对肖彦梁等人的怀疑时,作为专家能手,他并没有象仓岛、石原等人那样嘲笑横边浅的所谓“感觉”,而是开玩笑地说出这个试探的计划。作为高级间谍,他的能力是勿庸置疑的,虽然当初仅仅是一个玩笑,但是却得到了所有的认同。对于这个计划,大家商量了很多的细节,使得它的可行性大为提高。虽然上级对于武田俊男迟迟不能到达武汉很不高兴,并且认为这个计划纯粹就是一种无聊的游戏,但是计划却得到了驻军的一致同意。面对军部,特高课只有妥协。 想不到现在事情搞得这么大!先是肖彦梁带着布店老板来报案,接着赶到武田俊男藏身的地方,却是什么也没有。经过询问,那个支那女人说因为查得很严,等警察走了以后,那个人也走了。 按照约定,横边浅却什么标记也没看到,心里有一些发慌,认为这些支那人在说谎,一怒之下,下了杀死所有人的命令,最后放了一把火,把那里烧成了灰烬。 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就想到布店。到底是谁给那个支那君俘虏报的信呢?按照时间推断,几乎是布店老板去报警不久,那个俘虏就接到了警告。 共产党为什么会盯着布店呢?联想起军服被扒掉的士兵,横边浅一下子明白了,共产党缺乏布匹,这一次说不定就是来买布的。布匹购买的数量一定不少,所以他们必然会长时间观察布店,寻找机会和老板见面。这个过程中,他们当然也会注意到布店的异常状况。所以他们一看到布店老板到了警察局,立刻下手救人,赶到武田俊男藏身的地方,正好遇上他出来。就这样接上了头。 跟着,为了出城,他们袭击了巡逻队,扒下他们的衣服,收拾他们的枪支弹药,公开地化妆成皇军出城。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打了那个警察一耳光的,就是武田俊男。共产党武装里面,是不会有日语说得那么流利的。 终于想通了的横边浅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只是想不到惩罚支那人的时候,竟会有警察自认是凶手。说实话,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为会有人站出来承认,也一直没有认为被抓起来的这个自认是凶手的警察就是真正的凶手。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愚蠢的抵抗分子?这样的蠢材,没有那个组织会吸收的。 不过既然出了这件事,也正好对警察局来硬的,再次考验考验他们。对于结果,和当初他见到肖彦梁带着布店老板来报告时是一样的:既失望又高兴。 现在整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够控制的范围。在上报情况后,傍晚时分,终于有了消息:三天后由横边浅负责捣毁所有的接应点,剩下的不用再管了。 “不用管了?”横边浅疑惑抵看着放下手里的电话。武田俊男什么通讯工具也没有带,就连事前约好的暗号,也仅仅是关于这件事的约定,上面如何和它联系? 事实上,对于如何处理宗俊生,肖彦梁和姜佑行他们却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就地处死,掩埋尸体。 肖彦梁讲完在宪兵队的一天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以后,布店的两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你的手下必须排除那些心浮气躁的人,不然对你们和我们都将是一场灾难。”作为老练的情报员和有着长时间作战经验的姜佑行,立刻指出了肖彦梁马上应该做的事情。 “姜老板的意思倒是和戴安平是一样的。”说到这里,肖彦梁接过已经缝补好了的裤子,笑着向姜佑行道谢。 “不用谢。大家能想到一块最好了。呵呵,我可是没有料到堂堂的警察局局长会一手捂着破裤子,直接来到小店。”姜佑行同样客气地说道。 想着肖彦梁当时的窘样,大家都笑了。笑声中这位大局长从容不迫地把裤子穿好了。 “对了,那几个人还希望你们可以帮忙带走。”笑了一阵,肖彦梁收起笑容说起了正事。 “没有问题。如果他们愿意留在我们部队,我们欢迎他们,不愿意的,我们会把他们送到国统区。”姜佑行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回到警察局,看见警察们没精打采的样子,肖彦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见局长回来,大家懒懒散散都站起来。屋子里面的人也跟着出来了。 “大家都坐下吧。”肖彦梁伸出手做了个向下压压的手势:“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吧?以前我就给大家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命最重要,希望大家好好想一想我的话,早一点振作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何抗日 命最重要! 肖彦梁的确是说过这句话。从昨天起,一进入宪兵队,面对着日军的刺刀,还多人都吓坏了,一年多时间以前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 “哦,彦梁老弟回来了?吃过饭了?”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张旭的招呼声。 “大哥!”看着张旭满头的大汗,肖彦梁赶紧上前接过他的自行车架好。 “他妈的,看看你们的熊样!不过是进了一趟宪兵队罢了,就跟死了爹娘一样。哼!”张旭看一眼院子里精神委靡的手下,气得骂了一句。 “大家散了吧。”肖彦梁赶紧过来打圆场,拉着他进了办公室。 张旭是刚从家里报了平安过来的。一夜未归,高翠儿也是彻夜未眠地一直等着自己的男人。把事情的经过前后简单地说了一遍,高翠儿才放心地去睡了。 “除了叶克明、德贵送到你家里以外,其他受伤的人都在宿舍里面。并且按照你的吩咐,把我们的其他几个人派到你家里去照顾他们。”张旭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说起来也是幸运,新加入的五个人,除了刘文武自杀,叶克明重伤以外,竟没有一个被上刑的。 对于刘文武,两个人很是感慨了一番。肖彦梁把戴安平、姜佑行等人的意思简要地告诉了张旭,当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算是一种通报吧。 “大哥,我们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吧。”肖彦梁提议。 张旭点点头,两个人来到宿舍。看见局长来了,几个正在照顾伤员的警察没有象以前那样马上站好敬礼,而是投过来一道满是哀怨的眼神。 “兄弟们,大家受苦了。我,我……”肖彦梁不是没有看见手下们的神情,说了这一句却没有再往下说。 “局长,我们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一个背部受了伤,只能趴在床上的伤员艰难地扭过头说道:“要怪,只能怪我们命苦。他妈的这日本人真不是个东西,说打就打说杀就杀,这日子没法活了。” 话头一开,警察们开始唧唧喳喳地抱怨开了。令他们很奇怪的是肖彦梁、张旭这一回没有象以往那样,对他们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进行制止。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视察完,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肖彦梁叫过一个警察,交给他几十块大洋,让他带人去给伤员买点好吃的,也给其他人改善改善伙食。让后和张旭一起回到家。他们准备晚饭后就开始决定那些人留下,那些人走。 回到家的时候,德贵、叶克明已经睡着了,吩咐雷浩出去买些酒菜,似乎有什么默契,肖彦梁他们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几个人竟然一句话没讲,在两个多小时时间里各怀心思,在怪异的气氛中把这顿晚饭艰难地吃完。 “兄弟们,对于这两天经过的事,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教训没有?”收拾完桌子,肖彦梁终于开口问话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朱明才狠狠地说道:“日本鬼子不是人,他妈的,死了鬼子兵还要老百姓去赔命。” “就是,局长,你看我们以后还能杀鬼子吗?”话头一开,司徒云海跟着问道。横边浅的那一招“陪杀令”的确让这些警察感到十分为难。 “朱明,你能告诉我们,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日本人吗?”肖彦梁没有回答,沉思半晌,忽然问朱明。 “为什么?”朱明脸色一变,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城人,四年前当了警察。前年鬼子在上海和我们打仗,几乎天天派飞机轰炸,我的爷爷和父母亲被炸死了。不久鬼子占领了这里,我的亲生姐姐为了让我逃走,被几十个鬼子抓住,活活糟蹋死了。我躲在城外,每天只能喝污水,吃草根。直到后来遇上黄局长和张队长带着人出来,便重新加入了他们,当了警察。 回到家,我可怜的姐姐已经被野狗吃得只剩下半边身子了。我原本想算了,国军打不过日本人,输了我无话可说,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可是去年在许子乡,那几个被大介洋三杀死的共党分子视死如归的气概,以及随后发生的屠杀,我想了很多。再后来德贵家发生的事情,我他妈的算是看透了,你就是当了汉奸,就是对鬼子再俯首帖耳,他还是不把你当人,想对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原先的想法错了。狗日的,你不杀鬼子,鬼子就要来杀你。不把鬼子赶走,我们别想过日子。 所以后来有一天,明哥带着我们到城外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两个骑摩托的鬼子,其中一人背着枪的刺刀上,竟然挂着一条女人内裤!他们也看见了我们,一边招手,一边大笑,像是干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就在他们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明哥突然拔枪向他们射击,枪声一响,我也没有考虑那么多,跟着拔枪射击。把一梭子子弹全部打光了。看着两具马蜂窝似的尸体,心里感觉不到害怕,而是说不出的痛快。” 说到这里,朱明拿起酒瓶,对着脖子就是一阵猛灌。 朱明说的,肖彦梁感到很惊讶:“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事后我们把尸体和摩托车都埋了,当然没人知道。”朱明骄傲地解释说。 “那一天参加行动了大概就是你们五个人吧?”既然是毁尸灭迹,他不知道这事也是正常的。只是心里一动,肖彦梁笑着随口问道。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朱明更是竖起大拇指:“局长真是高明,这一点都猜得到。” “少拍我马屁。这样的事参加的人太少不行,太多更不行。而且我记得有一阵分组外出巡逻的时候,你们几个正好在一组。”肖彦梁苦涩地笑了笑。他说的“有一阵子”正好是清明的那段时间。他又想起了许小菇。 “你呢?”原本向问孙毅的,却看见孙毅在喝酒,便转移到司徒云海身上。 “我是南通人,以前是保安团的士兵,我的父母是渔民。”似乎触及到了他内心不愿提起的伤痛,司徒云海闷了好一会才说起自己的事: “民国21年(公元1932年――作者注,下同。)1月底,日军进攻上海。十九路军在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锴将军的带领下,奋起抗击,当时的局势非常紧张。我的父母和两个妹妹就在那一年的2月初,在长江上被日本人的商船撞沉了。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可怜我那最小的昧妹才九岁……”说到这件惨事,司徒云海忽然捂着脸失声哭起来。 没有人去劝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哭一哭或许会非常减轻心里面的悲伤。 哭了一阵,司徒云海擦干眼泪继续说道:“那时我就和鬼子结下深仇了。老子就是搞不懂,我们和鬼子在上海打得那么激烈,为什么这日本的商船还能在江面上畅通无阻?为什么这仗打完了,我们却不能在上海、苏州驻军?” 为什么不能驻军,肖彦梁倒是知道。民国21年在上海爆发的1.28淞沪抗战,他也曾经为前线捐了一个月的工资。很多情况只能从报纸上看到。当时在1.28淞沪抗战的前不久,也就是民国20年的12月15日,时任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南京国民政府主席,集三“主席”于一身的蒋主席刚刚宣布下野,国民政府一团遭,竟没有向上海派遣过增援部队! 后来在5月5日,双方在上海签订了《上海停战协议》(又称《淞沪停战协议》),规定上海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至安亭、昆山、苏州一带地区驻军,而日本可进驻“若干”军队。这就是司徒云海说的“不能在上海、苏州驻军”的来由。 肖彦梁还记得,曾经有小道消息说,不派增援部队,是蒋主席的密令。因为蒋主席于民国21年1月11日,在老家奉化溪口发表《东北问题与对日方针》的讲话,表示“不可轻言绝交宣战”,中国只能作“外交之抗争”、“经济之抗争”,但“不订丧权割地之条约”,同时防止“不逞之徒”乘机“倾覆政府”。否则“如果对日开战,三天就要亡国”。 联想到国军对共产党的几次围剿都大败而归,肖彦梁此时方才明白蒋主席后来说的话:“民国21年‘一二八’淞沪之战,共匪乘机扩大了湘赣粤闽的‘苏区’,就在瑞金成立所谓‘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并且开辟了豫鄂皖区、鄂中区、鄂西区与鄂南区,相互联系,包围武汉。其扰乱范围遍及于湘赣浙闽鄂皖豫七省,总计面积至20万平方里以上,社会骚动人民惊慌,燎原之火,有不可收拾之势。这时候朝野人士看清了国家面临此两个战争,为了挽救着严重的危机,又一致要求我复职,继续承担困难。我乃于淞沪停战之后,宣布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那时,已经应该改口叫他“蒋委员长”了――他在3月6日担任了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兼军事参谋部参谋长 简单地把司徒云海刚才说的向几个人解释了一下,肖彦梁示意司徒云海继续说。 “再后来,十九路军被调到了福建。有一次我跟随我们大队长参加县长的宴会,在喝酒的时候,县长故作神秘地问我们大队长:‘嘿嘿,知道十九路军为什么调到福建吗?’大队长说不知道,那个狗日的县长回答说:‘委员长说了,十九路军那么能打,日本人都打不过他,就调他们到福建打红军去。’我当时那个气,恨不能一枪毙了县长。 过了一年,就是(民国)22年年底,听说十九路军和共匪红军签订了《反日反蒋的初步协议》,发表了《人民权利宣言》,成立了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我们被命令准备集结南下,进入福建剿灭叛乱。 我心里矛盾的很。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剿灭一支英勇抗战的军队?他们的所谓叛乱,也就是因为国民政府不抗日,一味退缩造成的。后来没等我们南下,(民国)23年年1月叛乱被平息,我们也解除了警备。又过了一年,我退伍不干了。在这样的不抗日的队伍里有什么好干的?还不如拉黄包车。 (民国)26年8.13淞沪抗战爆发,我想重新参军打鬼子,可是等我赶到原部队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上海上了前线,我当时心里的那个悔,肠子都悔青了。没法子,只好继续拉黄包车。不久,国军大撤退,南通被鬼子占领了。进了城,鬼子到处杀人抢东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找准机会,用家里的菜刀杀了三个闯入我家的鬼子。当然我也没敢出门,出门肯定被打死。后来局势稍稍换了一点,鬼子又四处抓民夫,给他们挑东西,往东边走,就这样,我也被抓了。 沿途走的都是日本鬼子,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我们这些大量的民夫。路边上到处是尸体,有被奸杀的女人,有被撕成两半的孩子。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原本想到了目的地,鬼子应该把我们放了吧?因为我看见有些鬼子队伍扎营以后,会给民夫谢一张纸条,把他们放了。我就想,我在家还藏了一条枪,放我回去,老子就去和鬼子拼命。可是后来又遇到一件恐怖的事情。 第二天,我们跟着的那队鬼子抓到了三个往回走的民夫,几个人拿出前面鬼子写的纸条递上去,没想到这一次鬼子没有马上放他们,而是几个鬼子相互传递这纸条,然后相互大笑着把那几个民夫绑起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鬼子军官已经举起刀,一下向一个民夫的头砍了过去。头没有砍下来,刀却被骨头夹住了。那个民夫大声惨叫:‘太君,饶了我吧,我是良民。’可是没有人听他的。砍头的那个军官因为技术不好,引来了其他日军的哄笑。那军官脸上挂不住,一脚揣在那民夫的头上,就象他砍的不是人,而是一块木头。 这是一个似乎更大的军官过来,看到这一切,大声对砍人的那个军官说着什么,好象在骂他,因为我看见那些士兵都不笑了,军官也十分恭敬。那个官大的还用力抽了官小的几个耳光,指着民夫的尸体,情绪有些激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鬼子良心发现,后来才知道我错了,错得太厉害了。 官大的鬼子拿过砍人鬼子的刀,走到第二个民夫边上,用手在那个民夫的脖子上指指点点,边上的鬼子点点头,好象听明白了似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后来看见他忽然举刀,‘咔嚓’一下,就把第二个民夫的头给砍了下来。那血从脖腔里喷得老远。 鬼子们来到第三个民夫身边,官大的军官把刀递给砍人不成功的军官。那个军官同样在民夫的脖子上指指点点,官大的鬼子不停地点头,手上还做着从上往下劈砍的动作。官小的鬼子拿刀在民夫的脖子上比了比,猛然间一刀挥下,那民夫连着半截肩膀被砍了头。官大的鬼子摇摇头,指着尸体说着什么。 我吓坏了。要说我以前还对鬼子怀着仇恨的话,那个时刻我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几个鬼子竟然是在交流砍头的经验,竟然是在拿他们随便遇上的老百姓做砍头的练习!这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我们一共五个民夫,那件事是上午遇上的,下午,那个官小的鬼子又拦住了几个民夫,被他一一用来练习砍头,他的技术进步得飞快,到最后,已经能象官大的鬼子那样,一刀准确无误地把头砍下来。 我知道我必须逃走。说不定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我们也会变成练习品。宿营的时候,鬼子们通常会把我们捆在一起防止逃走的情况出现。那天晚上,我磨断绳子,想要解开另外四个人的绳子,竟然被他们拒绝了。他们说跟着我跑,一定会被打死,留下来,说不定还会活。我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几个愚蠢到了极点的人,独自跑了。 没有想到,鬼子太多了,我根本无法回家,只好在外面躲藏。看见鬼子来了,我就含着一根稻草管子躲到水塘里面。大冬天啊,我就这样躲在水里面。就这样在外面躲了近两个月,吃的东西也少,穿得也少,又冷又饿,实在不行了,有一次在大白天我就冒险出来找吃的。不一会我发现一个中国人和两个鬼子走过来,我害怕极了,就躲在田埂下面。 三个人有说有笑走近了,忽然那个中国人掏出手枪,对准一个鬼子的脑袋,‘砰’的一声,把他打死,另一个鬼子的反应却不慢,枪响的时候愣了一会,立刻转过身,一巴掌把枪打调,扑上去卡住中国人的脖子。那个鬼子粗壮的很,中国人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出来拾起手枪,对准鬼子就扣了扳机,想不到枪却没有响,竟是卡膛了。我顾不了那么多,用枪柄狠狠砸在鬼子的头上,一下,两下,我都不知道咂了多少下,只想着自己几个月来的委屈全部砸在这个鬼子头上。 直到那个中国人把我拖开,我才发现那个鬼子的头已经被我砸得看不出来了,我浑身上下都是他的血浆、脑浆。我救的这个中国人,就是叶克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来守土 司徒云海说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算算时间,也就是南京沦陷不久的事情。这叶克明居然再那么早就和鬼子干开了。平时他也就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人。 大家伙的表情司徒云海看在眼里,骄傲地说道:“你们没有看出来我们叶队长是这样的人吧?”停了停,继续说道:“也许是我当时的一身打扮吓坏了他。两个月野人般的生活,头发、胡子一团遭,是够吓人的。后来我就进了警察局。那天叶队长对骑摩托的鬼子开枪,我想也没想,跟着他就是第二个开枪。 说实话,只要能杀鬼子,要我干什么都行。老百姓暗地里骂我们是‘汉奸’,我也认了,也忍了,他妈的,只要能杀鬼子,这点委屈算什么?横边浅说什么十命赔一命,难道我们不杀鬼子,鬼子就会放过我们中国人?反正我就认一个理,他杀得越多,老百姓的反抗就越大!” “说得好!”肖彦梁一拍桌子:“我相信,昨天鬼子在五个地方杀人,不仅没有,也不会吓倒老百姓,只能更加激起他们对鬼子的仇恨。” “队长,德贵他们醒了。”肖彦梁还没有说完,雷浩从里面出来说道。 想了想,肖彦梁说道:“那好,我们到里屋去继续谈。” “局长,唉,刘文武他……”看见肖彦梁带着大家进来,叶克明忽然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好休息。”叶克明的话让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肖彦梁上前一步,帮叶克明压了压被子:“小刘是好样的,他为抗日而死,死得其所。他不愧中国人这个称号。” 回过头看了屋里的人一眼,他想起余鸿春对他说的“一个人的力量和一个群体的力量”的话,心里更是明白,对大家问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死?我们为什么会被鬼子抓到宪兵队?” 屋子里鸦雀无声,见大家都不说话,肖彦梁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和大哥被横边浅那个混蛋单独提审的时候,我这心里就担心他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幸好又那么一件诱饵的事情在前面顶着,要不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局长,我,我,我错了。”叶克明抓着肖彦梁的手,悔恨交加。 肖彦梁拍拍他的手:“你是错了,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这件事我不仅同意了,还亲身参与了。可是我们都把横边浅想得太简单。他一条‘陪杀令’就几乎让我们全军覆没。杀鬼子没错,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又目的,又明确对象的杀,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盲目了。” “没错,彦梁说得很对。”张旭补充道:“以前鬼子忙着打仗,后方还没有完全肃清,象我们这样杀鬼子,鬼子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过多关注这些事。现在广州、武汉已经被鬼子占领了,他们兵力不足,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力量再进行进攻,而国民政府也开始有计划地第一次开始了反攻作战。就像一个人一口气吃得太多,吃得太快,消化不了。所以鬼子现在主要人物,就是消化占领区。他们首先要消化的,就是城市。 鬼子是没有人性的畜生,为了答道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陪杀令’不过是其中的一条。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是单就这一条,已经让我们有了损失。弟兄们,我们要是还不改,吃亏的就一定会是我们。” 两人的话浅显易懂,有都经历过这件事,大家很容易就接受了。 “大哥说得在理。”肖彦梁接过话题:“我以前曾经对德贵他们说过‘我们的命比鬼子的值钱,’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让鬼子得逞。他想消化战果,老子就要他消化不良,拉肚子。”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刘文武自己犯了错,他自己已经承担了,可是我们又有多少本钱去犯错呢?”笑了一阵,肖彦梁收起笑容,沉重地说道:“当初我们的组织,除了我和大哥、德贵,本来是准备拉王树心、李志他们的,可是……” “王树心、李志他们?他们不是开小差了吗?”见局长忽然提到王树心、李志、刘西、陈长生四个人,都有些奇怪,等到听说肖彦梁原本准备拉四个人入伙,更是惊讶。 “唉……”肖彦梁和张旭长叹一声,德贵更是哭出声来:“当初,当初他们准备袭击医院的伤员,我怎么拦,也拦不住,我没得到命令,也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只能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们,他们的命比鬼子值钱,不能就这么和鬼子拚。可是他们非但不听,反而把我当汉奸捆起来,差点杀了我。” “什么?”德贵的话让大家震惊不已。去年在医院的事情,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杀了几十个伤员,鬼子付出了一百多伤亡的代价,才攻下了被占领的医院大楼。想不到竟然是这四个人做的。 “他们虽然不愧于中国人这个称呼,虽然用鲜血和生命向鬼子表明了我们中国人不屈的意志,可是他们这么做值得吗?本来他们还可以做得更好的。”肖彦梁缓缓地说道:“我们穿着鬼子的衣服和鬼子斗,就要讲究一个既杀敌又保护自己的技巧。我们是鬼子肚子里的蛔虫,既要让他肚子痛,也不能让他把我们清除了。” “我明白局长的意思。”司徒云海说道:“为了大局,再大的委屈,再大的痛苦我们都要承担。” “不错。”肖彦梁赞许地点点头:“我们被老百姓骂做‘汉奸’,我有时候还要帮着鬼子欺负中国人,可是我们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抗战这个大局,我们必须要承受这些痛苦。什么叫‘忍辱负重’?这就叫忍辱负重。” “不错,大家想一想,”张旭接着说道:“刘文武主动承认他是抗日分子,可是鬼子放过那些老百姓了吗?我想,作为老百姓,说不一定他们也不希望刘文武站出来,他们心里希望的是刘文武可以更好地打击鬼子,为他们报仇。” “我刚才问大家为什么要杀鬼子,也就是这个意思。”肖彦梁看了叶克明一眼:“让我意外的是,明子竟然在那么早就和鬼子干上了。给大家说说,你为什么要和鬼子干?” “我?”叶克明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我在这里当了五年的警察。张局长,你还记得胡阿三这个人吗?” “胡阿三?”张旭想都没想,惊讶地叫了一声:“他不是附近最大的土匪吗?说起来也够丢人的,他不过才一百来号人,我们出动了几次想抓他都扑空了。这和他又关系吗?” 叶克明点点头:“是。我就是胡阿三的亲表弟。”说这话的时候,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了。 一句话把张旭惊得站了起来:“你……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每一次都扑空,原来,原来……” “是我泄的秘。”叶克明点点头承认了:“前年,我们老大听说苏州城里最大的富商向老板筹集了大批的钱财,就带人把他的两个儿子帮了肉票。你知道的,胡老大绑票,都是派人大模大样地给肉票家里人送信要赎金的。” “我知道,只是想不到每一次想跟踪都失败了。”张旭点点头,语气中颇为遗憾。 “我们自由办法,你们怎么能跟踪成功呢?”叶克明有些得意:“可是谁也想不到的是,两天后,向老板竟然空着手跟着送信的人一起回来见到了胡老大。 胡老大非常生气,这么一来我们所有的线路都暴露了。本来是准备杀了那个送信的,可是那个送信的一点不怕。还大声说这是他主动把向老板带过来的。这么一来,所有兄弟都有了兴趣,这个小喽啰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向老板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胡老大。大厅里的情形是我后来听说的。原来向老板筹集的那批钱财,是他组织商会向上海抗战部队募捐的战争款。那个时候也正是上海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这笔款子是为去上海打仗的川军改善装备的。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川军,竟然是走着路去上海打鬼子,他们的武器极其简陋,很多人的枪甚至连膛线都磨平了。胡老大听完,只说了一句:‘他奶奶的,川耗子都可以走上千里路打日本人,老子也不是孬种’。说完就下令把向老板的两个儿子放了。走的时候,还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大部分钱财交给向老板。 后来,后来,淞沪兵败,鬼子打过来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趟,我是去劝胡老大赶紧带着兄弟们离开的。我说那么多国军都撤退了,你也要赶紧走。可是胡老大说,他是土匪,这里就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故土难离,死也要死在这里。况且国军撤了,那么他就要保卫这一片故土。老大不走,弟兄们当然也不走。于是在鬼子来的时候,他们和鬼子激战了一场,全部一百三十三名兄弟连同三百二十八个女人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 “那么你为什么不留下?”肖彦梁虽然被这个土匪的行为所感动,但是叶克明的述说中还是一点疑问。 “我?哈哈。”虽然在笑,可是叶克明的笑声中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我当然想留下来,可是胡老大却不准我留下来。他说我现在的身份是警察,日本人总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中国人来帮他管事。利用这个身份可以多杀鬼子。 他妈的,我这个表哥可以带着人轰轰烈烈为过尽忠,我却要背着‘汉奸’的大名活着,实在是不够义气。”口气中好象在骂表哥“不讲义气”,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日本人才不管你是不是警察,只要是中国人,他都杀。城破以后,我见识不妙就躲起来。过了一个多月,还是被鬼子抓住了。也是我命不该绝,走在路上,我一眼竟看见黄局长和张队长跟着一个鬼子走在路上。我大声喊他们,终于被救了下来。 后来我抽空跑回去找表哥,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灰。别说是自己的兄弟,就连周围的村子,也没有一个活人。 我不懂那些学生说的什么国家民族,我只知道日本人来了,没有干一件好事。这里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日本人凭什么要抢过去?表哥那句话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响起:‘国军撤了,那么他就要保卫这一片故土。’所以我杀鬼子的时候,从不心慈手软。 有一回,我在外面遇到一个日本人,他带着老婆和一个大概只有两岁的小孩。开始他还很害怕,等到我把证件交过去,他立刻很傲气地问我城里怎么走,还要我帮他提行礼。妈的,我那天心情比较好,因为我才勒死勒一个鬼子,就套他的话。这个混蛋的中国话说得很流利,他说自己是个什么教授,是来看看我们这里有什么古董可以运回去。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和其他人走散了。之所以带着孩子,是要孩子看看,一个落后的低劣的国家和民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他妈的,孩子只有两岁,他就要让他来亲身体会做强盗的滋味。我心里极为生气。这个混蛋看过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忘了我还是一个中国人。他竟然还问我是不是怕死才给日本人卖命的。我说是,他哈哈大笑起来,说看来皇军多杀人的政策是对的,中国人都是胆小鬼,这样的人活着简直是浪费。 兄弟们,你们说这个日本猪到底是个笨蛋,还是一个白痴?你竟然对一个带枪的中国人说这样的话。 我故意把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把行礼一丢,一拳打晕了那个混蛋。把他捆起来以后在把他弄醒。他看我我,也不害怕,说什么我这是在找死一类的威胁话。看着他这么强硬,我气得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干了。真他妈的溅种,那个日本婆娘一点也不反抗,那个日本男人还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干完了,他直说我技术好,想和我叫朋友。我笑着一枪打暴了那个日本婆娘的头,告诉他,日本人就是这么糟蹋我们中国女人的。然后我抓过那个孩子。日本男人终于知道我下一步想干什么了,不停地哀求我,说那只是一个孩子。我冷笑着,心里没有一点怜悯。他是一个孩子,我们中国人的孩子呢?难道他们就不是孩子?况且,这个所谓的孩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禽兽,与其让他以后欺负我们的孩子,不如老子背个恶名解决了他。 我笑着告诉他:日本鬼子对付我们中国的孩子,有的是直接撕成两半;有的是放到锅里煮死,有的是给孩子塞一个手榴弹炸死,有的是用刺刀挑死。中国的女人也有很多死法,我选了一种最直接的方法,所以这个孩子,我让他选择。他哆哆嗦嗦一个字说不出来。 看他不说话,我猛然间把孩子往树上摔过去,那孩子当场就死了。那个日本猪也晕了过去。我揭开他身上的绳子,弄醒他,用枪逼着他抛一个坑。我骗他说要把他老婆孩子埋了。日本猪很听话,从行礼里面拿出一个小铲子,卖力地挖开了。坑挖好了,我把他有捆起来,把女人和孩子的尸体丢进去,有把他丢进去。我告诉他,中国男人也有很多死法,今天我心情好,就给你选了这一种比较好的死法。 我就这样一有机会,只要是日本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当兵的还是老百姓,统统杀。我杀他们的时候,就想着报仇。 有一次我差点失手,还是司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救了我,他妈的,他当时那个样子可是吓了我一跳。从那以后,就一直是我们两合作。直到去年四月份,我带着他们几个出去,看见两个骑摩托的鬼子。他们的枪上面挑着一条女人内裤,他妈的的,一定是又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我头脑一热,掏出枪就打,想不到他们几个兄弟也跟着一起打。为了避免被鬼子注意,我干完以后,一般都是毁尸灭迹。再后来赵广文的皇协军成立,我们出城巡逻的机会少了很多。前阵子趁着宪兵队交接的机会又干了几票。我见其中一个鬼子手上带着的金表很不错,就带了几天。想不到就这样被肖局长识破了。” 叶克明的述说,除了涉及到胡阿三,几乎不带一点感情。尤其是关于摔死那个日本孩子的时候。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兄弟,你够狠,我佩服你。”肖彦梁向叶克明竖起大拇指。换成是他,他是绝对无法对妇女和孩子下手的。叶克明看起来不怎么样,心肠却是极度的冷血――或许,无数的事实,无数的惨剧,才使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国军撤了,那么我就要保卫这一片故土。”虽然是土匪,胡阿三的这句话,却是说不出来的凄凉和绝望,也包含着一股不屈服,誓死保卫家乡的狠劲。都说江湖出好汉,此话一点也不假! “小孙说说你吧,为什么要杀日本人?”肖彦梁问瘦瘦的孙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关家少爷 孙毅在警察局里属于那种极少说话的那种人。在肖彦梁的印象中,几乎从来听到他一次超过三句以上的言论。想不到这么一个内向的人,会对日本人有那么深的仇恨。 随着肖彦梁的问话,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孙毅,却发现他死死咬住嘴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张旭有些怪异。 过了良久,孙毅才伸手抹了抹眼睛,说道:“好,我说。我家就住在许子乡。” “什么?你……”朱明等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是的,我就是那里的人。”孙毅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我是许子乡关家的户丁。我们家小少爷那时在城里教书。上海的仗打得激烈的时候,老爷派我和另外一个人到城里接小少爷回家避难。 没想到等我们找到小少爷,他已经没有教书而是参加了保安团。我们说明来意以后,他竟然坚决不会去。说什么国难当头,身为一个中国人,要为国家尽忠,就是死也值得。 我父亲从小就侍侯小少爷,小少爷人也很随和,有知书达理,所以他和我关系都非常好。我会认字,就是他教我的。他既然不愿意回去,我们却不能空手而归。所以我让另外那个人先回去,告诉老爷一声,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保护好小少爷。 见我留下来,小少爷干脆让我也参加了保安团。参军就参军,反正我也不理会谁是我的领导。小少爷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那些当官的也没法子。鬼子打过来了,我们和鬼子拼死血战,说起来真是奇怪,刚上战场的时候,心里害怕得很,可是看着小少爷镇静的模样,心里也不那么怕了。直到有一天,一颗鬼子炮弹打过来,小少爷为了保护我,一下扑在我的身上。那爆炸的声音都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等我起来翻过身一看,小少爷浑身是血。我哭着喊道:‘小少爷,小少爷’,过了好久,他才醒过来,看着我没事,勉强笑了一下,说自己的腿疼。我一看,那炮弹竟把小少爷的右腿齐着膝盖给切断了。 我发了疯似的抱着小少爷跑到医院,医生给小少爷简单处理了一下,把血止住了。我就一直守着他,直到他醒过来。醒过来的小少爷看见我守在床边,立刻变了脸,骂我混蛋,要我马上到前线去。我固执地摇摇头。老爷交待了,要把小少爷安全地带回去,他又是我的朋友,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他半步的。 骂累了,小少爷右昏睡过去。我也支持不住,睡着了。忽然我被一阵喧闹吵醒,睁眼一看,医院里已经非常乱了,那些医生、护士匆匆离开,一个当官的在焦急地说道:‘快,快,鬼子打进来了。’我脑袋里‘嗡’地一声,鬼子攻破了我们的防线,这座城,竟然失陷了。紧跟着我听见好多伤员哭着闹着说‘求求你们带我们走吧。’可是场面混乱极了,没几个人去理会伤员。 后来人都走完了,医院里只剩下十来个伤员。场面忽然安静极了。这时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伤员忽然坐起来说道:‘他妈的,当官的都跑了,把我们留在这里,当初还不如被鬼子炸死。’ 另一个眼睛上蒙着砂布的伤员跟着说:‘告诉你们,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上一次在罗店,老子亲眼看到那些乌龟王八蛋把我们阵地上的几十个伤员都用刺刀挑死了。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死。’ ‘不错,这位兄弟没有说错,我也看到过几次,那鬼子冲上阵地后,凡是没死的兄弟,都被他们挨着个用刺刀挑死了。’另一个伤员深有感触地说道。 ‘是的,我们营长,就是因为身负重伤,不愿意当俘虏,也不愿意连累撤退的兄弟,用手榴弹自杀的。’ …… 伤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一个伤员对我说:‘这位兄弟身上带了枪,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许多伤员起刷刷地看着我。这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是完整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人身上带了一把手枪。 ‘不,不,我不干!’我忽然明白他们要我干什么,我惊惶失措地拒绝,站起来的时候把凳子也弄翻了。 ‘兄弟,难道你就愿意看着我们受尽日本人的折磨再被他们打死吗?’一个伤员看着我,厉声问我, 另一个大声骂我:‘日XX,你个龟儿子,搞快点。老子宁愿现在就死在自己兄弟手上,也不愿意一会死在日本人手里。’ 那个双眼被蒙住的伤员哀求说:‘兄弟,你行行好,对准我来一下,我谢谢你。’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还要杀这些伤员,我一直认为这些是假的,可是那些伤员却都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有开枪杀过人,就是跟着小少爷,也没有开过枪。忽然要我亲手把这些伤员打死,我根本下不了手,也不敢下手。 ‘孬种!把枪给我。’一个伤员骂了我一句。我真的很奇怪,他们对于死,好象一点也不怕,好象去干庙会一样。怎么会这样呢? 就在这时,小少爷醒了。奇怪地看着这一切,问我怎么回事。我结结巴巴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小少爷听完,脸色铁青,向我伸出手:‘把枪给我。’ 我知道小少爷想干什么,我害怕地退了一步,摇摇头,用手把枪牢牢护住。 ‘混蛋!给我!’小少爷忽然极为生气,对我怒吼了一声。那一刻,小少爷怒发冲冠,说不出的威严。我不由自主地把枪掏出来交给他。 小少爷哗啦一声把子弹顶上膛,对伤员们说:‘弟兄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东北沦陷,我们退到北平,北平沦陷我们退到太原;上海沦陷,我们退到苏州,这里也马上就要沦陷了,我们又能退到哪里?中国虽大,我们却是无可退之地了。 诸位来自五湖四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身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我们已经残废不能再保卫这个国家,可是我们要用我们死,去告诉日本侵略者,中国人是不屈服的中国人,只有战死的中国军人,没有投降的中国军人。中国的土地,日本鬼子是永远也占领不了的。兄弟我再这里谢谢大家。’说完他向所有的伤员敬了一个礼。 敬完礼,小少爷对我说:‘孙毅,我的腿断了,你是我孙家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你就给每一个伤员磕个头,算是带我向他们送行。’ 听了这话,我不由自主地跪下,给他们每一个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我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我却不知道疼。每磕一个头,那些伤员就说一句:‘谢谢你’。 磕完头,我站起来,小少爷要我扶他站起来,走到一个伤员跟前,一声不响抬手就是一枪,那伤员顿时毙命。枪声响起,我腿一软,几乎站不住了。小少爷拉了我一把:‘孙毅,他妈的的像个男人一点。’我扶着他,一一走到那些伤员面前,一声声枪响,一个个伤员死去。子弹壳落在地上清脆作响。我看见那些死去的伤员个个面带微笑,却是死得极为安详。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却拼命忍住没有哭出来。 ‘该我了。’他轻轻说完这句话,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那一刻我忽然醒悟过来,一下子抱住小少爷,劈手把枪夺了过来。 ‘混蛋,你干什么?’小少爷大吃一惊,拼命挣扎。 我不能让小少爷死。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我转过枪柄,把小少爷敲晕了,背着他就出了门。 街上已经有一些鬼子了。我一出门就迎面遇上两个鬼子。想也没想,我抬手就是两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胸口鲜血直冒眼见是不能活了。这是我第一次开枪杀人,以前只是打过靶。可是我却没有害怕。我心里只有痛快。原来杀日本人是这么简单并且痛快的事情。 打死了鬼子,我跑了出去,七拐八拐,跑进一间屋子藏了进去。那屋子不大,只能暂时躲起来。我知道鬼子一旦搜查到这里,我们除了死,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放下小少爷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那里面有着说不出的悲凉。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骂我。过了很久,他才出了一口气,猛然间‘啪’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跟着我就看见他哭了。我知道是因为其他伤员都死了。而他却还活着。 就在这时,靠墙的一个衣柜忽然被打开,紧跟着一个老头伸出头来,向我们招手。我大吃一惊以后就明白着一定是老百姓为了躲避战火才挖的洞。或许是看见我们不是鬼子而是中国军人,才招呼我们进去的吧。 我们进去以后,我看见里面一共藏了四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看样子这是一家三代。那藏身的洞里潮湿得很,还有很多新土得眼色,果然是才挖成不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以及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和大笑声。显然,这是鬼子闯进来了。我们一口大气也不敢出,我处在最外面,握紧了手里的枪,紧张地看着洞口。要是被发现,只有和他们拼了。 幸好没多久鬼子就离开了。家徒四壁,的确也没什么好搜查的。 我们就在这里一直藏着。这洞本来就是临时挖来供藏身用的,吃的东西也不多,到了晚上,我征得小少爷的同意,独自出去找吃的。 城里已经不是成了,而是地狱!到处是大火,到处是尸体,尤其是那些女人,死前都被鬼子…….我躲躲藏藏地离开了那户人家。路上也顺便干掉了几个正在作恶的鬼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提着一口袋吃的返回那里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巨响,吓得我赶紧躲起来。爬近了一看,我呆住了。 爆炸的硝烟还没有散尽,外面的地上麻布口袋碎片、人的碎片落得到处都是,离我最近的一处是还在麻布口袋里的一小段手臂。看样子鬼子是在口袋里面装了一个人,再往里面塞了一颗手榴弹。四个鬼子大笑着走进屋子。 看到这一切,我魂飞魄散,鬼子肯定是发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不知道小少爷怎么样了,麻袋里的人是不是他。 我愣了好一阵,直到屋里传来那个女人惊天动地的惨叫,我才清醒过来,慢慢地走近门口往里面看。 客厅和里屋之间的不帘早已被扯了下来,站在门口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里面的衣柜已经被踢翻,墙上的洞口露在外面。那个老人的上半截在门口,下半截却在墙边上,,竟是被被劈成两半!那个小孩子被三把刺刀挑着架在地上,肠肚都流了出来,早已死了。四个鬼子赤身裸体,什么也没有穿,三个鬼子围着床,一个在床上。虽然看不见床上的情形,但是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这四个畜生。检查了一下,枪里面还有四发子弹,正好一个一发。 我不声不响地走进去,对准三个畜生的头就扣了扳机。枪响的同时,床上的畜生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他显然是被突发的变故吓坏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的枪口。我毫不犹豫对他开了枪,枪却没有响。关键时刻那把枪竟然卡膛了。在我拉枪栓的同时,那个鬼子似乎才有了反应,怪叫一声想跳下床向我扑过来。 我见识不妙,也顾不了了,把枪往他脸上扔过去,他头一偏,虽然避开了袭击,脚下却被另外一个畜生的尸体给绊了一下,头朝下摔在我面前。我顺势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头上,他惨叫着滚开了。我的鞋子上全是血,估计他那一下率破了脸。 我冲到床边,抓起放在那里的长枪。我不会使,可是那上面的刺刀我会用。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刺刀狠狠地扎进那畜生的胸膛。我顶着枪,他双手也死死抓住枪身,我们就这么近距离地相互对视着。他的死鱼眼睛往外突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满脸也是血肉模糊的。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里的表情,可是我就是要这样看着他,我要让他就是死了,也忘不了我复仇的目光。慢慢的,这畜生终于松开手,全身瘫软了。我自己也是筋疲力尽,想拔出刺刀,居然没有拔出来。 我喘了两口气,跑进地洞里,小少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上前把他抱起来,他的一身衣服早已被流出来的血给浸透了。那些伤口明显是被刺刀刺的。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浑身冰凉,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伤员即使自杀也不要当俘虏;我忽然明白平时不会打枪,只会带着学生们四处玩耍的小少爷,为什么会那么狠心,亲手一枪枪送那些伤员上路;我也终于明白了日本人,他们真的不能叫‘人’,他们只配叫‘畜生’。我同样也明白了小少爷说的什么叫国难当头,什么叫身为一个中国人,要为国家尽忠的意思。 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不管我们躲到哪里,终将会被日本鬼子象牲口一样宰杀。 我抱着小少爷冰凉的尸体,想哭却哭不出来,这时我才看见那地上好象写的有字。是用小少爷随身携带的粉笔写的。有些字已经被血泡没了。我想这是不是他的遗书?可是我看了半天却没有看明白。” 惨烈的描述,让屋子里的人惊悚不已。尤其是医院伤员的举动更是让人唏嘘万分。见孙毅忽然停了下来,叶克明不由自主地问道:“小少爷写的是什么字?” 和其他人不一样,描述中孙毅没有流泪,他的眼泪已经在那一天流尽了。见叶克明发问,回答道:“是四句话,分别是‘王师……中原……,……无忘…….’以及‘人生……,……汗青。’我虽然识字,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肖彦梁悄悄抹去已经涌出来的泪水:“你家少爷写的是两首诗。头两句话原本是宋代大诗人陆游临终时写给他儿子的《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你家少爷或许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这句诗诗想告诉你,在日本鬼子被赶出中国,抗战胜利的时候,不要忘了告诉他一声; 第二句诗也是宋代的文天祥丞相被元朝抓住往京城送的路上,路过零丁洋时写的《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落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是在表明自己坚决不屈服的意志。” 肖彦梁长叹了一声。两首诗他念得抑扬顿挫,说不出的一股子壮烈味道。这是他在12.9学生运动后南下学生的演讲以及听说书先生中听到的。他觉得很好就记住了。 “我终于明白了。谢谢你局长。”孙毅忽然给肖彦梁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肖彦梁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哽咽着却好半天才说道:“好兄弟。你的少爷才是我们真正的榜样。” 孙毅双眼含着泪花:“我一定不会忘了少爷的遗言。要是我死了,孙毅请诸位兄弟帮我完成这个嘱托。小弟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说完又要跪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谁愿离开 孙毅再次跪下,肖彦梁却没有扶他,而是和其他人坦然接受了他的这一拜。 待孙毅磕完头站起来,肖彦梁才说道:“好兄弟,不仅是你,我想我们大家都应该这样。等到小鬼子被赶出中国,我们这些人当中只要还有活着的,一定不会忘记告诉那些为了国家儿捐躯的先烈的。” 这一刻,所有的的人都已是泪光闪动,司徒云海等人忽地跪倒在地,举手发誓:“皇天厚土,日月山河,誓死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不死不休!” 说得这么整齐,显然是他们以前曾经一起说过的。 拼命压低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每一个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一不是重重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肖彦梁上前一一把他们拉起来。对于自己即将要说出的决定,他忽然觉得很难开口了。这些人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一旦要他们离开这里,肯定是极具困难的。 沉默之中,肖彦梁把目光转向了张旭。后者苦笑了一下。刚才几个人对自己经历的述说,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屋里就他的资历最老,年龄也最大,这个得罪人的事情也只有自己来做才合适。 “兄弟们,”张旭轻轻咳了咳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昨天和今天,我们的一个好兄弟去了。刘文武为什么会牺牲,叶克明为什么会卧床不起?大家为什么会到宪兵队过一遭?” 张旭连续三个问题让几个人一震,你看我,我看你,若有所思。司徒云海小声回答说:“还不是小武子受不了日本鬼子乱杀人的做法。说实话,我当时也快要受不了了。” “日本鬼子乱杀人?哼!”张旭眼角抖了抖,稍稍提高了一丝声音:“你们什么时候看见鬼子没有乱杀人?当年鬼子进城,你们谁没有在鬼门关打转?这么惨痛的教训你们竟然没有一点醒悟!小武子承认了又怎么样?鬼子还不是把老百姓杀了?鬼子就是想通过这一招把我们给逼出来,好消灭我们。” 说到这里,张旭停了停,毕竟要他而不是其他人说出那个决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未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这些人,做的事,说的话,都是见不得人的。鬼子的凶残,汉奸的无耻,大家抖深有体会。尤其是皇协军的反正,让鬼子大大的提高的警惕。加上横边浅这个狗日的,极其狡猾和残暴。看看他做出的让老百姓偿命这个决定,还有谁比这个更没人性的?为了我们以后的活动,我和彦梁老弟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们中的一些人送到后方去。” 张旭前面的话,大家听着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如同油锅里被洒上了一滴水。 “为什么要让我们走?”叶克明率先反对:“我知道斗争很残酷,我也知道我们的处境艰难,但是我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怕死就不干这一行了。” “难道杀日本人也不准了吗?”这是朱明的声音。 眼看场面有些失控,声音也有些大了,肖彦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其他人的发言。 “弟兄们,”肖彦梁忽然觉得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也有些发酸。听了几个人关于自己为什么要和鬼子干的叙述,他真的不知道谁该留下,谁该离开。(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现实的残酷与无情,决定了我们必须更加残酷和无情。”想了一想,肖彦梁缓缓说道:“横边浅的‘陪杀令’,不仅极大的限制了我们,也在我们和老百姓之间插入了一根钉子。我想,这恐怕还是鬼子的第一招。以后呢?要是鬼子带着我们去剿灭抗日武装,当着我们的面杀人,甚至逼着我们杀老百姓,你们又会怎么样呢? 兄弟们,我和大哥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都在流血!可是现实就是流下来的人,必须心如钢铁,冷血无情。为了更多人的利益,牺牲掉一部分人也在所不惜。弟兄们以前都是当警察的,鬼子来之前,恐怕你们连枪都没打过几回。现在,突然要你们既要背着汉奸的骂名,还要做出汉奸才做得出的事,更要保存自己打击日寇,你们每一天都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意志稍微不强,很容易崩溃,做出傻事来。小武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说实话,我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既要做自己的事,还要防止其他兄弟乱说话,每天我最大的奢望,就是能睡一个安稳觉。我以前也是一个警察,而且还是一个巡警,平日里手里拿着的,也就是一根棍子一只口哨而已。要不是我的几个朋友在军校里面管枪械,我恐怕是怎么开枪也不会,更别说枪法了。 可是,鬼子来了,他们把南京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甚至出现了比赛谁杀人多这样的惨剧。要不是有一个国军拼死把我压在身下,我早就成为长江里的一具飘尸了。我的太太,她,她……”肖彦梁伸手抹去流出来的眼泪,停了停继续说道:“她为了不受鬼子的凌辱,拉响我给她的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了。” 这还是肖彦梁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经历。尤其说到许小菇,心里蓦地一阵刺痛。张旭叹了口气,掏出手绢递给肖彦梁。 “谢谢。”肖彦梁感激地接过手绢,提高了一些声音:“可是我挺过来了。因为我要报仇。因为那个掩护我的国军临死前告诉我说:‘妈的,小子,不管如何,你你都不要动,赌一把,’他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太太是面带微笑去死的,我也明白她的意思。我就是要报仇。我就是要杀日本鬼子。 几个月我杀的鬼子不下于20个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鬼子照样占领了徐州、武汉,照样在到处烧杀抢掠,我曾经疑惑过,我这样做有意义吗?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样杀的鬼子再多,也抵不上前阵子鬼子军火库被炸的作用大。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个体的力量再大,也不如集体的力量大。’我也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大局为重’。 “伙计们,为了我们的这个集体,为了我们的抗战,为了我们能发挥比消灭单个日本鬼子更大的作用,我和大哥做出了这个决定。我知道你们对鬼子的不共戴天的仇恨,我知道我逼着你们离开的痛苦,可是为了大局,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地问一下自己,冷酷无情这四个字,做得到的,就留下,做不到的,就准备离开。再说了,离开这里又不是不能打鬼子。大家还是可以参军,在前线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 肖彦梁的话说完,和张旭站在一边,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几个思考的人。两个人都无法决定谁走谁留下。这些人都挺过了横边浅屠杀老百姓的考验,真要是没有人愿意走,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不走。”没有想到孙毅会是第一个表态的人。瘦小的身躯微微发颤:“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看明白了,无毒不丈夫,做大事的,又岂能有妇人之仁?我家小少爷说过:‘中国虽大,我们却是无可退之地了’。我不会走的,小少爷就是死在这个地方,我家老爷,我的父母,都被日本人给屠杀殆尽了,是当着我的面被杀死的,我要让他们看着我为他们报仇。 我这个人平时不爱讲话,人又瘦小单薄,基本上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在我心里,除了杀日本人,其他任何人和事情,都不关我的事。请两位局长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大家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孙毅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肖彦梁和张旭对望一眼,相互点点头:“好,你留下。”难得孙毅这么一个冷静的人。 孙毅的率先表态和得到的结果,并没有让其他人马上发言。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凭着一股子血勇之气可以做下来的。 半晌,躺在床上的叶克明说道:“我也留下来。”他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我这断腿,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现在根本无法撤离。而要是等到伤好了再撤离,目标也太大了一点,搞不好会连累大家的。”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沉思良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只是借口。关键是,我根本就不想离开。”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叶克明的脸有些发烧: “我这个人,当警察也有不少年头了,自由自在惯了,要是让我参军,怕是受不了军队的约束。不过要说比起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这屋子里有谁比得过我这个土匪世家?这么久的时间,我的表现两位局长应该是看在眼里的,我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不然,”他忽然笑了笑:“不然我的表哥也不会派我来做卧底。说到留下来,我绝对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叶克明的话无懈可击,他能当无敌这么多年,心里素质的确很棒,留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朱明,你考虑得怎么样?”敲定了两个人员,肖彦梁有些放心了。看起来这些人都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每个人都能自己思考问题。他甚至有了一种把大家全部留下来的愿望。或许,刘文武的教训,让他们深刻了解到了斗争的残酷性。 “我?”忽然被问到自己,朱明有些措手不及:“我认为,我认为……”声音越说越小,低着头双手用力相互绞着。过了一会,他霍然抬起头,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决地说道: “我认为我应该留下来。是的,我没有其他的理由。将近一年多时间,我见惯了鬼子的屠杀和残暴,我知道我们的处境是什么。我不是一个冲动和爱出风头的人,所以请大家放心,我同样不会连累到这个集体。” 话虽然不多,但是那种神情,却表达了很多的含意。 “我也认为我应该留下来。”最后一个司徒云海看见肖彦梁张旭点头同意朱明的意见后,开始呈述自己的考虑:“我杀鬼子的时间也不短了,请问两位局长,你们平时看得出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以前是当兵的,什么叫纪律,我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大局,我也比谁都明白。自从那些民夫被鬼子拿来试刀以后,我就想通了一个道理:中国的积弱,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老百姓的性命,在这个乱世里,在这个国家的军队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试那么的低贱。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救中国。我们的责任,是发挥我们最大的优势去打击和消灭鬼子,而不是冲动地,不计后果地去对付单个的鬼子。对老百姓的苦难,我们只有记在心里,恨在心里,却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同情。 真要是想局长说的那样,鬼子如果要我们去杀老百姓,”说到这里,司徒云海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缓缓而坚决地说到:“我会下手的。” “局长,让司徒留下来吧。”叶克明恳求道:“其实自从经历了许子乡的屠杀,我们这些人哪个没有挺过来,哪个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刘文武,平时挺仔细的一个人,他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我认为也是和我们忽然找到你们才引起的冲动。经过这件事,我们知道以后该怎么样去做的。” 大家的表白,让肖彦梁、张旭感动不已:“好,既然大家都能明白自己的责任,我认为大家就都留下来吧。让我们给鬼子更大的打击吧。‘陪杀令’是吓不倒我们的,鬼子越凶残,老百姓就越反对他们。每一个象我们这样的人,哪一个不是背着血海深仇?” 顿了顿,肖彦梁继续说道:“现在国军已经在南昌对日军进行反攻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听一点什么?”解决了心里的难题,肖彦梁开起了玩笑。 变戏法一样,肖彦梁把收音机抱出来。 “收音机!”几个人惊喜地欢呼了一声,一下子围了过来。 “局长真是神通广大,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宝贝,”司徒云海交口称赞。 “别说话。”叶克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肖彦梁旋转着收音机的按钮。 随着肖彦梁手指的动作,收音机里传出一片嘲杂的声音。在众人的期待当众,终于,一个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屋子里。 “大日本皇军日前成功地对重庆进行了大规模轰炸……”谁也没有想到,传出来的,竟然是日本人的电台声音。可是同样震撼人心的,却是那里面的消息。 陪都重庆遭到了大规模的轰炸!那个消息竟然是真的!肖彦梁头晕目眩,眼前漂浮的,尽是重庆民众尸横遍野的模糊场景。 “我呸!吹牛!”肖彦梁狠狠地啐了一口。可是看见没有人附和,心里也明白想转移大家目标的目的没有达到。谁都清楚现在中国的天空是鬼子的天空,开战一年时间不到,中国空军因为补充跟不上,早已损失殆尽,鬼子的飞机在天上真的是横行无忌。 在大家的沉默中,这条消息已经播完,接着就是另外的一个声音:“昨日,近卫首相发表了和国民政府和谈的讲话。他说,中日应该友好亲善,共同发展,共同对付共产党……” “一派胡言!”这一次终于引起了人们的不满。 “什么亲善,刚刚炸了重庆,现在又来说什么亲善,恐怕是鬼子兵力不足,已经打不下去了吧。谁和你亲善,谁他妈的的就是王八蛋。”司徒云海狠狠地骂了一句。 肖彦梁心里一愣,想不到这个当过兵的人,竟然可以从鬼子的这个小小的动作里面,推断出鬼子兵力不足这个事实。 “你说得一点不错。”肖彦梁点点头:“自从武汉被日军占领,日本人的确是已经爆出了兵力严重不足这个事实。从着几个月看,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象以前那样积聚兵力进行进攻了。国军在南昌的反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换个台听听。” 随着旋钮,又一个清晰的,略带着激动的声音响起: “汪逆兆铭已于昨日抵沪,此人违背国策,罔顾大义,于全国一致抗战之际,潜离职守,妄主和议!中央政府多次催促其回到重庆,不想其竟一意孤行……” “局长,这汪逆兆铭是谁呀?怎么还上了收音机?”叶克明不解地问道。 “这个汉奸,就是国民政府议长,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肖彦梁叹了口气,旋即气愤地说道:“他妈的,都过去快半年了,政府才公布这个消息,心里真不是个味道。” 听说竟然有这么大的官当了汉奸,几个人都有些呆了。 “最好别叫我看见他,不然老子非活剐了他不可。”叶克明半晌反应过来,不由得恶狠狠地说道。 “放心吧,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估摸着,政府派出杀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张旭安慰着大家。 “请大家稍等,下面将播送刚刚收到的消息:……”收音机的声音暂时把各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一起。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电台撤离 会是什么样的消息?屋子里的人耐心地等待着。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们没有得到过一点关于政府的消息,尽管以前他们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可是现在却恨不得这小小的机器里面把他们想听的,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们!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日下午五时十分,上官云相集团军所部第29军军长陈安宝中将,在南昌高坊附近指挥部队作战时,突遭敌机俯冲扫射,身中数弹,壮烈殉国。 陈安宝将军自芦沟桥事变以来,从华北战场到淞沪会战,转战于大江南北。继后,率部在江浙水乡展开轰轰烈烈的敌后游击战,指挥所部抗日健儿出没于河湖港叉,予敌以致命打击。他身经百战,屡建奇功,因功勋卓著,于民国27年7月,由师长擢升为第29军,这支光荣的抗日英雄部队的中将军长。 抗战军兴,国军已有佟麟阁、郝梦岭等一大批高级将领英勇殉国,国家战事之惨烈可见一斑……” 一个军长死了!一个中将军长竟然战死了,而且还是在进攻南昌的时候战死了! 肖彦梁心里顿时对接下来的南昌战役不再抱任何幻想。一个军长都死了,说明日军的力量还很强大,已国军目前的力量去进攻日军,只能是以卵击石,除了鼓舞士气,没有其他作用了。他感到有些悲哀,为什么每一次听收音机,总有一名高级将领阵亡? 回过头一想,一名将军,牺牲在前线,牺牲在战场,总比逃跑强!肖彦梁永远也记着桂永清、黄杰的逃跑,造成了人为的黄河决口这样惨烈的悲剧! 也不知听了多久,终于,收音机里新闻播放完了。肖彦梁把收音机藏好,看着意犹未尽的几个人:“诸位早点休息吧。”随即严肃地强调:“记住,我不希望你们听到什么好消息,就立刻在脸上表现出来。你们要时刻记住我们的任务!” “明白了。”几个人心里一冽,小声一齐回答道。 “大哥,陪我去大夫那里拔个火罐。”看看时间才晚上9点过,肖彦梁拉起张旭一块出了大门。 横边浅解除了对警察局的审查,街上的宵禁却还没有解除。不过为了表达对警察们的“歉意”并方便他们治疗,这宵禁令并不包括警察在内。仗着自己的身份,肖彦梁在张旭的搀扶下,带着雷浩往同济药房走去。 “局长,你看,鬼子的汽车。”忽然雷浩叫住肖彦梁,指着前方奇怪地说道。 “哦?”肖彦梁、张旭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夜幕中,一辆汽车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前开着,车辆后面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而且,似乎横边浅也坐在车里面。 “无线电侦测车!”肖彦梁险些失声叫出来。这里就是同济药房的附近,鬼子的侦测车出现在这里,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幸好距离还比较远,三个人躲到一边的街角。肖彦梁焦急地命令雷浩,立刻从小巷子里操近路赶到同济药房。 在他们躲避的过程中,也都认出了那是一辆什么车。脸色苍白的雷浩听完肖彦梁的命令,转身就走。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肖彦梁继续在张旭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几乎是机械地移动着脚步,终于,他们站在了同济药房的门口,而药房的大门,是打开的。旁边并没有日军士兵。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雷浩已经成功地提前赶到了。 “肖局长,你又来拔火罐?”走进大厅,肖彦梁赫然发现秦宝田这个家伙,竟然也在里面,身上插了不少长长的银针。整个大厅只有他一个人,戴安平、雷浩都不在这里。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戴安平没有发报?那么鬼子干什么出来呢?自己绝对没有记错,戴安平曾经告诉过自己,只有在发报的时候,因为有电波,无线电侦测车才可以有效使用的。 “是啊,这腰板实在疼得不行。宝田老弟也在这里呀。扎针灸麽?疼不疼?”肖彦梁奇怪秦宝田为什么不问自己在宪兵队的情况,可是一看他脸上尽是献媚的笑容,也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出来了,其他兄弟们也出来了,说明日本人还是相信自己的,这秦宝田平日里怕自己得要死,又怎么敢揭这个伤疤?可是为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呢?焦急之下,肖彦梁强颜欢笑,开起了秦宝田的玩笑。 秦宝田苦笑了一下,显然记得自己上次出糗的事肖彦梁就在现场:“不疼,这一回我可没有乱动,果然就不疼了。” “他妈的,雷浩这个小兔崽子到哪里去了?让他先过来打个招呼,连个影子也看不到。”见肖彦梁一边问一边四处寻找戴安平的人影,联想到那辆侦测车,张旭灵机一动,趁机大声骂了一句。 “别喊了。”秦宝田举手往里面指了指:“他们在里面呢。雷浩来的时候,戴大夫正在给小的扎针,听雷浩说你们要过来,就拉着雷浩进去了,说要准备准备。” “哟,彦梁老弟你们已经到了?快坐,快坐。”秦宝田话音未落,戴安平已经出现在了里屋门口,雷浩也跟着出来了。 “你一直忙到现在?”坐下后肖彦梁一语双关地问道。 “可不是。”戴安平搓搓手,满脸的疲惫:“几个伙计还在后堂准备明天给兄弟们换的药,这刚想喘口气,秦队长又来了。针扎了一半,雷浩又来说你们药过来。你们先进去躺下,等一会我把这剩下的针给秦队长扎上就进来。” “也好。”肖彦梁站起来,身子一晃,张旭赶紧把他扶住。 “我说秦队长,我就先进去躺一会,这里就不陪你了,什么时候找个空我们喝两杯?”肖彦梁站稳了对秦宝田抱拳说道。 “岂敢,岂敢,应该是小的请两位局长赏光才是。哎哟!”秦宝田受宠若惊,连忙想站起来回礼,不想背上忽然一阵剧痛,又做了回去。 “你这笨蛋!”戴安平趁势拍了一下秦宝田的脑袋:“告诉过你不要动的,知道痛了吧?活该,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记性。” 在几个人的笑声中,留下雷浩呆在大厅守住秦宝田,两个人走进了里屋。 一进去,肖彦梁就甩开张旭的手,伸了一个懒腰,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一张床:“躺一会吧,安平兄的按摩技术可是非常好的。” 原本和肖彦梁一样有很多疑问的张旭,看见他都这么放松,自己也放松下来,脱下鞋躺在了床上。 躺下没多久,戴安平就进来了。 “外面怎么样?”尽管明白外面安全,但是肖彦梁忍不住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 “安全。”戴安平笑了笑,把火罐扣在肖彦梁腰上后说道:“看看你,都快成一个惊弓之鸟了。你知道,我们每隔三天会主动接受总部的电报,今天并不是接受指示的日子。没有你的命令,我是绝不可能发报的。所以你看见侦测车,至少在今天是不用紧张的。” “关心则乱嘛。”肖彦梁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不管怎么说,我们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张旭插话道:“你们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如果今天真的是约定的日子,我会不着急?彦梁会不着急?这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误,那么就极其危险了。” “不错,日军宪兵队自从横边浅来了以后,他们的很多举措,都比前任要有威胁得多。”戴安平点点头:“你们想,鬼子宪兵队装备无线电侦测车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是并没有什么结果。横边浅会不会重新尝试使用它?长时间的胜利,必然会使胜利的一方逐步丧失警惕,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戴安平停下来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我们,实际上连一次失败都无法承担。” “是的,安全的问题必须提高高度了。”肖彦梁紧皱着眉头说道:“上一次鬼子的那些文件我们一共花了好几天才发完。我估计,要不是大介洋三的心思全放到如何找到文件上面了,说不定那时我们已经暴露了。” 戴安平深有同感。那一次窃取的文件,因为各种原因,使得他们被迫采取电报的方式,分成几次发报,其中最长的一次发报时间竟超过了五分钟! “运气啊!”戴安平喃喃地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张旭沉思良久,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现在这一片都是平房,我想不如在上面修一个阁楼,派两个人时刻观察外面的动静。” “这是个好主意。安平兄你觉得呢?”肖彦梁十分赞同这么做。修一个小阁楼,视界很宽,鬼子只要在附近一出现,就可以立刻隐蔽。 “这决不是一个好主意。”没想到戴安平一口否定了。看着两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修个阁楼,虽然视界加宽,可以提前做出反应,可是这也显得太鹤立鸡群了,反而让鬼子主意这里;要是鬼子的侦测车开到附近,我停止发报,突然之间电台信号没了,你们说鬼子会不会就此判断电台就在附近? 横边浅这一次虽然放过了你们,但是这个鬼子决不是对你们放心,而是暂时没有任何证据罢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彦梁老弟的‘亲戚’关系,又是华侨,你们认为横边浅会放松对我这里的监视吗? 这个城市是如此的小,以至于日军根本无法采用分区停电的办法来初步划分电台的范围,也就无法继续缩小这个范围。可是你们看,城市虽然小,可是鬼子把最新的无线电侦测技术运用在这里,难道还不说明这里对鬼子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吗?” 这番话把两个外行彻底听傻了。 “我这两天想了很久,也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今天你们正好过来了,我就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戴安平并没有等太多的时间,咬着牙说道: “撤退!把电台撤离这个地方,搬到其他地方去。” “撤退?退到什么地方?”肖彦梁惊讶极了,条件反射地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地方。”戴安平一脸的无奈。 “一定要搬吗?”张旭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地方,有些犹豫。 “一定要搬!”戴安平斩钉截铁地说道:“今天我没有开工,可是鬼子的那辆车出动了。同时你们也一改以前的做法,派了一个先打招呼,讲起了排场,这很不符合常理,只能说明你们看见了那辆车,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如果这个又是横边浅的一个手段,我们怎么办?” “不会吧?”肖彦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摇摇头:“我认为布店那里面一定也有电台,说不定是他们在发电也不一定。” “如此危险的环境,我们决不能有任何侥幸的想法在里面。我信奉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戴安平对于肖彦梁的态度有些不满,丝毫不理会他的身份,语气严肃起来。 如此不客气的讲话,几乎是给了肖彦梁当头一棒!他一个激灵,是啊,戴安平说的,一点没错,自己是不是被刚刚宣布留下叶克明等几个人的兴奋冲坏了脑子?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却首先没有做好。 “是,安平兄教训得是。我错了。”肖彦梁一脸的羞愧想戴安平道歉。 “我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些,请彦梁老弟不要往心里去。”道歉使得他也不好意思了。 “行了,你们不要相互谦虚了。”张旭有些好笑,打断了他们:“要不,你搬到我那里或者彦梁那里也行,反正一旦你出了事,我们都跑不掉。” 戴安平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先暂时走这一步吧。电台的工作,需要消耗大量的电量,要是我们可以找到大块的干电池,我就打算把电台搬到城外去。这样,鬼子想查也查不到。而且一旦我出事,我就咬定我是在利用你们,你们也可以一口认定完全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是想到我的职业可以为鬼子稳定后方。这也是我一直在犹豫,也一直不愿意搬到你们住的那里的原因。” 戴安平的表白让两个人很是感动。肖彦梁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干电池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总部派人送过来?” 戴安平摇摇头:“干电池是指电解液不流动的电池,通常是指锌锰干电池,他有很多种类,比如手电筒的电池就是干电池的一种。”看见两个人完全听不懂自己关于干电池的解释术语,他笑了笑,又皱紧了眉头[奇·书·网-整.理'提.供]:“电台用的干电池,个头很大,也非常重,是日军的严控物资。一两个人所搬运的电池,几乎是无法通过鬼子的封锁线的。你让总部怎么解决?” “他妈的,实在不行,就去偷,就去抢,我就不信弄不到。”肖彦梁却还是没有失去信心,发狠地说道。 “这事以后再说。”戴安平看了看表:“和你们说话,差点把外面的那位忘了。等我一会。”说完离开屋子出去了。 “大哥,要不你也先回去?”肖彦梁也看了看时间,对张旭说道:“连续经过几件事情,嫂子怀有身孕,不要急坏了她。” 张旭想了想,心里也确实放不下高翠儿,点点头:“行,我就让秦宝田陪我回去。你自己小心点。” “嗯。”肖彦梁答应一声,闭上眼,心里却在思考着从哪里去弄到干电池。 戴安平关于横边浅的判断是错误的。实际上,在把警察们都放了以后,他把宪兵队以前的卷宗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对于里面大量记载的神秘电台,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记录表明,这个电台发报时间极短,一般连续进行一分钟就必然停止发报,要过半小时或更长的时间才会启动第二次电台。这么短的时间,让宪兵队根本无法侦测。看来这是个老手了。只有一次,这个电台连续发报五分钟,可是那个时候整个宪兵队都在忙于抓捕偷保险柜的小偷。 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横边浅苦笑着微微闭上眼睛,左右没什么事,他决定试试运气,把侦测车开到街上转悠,一旦那个电台启动,车上的设备马上可以大致判断方向,来确定一个初步的侦破范围。 还真是在试运气,在街上瞎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有。眼看着路边的屋子,忽然想起附近就是警察局长肖彦梁的一个亲戚开的药房,除了给平民看病,也又不少的日军光临这里。听说这个医生的针灸技术不错。 横边浅来到同济药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张旭和秦宝田有说有笑地出来。 “太君!”忽然看见横边浅和他身后的士兵,两人吓了一大跳。 “哟西……”横边浅没有扳起脸,而是笑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身边的程翻译官上前说道:“太君问你们,你们这么晚还来看病吗?” “是!”秦宝田上前一步,弯腰陪着笑脸说道:“小的风湿犯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这里请戴大夫扎针。” “哦?”横边浅真的有了一些兴趣。 “太君问你,效果怎么样?”程翻译官不阴不阳地问道。 “回太君的话,效果真的不错,作用很好。对了,肖局长还在里面拔火罐,太君要不要进去看看?”秦宝田笑得极为灿烂。 “太君,”见说起肖彦梁,张旭和秦宝田一样陪着笑脸说道:“肖局长的确在里面,小的就是陪着他来的。” 横边浅还想说什么,里面的戴安平和肖彦梁已经得到消息出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抗联女兵 在戴安平热情洋溢的介绍中,横边浅大致了解了同济药房的运作情况。他尤其还重点查看了一下药房对受控西药的使用记录,发现里面也是规规矩矩,非常清楚的。 “太君,小的这个记录,每个月都会送到石原太君那里检查的。”戴安平对正在看记录的横边浅解释道。 横边浅只是点点头,也没有说话。走了两步,他忽然合上记录:“有没有人过来想大量买入西药?” “没有。”戴安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太君,您想,这肖局长、张局长、秦队长,还有很多其他的太君经常光顾本店,谁还有那么大胆子敢在我这里大量买入受控西药?再说,我要是有胆子卖给他们,我早就到黑市上去了。 太君,小的就是听肖局长说,这里百废待兴,皇军对老百姓也非常照顾,所以才来这里开了这么一家药房,心里寻思着如此一来,也可以减轻老百姓患病的痛苦,同时也为皇军的建设做出绵薄之力。” “哦?是肖局长叫你来的?”关于戴安平的来历,不知是忘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大介洋三一直没有给其他人提起过。今天,横边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戴安平的这番马屁让肖彦梁为之绝倒。见横边浅发问,他赶紧说道:“是这样,上一次医院的伤员受到匪徒的攻击后,小的发现石原院长那里实在是很忙。为了大东亚圣战,为了皇军的伤员可以得到更好的医治,小的就把这位亲戚请出来开了这么一个药房,分担石原院长的一些胆子。” “哟西。”横边浅难得在支那人面前露出笑脸。这个药房石原太郎曾经给他讲起过,对于药房的作用,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一次自己亲自到这里来,也算是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 “听说你的针灸和拔火罐的技术一流?”忽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横边浅问道。 “哪里哪里,都是太君的关爱。还过得去罢了。”戴安平有些诧异这个鬼子怎么会问起自己的医疗技术。 “太君,这两样可痛了。”肖彦梁苦着脸接着说道:“你看小的这背上,真是痛不欲生!”他把上衣解开转过身露出一块块青淤红肿的后背。 这些痕迹让横边浅吃惊不小。拔火罐会是这样的结果? “太君别听他胡说。这拔火罐本来就是通过这些淤血肿块,把体内的湿气逼出来,达到医疗的目的。这个对于医治腰背疼痛有着很好的效果。肖局长,你敢说没有效果?”戴安平知道肖彦梁在插混打磕,一边解释一边“置问”。 “我怎么敢说没有效果?但是真的很痛啊。”肖彦梁满脸“认真”地说道。 “哈哈~”横边浅大声笑了起来:“看起来我们的局长大人真的是被这小小的罐子给收治得服服帖帖。” 难得气氛活跃,屋子里的人跟着笑起来。 离开同济药房,因为家里的事,张旭在秦宝田的陪同下回去了,而肖彦梁陪着横边浅往宪兵队走去。清爽的夜风吹过来,走路还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就因为如此,横边浅放弃的坐车的打算。 今晚横边浅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不仅和城里的两个警察局长走在一起,还直接说汉语而把程翻译抛在了一边。 “肖局长,你的人回去以后情绪怎么样?”说着说着,话题慢慢转移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上来。 “太君请放心啦。”肖彦梁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的兄弟们对于太君能明察秋毫,那是非常感激的。唉,这人那,受了冤屈只要能被辨别清楚,心情比什么都好。说实话,出了这么一挡子事,被拉去过堂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太君,小的认为您关于十个老百姓赔偿一个被害的皇军的决定真是英明得不得了。共产党不是自诩为爱民如子,强调军民一家亲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反抗!” “这么说,肖局长是赞同我的决定了?”没等肖彦梁回答,横边浅又问道:“可是你怎么就认定是共产党对皇军下的手呢?难道不是重庆方面吗?” “不是共产党还会有谁?”肖彦梁故意惊讶于横边浅的问题,“认真”地说道:“国民党的人有这个胆量吗?他们已经被皇军打得落花流水,那里还有经历搞这些?再说了,这共产党打游击打了几十年,都是些亡命之徒,说起这胆量,他们还是很大的。” “不,不一定。”横边浅摇摇头:“支那政府在我们的打击下虽然一退再退,可是他们留下的游击队也不少。对于剿灭他们,皇军也是很头痛的。” “真的吗?除了共产党游击队,还有国民党的游击队?”肖彦梁知道国民政府在敌后有游击队,他这是故意问的。 “当然有。”说起游击队,横边浅似乎有些气馁:“这支那政府的游击队实在很好剿灭,他们除了偶尔骚扰一下我们以外,没有任何战术技巧。倒是共产党游击队,唉……”剩下的他没有说出来。 9.18北满事变的第二年,横边浅就被派往东北了。他多次参与对匪首赵尚志的讨伐,却屡屡吃亏,几年的交道下来,他对共产党也从一无所知到有所知的程度了。 在横边浅的心目里,对共产党武装,从一个军人的角度讲,他还是很佩服他们的。这些他眼里的“怪物”,最大的本事,也是皇军最大的苦恼,就是“发动群众!”那些该死的支那人,在共产党的鼓动下,要么参加他们,要么提供钱粮,要么通风报信,使得皇军的每一次进剿很少有成果的。 这些共产党是些什么样的人啊!那么艰苦的环境,那么艰苦的生存条件,他们硬是可以坚持下来,比那些土匪更有纫劲,还要到处向民众宣传。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共产党,撤退的时候,落在最后面的,也一定是共产党!甚至为了掩护大部队,可以主动暴露自己吸引敌人! 以前听同事讲过39年10月,本来已经包围了所谓的“抗联第五军”主力,却想不到被8个女兵吸引,不仅让匪军逃出了包围圈,那8个女兵到最后还毁掉枪支,一边高唱着《国际歌》这首邪恶的歌曲,一边挽臂全部跳入乌斯浑河自尽。8个女人,据说最小的只有13岁。而10月的乌斯浑河应该已经开始结冰了。 还有那个叫赵一曼的抗联女匪首,这是他印象极为深刻的。而每一次想起来,他的心里都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他永远记得当初和大野太治一起审讯这个女人所经历过的那段时光,那些让他常常做恶梦,一想起来就害怕的日日夜夜! 这个个子非常瘦小的女人的被俘,也是为了掩护大部队,主动吸引讨伐的皇军造成的。而她的意志之坚定,让所有参与审讯她的宪兵队成员面子丢光了! 各种酷刑,都没有使她屈服,就算是极度残忍的,专门用以摧毁女人自尊心的刑罚,也就是当时刚研制成功的电刑,也没有什么用处。那时宪兵队里面的人和他打赌,赌的就是这个女人受刑的时候会不会发出呻吟,结果他赢了。因为在第一次受电刑的时候这个女人惨叫了一声!而这一声惨叫,还曾经被宪兵队作为一种成果相互庆祝!虽然他赢了,可是却赢得很勉强,因为在受酷刑的那些日子里,这个瘦小的女人也仅仅是惨叫了一次,惨叫了一声! 可以说,直到最后枪毙她,宪兵队也仅仅知道她叫“赵一曼”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是真名还是化名,她是哪里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尤其令人沮丧的是,在看押期间,这个瘦小的女儿竟然成功鼓动一个支那看守,和她一起逃跑!要不是发现得早,宪兵队得面子就丢得更大了。 在把她押往珠河枪毙的火车上和到珠河后枪毙她的前一刻,她还有闲心要来纸和笔,给自己的儿子写信! 横边浅因为会说话,会写中国字,所以他记得当他把这个女人的信读给其他人听的时候,其他人的那种极度震惊与几乎陷入一种疯狂的表情!尤其是大野太治,他曾经和这个女人谈起过孩子的问题。 为了感动赵一曼,为了征服这个坚强的女人,他陪着大野太治到医院。拿出大野太治一家人的照片给她看,这个女人说她没孩子,大野太治就说说一看你就是个没孩子的女人,因为女人有了孩子就有母爱,有母爱就有宽容,像你一点都不宽容。想不到这个女人却说宽容什么,宽容你们的罪行?那我宁肯没孩子。 而那两封信竟是写给这个女人儿子的信! 第一封是:“宁儿!母亲对你没能尽到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长大,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 一九三六年八月一日 你的母亲赵一曼于车中” 第二封信写在临刑之前。 “我最亲爱的孩子啊!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际行动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一九三六年八月二日 在临死前的你的母亲” 在珠河县城对这个女人进行游街示众的时候,她还笑着对那些老百姓说“不要哭,坚强点”。她是高呼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唱起了歌(也就是《红旗歌》――作者注)走上了刑场。横边浅至今还在后悔当时没有把她的嘴堵上。那歌声现在似乎又在耳边萦绕: 民众的旗, 血红的旗, 收殓着战士的尸体。 尸首还没有僵硬, 鲜血已染透了旗帜…… 牢狱和断头台来就来你的,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大野太治日后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交待材料上,详细地写出了审讯赵一曼的整个经过。他在最后的陈述中说道:“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中国人枪毙我”――作者注) 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比皇军的武士道精神不知强了多少倍!他也曾经抓捕过不少共产党员,也审讯过不少,可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一个以前仅仅是普通的人,一旦加入共产党,就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自此以后,宪兵队的大部分人主动申请调离这个伤心地,他也在第二年调到南满,连续参加了十几次对抗联的讨伐,可是收效甚微。尤其是那个叫杨靖宇的匪首,在皇军实行“集团部落”制度以前,不仅讨伐没有成果,部队反而越打越大! 不知道现在那个杨靖宇怎么样了,据说北满,也就是抓获赵一曼的珠河,那个他也曾经对此参与讨伐的叫赵尚志的匪首也一直没有抓到,也是越讨伐,越强大。 “南杨北赵!”横边浅轻声念着,却无奈地摇摇头。 不仅在满洲自己参与讨伐共产党没有成果,就是在这里,讨伐所谓的新四军,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些共产党打仗的方式极其一样,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完全没有一点军人的正规较量一说,让强大的帝国皇军有劲使不上。 自己曾经参与过满洲“集团部落”的建设,就是把老百姓全部集中在一起,严密控制,外人无法进入,共产党也就无法进行宣传、无法筹集到粮食,被服,无法招募兵员,彻底断绝共产党的一切来源。执行起来的效果似乎非常好,到他调离满洲的时候,那里的好几支比较大的抵抗武装已经被讨伐队打散了。 可是这里,唉,山太多、水网太大了,根本无法实行!而华北倒是可以实施。横边浅苦笑着,自己调到华北或许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吧? 肖彦梁一直没有说话,自从说起共产党,这个鬼子似乎就陷入了一种停顿。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脚步也放慢了很多,不知在想些什么。 “喔,我们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大概发觉自己的状态很差,横边浅重新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是共产党。”肖彦梁小心地回答:“太君,虽然小的赞同太君的做法,但是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话?说吧,没关系的。你是我们皇军的得力助手,没有什么当不当讲的问题。”横边浅的主意被转移了,他对肖彦梁的话有些感兴趣了。什么话还需要他来批准。 “太君,您知道小的那些手下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为了生机,他们原本就和自己的相邻乡亲关系好,着城里面还有不少他们的亲戚。要他们维持治安还可以,可是要他们也一同参加处死老百姓的活动,他们的情讯难免不会波动,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您看这第一次就出了岔子。所以……” “不行!”横边浅忽然很生气,他直接打断了肖彦梁的话:“你们必须参加。第一次出事,以后就不会出事。要想保住自己的那些亲朋好友,你们就必须努力维持好治安。” “是,小的明白太君的用意了,小的回去后,一定把太君的意思告诉手下,要想保住自己的那些亲朋好友,我们就必须努力维持好治安。”肖彦梁想都不想,顺着话就往下说。 “……”横边浅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支那人会这么想问题。他还以为会向他再恳求的。 想起这些支那人,他就觉得特别心烦。杀了那么多,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在满洲如此,在华北如此,就是象南京那样,杀了那么多人,但是在徐州、武汉,那些支那军队,还是些杂牌军为主的军队,却打得越来越顽强。甚至多次出现了一个高级将领与阵地共存亡的奇怪现象。在他的印象里,这些支那当官的,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他想不通的是,那些所谓的支那军队的精锐部队的长官,象兰封的桂永清、商丘的黄杰,要是他们象藤县的那个支那师长,或者象支那名将张自忠的一半,自己的老长官,土肥原贤二阁下的第14师团的下场或许连矶谷廉介阁下的第五师团都不如吧。 “我累了,肖局长回去休息吧。”横边浅忽然觉得很累,他停下脚步对肖彦梁说完这句话就钻入了汽车。 “局长,横边浅怎么了?”等日军远去,一直跟在后面的雷浩走上来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这家伙好象和共产党打过不少交道,估计也吃过不少亏,我一提起共产党,他就没了精神。”肖彦梁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回答了雷浩的提问。 第二天,肖彦梁来到姜佑行的布店,把鬼子关于无线电侦测车的情况告诉了姜佑行,腰他自己小心。 想不到姜佑行在感谢他的同时说自己这里并没有电台。这一下把肖彦梁弄糊涂了。没有电台,他的情报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准确? 姜佑行没有说出来为什么,只是说他每天都会收到指示,所有的事都是根据指示去做的。 从这里到新四军,一天的时间绝对不够跑一个来回,所以也就是说在城里,还有一个比姜佑行更大的情报员,而这个情报员比肖彦梁可以更方便,更广泛地接触和收集情报。 这是肖彦梁从姜佑行的只言片语中,对那个神秘的情报员的判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反叛谁 当肖彦梁把这个自己的判断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把电台搬过来的戴安平只是苦笑了一下:“别人不愿意说,你又有什么办法?况且,少一个人知道,不是更安全吗?” 几天以后,余鸿春找到肖彦梁,告诉他上面已经决定先暂时不干掉武田俊男,至于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还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肖彦梁轻轻一笑,说道:“我到现在还无法确定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横边浅仅仅是想试一试我们,还是对我们真的有所怀疑,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在宪兵队过堂的时候,叶克明说了一句‘那天早上有五个皇军出城’的时候,我明显可以感觉到横边浅的心思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 所以我觉得他仅仅是想试探我们一下的可能性最大。而试探的结果,却是武田俊男被真正的‘共产党’接走了。” “接走了,武田俊男要想和鬼子联络,必然有其他的方法,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肖局长是不是这个意思?”余鸿春因为肖彦梁的话而启发,接着他的话讲。 “是的。”肖彦梁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余先生,我的确不知道你们传递情报的方式和方法,原先我以为你们有电台,好心想你们提醒鬼子的侦破手段,可是姜先生却说没有。” 余鸿春看着肖彦梁满是真诚的脸,心里有一些感动。他毕竟还是真心地在对待自己。想了想说道:“我们是真的没有电台。每一次我们都是按照收到的纸条执行命令。昨天就接到命令,要我护送这位武田俊男回根据地,再把另外一封我也不知道的信结果总部首长。” “如此说来,不杀武田俊男也仅仅是你们的那一位上级的意思,并不是总部的意思了。”肖彦梁缓缓说道:“我推测,如果你们的每一个落脚点都被鬼子摧毁,那么这个武田俊男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如果没有被摧毁,那么就说明他真的有其他联络方法,鬼子的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就是贵军的总部。” 余鸿春惊讶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这个人简直太精明了,就从一句话里面可以得出几乎完全正确的结论。不错,他接到的命令中,的确有这么一条,时刻注意武田俊男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的暗号。如果鬼子真的袭击了有暗号的地方,那么就立刻处死他,否则就一路回答根据地,把情报交给总部首长。 “这一走,我们就会有几天不能见面了。你什么时候走?”肖彦梁惋惜地问道。 “今天就走。” ……………… 进入六月份,天气已经很热了。余鸿春带着何老四找到武田俊男的藏身处时,正好听见手下的伙计和李四娃在争吵什么。 “你们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在吵架,连警戒哨也没有,平时的纪律都到哪里去了?”走进屋子,余鸿春一眼看见武田俊男坐在墙角,嘴上挂着一丝笑容地看着李四娃和一个人争吵,两个伙计中没有参与的一个,提着枪,一直若有若无地监视着整个场面。 看见领导进来,屋子里安静下来。尤其时吵架的那位,脸“腾”地一下胀得通红。忐忑不安地看着余鸿春。 “我去放哨。”没有争吵的那位伙计立刻找到了离开这个气氛很压抑的地方的理由。 “都坐下。”余鸿春说完率先坐在地上。然后对武田俊男说道:“这位就是从医院出来的宗俊生先生吧?管教不严,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武田俊男马上谦虚地坐直了身子:“总算是逃出了虎口。就是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你,你不是……”这个时候李四娃忽然认出了来的人是谁,惊讶地指着余鸿春说不出话来。 “让两位见笑了。”余鸿春呵呵一笑:“你们这次出来,不久是找我们吗?我是新四军抗日先遣支队的侦察员余鸿春。” “啊!” “啊!” 武田俊男和李四娃几乎同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只是两者的一丝不同。武田俊男是因为竟然真的是遇到了共产党,虽然从伙计和李四娃的争吵中已经判定了这一点,但是想不到的是,横边浅的感觉极为准确,那个怀疑的对象,不仅是共产党的窝点,还是共产党正规军的窝点。 李四娃的惊讶,则是前后的巨大反差而已。 “欢迎宗先生加入我们的抗日事业中来。”余鸿春继续说道:“为了安全,我们将会白天休息,晚上出发。种种不便,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应该的。我真是很感激你们。”宗俊生欠欠身子:“就是不知道你们在城里有没有损失。我的失踪,日本人一定会全面搜捕,要是你们有什么损失,我真的是很难过。” 武田俊男的问话让余鸿春暗笑不已,想从他那里知道城里的情况,门都没有。“嗯……放心吧,为了伟大的抗日事业,什么样的损失我们都愿意承担。”他没有回答“是”或者“否”,而是说了一句很模糊的话。 武田俊男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非常失望,既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么只好把这么模糊的回答当成是肯定的回答了,免得对方不高兴::“没有损失就好,我心里也算是安稳了。唉,那个医院实在就是一个人间地狱,我总算是看清楚了日本人的真面目。能够逃出来,并且能够遇上你们,真是很幸运的事情。” “抗日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责任。我们那里的医生实在是缺少,宗先生是一名医生,正好是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余鸿春翻过来覆过去讲的却都是客套话。 “哪里哪里,为了国家和民族,尽我的绵薄之力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此,宗俊生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行了,我给两位介绍一下和你们相处了几天的队员。”余鸿春实在不想再和对方这么不疼不痒地说下了,换了个话题:“这位刚才争吵的,叫李劲,外面的那一位叫陆天,我们都是新四军抗日先遣支队的成员。” 余鸿春两次提到“新四军抗日先遣支队”的名字使得武田俊男忽然想起来什么:“难道你们就是去年在附近韦岗伏击日军的那支部队?”那一次遭遇战,虽然损失不大,但是那是皇军第一次遭到敌后共产党游击队的袭击,还损失了一名军官。 此次战斗过后,江南的支那老百姓对皇军的敌对情绪高涨,而那场战斗也被夸大成皇军损失数百人的闹剧。至此以后,皇军在一些占领区,连续遭受到了共产党的袭击,每一次损失不大,可是加在一起,就是个可怕的数字了。关键的关键,是目前皇军还没有任何办法去有效地节制这个新的对手。以上是横边浅在向武田俊男介绍形势的时候说的,所以他记得异常清楚。 “是的,我们就是那支部队。一年多以来,我们已经多次打击日军,虽然每一次不多,但是累计起来,就不小了。”余鸿春讲起部队的发展,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和自豪的表情:“我们进入敌后,民众的抗日热情被充分激发起来。我们教育民众,鬼子的凶残,不会因为你心甘情愿当一个顺民而有所改变。侵略者始终是侵略者,他们来这里,就是要奴役我们中国人的,他们的凶残,必须要靠我们团结一致一起抗战才能抵抗。” 李四娃听得新鲜,武田俊男却几乎要晕倒:“天啦,这些做法和东北的那些共产党匪军有什么区别?那怪横边浅君对自己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表情是那么的痛苦!军部的那一群饭桶真的是应该下来看一看真实的情况。 满洲只有3000余万人口,共产党和其他的抵抗武装全部加在一起,不过十来万人。可是皇军可以很轻松地把那些实力强得多的非共产党抵抗武装消灭,却很难对弱小得多的共产党土匪有所作为。 和关内比,满洲实在十太小了,不仅在人口、土地面积上都太小了。可是就满洲这么个地方,几十万关东军、武装移民都消灭不了共产党武装,关内的形势那又怎么办?共产党武装向来都是无赖的打法,却十分有效。皇军对他们,就像大象要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困难。横边浅君多次向自己表述过对军部根本不重视共产党武装的担心是正确的。 皇军兵力不足,站得地方太多,根本守不过来。比如现在,虽然占领了武汉,可是在上海、江苏,还是又很多的地方在支那政府手里;广州也被占领了,可是江西、安徽的大部分地方同样也在支那政府的手里。即使这样,还不应该忘了被占领城市之间的广大的支那农村和众多的支那农民。这些都是极其善于宣传的共产党的潜在兵源和战力! 横边浅君也曾经向自己提到过的,在满洲执行的很好的‘集体部落’制,在关内其实根本无法执行。首先是兵力严重不足的问题;其次是关内的共产党武装都是正规军,他们和支那政府打了十年,战斗力是极其可怕的;第三现在支那政府是正式和我们交战,据说共产党也和国民党重归于好,广大的没有被占领的土地和民众,同样将是共产党武装的有效兵力来源和粮饷来源,这项制度完全没有实施成功的希望。” 忽然之间,武田俊男沮丧极了。 抬起头看见余鸿春征微笑着看着自己,心里一冽,有些自责:“我是特高课的高级人员,我怎么就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皇军是不可战胜的!” “久仰贵军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我都听呆了。”武田俊男用笑容来掩饰刚才的走神,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宗俊生,沈阳人,燕京大学毕业后,东渡日本留学。 在毕业的那一年,日军开始侵略中国,当时听了日本国内报纸的欺骗,说日本军队是为了帮助中国人摆脱西方列强的欺压,同时教训那些极度反日的地方军阀才来的,所以我也就没在意。后来我发现战事紧张,心想作为一个中国人,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祖国。 在我向导师辞行的时候,他也同意我回国,但是反对我到国民政府那边去。他说国民政府不会相信我这个日本留学生的,相反,还不如到占领区日本人开的医院里面,在那里还可以帮助医治受伤的国人,于是就这样我就回国了,在日本人开的医院工作。 可是后来的所见所为,让我彻底认清了日本人的真实面目。所以我就准备逃出来。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即使逃出来,也逃不远。正好那天我在院长门口听见宪兵队队长正在和院长闲聊,他们无意中说起他们已经发现你们的那个布店是抵抗武装的一个联络点。我才下决心逃跑以后去找你们。 可是因为一旦我逃跑,日本人必定进行打搜捕,你们又是已经暴露了的,我要是直接找到你们,一来短时间内你们不一定相信我,二来你们那里肯定是早就被监视了,这样我就变成了自投罗网。所以那天我化妆成一个日军士兵,在劳工营里随便挑了一个人和我一起逃了出来。通过他去找你们。 真是想不到你们竟然是共产党的军队。我开始还以为是国民政府的呢。不过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你们共产党,我坚持认为要是你们不反叛政府,国民政府也不会为了剿灭你们而放弃东四省,任由日本人利用东北作为基地去进攻华北、上海了。”话说到最后,竟然有了一丝挑拨离间的味道。 因为总就明白对方是什么人的缘故,余鸿春岂能不明白武田俊男的险恶用心?这样的伎俩听在余鸿春耳朵里,此时显得是那么的刺耳于可笑。 他摆摆手止住了忍不住向辩驳的李劲,笑着说道:“宗先生毕竟在外面呆了那么久,有些不明白实际情况。说到我们所谓的反叛,真是不知道是谁反叛谁。” 和肖彦梁他们待久了,对于这一类什么共产党拖累了国民政府的抗战的论调,曾经在部队当过教导员的老红军姜佑行的理论可是丰富得多。在相互的辩解中,余鸿春也是获益匪浅。既然说起这个,脱口就出: “当初中山先生提倡三民主义,广交海内外朋友,我党专门召开会议,为了帮助国民党走出困境,同意党员可以一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 在两次东征的时候,我们共产党员艰苦作战,为稳定广州国民政府作出了卓越贡献;在北伐的过程中,我们共产党人浴血奋战,冲锋在前,为国民政府收复失地,打击北洋军阀,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蒋委员长的‘四.一二大屠杀’,汪逆精卫的‘7.15’大屠杀,我党党员损失百分之90以上。这两个人才是叛徒,他们身为国民党的高级领导,却公然背叛中山先生的遗训,不分青红皂白,突然转过身对我们下手!你说是谁反叛谁? 1931年9月20日,也就是9.18事变的第三天,我党同日本共产党中央联合发表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宣言。9月22日作出了“组织群众的反帝运动,发动群众斗争……组织东北游击战争,直接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打击”的决议。 1932年4月26日,中央工农民主政府发表了《对日宣战通电》,正式宣布对日宣战,提出“用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的主张”。 1933年1月,我党又发表宣言,首次提出红军准备在三个条件下与任何武装部队订立共同对日作战的协定,这三个条件是:(一)立即停止进攻苏区;(二)立即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三)立即武装民众创立武装的义勇军。要知道这之前我们已经连续三次取得了反围剿的重大胜利! 要知道这些声明和宣言,都是我党我军在几次彻底粉碎蒋委员长大规模军事围剿的时候发表的,也就是说这些声明都是挟胜之势发表的。 同样是在9.月20日,中国国民党上海特别执行委员会在《民国日报》头版刊登了一个抗日公益广告,号召“同胞们,日本已占据沈阳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一些国民党将领致电蒋委员长,表示愿率部抗日,“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在突来的国难面前,我们的各种社会组织和团体暂时抛弃了政党和政见的不同。 可是蒋委员长呢?在社会各界都团结一致的时候,在全国人民都要求抗日的时候,仍视日本为“疥癣之疾”,称共产党才是其“心腹之患”,9月20日国民党中央执委会给两位驻外代表的电报中,仍坚持指出一心一德的前提还是“赤匪必须根本铲除”。 他不仅不理会我党的声明,反而在1933年的2月又开始对我们进行第四次围剿,你说,是我们拖累了国民政府的抗战吗?我看是国民政府自己不敢抗日而已。” 余鸿春的这一番言语,再一次把武田俊男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腹大患 武田俊男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余鸿春说讲的那些内容,而是因为余鸿春本人。这么一个年轻的共产党人,既不是高官,也不是知识分子,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军人,却有着如此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口才。 有这样口才的共产党人,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轻易发动一大群人加入反日的战斗,而共产党有多少个这样的人呢?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在满洲,象杨靖宇、赵尚志、周保中等等,他们的队伍在皇军的反复讨伐下,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打越壮大,就是因为这些人是,而且极会蛊惑人心,可就是这样,他们在满洲成名之前,在共产党里面,也不过是些普普通通的角色罢了, 这共产党队伍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啊。他现在确信,在支那,大日本帝国的心腹之患,真正的威胁必将是现在还在积蓄力量的共产党武装!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是越来越为日本以后的决策担心了。到目前为止,整个军部各级首脑,都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国民政府身上,根本就不屑于共产党的游击队,可以说这些笨蛋已经彻底忘了在满洲的惨痛教训。 此时此刻,他虽然是忧心忡忡,偏偏又没办法表达,心里异常别扭。原本一时性起参与这个临时起意的计划,不过是觉得是个游戏而已。可是到目前为止,游戏已经不再是游戏了,他当真遇到了共产党的抵抗武装! 沿途已经在路过的岔路上做了独特的记号,可是横边浅一直没有出现!一开始还以为路标被人破坏,找不到自己了,所以就不断地挑拨李劲和李四娃之间的争吵,希望有人路过的时候听见。 就是不知道横边浅是否已经把布店的人,还有那些警察们都抓了起来。可是刚才向这个共产党人打听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既然他不愿意回答,而且脸上有被打的痕迹,那麽在城里他们的确是损失巨大,横边浅这次总算是立了一个大功劳。 立了功还不来救自己,从这个实际情况分析,肯定是上级已经知道他成功打入了共产党武装,要求他继续潜伏下去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肩上的胆子重了许多。 见武田俊男不说话,余鸿春满意地点点头。转眼看见李四娃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便问李劲:“我来的时候,你们在吵什么?” 见队长问话,李劲赶紧站起来回答:“报告,也是和他在吵关于战场的事。这位友军兄弟非要说我们游而不击,只会在日军后面瞎折腾,我举了我们新四军的几次战斗,他都看不起,说歼敌人数那么少,根本不能算是战斗。我们都吵了好几次了。” 余鸿春皱了皱眉头:“告诉你们多少次了,身在敌后,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还没走近,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要是被敌人听见了,那又怎么办?”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李劲虽然承认错误,却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是什么?”余鸿春语气严厉起来:“到了驻地有你们说话的时间,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乱讲话,真是胡来。” 说完他抱歉地对武田俊男和李四娃说道:“今天我们先说到这里,你们还是早点休息,我出去转转,顺便看看联系接应我们的人来了没有。李劲,跟我出来。” 跟在队长身后,两人走出了藏身的房间。 “队长,我……”李劲想认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嘘!”余鸿春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扭头通过窗户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指了指前方,示意李劲跟他过去。 “你刚才说你和那个李四娃这些天经常吵架?怎么回事?”和警戒的陆天打过招呼,余鸿春低声问李劲。 “我们到这里后的第二天,那个医生问我事什么人,我就说我是新四军。然后他就叹了口气说什么原来是共匪。有说国民党军队如何能打仗,我就忍不住回了一句:‘他们只会大死仗’,就和李四娃吵起来了。以后几次都是这样,那个医生常常询问我们大乐些什么仗,每一次都要和国民党军队比较,每一次我都因为不服气和李四娃吵起来。 队长,我觉得这个医生不地道,老是挑拨离间似的。”忍了忍,李劲还是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不要再向其他人说。这件事等回到部队,我会如实向首长汇报的。现在给一个任务,以保护和照顾为名,严密监视那个医生。”余鸿春点点头。心里对武田俊男很是看不起:“鬼子什么水平嘛,派个特务都是漏洞百出,连一个小小的战士都看得出破绽!” “是,我明白。”李劲见队长认同了自己的怀疑,心里很是高兴。 “陆天,你过来一下。” 发现李劲有些得意,余鸿春随即沉下脸来,把陆天叫过来,严肃地问道:“知道你们连续犯了几次错误吗?” “知道。”李劲顿时收起笑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一边的陆天原本以为有什么任务,一听这话,也低下了头。 “说说看。”余鸿春学着教导员姜佑行的动作,没有说,而是继续发问。 “我不该和李四娃吵架。” “我们没有布置岗哨。”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把余鸿春刚跨进藏身地的话复述了一遍。 “知道就好。”余鸿春叹了口气:“同志们,我们是侦察员,作为以后要长期处在敌人严密监视下活动,我们必须要有比普通战士更加严密的组织和更加高标准的纪律。敌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愚蠢,相反,他们也是非常狡猾的,尤其是在收到我们连续不断的打击下,敌人必然更加凶残地对付我们。 这一次,鬼子发布了死一个士兵,就杀十个老百姓的命令,就是极端残酷无情的表现。我知道你们在城里待久了,每天对着那些鬼子点头哈腰,心里憋得慌,可是这些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做不做得好,直接关系到根据地部队和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和对鬼子的战斗胜利。” “队长,明白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吸取教训。”两个人被余鸿春教育得心服口服,认真回答道。 “好,能够认识到错误,才是一个好的革命战士。回去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现在鬼子得注意力还没有放到我们身上,可是这并不代表永远不会主意我们。以后的斗争,必将是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 “是!明白。” 余鸿春点点头,又说了一下城里的情况,把两个人都紧张了一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让陆天继续放哨,而自己带着李劲回到屋子。 “回去给李四娃道歉。这是命令。”走在路上,余鸿春忽然没头没脑地命令李劲。李劲吃了一惊,可是看着队长坚决的目光,心里明白这个命令必然有它的道理。虽然心里不甘心,还是认真地答应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睡,看见余鸿春进来,武田俊男赶紧问他情况怎么样。 “人还没有来。我看我们还要在这里再等几个小时了。”余鸿春敷衍着,对李劲甩甩头,示意该他了。 “李兄弟,我不该和你争吵的。我向你道歉。”李劲向李四娃敬了一个礼。 “不,不,市我该向你道歉。”李四娃有些手忙脚乱,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共产党分子会向他道歉。“我们现在在敌后,争吵的结果可能会暴露我们,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道歉的是我,而不是你。” “好,既然大家都明白了,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余鸿春需要的就是这个话题。“不知道李老弟是四川哪里人呢?” “绵阳安县。怎么长官去过四川吗?”李四娃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要叫我长官,我看你年龄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老哥,你呢,就叫我老弟就行了。”余鸿春不习惯被叫做“长官”,挺认真地向李四娃提出了建议。见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才回答刚才的问题。 “四川我没有去过,天府之国嘛。等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我一定找机会去四川,到时候你要当向导哦。说起来,我们朱总司令就是四川人。几年前他还给我们上过课。嗯……‘硬是要得’,是不是这么讲的?”余鸿春说起朱总司令就有些兴奋,努力想着他的讲话,好容易想起来一句,按照记忆中的语音说了出来。 他这话一说出来,李四娃倒是笑了,就连武田俊男也笑了。光是听那个调子就想笑。李四娃摇摇头:“不是,是这样子说的:‘硬是要得’。” 余鸿春学了几遍还是说不好,就放弃了。 “对了,你说你是川军,川军也出川抗日了吗?我记得那里很远的。”放松了一下,余鸿春开始询问李四娃。 “说啥子话,川军也是中国人,当然要出川打国仗。”见余鸿春如此怀疑,李四娃有些激动,随即反驳道:“我们川军虽然装备很差,都是些土枪什么的,就连这个土枪,装备都不完善,可是我们还是出川打国仗了。我是国民革命军134师402旅804团的。我们团长就是向文彬。” 说到这里,李四娃忽然沉默了,显然是触及到了什么心思,屋子里霎时变得异常安静。 过了许久,余鸿春猛然间发现李四娃眼睛红红的,竟是流下泪来。顿时明白自己刚才原本无心的话着实地伤害了他。想必川军出川抗战,一定是打得非常艰苦。 “老哥,对不起,我,我……”余鸿春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李四娃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四川离这里那么远,一般人真的是无法想想我们会出川打国仗。我只是想起我的那些兄弟,一个团,补充了几次,2000多兄弟只剩下百来人,心里难过罢了。既然你已经问出来了,我就讲一讲我们出川打国仗的经过,免得老是有人认为我们只会打内战。” 李四娃抹了抹眼泪,把自己的经历缓缓说出: “民国26年9月1日,我永远都记得这个日子。我们20军从贵阳、安顺场等贵州驻地,沿着湘黔公路浩浩荡荡徒步出发了。我们可能是川军中最穷的部队,装备差、生活苦。长途行军,每天要翻山越岭走一百多里山路,晚上宿营还要连夜打草鞋,以备第二天穿。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到湖南辰溪,才乘船经洞庭湖到达长沙。听长官说因为这段路程一般需要走50多天,我们日夜兼程只用了24天,受到军委会嘉奖。妈哟,听说小日本在上海攻得很急,兄弟们心慌火燎地,当然走得快罗。 到了长沙,才看了一眼那个城市,就坐火车到武昌徐家棚车站,下了火车我们又连夜渡江到汉口。然后到郑州,再到徐州,到浦口,又立即渡江到南京,再转南京到上海的火车到嘉定县。 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到了上海。一路上辛苦就不说了,只是我第一次坐了火车,坐了大轮船,心里想,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那些沿途民众,听说我们是去打日本人的,都是拿着吃的,喝的,夹道迎送。妈哟,我们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兄弟们都在说:‘锤子,打内战那阵子,老百姓看到我们像撞上棒客强盗,跑都跑不赢……如今,为打小日本上前线,硬是光荣!’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为啥子要跑到上海那么远的地方去打仗。只晓得日本人打过来了,我们要去打日本人。后来一路上老百姓的鼓舞,长官的教育,我们知道我们肩上的胆子。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是中国军人,抗击日本人的侵略,是我们军人天生的义务和责任。 所以行军虽然苦,兄弟们还是相互打气说:‘为了打国仗,杀日本鬼子,我们吃点苦也愿意的。如果是内战,哼,对不起,老子早就不干了!’有的兄弟说:‘四个轮的汽车,开久了也要上油。我们两支脚的人,怎能完全不休息呢?但这是为了杀日本鬼子啊,吃些苦也就算了。’以前说这些话,被长官听到了,会挨鞭子的,现在,也没有人追究了。 不论走路还是坐船、坐车,兄弟们的精神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过。啥子《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等抗日歌曲我们都会唱。 千辛万苦前后历时41天,我们总算于10月12日到达上海前线。 在火车站,我们杨军长(指杨森――作者注)对我们说:‘我们20军调到上海来对日作战,是最光荣的!为国牺牲,也是最有价值的!我们20军是川军的铁军,是全国闻名的勇敢部队,所以才调到上海来对日作战。我们这次是打的国际战,是最光荣的,我们一定要抵住敌人的进攻。如果上海这一仗抵不住,就要亡国!我们要为国牺牲,这是最光荣的!’ 夏副军长(指夏炯――作者注)也给我们说:‘我们为啥子要打日本人?因为淞沪地区是长江下游黄浦、吴淞两江汇合处,扼长江门户。民国21年‘一·;二八’事变后,中日签了个《淞沪停战协定》,中国军队不能在上海市区及周围驻防,市内仅有淞沪警备司令杨虎所辖上海市警察总队和江苏保安部队两个团担任守备……’ 耶,这倒是怪事了,我们根本不晓得还有这样的事情。咋个中国兵倒不能在自家地盘上驻防啊? 听到我们的议论,夏副军长就高声说:‘我们中国弱小,日本人狗日的仗势欺人,‘一·;二八’事变以后,在上海虹口、杨树浦一带派驻重兵,还设了个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批日本军舰常年就在我们国家的长江、黄浦江上耀武扬威!今年‘七·;七事变’,日本人侵占平津后,还想攻占上海,而后进攻首都南京。8月9日,驻沪日本海军陆战队官兵两人开汽车横冲直撞,闯进我虹桥机场武装挑衅,被中国保安部队击毙了! 虽然这件事我们很解气,但日军以此为借口,8月13日,向淞沪铁路天通庵站至横滨路的我中国守军开枪挑畔,我中国守军当然要坚决抵抗。8月14日,我国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淞沪抗战就爆发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20军是最先开赴前线参加淞沪会战的川军,我们要为四川人争气啊!’ 还有啥子说的,夏副军长一说完,我们就惊天动地地吼开了:‘血战到底,誓死报国!’ 当时真的是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上前线和鬼子拚个你死我活。 等了两天,我们在13日就投入到战场了。 13日,向团长给我们说:‘兄弟们,刚才杨旅长(指杨干才――作者注)给老子们下了命令,立刻出发收复失地。兄弟们,前线形势危机!杨军长说了,形势不危急,我们川军来上海滩干啥子!兄弟们,这是川军出川第一仗,川军到底是不是拉稀摆蛋,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我们了。兄弟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大家齐声高呼:‘有!’‘决不拉稀摆蛋!’‘和鬼子拼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肉之躯 “实际上,因为整编,我们团总共只有两个营,但是大家什么都不顾了。心里只有杀鬼子的想法。等上了前线,看见鬼子兵冲上来,我们也冲了出去,一轮轮攻击下,也许鬼子还不晓得我们是川军,被打懵了,还手不及,怪叫着向后撒去。 两天后,我团又接到命令,‘立即收复桥亭宅、顿悟寺一线友军失掉的阵地!’看看,我们是什么人,人家守不住的,我们去守,这是我们的光荣啊。那天天气很坏,我们冒着大雨出发了,攻击前,团长说:‘兵力部署上,采取纵深配备,一个营在前、一个营在后,交替使用,让大家都有冲杀的机会,也能喘息休整!我们只有两个营,肩上担子是很重,只有去死拼了!’ 那天晚上,所谓收复失地的进攻,实际上只有我们一个团攻击敌人。好多兄弟被鬼子的炮弹爆炸巨响震聋了耳朵。好多同睡一处地铺、同在一个洗脸盆子里舀饭菜的兄弟,冲锋前还活蹦乱跳,转眼间成了血糊糊的死尸!阵地前面的沙包早被炸平,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抬出身旁战友的死尸做掩体,伏在上面还击…… 团长满脸污黑、声音嘶哑高叫:‘弟兄们,就是只剩一个人,也要给老子坚持打下去!’ 我们的死拼恶战,终于鬼子击退,他们平时凶得很,在我们面前却凶不起来,急急后退,一连让出几道防线。” 我们在顿悟寺血战中重创鬼子。日本人也不再敢短兵相接硬斗了,狗日的就欺负老子没有大炮他有大炮,一刻不停地向我们猛轰。有时一炮落地被击中,就要死好几十人!鬼子借助大炮,又向我们阵地猛攻,想要夺回阵地。他妈的,鬼子硬是以为我们四川人是吃素的索,结果反复被我们打退。这一仗一直打到17日凌晨3点,共打了20多个钟头! 这20多个钟头里,不晓得打过多少次冲锋,经过多少回肉搏!兄弟们不吃不喝不排泄,都只顾到打仗了。活着的士兵两眼血红,越战越猛,到处都是拉响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的兄弟。我们两个营紧密配合,交替参战!硬是把鬼子打退了,把阵地守住了。 捷报迅速呈报军部后,就传来蒋委员长在电话上的嘉奖:‘向文彬升少将团长,奖金六千元。”次日发来正式电文:”20军134师402旅804团团长向文彬,率部奋勇出击,收复桥亭宅、顿悟寺阵地,着即晋升为少将,并奖金六千元!’ 这是我们团长在一天中的三小时内,第三次升官,由中校升上校,由上校晋升少将。 阵地守住了,我们活到的也只有一百来人了,可是我们打赢了,我们为四川人争了光,日本人再凶,他狗日的炮打得再猛,还不是只有喝老子的洗脚水。 后来狗日的见实在打不赢我们,就转向蕴藻浜的802团阵地,猛攻一整天,还是白搭。他娃硬是不晓得我们川军来了,四处碰壁。但是在战斗中,林团长(指林相侯――作者注)以身殉国了。他是我们20军第一个死在抗日前线的团长(也是川军在淞沪战场上为国捐躯的第一位团长――作者)。一天下来,802团打得只剩下200余人,被编为一个营,由营长胡国屏率领,编入我们团的第2营。 802团的阵地由赵嘉谟的801团接防,鬼子打了一天,还是没得搞头,被赵团长(指赵嘉谟――作者注)打得屁滚尿流。 日军伤亡惨重,连续在两个地方被打败了,硬是不甘心,在17日,又组织大批力量,向刚被我们刚收复的桥亭宅、顿悟寺进攻。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得好多人了,杨(干才)旅长就急命803团前往增援。这时是白天,增援部队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内,一顿炮火打过来,803团伤亡颇大。李团长(指李麟昭――作者注)高吼:‘弟兄们,804团长打得那样勇敢,我们803团有脸退缩吗?’都是四川人,没得拉稀摆蛋得,803团的兄弟们一边喊:‘团长,我们803团的人也不是怕死鬼!’一边冒着枪林弹雨扑上去,日本人又被打退了。 这些仗都是我们川军用血用肉去拚出来的,我们的武器实在比日本人差得不是点巴点。拚到最后,我们已经快没得人了,上面也知道这个情况,就马上调广西兵来打。 妈X,这广西兵还真是不行。下午正在喝我们交接,鬼子就向阵地进攻,他一看不行,就要后退,急得397旅跳,只要严令794团发起反冲锋,付出了惨重伤亡,稳住了阵地才退下来,听说794团的李团长(指李介立――作者注)也受了伤。794团退下来的时候,旅长周翰熙、副旅长向廷瑞清点人数,只剩下40多,其中找不到一个排长! 老子打了那么多仗,硬是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恶仗。全军撤退的时候,13000多人到了上海,只有5000人不到了。 后来听说在我们打的同时,原本驻扎在贵州都匀、独山一带43军26师也和我们一样千里跋涉开赴上海,在大场(大场是作者的老家,特此怀念!)和日本人血战。听团长讲,26师的装备比我们还要差劲一些,当时他们一个连仅有士兵八、九十人,只有一挺轻机枪和五、六十支步枪。有的枪使用过久,连来复线都没有了。还有少数步枪的把柄,要用麻绳绑到才能使用。 (作者注:43军,当时其实只辖有26师一个师。军长郭汝栋,师长刘雨卿,副师长王镇东,参谋长林鹤翔。辖76、78两旅。76旅旅长朱载堂,辖151团(团长傅秉勋),152团(团长解固基)。78旅旅长马福祥,辖155团(团长谢伯亭)、156团(团长胡荡)。) 听说他们在大场和日本人拼了一个星期,4个团长,两个阵亡(解固基与谢伯亭);14个营长伤亡13个;连、排长共伤亡250多名。每个连留存下来的士兵仅三、五人,最多不过八、九人。换防以后,收容所有前后方官兵(包括炊事兵、饲养兵),全师4千多人,仅剩下600多人,其牺牲之惨重,尤在我们之上。 后来到了南京,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上海,正在向南京进发。龟儿子老子们拚光了刚退下来,上海就丢了。既然又要在南京打,大家都准备了,可是没得几天,又说要撤退。也不晓得是那个龟儿子安排的撤退,乱哄哄的,我就这样和部队失散了。 等到我跑到了江边,却发现什么渡江的工具都没有了,好多人家就把洗澡盆放到江里面,坐在上头划,这狗日的日本人的军舰就在附近拿老百姓当靶子打到耍!江水都被染红了。我一看,过江是没法了,只好回城另外想办法。 刚进城没好久,就听到前面象炸营一样,到处是跑的人,说日本人进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杀。我就又往外面跑。 跑到跑到,遇见了一群江苏的兵,他们里面一个当官的说,大家把武器甩了,把军装脱了,化妆成老百姓,日本人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要老子给日本人当俘虏,老子才不干。再怎么说老子也是出川打国仗的兵,老子们的部队在上海可是打出威风了的,就是死,也不给四川人丢脸。 我也不管他们了,继续跑。没好久,就听见后面一长串的机枪声音,回头一看,狗日的日本人已经杀到这里,那群江苏兵都被杀了。这个时候子弹在我周围到处飞,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往城里跑是不行了,只有跳江,被日本人打死也比当俘虏强。 大冬天跳到江里,冷得要死。也是运气好,就这么一路飘到这里。上岸扒了一个死人的衣服换上,没走好久,还是被日本人抓了。那个时候面对几十把明晃晃的刺刀,游了整整一夜,我又冷又饿,早就没有了在南京的勇气了。 除了我以外,还有十来个人被抓了。我想这下算是彻底没搞了。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鬼子当官的在扇另外一个鬼子军官的耳司(也就是耳光――作者注),那个边上还躺着一个被劈成两段的中国人,行礼散了一地。我估计是因为没有没有人挑行李了,所以那个大官才发火的。我想反正是死,不如博一下,就向押送自己的日本人比划,说自己可以挑行李。 一个鬼子看动了我的手势,就跑过去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遍,我就被拉出挑行礼了。 其他的人,其他的人,唉,就都被鬼子绑在桩子上,我还在奇怪,鬼子难道要把人绑起来才枪毙?就看见几个鬼子兵,其中还有两个戴眼镜的鬼子站到这些人面前,个个端着刺刀。还没等我想通,就听见一个当官的大喊一声,那些鬼子兵挺起枪就刺了过去。 鬼子竟然用活人来练胆。那些人发出一阵阵揪心的惨叫。那个时候我吓得尿都要出来了。惨叫声过后,我看见一个戴眼镜的鬼子兵没有刺出去,也吓得在那里两腿打闪闪。其他的鬼子兵哄然大笑,那个当官的上前就是十来个耳司,把那个眼镜鬼子打得满脸鲜血。当官的指到被刺杀的目标大声说话,我看到眼镜鬼子居然被吓出尿来,其他的鬼子也围观上去了,发出更大的笑声。 军官愈发生气,上去一脚把眼镜踢到在地,又抓起来,再次下达了命令。这个时候,那个眼镜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猛扑上去,手里的刺刀反反复复地扎在那个中国人的身上。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中国人一直面带轻蔑的微笑,除了刺刀扎进身体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硬是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句声音,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好佩服他。换了我,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向他那样。 后来我又被送到这里关起,每天给鬼子搬东西,我知道我搬的是子弹和炮弹,知道板着些东西是去干啥子,可是那一场练胆的场景,让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直到被你们救出来。” 李四娃终于把自己惊险而又壮烈的经历说完了,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余鸿春站起来郑重地向李四娃行了一个军礼: “请接受我的这个军礼,这是向所有英勇抗战的国军将士敬的礼。国难当头,你们四川的将士,不顾自己简陋的武器装备,长途跋涉上前里,来到这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你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不仅向狂妄的日本鬼子,也向全世界展示了我们中国军人的战魂,显示了我们中国人誓死抵抗侵略的勇气和决心。” 李四娃没有站起来,坐在地上,两手捧着脸“晤晤”失声痛哭。 “好兄弟。”余鸿春挨着李四娃坐下,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动情地安慰道。 “没啥子,只要出来了,老子还是要上前线打日本人。狗日的不是个东西,是一群畜生。”李四娃一抹眼泪,坚决地说道。 余鸿春点点头:“我们和日本侵略者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只要鬼子一天没被赶出去,我们这些中国人一天都有打鬼子的责任。”他知道李四娃对南京沦陷后的抗战形势一点不了解,就简单地把这些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想不到中国的半壁江山都叫鬼子占领了。”李四娃长叹一声,心里无比沮丧。可这也是一时半会没法安慰的事情。余鸿春又接着把新四军成立的情况说了一遍。关于新四军的来历和成立过程这些情报,相信鬼子早就掌握,他倒也不怕武田俊男知道。 “原来你们就是朱毛红军走了以后留守部队改编的。我当时还差点在贵州和你们打一仗。”听说新四军的来历,李四娃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啊,兄弟阋墙,以至让一个小小的倭寇猖狂。”余鸿春神色黯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说道:“不过现在国共实现了第二次合作,你们在正面我们在敌后,日本人兵力本来就少,占领了这么多地方,根本无法有效管理,他们只能龟缩在城市,那些农村,就是我们共产党广阔的战斗天地。鬼子只有呆在那里等着挨打的份。”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鬼子去年打下武汉、广州,知道国民政府都撤到了我们四川,却无法再进攻长沙、四川,说明鬼子真的兵力不足了。你放心,就是鬼子兵力够,他也休想打下四川。妈的,我们四川人不是好惹的,当年元朝那么凶,还不是打不下四川。鬼子真要是进了川,真的是在找死。历朝历代,除了主动投降,还没有那个能够用武力打下四川过。”李四娃的情绪好了很多。 两个人说得兴高采烈,武田俊男却在那里听呆了。想一想李四娃似乎没有说错,四川还真没有被武力征服过,就算川军的战斗力再差也是如此。想当年横扫世界的蒙古大汗蒙哥还不是就在四川重庆那里被打死了。 靠着平时收集的情报,他当然知道现在支那所谓的“川军”的战斗力怎么样。川军又号称“吊儿郎当双抢军”,“双抢”是指“破枪”和“烟枪”,可是他们竟然还是这么坚决的军队,日夜兼程,靠走路走了几十天赶到上海,而且武器连国内的警察都不如!这样的军队却和精锐皇军拼了一个多星期。 37年10月中旬在上海蕴藻浜的战斗他知道,皇军是白川大将指挥的第九师团和近卫师团,两个师团都是皇军的精锐,却打不下一个战斗力极弱的只有“破枪”,机枪都几乎没有的杂牌! 同样的,大场的皇军面对武器更加不如的另外一只川军,也是异常头痛,不得不称赞他们“是国民党旁系有力部队”。 说实话武田俊男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为共产党担心,一方面为如此英勇的军队担心,原本大本营并不担心共产党,他们人那么少,武器那么差,似乎根本对皇军构不成威胁,况且国共两党还争斗不休。 现在看起来,共产党的潜力不可小视,那个共产党说得不错,支那广大的农村上亿的人口,将会给共产党提供多少军队!而国共之间的争斗,似乎从皇军在“卢沟桥”惩戒支那军队那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因为这些,武田俊男心情恨不好,但是他也在庆幸,支那军队的指挥实在太落后,似乎只会摆出“一字阵”,破其一点,全线崩溃。就像在上海,正面攻了三个月,投入20来万军队,还是无法突破支那军队的防线,于是在11月5日拂晓,利用大雾、大潮在杭州湾巧妙登陆,对淞沪实施迂回包围,迫使支那军队撤离,终于占领了上海。 可是也是因为不断的失败,支那军队的指挥也得到了提高。象在台儿庄、万家岭,皇军就遭到了惨重的损失。几次会战,想歼灭支那军队有生力量的意图都没有达成。这以后的仗,面对已经逃离的支那主力,加上共产党的敌后骚扰,恐怕是越来越不好打了。 这些情报怎么样才能传出去呢?武田俊男有一点心急火燎的情绪了。到了目的地,特高课必然有和自己联系的方式,他恨不能马上就启程赶到目的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顺利进山 晚上,一行人吃过东西,出发了。 看着前面李四娃精神百倍的身影,武田俊男现在是非常后悔也非常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挑选了一个和皇军真正血战过的俘虏! 四川人真是一群疯子,几十天的徒步行军,凭着自己手里几乎不能算是武器的武器,目的便是只有一个:去前线送死! 就是这个叫李四娃的四川人,可以和皇军血战,捍不畏死,是个标准的军人,可是被皇军俘虏了,不仅极为聪明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在皇军的威胁下,原本曾经有过的冲劲,立刻没有了,变得很温顺。在劳工营,他一直都是埋头苦干,非常勤快,不像其他人那样怠工,从而获得了管理人员的高度赞赏。而自己也正是因为这样选中了他。 可是谁会料到,一出来,一说起皇军,这个人竟然又恢复了昔日的风采。武田俊男相信,只要一上战场,李四娃必定还是会和皇军血战,至死不退! 支那人怎么和自己所了解的不一样?要说在满洲,有共产党的鼓动可以为借口,可是在四川,在支那正规军里面,在支那的这些地方军阀里面,谁又会去鼓动?难道支那各个军队不明白保存自己实力的重要性吗? 听着李四娃转述那个川军20军军长的话,他简直就无法相信折就是川军! 是当杨森得知在蕴藻浜阵地802团林相侯团长阵亡后,在电话上急命师长杨汉忠:”林团长战死了,你这个师长给老子亲临前线,上去指挥!” 而杨汉忠在电话上说:“军座,我家里尚有-个老母,我若牺牲,请军座给予照顾!” 杨森厉声吼起来:“这还用说?你死了,老子顶替你再去前线指挥!” 战前方方面面的情报都显示,一旦中日开战,能抵抗的,只有支那政府所谓的“中央军”,那些什么西北军、晋绥军、川军、桂军等等地方军阀,被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压制太久,一定会接着这个机会,要么会闹独立,要么会投降保存自己的实力,总之,就是不会和皇军作对。看看当时满洲的东北军就是一个例子。当时9.18晚上,600人的皇军进攻6000人的东北军北大营,竟然就得手了! 可是进入关内,情况就变了。首先是在军阀混战中大伤元气的西北军在长城给了皇军当头一棒。这些西北军武器不行,大刀却很厉害,即使到现在,皇军士兵面对支那的大刀也会士气大降。支那人是怪物,拚刺刀不行,竟会想到用大刀在战场上砍头! 其次就是7.7卢沟桥,还是那支西北军,还是让皇军遭受了损失,接下来就是在山西的晋绥军,同样让皇军前进得很艰难,据说已经有几个军长、师长战死在那里了。 上海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是中央军占了多数,可是象川军、贵军这样的杂牌,打得却一点不必中央军差。 皇军在秦皇岛登陆,山东的军阀韩复榘不战而逃,倒是符合地方军阀的一贯作风,可是接下来,皇军北进的军队被桂军阻挡不得前进,南下的皇军再一次被西北军、川军等等杂牌军阀打得大败! 皇军最忌讳的支那将领张自忠,居然也是杂牌! 同样的土肥原将军的第十四师团,孤军深入兰(封)商(丘)地区,驻守兰封和商丘的中央军不战而逃,让土肥原将军的冒险成功。 支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民族,投降皇军最多的,是地方武装,和皇军拼得最多的,也是地方武装!开战以来,皇军损失最多的几次战役,对手都是地方军阀! 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曾经意气抒发,踌躇满志的武田俊男,这个自认为很了解中国,非常自信的特高课高级人员,产生了自己是“白痴”的自卑! 看起来自己还是要好好了解支那才行,认真研究当年满清是如何统治汉人的。 和武田俊男不同,余鸿春现在很愉快。李四娃的经历,表明他是一个有着极为丰富战斗经验的军人。要是他愿意留在新四军,对于部队战士们的战斗技巧将有着极大的帮助。 当然他也奇怪,川军,川军,应该是驻扎在四川,可是为什么在上海的两只川军都是驻扎在贵州。 关于四川军阀混战的历史,李四娃作为普通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杨森和刘湘打仗,被打得打败,退到了贵州。可是他们的的确确是如假包换的川军子弟。 余鸿春告诉李四娃,当他们到上海抗战以后,四川的刘湘也组织了四十万大军,也是分两路,一路沿川陕公路北上,一路沿重庆长江东进。 北进的川军分别参加了析口会战、太原保卫战、台儿庄大战、徐州会战;东进的川军参加了武汉会战。两路川军也是纪律极为严明,虽然处境十分艰难,但是抗日的热情一点没有改变,多次和日军血战。这其中尤其以122师王铭章师长的藤县保卫战最为壮烈。 “川军真是抗日的铁军啊。”余鸿春说完王铭章的事迹后,感叹道。 李四娃红着眼镜,语调有些哽咽:“这是我们川军的光荣,是我们四川人的骄傲。当年从绵阳流浪到成都,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参加了杨森的军队。我们四川人整天你打我,我打你,都打烦了。后来说是要打国仗,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我们四川军队从来就不是(火八,念pa)耳朵。打起国仗来都是不要命的整。” “不知道李老哥愿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打鬼子?”余鸿春趁热打铁提出要求。 “没得问题,只要是打日本人,哪里都是一样。你们红军打起仗来也是很凶的。当年我们到处都在说,你们过乌江、过大渡河的经过。你晓不晓得,那个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流窜几个省,转战千里,就是在大渡河被消灭的。可是你们红军实在太厉害了,居然就过去了。” 李四娃讲的,都是红军长征时的战斗,余鸿春对此却不是很了解,心里却是充满了自豪感。我们是红军,是人民的武装,我们有这个信念,当然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走了三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坐下来休息了一阵。 武田俊男看着几个支那人的神情,心里却再一次惊讶不已。这么长时间的走路,这几个人竟然没露出什么疲惫的神态出来。或许这一次休息,还是看在自己不停地喘气的面子上的。有这样行军速度和能力的军队,他们的训练一定很艰苦,他们的斗志和战斗力也一定很强。 看来,共产党军队,真的是大日本皇军整整的对手。 休息了一阵,余鸿春站起来示意继续前进。走了没几步,落在后面的李劲忽然蹲下身子,坐在了地上。 “没事,脚扭了一下。”见众人都停了下来,李劲赶紧解释道。 余鸿春自然知道这是李劲故意的。一个老队员了,这条路又不是第一次走,刚出发速度也不快,除了是故意的,没有其他原因。 “陆天,你带着他们先走,我们马上追你们。”余鸿春直接对陆天吓了命令。 这一切武田俊男看在眼里,又引来一阵感慨:“一个长官,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会留下来照顾伤员。战国时吴起给伤员舔疮口,致使士卒为之血战。现在,唉!” 等一行人走远了,李劲一下子站起来,拉着余鸿春的手往回走了几步,蹲下来指着路边的草丛:“队长你看。” 借着远处江面上过往轮船发出的微弱光线,余鸿春看见了草丛中的一张被石头押着的医院处方便签。 “队长,那个医生果然是个特务。” 李劲脸上极为气愤,低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杀气。说着就伸手准备把那个记号毁去。 “等一等。”余鸿春及时拦住了李劲。 “队长,你……” “哼!”余鸿春往前面的人影看了一眼:“我这次亲自带你们走,就是奉了上级的命令,放长线钓大鱼。根据地刚建立不久,鱼龙混杂,鬼子的特务一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好了,有了这个特务,在根据地潜伏的鬼子汉奸就会跳出来。” “原来队长你早就知道这个人是特务。”这个时候才说出真相,李劲埋怨了一句,随即笑了:“总部首长的这一招实在是高。我看这家伙没带任何通讯工具,那个时候根据地潜伏的电台就会和他接头。这样我们就可以……队长,我说得对不对?” “完全正确。”余鸿春夸了一句。 李劲刚有些得意,却又想到了什么:“可是我看他这一路都留下记号,会不会他根本就是在为鬼子查明我们的联络点呢?要是这样,查出来联络点,他的任务夜就完成了,当然也就不需要和什么人联系了。总部首长的计划不就没有作用了吗?” “呵呵,你居然能够举一反三,又进步。”余鸿春笑了笑:“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可是你看这个特务,演戏的水平这么厉害,连你我都差点被骗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得到情报,损失可就大了。这表明这个特务的素质极高,一个这么优秀的特务去干这么简单的事,日本鬼子岂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拔掉我们的联络点,仅仅是他的任务之一?”李劲听明白了。 “是的。所以你接下来还是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尤其是在态度和语气上。”余鸿春收起了笑容,正色地说道:“一定要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明天我会带着交通员一起撤离,让鬼子明明白白地找到这个记号,告诉他们,特务已经完全打入了我们内部,好叫他们启动潜伏的人员。” “是。”李劲点点头。两个人站起来向陆天追过去。 五天后,横边浅站在一处显得很破旧的房子面前。身边是附近据点的一个小队长。其实在得到命令后,他焦急地等了整整三天,就带队出发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找不到武田俊男留下的记号。 他有些懵了。原本他就不同意用那种方式留记号,因为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无心地把记号破坏掉。 可是有没有其他办法。作为一个投诚者,是绝对不会走在最后面的,那么用画图的方法也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其他的,反而还不如这个法子好。 横边浅象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了几天,直到有一天得到报告,说有人发现了一张写了日语的医院处方便签,这才匆匆赶到了这里。 这些却是余鸿春安排的。本来他和李劲已经走了几步,却有停下来思考。他这个时候同样也敏锐地察觉到敌人的这个记号方式太不保险了,万一敌人找不到记号岂不是双方都白忙了一场? 于是他又返回去把便签拾起来,考虑到便签上写着自己看不懂的日语,便有了一个计策,低声告诉李劲,要他立刻走另一条路,赶到联络点,向交通员交待几句,然后再操近路从后面赶上来和他再一起与陆天汇合。他估计陆天一定会放慢脚步等自己的。 追上陆天,等到了联络点,也就是田边盖的一处茅屋,天也快亮了。余鸿春假意派李劲和陆天去侦察,待他们回来,随口说了一句:“这里只有一个老人家,我们就现在这里先住下。明晚再走。” 进了屋,里面的一个老头正极为“紧张”地为他们服务,虽然余鸿春他们和颜悦色,但是老头还是“害怕”地连声说:“不敢,不敢。”在给他们端上水、吃的以后,就倦缩在一边不说话了。 这是共产党的联络点吗?这老头看起来那么胆小,这是共产党的交通员吗?武田俊男看着这一切,心里很是诧异。 等他们走了两天以后,老头跑到据点,把手里的处方便签交给日军。小队长不敢怠慢,立刻上报。就这样,一直等到横边浅赶了过来。 这个便签,的的确确是武田君留下来的。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到目前为止,也只找到了这么一张便签。通过向小队长询问,前面不远,就是山区了,也就是经常有抗日分子出没的地方了。皇军和皇协军曾经扫荡了几次都没有收获,反而损失些人。就连皇协军教官小野不二也是在这里战死的。 看来武田君已经顺利打入了敌人内部。 横边浅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微笑。他走到那个老头面前,反复打量,除了一身农民打扮以外,看不出什么不妥。 “长官,就是这个支那老头给我们送的情报。”看见横边浅注视着老头,据点小队长赶紧上前向他报告。 “哟西。”横边浅点点头,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汉语:“老人家,你的做得非常非常好,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表现。我准备奖励你,你有什么要求吗?” 老头疑惑地看着横边浅,大约没有想到一个日本军官会说出这么流利的汉语。一边的日军同样也是惊讶万分。 场面有些冷,还好一个伪军军官反应快,上前就是巴掌打在老头身上:“老不死的,傻了吧?太君问你话呢。” “放肆!你太无礼了!有这么敬老爱幼的吗?”老头吓得一哆嗦,横边浅呵斥着那个伪军军官。他居然还能说出“敬老爱幼”这样的成语! 伪军军官涨红着脸退了回去。 “说吧,不要紧张,你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朋友。”横边浅看着老头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忽然冒出一丝征服者的满足感:“这就是所谓的强者的感觉吧。” 老头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太君放了我儿子吧,他才18岁呢。没有他,这地根本没人种。” “你儿子?”横边浅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是清楚,一旦支那青年被抓走,要么早已被处死,要么是运到劳工营,这个要求还真不好答应。 “是的,可怜我那孩子在据点修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你们修路的人还在不在?”横边浅转头问小队长。 “长官,我们没有修路,是在修碉堡。”看见横边浅的脸色有些变,小队长才发现自己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立刻纠正道:“修完碉堡,所有的劳工被中队长阁下派到下一个据点去了。” “哟西。你马上就带着这个支那老头去找他的儿子。”横边浅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如果是这样,看来还有挽救的可能。正要对老头说,忽然看见小队长一脸的不理解,只好又对他讲:“笨蛋!这是一个极好的宣传利用机会,做得好,这些支那人就是你的前哨,敌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向你报告,你懂不懂?办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个老头。顺便给老头家里留一张纸条,告诉路过这里的其他部队不准为难他们。” “哈议!我全部明白了。长官的智慧真的是很厉害。”小队长终于明白这个宪兵队少佐的“良苦用心”。 武田俊男“顺利”地进入了敌人的地盘,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在心里祝愿他武运长久,一切顺利,为了大日本的圣战,做出自己的贡献吧。 横边浅小心地把那一张便签折好收起来。他有一张武田俊男的照片,那还是为了行动方便,故意加印的几张。出于同事的关系他留下来了一张。这份便签上的字迹,也是可以收集到的武田君的唯一笔迹了。 “呸!怎么会想到‘收集’这么不吉利的词语?”忽然醒悟过来,横边浅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谈判代表 且说横边浅回到城里,把自己所见到的,听到的以及自己的判断向上级做了详细的汇报。或许对方也明显感觉到了横边浅那有些担忧的语气,听完后回答了一句:“希望武田君逢凶化吉,为圣战建立不朽的功勋。” 放下电话,横边浅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报告!”门口传来程翻译官的声音。 “进来。”横边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坐直了身子喊道。 随着房门被打开,程翻译官带着侦缉队的秦宝田走了进来。 “太君,今天中午的时候,侦缉队抓获了一名嫌犯,现在已经送到了这里。”程翻译官见横边浅脸色有点苍白,收拾起兴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喔?嫌犯?那个方面的?是不是共产党?”横边浅忽然之间有了精神,连续追问道,情急之下,他直接用了中文。 “太君,小的也不清楚他是哪个方面的。”被连珠炮似的问话吓了一跳的秦宝田愣了一会,才犹豫地说出来。 “不清楚?”横边浅皱着眉毛。霎时间恢复了冷静,用起了日语:“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个嫌犯?总不会是你随便抓了一个人来冒充的吧?” 听着横边浅的日语,程翻译很是无可奈何。明明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却一会日语,一会汉语,搞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能不能换个地方,找个完全不同中文的地方,那时自己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呢?现在这样,干什么都缩手缩脚的。 就这么一走神,竟然忘了翻译。 “程桑,你在想什么呢?”横边浅喊了一句。 程翻译官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小的在想,太君本身并没有给秦宝田什么任务,他完全没有必要来胡弄太君表功。这么一走神,就忘了翻译,请太君原谅。” “八嘎!我问的到底是你,还是他?”横边浅一拍桌子。 “请太君息怒,是我刚才太无礼了。”程翻译有些慌乱,赶紧认错。 秦宝田奇怪地看着两个人,虽然听不懂,但是那句骂人的日本话还是明白的,不知道那个程翻译官怎么就忽然得罪了太君。听到程翻译转述的横边浅的问话,他连忙回答道: “太君,这事巧了。今天小的带着几个人在城里巡视,为了躲避一辆皇军的摩托,撞在那个嫌犯的身上,小的和他一起倒地。这个时候小的一眼就看见他腰上别了一支手枪。 估计那个嫌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抢先起来,还想把小的扶起来。小的便趁机把他抓住了。这就是那把手枪。”说完,秦宝田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枪递给横边浅。 自己当真是武运兴隆?这么好的事都会发生?横边浅难以置信地接过枪。从秦宝田取出手枪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支日军军官配备的南部造手枪! 这种枪落在一个支那人手里,显然是不正常的。 “哟西!你做得非常好。”横边浅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拿出几块大洋扔在桌子上:“这是奖赏你的,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谢谢太君,这是小的应该尽的本分。”秦宝田接过大洋脸都笑栏了。 打发走秦宝田,横边浅并不急着去审讯犯人。他看了程翻译官一眼:“程桑,我最近发现你老是有些走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太君。我没有……”程翻译官吃惊之下刚想分辩却被横边浅打断。 “程桑,你不仅是我们的朋友,用不着掩饰什么。听说你已经加入了我们的国籍,那么我们也算是同胞了,难道同胞之间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吗?” “太君!”程翻译官有些感动:“在下是上海人,家父一直是和日本人做生意。大正12年(指公元1923年――作者),家父把在下通过送到了日本,并委托在日本的朋友给予照顾。 多年来在日本的学习,在下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大日本的经济、文化的繁荣。所以,在昭和7年(指公元1931年――作者)家父去世后,毅然放弃了家业,加入了日本国籍。” “哪你的家业怎么办?”对于程翻译官的经历和追求,横边浅深感自豪,大日本的成就,从明治时期开始,放弃了闭关锁国的政策,全面接受西方列强的思想。对于大清国的几次作战胜利,也切实地让日本国民收到了好处。 尤其难能可敬的是,明治天皇陛下还把大清国的战争赔款大部分用于国民教育,自己也是其中受益的人啊。 想想吧,现在在世界各地,我大日本的国民都是抬起头走路的,在哪里都受到了无比的尊敬,这是何等的幸事! 听横边浅问起自己的家业,程翻译官苦笑了一下:“自小的加入日本国籍后,家业由弟弟继承,而在家母的提议下,更是登报声明,断绝了与在下的所有关系,从族谱中把在下的名字划出去。”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你也不用伤心了。对了,上海不是已经被大日本皇军占领了吗?你没有回家看看?”横边浅安慰了一句,好心地问道。 “唉,我在上海并没有去找他们。早在昭和8年,在家母的坚持下,我们全家以及所有的资产都已经转移到了成都。”程翻译官长长地叹了口气。 横边浅心里一抽!这是个什么样的支那家庭,那个母亲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支那人!全家一直和日本人做生意,却在儿子加入日本国籍这件事上如此决绝!更让人意外的是,竟然预料到皇军对上海的行动,提前撤离了! 虽然他也知道,在满洲事变(9.18事变)以及“1.28淞沪之战”后,支那的很多企业断绝了和日本企业的关系,可是象这样的家庭和企业,还是不多见的。 “既然太君问我为什么老是走神,在下其实实在想,太君的汉语说得那么好,在下好象有些多余,想到更需要自己的地方去。”程翻译官继续说道。 “不,程桑。”横边浅一听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不由得笑了:“你还不明白,对于其他的支那人来讲,说日语是一种从心理上压制对方,让对方看不清意图从而露出马脚的行为。所以,我真心诚意地请您留下。” 竟然用到了“您”这样的称呼,程翻译官连忙谦虚地说道:“太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为大日本服务是我应尽的责任,请不要用那种口气,在下有些承受不起。” “哈哈,什么话。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同胞,同胞之间,没有贵贱之分的。用不着客气。”横边浅放声大笑。笑声中也在感叹,虽然加入了日本国籍,但是支那人的成分还是没有在国内被否认,不然也不会屈就一个翻译了。 他有些无奈。和台湾人、朝鲜人一样,虽然已经被占领了四十余年,在皇军教育体制下的第三代人已经成长起来,可是他们最多只能是参加皇军,尽管作战勇猛,却永远也无法被提成军官。这也是被统治者的悲哀。 结束了谈话,横边浅来到了审讯室。 一个典型的中国江南农民装束的汉子被绑在柱子上,尽管人长得瘦瘦精精的,因为天热,加上刑讯室里燃着火盆,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你是什么人?”横边浅坐在椅子上,用自己一贯的话语“温柔”地问道。 “太君问你是什么人?说!”程翻译冲着汉子大声喊道。 “我是种地的,因为拾到了那把手枪,想进城交给皇军。”汉子的回答让横边浅一愣。他站起来走到对方的身后,抓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又走到前面仔细观察他的脑门。 “唉,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说:‘明人不做暗事’,你的手上到处是老茧,确实很想农民,你脑门上的帽子圈痕迹,也确实是长时间戴帽子的结果。当然这可以解释为戴的是草帽。 可是,农民手上的老茧应该在手掌中间最厚,你的老茧却是在食指和拇指处最厚,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是个打枪的。只有当兵的,才会在这两个地方磨出这么厚的茧子!难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日本人的观察这么细致,汉子沉默了。横边浅也没有急着追问,刑讯室里除了火炉偶尔沾出的一丝火星的声音,竟是安静了很多。 蓦地,那个汉子张口一个大大的哈欠,紧跟着“咕噜”一声,却是汉子咽口水的声音。 “你这混蛋……”居然在审讯的时候打瞌睡,程翻译气不打一处来,可刚骂了一句,却被横边浅拦住了。转头一看,横边浅脸上满是成竹在胸的表情。 他叫过一个宪兵,低声说了几句,那宪兵一脸的诧异,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去了。 程翻译见他们的行为很是诡异,心里疑惑,却不好问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那汉子的鼻涕似乎流了出来,霎时间也就明白横边浅要干什么了。 “烟瘾翻了不好受吧?”横边浅笑着举起刚刚交给他的一包鸦片膏,没等翻译,就撕开包装纸,把里面的东西放到汉子鼻子下面来回晃悠。那汉子的头,也跟着鸦片膏移来移去,眼睛发出骇人的凶光。 “说出来你是什么人,这东西就归你了。”等那汉子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时候,横边浅忽然把手里的东西拿走,冷笑着诱惑他。 那汉子似乎已经有些痴呆了,程翻译官把话转述了两次,他才想是听明白了。 “好吧,既然已经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说了,不过请先把我解开,让我吸一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汉子就先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我们对于象你这样识时务的人非常欢迎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要是耍花样,我会叫你把吸得这一口吐出来。”横边浅一边说,一边示意满足对方。 美美地满足了一下自己,汉子的精神好了许多。 “太君,我是我大哥派进来探探虚实的。临行前大哥吩咐我,要是皇军能善待我们,我们就跟着皇军干。”汉子不说则已,一说出来,吓了审讯室的人一跳。 很好。这么说你是来谈判的?”横边浅惊喜之余很快冷静下来。 “是的。我们有一千来人马,国军撤的时候没有通知我们,等得到消息,已经来不及了。后来听说政府都退到了四川。既然政府已经不要我们了,我们还为他干什么?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和皇军斗,那是用鸡蛋和石头碰。别说我们这点人马,那政府上百万军队还不是被皇军打得落花流水? 因此大哥思前想后,觉得反正都是卖命,为皇军卖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派我进城看看。”汉子侃侃道来,华丽的词汇让横边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支那人有鸦片瘾,还是被派来作为谈判代表。 “你们能这么想,我非常高兴,也代表皇军欢迎你们。”横边浅站起来拍了拍汉子的肩膀,接着有奇怪地问道:“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犹豫了一会,汉子回答道:“大哥还交待我,他会等我十天。大哥说要是皇军不答应,或者对我用刑,他就带着队伍去投靠新四军。并且刚才,我,我还在想怎么对你们说。” 听到前半截,横边浅心里连呼“好险,运气”,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忍不住笑了:“原来大家彼此误会了。对了,今天是第几天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汉子张口就答:“我上午进的城,原本想在城里看看,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城了。正看得高兴,就被人撞了一下,有被抓到这里来了。” “哦,是这样。可是你怎么把枪给带进来了?”说起枪,横边浅心里一阵冒火。很难说这帮人里面没有沾过皇军的鲜血,可是他又不能提出来。 “这枪也不是拾的,这是几个月前一帮难民路过我们那里,被我搜出来的。”看见横边浅手里的那支手枪,汉子顺便也就把枪的来历说了一边:“我们本来是江苏保安队的,接到的命令是作为预备队。结果被当垃圾一样扔掉了。进城倒是简单,城门口的哨兵跟摆设没什么两样。原本想要是拦住了我,这枪也没法藏,就直接通过他们找到你们。可没想到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放我进城了。” “八嘎,城里的警察实在太失职了。”横边浅一听竟是这个原因,气得大骂。 “太君。太君,您难道忘了,是您命令由侦缉队和皇军守门,警察局暂时休息的吗?”程翻译官虽然讨厌肖彦梁等人,可是还是提醒横边浅。 这么一提,横边浅倒是想起来了。看来这些警察们在肖彦梁、张旭的带领下,还是要比这些人尽职尽责得多。 “八嘎,都多少天了,难道他们还没有休息够吗?”虽然知道自己错怪了警察,但是却不能认错的。 “是,小的马上通知肖局长。”程翻译官低头回答道。 “我这里是宪兵队,军队的事不归我管。不过请放心吧,我会把你交给合适的人的。”横边浅让人带那汉子下去好好休息,自己回到办公室给驻军的庄口纠夫联队长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事说了一边。 “恭喜太君,又获得了一支队伍。”程翻译官看着横边浅的笑脸,及时地拍上了马屁。 “哈哈,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横边浅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暇逸地摆好了这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说得:“自从皇协军叛变,我思考了很久这里面的原因。现在总算是想通了。皇协军的成员都是从战俘营里挑选出来的,虽然军事素质很好,战斗力也很高,可是这些战俘都是曾经和皇军血战过的,他们本身就有战友被皇军打死的仇恨。只要有人鼓动,那是非反不可的。虽然有连坐法,可是一旦整个皇协军都反了,那么那个连坐法就成了一种笑话。 今天要投降的队伍不一样。这是一个和皇军没有仇恨的队伍,他们反而对皇军是非常忠心的。我很高兴啊。” 接到电话后,庄口纠夫联队长竟然亲自赶到了宪兵队,横边浅很是感动。在家里宴请联队长一行。 “咦?室边、南造两位中队长怎么不来?难道我的东西不好吃吗?还有北海道的清酒喔。”见只有联队长一个人跟着自己走,横边浅开着玩笑,有些奇怪。 “少佐阁下,实在是感谢了。您的菜怎么会不好吃呢?尤其是还有正宗的北海道清酒,想想口水都流出来。可是这件事实在很急,万一耽误了,让他们投靠了新四军共产党,麻烦就大了。所以,谢谢啦。”叫室边的中队长叹了口气,回绝了横边浅。 “那么,就不担搁你的工作了。回头我让人给两位中队长把清酒送过去。”横边浅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耽误,笑了笑也就算了。 “边浅君,实在是感谢了。”矮矮胖胖的联队长是一个标准的日本人长相。跪坐在地板上的他弯下身子鞠躬向横边浅表示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请联队长阁下不要客气。”横边浅举起酒杯:“来,尝尝是不是正宗的北海道清酒。” 两个人一饮而尽。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赌场开张 横边浅他们忙着安排接收投降部队的事,肖彦梁等人这些天却无所事事。因为大多数警察都受了伤,所以从宪兵队出来以后,警察局基本上是出于“放假”的状态。 听说白天有一个中国人被侦缉队抓走了,肖彦梁也没在意,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看着都麻木了。 他这些天一直着急的是从哪里搞到“干电池”。从这里到重庆,两千多里地,非要用那种大容量的干电池。而这种干电池不仅不好找,也非常的笨重。 现在兵荒马乱的,除了小商小贩,哪里还有大的商会?这东西属于日军的严控品,哪有机会去买?买不行,那就偷,可是就连这个也无法办到!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去偷。 心里焦急,肖彦梁愈发恼火。戴安平看出了这种苗头,便安慰他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只要我们平时多加小心就是了。我看可以向总部提出建议,在长沙等地设立中转站,这样,我可以进一步缩短发报时间,同时也可以增加发报次数。” “这些东西我时不懂的,你是专家,你说了算。”肖彦梁稳了稳情绪:“还有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加强对宪兵队的监控。那辆车平时都是停放在宪兵队的,只要他一出来,我立刻通知你停止活动。” “你说得不错,不过也要注意,鬼子扑空多次以后,一定会怀疑在他们的门口就有暗哨。”戴安平做了补充说明。 “也只好先这样了。”肖彦梁苦笑了一下:“对了,刚才鬼子通知我们,要我们恢复城门的看守。看来我们的嫌疑是彻底没有了。” “那也不一定。小心这是横边浅欲擒故纵的伎俩。”戴安平提醒肖彦梁:“既然你和张旭已经决定那四个人都留下来,就一定要更加谨慎。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只能做无名英雄,只能低调行事,这些情况一定要和那四个人说清楚。” “这个我会注意的。我也和他们说清楚了。四个人都经受过了日军的血腥场面,有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自己也说分得清楚主次。”肖彦梁说到这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建议,我们成立一个锄奸队,专门杀汉奸。” “人员呢?万一暴露了呢?”戴安平第一个反应还是不同意。 “人员就我们几个人。以后发展的队员,我想我和张旭就不出面了。就由他们四个人出面。这四个人,我的观察就是那种宁死也不愿意被俘的角色。”肖彦梁越说,脑子里面的想法也越广:“而且我们专门杀汉奸,只要我们不写什么‘汉奸的下场’之类的标语,鬼子也不会太在意。”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分成四个组。四个人一个带一组。另外,你也把这四个人分开到另外几个小队里面,免得被鬼子连坐。”戴安平见肖彦梁说得保险,也提出了建议:“另外,一定要明确纪律,不准胡来。还有你们也要注意,千万不能有麻痹的思想。我看得出,连续的胜利,包括你在内,都有了骄傲和轻敌的倾向。这一次武田俊男的事情,其实就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警钟。” “我明白该怎么做。放心吧。”肖彦梁满怀豪情地站起来说道。 对于肖彦梁的建议,几个人都没有意见。所以在第二天,朱明等在同一个小队的四个人,被肖彦梁以刘文武的事件为借口,打乱分到了另外几个小队。 进入梅雨季节的晚上很是灰暗,满天都是朦朦的细雨。黄阿毛剔着牙,坐在小面馆里,一条腿抬起放在凳子上,帽子下面的眼睛看着街面。对面坐着的,是他的朋友康直。他们今天晚上是来看场子的。 他们要看的场子,就是面馆对面,城里新开张的一个赌馆。这个赌馆是随着前天横边浅取消宵禁令以后立刻开张的。据说老板和两个局长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他们这些警察,便按照命令,轮着到这里护卫。 开张几天来,赌场的生意一直很红火。象今天这么晚了,里面还是有很多人。 吴阿七现在已经连最后一个铜板都输掉了。“他妈的,晦气,晦气!”他心里不停地诅咒着。今天下午在街上和警察发生冲突以后,这晚上原来很好的手气忽然变得很差。 “荷官,老子没钱了,用这个抵。”咬着牙,他把身上的驳壳枪取下来往桌子上一摆,大声喊道。 赌桌上忽然出现的武器,使得大家顿时停止了说话,都惊恐地看着这东西。 “我们是不收这玩意的,还请兄弟小心收好,不要走了火。”荷官毕竟这种无赖见得多了,伸出手轻轻把枪推了回去。 “怎么?这东西不值钱?”吴阿七伸手按住枪:“先在你这里押着,老子明天来取。” “这位兄弟,我们老板有请。”僵持中,一个伙计小跑过来,对着吴阿七做了一个手势。 “哼,等会来收拾你。”吴阿七面带得意,收起枪跟着伙计进了屋子。赌场的人群仅仅是愣了那么几秒钟,又开始活跃起来。 吴阿七跟着伙计走进了一间重新装修过的房间,看摆设,这是一个办公室。 “听说兄弟想要用枪抵押?”一个中年男子含着烟斗,抄着手看着还在东张西望的阿七。 “怎么?不行吗?老子又不是没钱。一时没带那么多罢了。”吴阿七闻声看着那个问话的人,挑衅地问道。 “鄙东家开的这个场子,可是侦缉队、警察局、宪兵队都参加了的。兄弟手里的家伙也是太君给的,是叫你们为皇军服务的,不是叫你们用来抵押赌钱的。这要是万一你又输了,没了枪你怎么交待?倒是我们背了黑锅。”中年男子仍旧不紧不慢地回绝道。 “你这么说好象我要赖帐似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阿七是这样的人吗?一句话,换不换?”吴阿七说完,忽地把枪掏出来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瞪着两只眼看着对方。 那个人也不理会吴阿七的动作,而是在烟斗里重新装上烟叶,点着了,吐出一股子青烟,这才看了吴阿七一眼,忽然笑了笑: “他妈的,侦缉队很了不起麽?”一边说一边把枪拿过来:“这是把好枪,可是你看看你,从来不保养,这枪机都有锈点了。这样子还如何为皇军效劳?”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吴阿七现在如何想得到那么多?他以前这一招可是百试不爽的:“有些锈也不要紧,还是可以打死人。老板准备给我抵押多少钱啊?” 中年男子觉得这个人简直属于无可救药的愚蠢。“你等等,我去叫人。”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人说了两句。 吴阿七得意地在椅子上轻声哼着小曲。眼前白花花的大洋不停地在向他招手,直到他感觉两边的肩膀被人有力地抓起来,自己腾空以后,才清醒过来。 “你,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我下来。”吴阿七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他费劲地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那中年男子微微点头示意,吴阿七的两只脚终于踏在实地上了,可是肩膀还是被人死死按住,并没有恢复自由。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后,中年男子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他妈的,张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侦缉队了不起麽?别说你,就是你们秦队长来了,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坐都不敢坐。” “老板,是小的该死,您,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吴阿七是什么人,见风使舵是他的基本功之一。既然队长在这里都跟孙子一样,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倒霉就是了。 “饶了你?其他人怎么办?”中年男子把烟斗含在嘴里吸了一口:“有句话讲:‘杀鸡赫猴’,我正愁找不到这只鸡,你既然送上门来,有怎么会饶了你。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要你的命的,我只是当众教训你一下而已。” 没等吴阿七开口,他已经被拖了出去。当着一干赌徒的面,他刚感觉肩膀上轻松了,两只拳头已经呼啸着打在他的肚子上。拳头之重,几乎把他的晚饭全部达出来。 就在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两个打手的面目,登时闭上了想开口求饶的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是他中午带人教训过的一个警察。 真是冤家路窄! 吴阿七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是仍旧咬着牙一声不吭。这也算是他们这些当小流氓的唯一的一点“豪气”吧。 赌场里的荷官、跑腿的小二在人群里小声向赌客们解释着这一切,大家伙也是一幅“我明白”的表情。 “行了,小黄,小康,看他也是条硬汉子,别打了。让他快滚!”大概也是对吴阿七的表现有些惊讶的中年男子,适时喊了一声。 “是,邱先生。”黄阿毛、康直答应一句,拖着已经疼晕过去的吴阿七走出赌场,往街上一扔,啐了口唾沫。 “七哥,七哥!”就在吴阿七被扔在街上以后,从赌场里出来两个人冲到他身边,焦急地大声喊着他。 “晤。”昏迷中,吴阿七呻吟了一声。 “笨蛋!蠢猪!”回到驻地,闻讯赶来的秦宝田围着屋子一边转一边骂:“你们都是些死人啊?那‘大和’是谁开的都没弄清楚就想去讹人钱财?” “队长,我……”吴阿七开口想说话,却被秦宝田打断了: “他妈的,要不是看你刚被人打过,老子现在就想扇你俩嘴巴子!你也不想想,没有后台,谁会在这里开场子?实话告诉你们,这个场子的老板是个日本人,听说还是因为在前线受伤残废后才退下来的。你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去那里找死?” “可是队长,那两个打手下手也太狠了,”当时一个在场的侦缉队队员抱怨说:“我和江生可是都看清楚了,那两个人都是警察,一个叫……” “行了,行了。”秦宝田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说警察还好,说到警察,我问你们,你们中午是不是和警察干了一架?” “是啊,中午被我们打的警察就是晚上的打手之一,叫黄阿毛的。怎么,队长,是不是……”吴阿七抢先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渴望。 “唉,你叫我怎么说你呢?”秦宝田一听和警察打架的事真的,心里哀叹一声,满怀希望地问道:“是不是他们先惹的你们?” 很是奇怪队长怎么会这么问,吴阿七看了其他几个人一眼,回答说:“就是他们先惹的我们。我们中午饿了,就在一个叫‘醉福楼’的店子里面吃饭。妈的,我们在那里吃饭那是他的福气,竟然还要我们给钱。这是什么道理? 我当时就踢翻了他们的桌子,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黄阿毛出来管闲事,非要我赔钱。队长,你想,他警察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可是在为皇军卖命,凭什么欺负到我们头上,当下就招呼兄弟们把他教训了一顿,想不到这王八蛋晚上竟然公报私仇,下这么重的手。” 随着吴阿七的述说,秦宝田的心也一直往下沉,吴阿七说完了,半晌也没反应。或许事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安静,才说道:“阿七,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你可是闯下大祸了。” “什么?我闯下大祸了,队长,我怎么就不明白?”吴阿七被秦宝田的话吓了一跳。 “那警察局的肖局长是个出了名的护短,这件事又是你先动的手,唉,阿七啊,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夸夸其谈。” “队长,我们可是侦缉队,可是在为皇军卖命,他警察局也不过和我们平起平坐,再说了他们前些天还不是被日本人全部给抓进去了?听说日本人害动了大刑。凭什么我们要怕他?凭什么说我死到临头了?”吴阿七在不明白的同时,心里也开始鄙视自己的这个软弱无能的上司。 “这事怪我,没有事先和你们这些新来的说清楚。”秦宝田摇摇头,首先做了“自我检讨”:“虽然人家事被宪兵队全部抓进去了,可是你没看见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而且还把武器还给了他们。说明这是个误会。 说起侦缉队,原先的侦缉队,后来的皇协军里面,只有我、田富贵、李旺财三个人了。你有空去问问他们怕不怕肖彦梁! 我告诉你们,这肖局长可是和宪兵队的太君关系好得不得了,这个家伙表面是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害起人来不露声色,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我们原来的侦缉队的弟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害死。而且还找不到和肖彦梁有关系的一丝一毫痕迹。 我的前任队长,皇协军司令赵广文,听说过吧?他可是宪兵队太君的上司亲自派遣过来的,怎么样,关系够硬的吧?可是和人家肖彦梁斗,从头到尾,就没占过一点上风,后来在肖彦梁面前还不是跟孙子一样? 你有什么本事和警察斗?他妈的,老子现在见了肖彦梁的面,都得装孙子,还别说你们了。现在人家没有来找你们,说不定正在合计着怎么报复你。” 秦宝田的话,在屋子里引起了一阵恐慌,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你呢,好好养伤,我去警察局看看能不能补救一点什么。希望你今晚这顿打没有白挨,人家黄阿毛的气已经消了吧。” 秦宝田想得没错,在张旭家里,肖彦梁正在和张旭、戴安平说着中午的事情。 皇协军哗变以后,侦缉队重新组建,人员还是和以前一样,以当地的地痞流氓为主。这帮子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组队以后,几乎参与过鬼子的每一次讨伐活动,那两只手都是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替鬼子卖命以后,仗着自己的权势,更加飞扬跋扈,在城里也时不时地和警察们发生小摩擦,在警察局全体人员被宪兵队关过以后,更是发展到了在集市群殴警察的事情。 现在锄奸队成立,正在选择目标,这侦缉队自然就成为第一个目标。即为百姓除害,也为民众的抗日热情诸如新的活力,同时害可以威慑那些已经是和将要成为汉奸的人。 以他们为目标,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因为这些人作为个人的因素来讲,仇人太多了,死几个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听见敲门声,肖彦梁拦住大腹便便准备去开门的高翠儿,起身过去打开院子门。 “秦队长,你怎么来了?”看见门外的人,肖彦梁极为惊讶。 “肖局长,您可让小的好找。”秦宝田一边抹汗,一边述苦:“小的去了您家,没找到您,有去了药房,听伙计说戴先生和您一起来了这里。” “有什么事吗?”肖彦梁心里明白八成事为中午的事。这小子怕自己怕得要命,要不怎么会急急忙忙地找了自己半天?后退了一步:“进来说吧。” “大嫂好。哎呀,小的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下回一定补上。”进了院子就看见高翠儿挺着大肚子,秦宝田玲珑八面,赶紧赔罪。 “算了吧。选日子不如撞日子,秦队长可还是第一次来光临寒舍,来一起喝一杯。”张旭不想让高翠儿尴尬,在桌子那边招呼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没想到 从张旭家出来的秦宝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因为就在喝酒的当口,肖彦梁和张旭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侦缉队欺负到警察局头上来了。 虽然也知道肖彦梁这话八成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刚喝到一半的酒还是吓得差点呛出来。虽然经过努力,勉强没有喷到桌子上,却还是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然后就是自己的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差点给肖彦梁跪下了。最后在同意给醉福楼赔钱以后,人家才答应既往不咎。 “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原本以为跟了皇军,就能出人头地,可是谁能想到这警察也跟着投靠了皇军,到头来,这些原来的警察还是压着自己。”佩服完自己,秦宝田又开始痛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他妈的,我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秦宝田忽然停下脚步。他发现自己竟然走错了路。都是那些酒,几个人灌自己,哪还有不醉的道理? 清醒了一些,秦宝田这才发觉四周极为安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里,还是有些害怕――尽管他有枪。 辨了辨方向,秦宝田认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刚转过一个街角,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背影如此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追,还是不追?秦宝田咬着牙犹豫着。追,自己只有一个人一条枪,万一被发现,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追,眼看着到手的好事就要飞走,实在有些不甘心。前思后想了一阵,他还是掏出枪朝着人影追了过去。 要说秦宝田的功夫也不差,上窜下跳,已经走远的那个人愣还是被他追上了。没过多久,就见那个人忽然转身回头看了看。吓得他马上躲起来。耳听着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过了没多久,等他再探出头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没敢上前探个究竟,但是很快他就作出了决定。 等肖彦梁奉命赶到的时候,附近已经被大批的日军团团包围住了。他们分成好几个组,在侦缉队的协助下,正在一家家搜查。 秦宝田站在横边浅身边,那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就连看肖彦梁的眼色都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肖彦梁走过来,对横边浅敬礼:“太君好。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肖局长,刚才秦队长向我报告,说是发现了可疑分子,所以就赶过来了。”横边浅身边并没有带程翻译官,所以他直接说的是汉语。 秦宝田找到横边浅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发。因为,监测站再一次发现了不明身份的电波。还没有听完,他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正是他想找的东西。 果然在侦测车越往这边开,信号越强,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随着日军的公开行动,信号也随之消失,但是没多久,信号有出现了。看起来那个神秘的发报员已经发现自己了,但是还是坚持发报。这一切让横边浅的心里彻底乐开了花。 “秦队长,恭喜恭喜。想不到在我大哥那里喝了一顿酒,竟然有这等效果。佩服佩服。”肖彦梁冷笑着向秦宝田拱拱手,嘴上这么说,那眼神、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意思在里面。 秦宝田蓦地里打了个冷战。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这,这,唉,肖局长,这不也有您的功劳吗?酒喝多了,路也走错了,就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所以还是您的运气带给了小弟。” 他心里自己骂了自己一句,明明做了一件大功劳,说出话来还是这么低声下气,真他妈的没用,够贱。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横边浅想笑,却强忍着。支那人真是有趣。前任大介洋三的报告里,详细说明了分设侦缉队和警察局的道理,现在看,真的是很有道理的。 那边正在进行的搜查也有了结果。一个人被反剪着胳膊拖出来,身后一个士兵手里抱着的,果然是一部电台。 走得进了,在火把的照射下,所有的人,包括横边浅在内都张大了嘴惊呼了一声! 这个神秘的发报员,赫然就是横边浅的程翻译官!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媚态,虽然被反剪着胳膊,可是他的头却依旧高高地抬着。嘴角一缕鲜血和满头乱发,显示着他在被捕前的某种遭遇。 “绑起来。”横边浅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被捆绑好的程翻译官努力挺直了腰杆,脸上的表情无比坚毅,满是蔑视的目关注视着眼前的各等魑魅魍魉。 “八嘎!”横边浅忽然爆发了,一种极端的,上当受骗和令人耻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冲上前,狠狠地一拳打在程翻译官的脸上。程翻译官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太君!”抽出军刀的横边浅左右两只手都被抱住了。抱住他的人,分别就是秦宝田和肖彦梁。 “哟西。”在被抱住和大声叫喊声中霎时冷静下来的横边浅,感激地看了两个支那人一眼,缓缓收起了军刀。 自己刚才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 也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身边的两个人,秦宝田和肖彦梁,是皇军真正可以信赖的支那人!程翻译官对肖彦梁的屡次不满,正说明这个警察局长对皇军的忠心,使得敌人千方百计想借他横边浅的手处置而后快。 肖彦梁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拦住横边浅哪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在横边浅冷静的同时,他同样也看见半坐着,鼻血长淌的程翻译官眼里的那种失望的神情。 “难道他想死吗?”肖彦梁不由得在心里问了一句,随即开始痛恨自己。答案是明显的。痛快地死,总比受尽折磨再死,要好受得多。 带着成功的喜悦,横边浅收队了。 在绸布店,听完肖彦梁的叙述,姜佑行久久地沉默了。他的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站起来走到门口,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帽子,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姜先生,有句话我必须要讲。”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姜佑行的双肩微微抽动,肖彦梁知道对方忍不住哭了。 伸手抹了抹眼泪,姜佑行转过身,勉强笑了笑:“谢谢你,肖局长,虽然这是个令人悲哀的消息,但是我依旧还是狠感激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姜先生。”肖彦梁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委婉一些:“从我们以前的种种情况判断,这个程翻译官就是你们在敌人身边的情报员。昨天晚上我参与了此事,今天就来找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 “我明白。”姜佑行一听就理解了:“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谢谢。” “用不着谢。”肖彦梁一点情绪都没有,对于这件事,他还是很内疚:“这件事还是怪我们。你说要是那天晚上我们不灌秦宝田那么多酒,不就什么是也没有了吗?” “算了。作为一个情报员和发报员,程翻译官没有一个助手,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就算这一次没有暴露,也难保下一次。”姜佑行苦笑着翻过来安慰肖彦梁。 “看那程翻译官以前对我的态度,当真是狠不能杀了我。我就奇怪,难道我们的事你没有向上级说过?或者你的上级没有向他透露过?”肖彦梁想起和程翻译官的一连串冲突,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说了。”姜佑行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为了这件事,他的上级还批评过他没有阶级纪律。可是这些话他怎么能说? 在他的心里,其实是对这样的批评不认可的。肖彦梁虽然是旧警察,是国民政府暴力机构的一份子,但是现在国难当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一个中国人应有的表现。团结他,也是在执行中央的决定。 “你们都是共产党,我就奇怪,为什么他不要你们帮忙?告诉我,你这里真的没有电台?”肖彦梁有些不理解。 “这……”姜佑行沉默了一阵,心里郁闷,想了一会,才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是负责电台的。因为饶嘉陵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传递消息的渠道了。 然而过了不久,我就得到命令,将电台交给别人。我将电台在指定的时间,放在指定地点后躲在一边观察,一直到有一个人把东西取走。当时天色已晚,我也没看清他的面目。现在想起来,从背影看,那个来取电台的人,就是程翻译官。 从那时起,我这里基本上变成了一个行动队。收集情报的任务被取消了。每三天我们都会在固定的地方取看看有没有新的指示,依据指示行动。所以,当初你提醒我们,说鬼子有无线电侦测车,这个消息我们也是通过这次小余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回去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肖彦梁更加不理解了:“虽然我不是干这个的,但是收集情报、送发情报、行动队这些工作应该分开,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个,”姜佑行犹豫着:“这个,唉,他也是有原因的。和你的关系很大。” “和我的关系?”肖彦梁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姜佑行似乎下定了决心:“实话告诉你,就因为你事国民党方面的,我们屡次参与你们的行动,已经让总部一些首长感到不满,怀疑我们的思想路线是否正确。所以我们就变成行动队了。” “你们,你们……”肖彦梁连说了两个“你们”却说不下去了,最后咬着牙说道:“怎么你们和国民政府一样,都不相信对方,既然不团结,这仗还怎么打?这小鬼子什么时候才能被赶出中国去?” “肖局长,你不要激动。”姜佑行赶紧劝解道。 “我不激动。我只是感到悲哀。”肖彦梁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国民政府一直在防着你们,就像文川哥,他在鬼子面前一点不比你们差,可他就是不相信你们,他总是认为国军在前线拼死疆场,你们却在保存实力。 而你们的总裁毛先生在《论持久战》里面说的什么‘人民战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现在看起来同样也是说说而已!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这种人。 这中国没救了。” 说完最后一句,肖彦梁难过得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肖局长,你听我说!”姜佑行的语气忽然严厉了许多,使得肖彦梁忍不住抬起头来。 “本来这也是我们的秘密,既然肖局长对我党的抗战决心有所怀疑,哪我也不得不说了。我们党内,现在也是有三种观点的分歧。 一种观点是完全依靠国民政府,完全听从国民政府的调遣。这种观点我们称之为‘右派观点’。因为一旦我们这么做,按照蒋委员长消除非嫡系的做法,和长时间对我们的敌视,我们必然遭受巨大的损失。我们全军,包括八路军在内,改编后连六万人都不到,武器装备你也看到了,我们是无法和鬼子面对面拚消耗的。 第二种观点,是完全不理会国民政府,自己干自己的。我们称之为‘左倾冒险主义’。因为这么一做,势必被蒋委员长抓住把柄,同时也会使我们的抗战军民,社会各界产生分裂。这种分裂,是日本人最最喜欢看到的结果。所以这种观点,对于我们的抗日事业是有极端大的危害的。 第三钟观点,就是毛主席提出的‘团结一切抗战力量’、‘建立抗日统一战线’、‘打一场人民战争’的观点。发动全国的老百姓,利用鬼子兵力不足的劣势,在敌后开展轰轰烈烈的敌后游击战,既打击了敌人,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积极性,又有力地配合了国军的正面战场。敌后前线一起动手,那小鬼子哪里还支撑得住! 目前党中央就是在执行第三种政策。从去年开始,我八路军各部,已经分成小股部队,深入敌后农村,建立根据地,开辟对日军的新战场;我新四军各部,也组建了不同的挺进支队,深入江南江北各个日军力量薄弱的地区,建立根据地,开辟新战场。 可是我们党内到现在并没有完全统一思想,具体到工作中有不同的做法,所以,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你可能还觉得不可理解。但是肖局长,我想说的是,不管怎么变,我们的抗日决心不会变的。” 姜佑行的话,把肖彦梁吸引住了,但是那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却让肖彦梁听得头晕脑涨:“你说的那些什么观点我还能听明白,可是什么叫‘右派’、‘左倾’?” 姜佑行一愣,随即笑了。自己第一次听到“左派”“右派”这两个词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1879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爆发,在制宪议会上,第一等级教士和第二等级贵族的议员与处于第三等级的资产阶级、城市平民、工人和广大农民的议员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同年9月的制宪议会会议上,第一、二等级的议员大都坐在议会右边的席位上,而第三等级的议员占据了左边的席位。这个颇具戏剧性的历史场面本是偶然形成的,但反映到语言中,在词汇中便出现了‘左派’与‘右派’一对政治概念。进步或激烈者称为‘左派’,‘倒退’保守者称为‘右派’。” 姜佑行的解释,肖彦梁还是没有完全听懂,什么“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什么“,第一等级、第二等级”等等词语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这最后的含意,还是明白了。 “这么说,你现在的领导是‘左派’了?”肖彦梁活学活用,简单地问出来。 饶是姜佑行是搞政工的,这个问题还真没法回答。 “这个,也不能简单地划分。这么说吧,”姜佑行稍稍组织了一下词汇:“我们新四军的副军长项英,他就主张第一种观点,我们支队的司令员陈毅,就主张第三种观点。” “那你到底执行哪一个的命令呢?”肖彦梁又问道。之所以问,是因为他看到了太多的“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现象。比如说国民政府明明要求死守,守军却可以不战而逃。 “我们共产党的做事方式,就是谁有理,就听谁的。我们有党委,有支部,有什么分歧,会在开会的时候,讨论解决。想我说的那些观点,也会通过实践来让我们进行选择。”姜佑行继续给他解释着自己的办事方法。 商量着解决?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肖彦梁有了一点想亲自去共产党那里看看的愿望:“你们共产党办事还真是奇特。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你们那里看看。” “肖局长想去,我们当然鼓掌欢迎。”姜佑行也笑了笑。 谈了这么久,也算是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这次出事以后,我必须马上离开一阵子,向上级进行汇报。”姜佑行长叹了一声。 “我明白。下次你回来,希望我们还能象以前那样合作。”肖彦梁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够告诉我,那个情报员的名字。我们现在还只知道他姓程,是个鬼子翻译官。” “你放心,我会的。”姜佑行点点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程翻译官 肖彦梁不知道程翻译官的名字,横边浅当然是知道的。短短一个多小时,他手里已经拿着这个中国名字叫“程秉仁”,日语名字叫“盛田谷司”的情报员的有关的完整的资料。 “盛田君,” 横边浅说的是日语。之所以说日语,这是他考虑了很久的结果。毕竟,这个情报员在日本生活了十余年,又加入了日本国籍,大日本的文化熏陶,应该让他们之间有一些共同点吧。 “说实话,我很遗憾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高级人才,前途无可限量,为什么会和我们作对呢?” 程秉仁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实际上,自从被抓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说过一个字! “你瞧,这是你在日本的档案资料,”横边浅并不在意目标的反应,而是挥舞着手里的资料,继续诱导:“早稻田大学毕业,主修的是经贸专业。这样的人才,按照我们的标准,都是菁英,是对社会有极大作用的。 盛田君,难道你在日本生活了十几年,我们大日本的经济文化还不能吸引你吗?难道你加入日本国籍,还没有把自己真正溶入日本吗? 看看吧,中国现在的样子。从1840年起,泱泱大国被西方列强欺负得体无完肤,直到现在,还是内战不休,经济没有一点发展。可是我们日本,却可以从逆境中奋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分得一席之地,傲然屹立于西方列强之间。 我们日本,只有我们日本,才能代表亚洲,无论从经济。军事。文化上来讲,这都是无可置疑的。我想这一点,你是不会否认的吧? 我们来到中国,帮助中国人脱离西方列强的控制,带着你们共同发展经济,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至于说在战争中平民的死亡,那是无法避免的悲剧!这难道会成为你现在这么做的理由吗? 盛田君,我们都是日本人,我不明白的是,中国,这个破旧、落后、愚昧的国家,真的值得你去为它死吗?因为你加入日本国籍,你的家人竟然做出和你断绝一切关系的举动,难道你一点也不很他们? 盛田君,我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自从你加入了日本国籍,你就是一个日本人,不是中国人了。中国诱句古话,‘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向报’,我们日本也有类似的话语。你这么对待培养教育你的日本,你难道就问心无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达到‘晓之以情,诱之以利’的效果,横边浅在用词上一直使用的是“中国”而不是“支那”。说到后来,他甚至有些激动和伤感。一个大日本培养出来的高级人才,一个应为向往大日本经济文化的中国人,竟然在最需要他的时候,背叛了日本! 横边浅的劝说,让程秉仁有些想笑的感觉。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开口。要不然这个家伙真以为把自己说的理亏不敢回答,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我说小鬼子,你还真是屁股长在脑袋上了。我叫程秉仁,是个中国人。日本名字不过是为了胡弄你们而取的罢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交错了,甚至连我们现在的身份都搞错了,真是猪脑子。”程秉仁说的是中国话。从被抓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不再说日语了。长时间的秘密生活,现在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中国话了。 同样,程秉仁也是一改以往彬彬有礼的样子,出口就是一串脏话。他觉得和日本人说什么雅话,纯粹就是脑子进了水。对于日本人,只有脏话、粗话才能适合。 果然,横边浅的脸色变了,涨红得象猴子屁股,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了。 程秉仁“哈哈”一笑,继续嘲笑对手:“就不过会说几句中国话,就和我谈什么‘滴水。涌泉’!你们日本人除了是禽兽以外,还能是什么?除了杀人放火,你们还懂什么?我们中国历史上帮了你们日本多少次?你们的语言、文字、文化、经济,我们又帮了你们多少次?你们什么时候有过‘涌泉向报’? 我告诉你,我们还有一句话,叫‘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你懂麽?你什么都不懂! 留学日本,那是因为你们有比我们强的地方,我们需要学习;加入日本国籍,那是因为我工作的需要;不要奢望我真的是向往你们的那个狗屁文化。和我们中国比起来,你们那种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 小鬼子,我唯一对你有一点好感,就是你没有说中国话,说的是你们的狗屎日语。中国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那是对中国的侮辱!” “八嘎!”一开始横边浅还是抱着“你这些脏话说完还会说什么”的态度忍受着对方的辱骂,可是程秉仁最后的一句话结结实实地让他感到了侮辱!他大骂一句,冲上前对着面前的这个人,轮起膀子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光。 程秉仁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鬼子下手还真够重的。他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你还是没有说中国话,我还是对你有一点好感。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这唯一的一点好心情。” “盛田君,”横边浅忍了好久,还是决定说日语,还是决定称呼他的日本名字。当然,之所以这么决定,并不是因为程秉仁的话,而是他也要向对方证明,日本,不仅仅是在经济、文化、军事上面比中国先进,在语言上也是如此!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骂我,而是因为你侮辱了我的祖国和我的母语。唉,看样子我们今天的会谈注定是要以不欢而散为结局。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对一个自己的同胞用刑的。请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我首先要纠正你,鬼子,你样改说‘我们今天的会谈注定是要以失败而告终’,因为我们目前的地位和形势,是不可以用‘不欢而散’这个词的。难道我们说完了,你会放了我?”程秉仁决不放过对手的一点失误,他要让对手陷入彻底的自卑,那种本民族根深蒂固的一种自卑:“其次,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所以你该用刑,就还请自便。我呢,也让你看看,我们中国人,是怎么样面对外来侵略者的。” “盛田君,我真的替你难过。”横边浅忽然叹了口气:“为了你所谓的国家,这个落后。愚昧的国家,你付出了太多。可是又有谁理解你呢?你的家人和你断绝的关系,你的亲朋好友和你断绝了关系,你每天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明暗两个世界里,难道真的很有意义? 甚至于我现在就把你枪毙了,可是在世人的眼里,在你所谓的中国同胞的眼里,你还是一个,一个,对,还是一个‘汉奸卖国贼’,中国人会因为你的死而欢欣鼓舞的。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明末的袁崇焕,他努力抗击皇太极的进攻,可是在他被杀的时候,全北京城的老百姓都认为他是汉奸。 南宋末年的文天祥,他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至少他还知道他的事迹会被写入历史,受到后人的景仰,可是你呢?你就这么死了,还是背着‘汉奸卖国贼’的身份死了,谁又会把你记在历史上呢?这么做,难道很值得吗?” 横边浅的话说得很有针对性,换了别人,或许已经有效果了,可是程秉仁在接受这项任务的时候,这些方面早已考虑得清清楚楚。 “我说你这个小鬼子,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为了我的祖国而死,感到无限光荣。至于名利,那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说远了,就是在目前,在和你们这些侵略者血战的前线,有多少将士血染疆场,他们的名字又有谁记得?虽然我是比他们有学问,可是本质上,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中国人。是为了祖国而死的。 纵观世界的历史,在每一次的抗击外来侵略者的战斗中,都有无数的无名烈士,他们死得其所!我同样也会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我同样会被作为无名烈士受到后人的景仰。在你们杀了我以后,我的同志们也会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我的母亲,告诉我的家人,他们也一定会原谅我,同时也会以我为自豪的。 小鬼子,你明白吗?身为中国人,为了中国而死,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追求。” 这句话说完,程秉仁抬起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的父亲虽然和你们日本人有很大的生意往来,可是他在私下里,经常教育我们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什么是兴业救国。我的母亲读书不多,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大的道理她不知道,可是做人要有骨气,要有志气她是知道的。 ‘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这句话,就是她教给我们的。当初因为我加入日本国籍,她老人家毅然做出和我断绝母子关系,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在流血,我可是她最疼爱的儿子。我的心里有何尝没有在滴血,可是为了中国的未来,我这么做,我认为值得。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横边浅有些动容。这个时候反倒是有些佩服这个中国人了。“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些敬重你了。一开始我还无法排除你属于苏联或者西方某个国家。听了你的这么一番讲话,我可以肯定,你不属于外国。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属于那一方呢?据我的了解,现在的中国,还是分成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大阵营。” 从自己的话里面得出这个结论,让程秉仁有些警惕:“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可是我无法告诉你其他的事情。” 作出了决定,程秉仁清了清嗓子,自豪地说道:“我属于日本人共产党。我授命回国帮助我的国家抗击你们的侵略,同样也想方设法阻止你们让广大的日本人民到中国充当你们这些军国主义分子,资产阶级掠夺世界资源的炮灰。” 程秉仁属于“日本人共产党”?横边浅惊讶得张大了嘴。据他所知,自从大正十一年(公元1922年)日本共产党成立以后,就一直在进行地下活动,只是他们的影响非常小,小到他都经常忘却这个组织。想不到在中国,竟然会亲自遇到。 共产党的狂热,他是深有体会的。忽然之间她感到一丝绝望。眼前这个人,也许会和在满洲的共产党一样,自己从他们身上什么也不会得到。 和大介洋三的感觉是相似的。面对如肖彦梁那样卑颜屈膝的软骨头,他是一点也看不起的,可是面对象眼前的这个人,在佩服的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恼怒之中。 “程先生的勇气和骨气让我深深地佩服,你的健谈,也让我刮目相看。”终于横边浅改口了,他不再称呼程秉仁的日语名字,而是中国名字了。并且,他开始用中国话了:“先生的倔犟让我很遗憾。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请先生好好思考一个晚上。我明天再来。” 横边浅回到办公室把情况向上面汇报后不久,闻讯赶来的仓岛弘健敲响了他的房门。 寒暄了一阵以后,横边浅把情况向仓岛做了一番介绍。听说程秉仁竟然是日本共产党,仓岛同样也是大吃了一惊。 “八嘎。”低低地骂了一句,仓岛满脸的严肃:“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最近国内共产党分子暗中组织的反战活动很是猖獗,想不到在支那也是这么严重。” “是吗?我听说在1月份在华北的几个被俘虏的士兵宣布参加‘八路军’。这个八路军是支那共产党的军队,这几个人是不是也是共产党?”想起来什么,横边浅随意地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仓岛的语气有些生气:“地点在山西,那几个士兵八路军的元旦集会上,当场宣布要参加八路军。这是帝国军人的耻辱,是一群懦夫!这件事在报纸上四处刊登,已经对我们的士兵产生了一些影响。不过他们是不是共产党就不知道了。可是我坚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加入共产党。 其实,他们加不加入共产党已经不是很最要了。关键是影响已经造成了。所以,横边浅君,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从那个支那人身上挖出有价值的情报出来。上面对这件事也是很重视。” 仓岛诚恳的话让横边浅也感受到了任务的紧迫:“说实话,仓岛君,通过刚才和他的第一次接触,对于这个支那人,我并没有多少信心。”他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在满洲,我审讯的,基本上都是共产党,他们的顽固实在让我很无奈。这也是我申请离开满洲的一个原因。 你可能不相信,几乎每一次,只要一开始审讯,都会让我从刚抓住他们的兴奋高峰上重重的跌落下来,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了。” “真的吗?”仓岛从来没有审讯过共产党,他不相信还有谁会在酷刑下坚持自己的观点。即使是当初参加整训鳖刚村一旅团全体人员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 “鳖刚村一旅团?”听到仓岛的话,勾起了横边浅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一个疑问:“是不是间岛日本辎重队的共产党人伊田助男的那个旅团?我只是听说后来鳖刚村一少将本人也因此被解职,整个旅团被解散编制,人员进行整训后分散到了其他部队。当时也不敢问。具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仓岛倒是不在乎什么:“昭和8年(1933年)3月,鳖刚村一旅团正在围剿满洲悍匪周保中领导的‘抗日救国游击军’。期间旅团所属的间岛辎重队的伊田助男准备背叛天皇。 他利用职务之便,开着一辆装着10万发子弹的汽车逃跑了。可能后来迷了路,就自杀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这个士兵仅仅是因为迷路被匪徒杀害了,可是后来通过在苏联召开的共产国际大会上,我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胆小鬼的共产党身份才暴露出来。据说他还留了一份遗书,说什么:‘我把我运来的10万发子弹赠给贵军。请你们瞄准日本法西斯军射击。祝神圣的共产主义事业早日成功!’你看看,竟然有这么不知廉耻,出卖自己民族和战友的无耻之徒! 很快,关东军鳖刚村一旅团全体被集中进行‘思想整训’,不久就被解散建制,所有人员进行整训后分散到了其他部队,而鳖刚村一少将本人也因此被解职。 真个整训结果,没有再发现其他共产党人,倒是审讯出了几个做弄长官的家伙以及国内的两个通缉犯。 唉,”说到这里,仓岛叹了口气,非常惋惜的样子:“你看,少将正是大展宏图的年龄,却遇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有运气。” 少将究竟有没有运气,并不是横边浅所关心的,事实上他除了和仓岛一样,发一声叹息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好在终于知道了埋藏了几年的这个谜底,横边浅还是很高兴,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仓岛君,谢谢你的讲述。关于那个支那人,你看是否需要你亲自出马?” ************************************************** 附伊田助男遗书全文:‘亲爱的中国游击队同志们:我看到你们撒在山沟里的宣传品,知道你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你们是爱国主义者,也是国际主义者。 我很想和你们会面,但我被法西斯野兽包围走投无路,我决定自杀。 我把我运来的10万发子弹赠给贵军。请你们瞄准日本法西斯军射击。 祝神圣的共产主义事业早日成功! 关东军间岛日本辎重队,共产党员伊田助男。1933年3月30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沮丧心情 横边浅的话,多少让仓岛有些不满:“横边君,我接到命令,明天将押着他回上海,怪不得上海方面和很重视这个犯人,原来竟然他是日本共产党的身份,提前见见他也是应该的。可是就你刚才的话,我实在难以理解,难道你真的这么没有信心?” 长长的叹了口气,横边浅横边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对不起仓岛君,实在是我经历了太多,第一次接触,已经基本上可以出判断目标是否会和我们合作。不瞒你说,我到现在为止,审讯了不少共产党,却没有一个和我合作的。 我最早在珠河,审讯过很多通苏。通匪的犯人。我发现,被审讯的犯人,只要不是共产党,一般没有动刑,威吓几句就可以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只要是共产党,就异常困难。 我最艰难的就是审讯女匪赵一曼,这个极其瘦小的支那女人几乎使我的精神崩溃。甚至于我们当时还以她会在第几次受刑时发出惨叫声为赌注。后来这也促使我下定决心,离开珠河的主要原因。我后来调到了齐齐哈尔宪兵队。 在那里不久我又遇上了破获北满最大的一起苏联情报网的案子。就是昭和11年我们破获的齐齐哈尔苏联间谍案。我接下来的遭遇同样也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那一年的9月20日,我们在北黑线上的孙吴县捕获了三道沟有通苏嫌疑的高立良,想不到这个人被捕的地方是敌人的交通点,这个支那人还是那里的负责人,他的交通点是通往苏联的必经之所。跟着在9月25日,我们又抓获了在此附近搜集情报的关奎群、罗世环、蔡秀林等人。 在接下来的审讯当中,蔡秀林供认了曾用豆腐房作为联络点,搜集我军炮兵营房等情报,同时招认了领导人张永兴、许志岚、闻汉章等人的活动情况和家庭住址。随后在土屋芳雄的带领下,宪兵队又抓获了张永兴与弟弟张克兴等19人,破获了这起以张永兴与弟弟张克兴为首的北满最大的一起苏联情报网。 大家都非常兴奋,这个电台在我还没有来之前,我的那些已经发现好几年了,却一直找不出来,这下子被破获了。那个叫蔡秀林的支那人,还在押回宪兵队的路上,就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了,我们认为那个首脑的审问也就不在话下了。 因为是苏联的间谍,关东军总部特使认为可以招降他们为我们服务,向苏联发送假情报。 可是你知道张永兴和张克兴这两个家伙是如何回答的吗?他们没有象其他人那样直接说‘不’,而是以非常嘲弄的口气说: ‘我们的组织规定,凡是在苏联听到的话和认识的人,不准对外人议论。组织严格规定,禁止让家属和朋友知道,禁止让亲友知道,禁止将情况和地址告诉他人,何况你们是我们的敌人了。’ 在那个时候还给审讯的宪兵们们背诵什么‘保密’条例,是不是很可笑?可是任我们怎么严刑拷打,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后来我们甚至把张永兴的妻子和两个儿女抓到宪兵队,企图利用亲人劝说而使其改变态度。依旧没有效果。 不仅如此,其他人也是这样。那个鸿发园经理严福海被逮捕的时候,我一刀将他反抗的儿子劈死,可是从他那里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几个月的审讯没有任何结果,我们大家最后都放弃了。大家的经历和我差不多,经常遇到这么顽固的共产党。所以后来只好把他们全部枪毙了。 因为这件事,我的感慨很多,要知道,那个叫张永兴的头子,以前竟然还是国民党的成员,9.18满洲事变以后才加入的共产党。 仓岛君,我的经验就是,只要是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的共产党,你基本上没有可能让他屈服。就像我抓的那些人,招供的都是些普通人。” 横边浅说完这些,精神仿佛更加疲惫。而仓岛弘健并没有被说服,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枪毙了?难道没有‘特别输送’吗?” 横边浅当然知道“特别输送”的意思是什么,就是把抓到的人送往“哈尔滨731部队”当试验品。他苦笑了一下:“当然大部分人是‘特别输送’了,可是那年年底,12月31日,齐齐哈尔陆军监狱发生了越狱事件。那一天,被关押的访贤,组织同狱的120余人越狱外逃,经过全面,除了20人在追捕中被击毙,80人被捕回收监,还是有20人逃出。 越狱事件的发生,引起了我们的恐慌,所以决定按逮捕张永兴时写给关东军宪兵司令官东条英机的报告执行,即:‘当收买不成则刑审讯后枪杀’。东条英机司令官阁下同意了这个报告,并责成我们执行。” “哦,是这样。”仓岛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如此说来,你真的不陪我一起过去了?” “不,你误会了。”横边浅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刚才说起的那个间谍案让我忽然想起来,对方就是利用装杂物的房间墙壁竖起的无线电天线,我在这里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哦?那你的意思是全城检查这种地方?”仓岛摇摇头:“我估计你是不可能又收获的。要知道这里的居民建筑和满洲完全不一样,几乎每一个房屋建筑都适合隐蔽无线电台。” “是啊,我刚才也是想到这里。算了,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过去吧。”横边浅无奈地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小时以后,仓岛弘健几乎要陷入疯狂了。此时此刻。他深深体会到横边浅那种从喜悦的高峰跌下来的感觉。 程秉仁除了回答仓岛的第一句问话以外,就没有哼过一声。 “我既然干了这一行,今天的遭遇就已经造想好了。你这么问我,除了显示你们是白痴以外,我看不出还有什么结论。” 这句话在仓岛的脑子里反复出现,愈发让他感到恼怒。要不是想到天亮以后还要将这个犯人押往上海,他可能会立刻动用大刑。 饶是如此,他还是用皮鞭死命地抽打着犯人,发泄着自己的挫折感。 犯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成了布条,身上到处是鲜血。对于这些痛楚,他却好象无所谓,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横边浅有些受不了了。眼前的情形和以往都是极其雷同的。陪仓岛弘健进来以后,除了向双方介绍以外,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现在的样子,他不说话也不行了。 走上前,拉住仓岛轮着皮鞭的手,对犯人说道:“盛田君,你是大日本的国民,难道非要我们对你使用酷刑吗?那些酷刑你也是见识的。我们毕竟共事过一场,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呵~”程秉仁发出轻轻的一句笑声:“说你们日本人是笨蛋,你还不相信。告诉你多少次了,老子是中国人,你到现在还无法理解。再说了,你们敢对我用刑吗?想我这样的人,大概会被送到上海。你们对我用大刑,万一我死了,你们怎么交待?你就没有想过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没有其他目的吗?” 犯人满脸的得意让横边浅和仓岛两个人面面相觑。 “八嘎!”横边浅突然暴怒地喊了一句,冲上前,重重地一拳打在程秉仁的肚子上。看到程秉仁下意识地惨叫了一声,横边浅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原来你也会惨叫。告诉你,我审讯过一个女犯人,我们整个宪兵队都以能让她惨叫为荣。可是她就是没有让我们如愿。你一个男人,却还比不过一个女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说完,拉着仓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夜凉如水,肖彦梁和张旭紧张地坐在办公室守着电话。从姜佑行那里回来,张旭就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和他商量营救程翻译官的事情。 “宪兵队的防守那么严密,我们才几个人?怎么营救?”肖彦梁坚决否定了营救的想法。 “我估摸着,整个地方是鬼子的弹药库,他们也无法做出什么决定。宪兵队我当然不想取攻占它,可是如果他们把程翻译官运走,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张旭解释道。 “哦?这倒是又可能。”肖彦梁脑子里念头一闪,同意了张旭的意见。他返回去找到姜佑行,把这边的意思说了一下。 “可是万一营救失败,你们基本上就全部暴露了。”营救的主意很是让姜佑行动心,可是顾虑也跟着说了出来。 “哪倒是没什么,营救失败,就跟着你们去根据地。”肖彦梁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 计划就这么商定了。 凌晨时分,东门的孙毅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脚。对面的一个甘雨把手抄在袖子里,来回走着。尽管已是六月,天亮以前的气温还是有些寒冷。虽说是一起守城门,可是岗哨里的两个日军士兵早已鼾声如雷。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到近,这是一部卡车。孙毅一个激灵,手不由得打开了手枪枪套。 “太君,请稍等一下。”对车上下来的一个日军军官说了一句,孙毅转身走进岗哨,用力摇醒了两个日军士兵。 “啪!啪!”尚未完全清醒的士兵刚出来,就被军官用力两个耳光打醒了。一看,是认识的宪兵队草哲军曹,吓了一跳。 “八嘎!”草哲怒不可遏:“站岗放哨竟然在睡觉,实在是太过分了。支那人都是胆小鬼,万一有情况,他们逃跑了,又有谁来通知你们?你们不适合在这里了,我会打报告把你们送到前线去。” 两个受训的日军心里可是憋屈,怨毒地看了走到身边的甘雨一眼。那个劝他们睡觉的支那人倒是不见了,大概是躲在岗哨里了。 “咳!”两个士兵抬头挺胸,大声用力回答道。 把睡觉的士兵叫出来以后孙毅就走到了汽车后面。掀开帆布,立刻三把刺刀对准了自己。 “误会,误会。太君对不起。”忙不跌跌地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孙毅却是早已利用这个机会看清楚了,车厢里面坐了三个士兵,围住了被捆着的一个人。那个人孙毅当然认识,就是程翻译官。 抑制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孙毅掏出一把菱角钉子,自然而然地一松手,撒在了汽车的轮胎处。这种钉子扎进轮胎,倒是不会立刻让轮胎瘪气,只是走不了多久,就会发生作用。 “太君,小的检查过了,都是皇军,没有其他的。”孙毅走到岗哨前,小声说道。自从武田俊男的事情以后,横边浅便下令,不管是谁摇出城,都要认真检查。所以孙毅今天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两个士兵刚挨了打,心情当然不好,对着孙毅就骂了一句。因为长官还在那里站着训话,倒是不便动手打人。 孙毅趁机“逃进”岗哨,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察局。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放下电话,门外的甘雨哈默了一声,孙毅急匆匆跑出去,看见那个宪兵小队长正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他和甘雨三步两步跑到城门口,费力地把栏杆抬到一边,一摸身上,喊了声:“等等,我去拿钥匙。”又小跑着进了岗台,只听得里面“稀哩哗啦”一阵乱响,过了几分钟,终于出来,一慌张,却又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哎呀”叫了一声,已经是摔倒在地。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车上车下的日军轰然大笑起来。就是那车厢的几个鬼子也被笑声吸引,从帆布里伸出脑袋向这边看过来。 随车的仓岛弘健笑得最开心。程秉仁在宪兵队带给他的不愉快,随着孙毅的表演,好转了不少。 “他妈的,甘雨你是死人啊,也不过来扶老子一把。”孙毅一边站起来,一边骂道。瘸着腿走到门口,抬起手就做势摇打还在笑的甘雨:“你狗日的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骂完,顾不上身上的尘土,把钥匙向甘雨一丢:“去,开门去。” “毅哥,你也太公报私仇了吧?那么重的门,我一个人可是推不开。”甘雨收起笑容换成了一副苦瓜脸,却是不接钥匙。他说的倒是实情,瘦瘦的样子长得跟电线杆子似的,摇他去单独开城门,还真是难为他了。 “他妈的,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等老子喘口气再说。”孙毅把钥匙往甘雨怀里一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蹲在地上。 “你不要紧吧?”见孙毅的样子,甘雨有些担心。 “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孙毅微微用眼角看了汽车一眼,里面除了司机以外的两个鬼子军官正满脸笑容地交谈什么,倒也没有急着出城。 甘雨看伙伴没事,便跑过去把锁打开,费力地推着城门。半边城门推开,也是累得直喘气,靠着城门,却是想休息一下。 “八嘎!”仓岛弘健笑够了,一看表,已经在城门口耽误了快20分钟,想起自己的任务,从驾驶室向外骂了一句。 看看时间耽误得也差不多了,孙毅站起来,拉着甘雨把另外半边城门推开。随着一阵城土,汽车开上了去上海的道路。 摔伤了,摔脏了,自然是要回去换衣服的。把城门关上,孙毅骑上车,把甘雨一个人扔在城门口就走了。 他当然没有回家,而是拐了个弯到了西门。守在那里的朱明向他点点头,骑上车跟他一起出了城,留守的警察司徒云海便把城门重新关闭。 西门的岗哨里,两个日军同样睡得死死的,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骑了一阵子,两个人停下来,拿出黑头巾罩在脸上,继续干路。约莫半小时,猛然间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倒着几辆自行车,心知已经接近了目标。 把自己的车放在一边,两个人一手拿着枪,一手握着匕首,快速往前面跑去。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一阵清脆的青蛙叫声响起,两个人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朱明掀起面巾,撮起嘴,几声喜鹊的叫声便回荡在田野里。 联系上暗号,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到前面的小坟包那里,和大家伙汇合了。肖彦梁和雷浩却是没有蒙面。 不远处,一辆鬼子的汽车停在那里,司机正在费力地推着轮胎。仓岛弘健、草哲军曹和三名押送的士兵围在汽车四周呈警戒状态。看起来鬼子也觉得着汽车轮胎破得蹊跷。 “准备好了吗?”肖彦梁低声问了一句。见所有人员点点头。他和雷浩缩下去,把自行车扶起来,骑上站起来,骑上车,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往汽车那边骑过去。 黎明前的天色最黑,而雪亮的汽车灯更加显示了四周的宁静。江风吹过,仓岛弘健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异样。出城不久,汽车猛然间一歪,他和草哲的头狠狠地撞在一起,耳鸣了好一阵子,他才听清楚司机在说“可能车胎坏了。” 下了车,他不顾草哲的不理解,坚持命令所有人也下来保持警戒样子。 眼看着司机已经在紧第二个轮胎的螺丝了,仓岛弘健微微松了口气。或许自己太紧张了吧。此时他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些士兵出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营救失败 不远处传来的自行车的铃声陡然间让所有人紧张起来。借着汽车雪亮的灯光,仓岛弘健很快就看清楚前面自行车上的两个人是谁。 “太君,太君。”肖彦梁在距离汽车五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大声喊道。 “你们地,过来。”仓岛弘健认识肖彦梁,看他只有两个人,也就放下了悬在半空的担心,站起来用不熟悉的中国话喊道。 草哲和肖彦梁也是旧相识了,同样早已解除了警戒状态。见两个上级如此,其他人也放松了站起来。 肖彦梁、雷浩还没走到仓岛面前,他已经闻到了一股酒气。 “你们地,什么地干活?”酸酸的酒气让这个特高课课长很不舒服,皱了皱眉头,责怪地问了一声。 “太君,想不到这么早遇见您。”肖彦梁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身边的雷浩已经摸出香烟,叫一声“太君”发一根香烟,倒是显得异常勤快。 “嘿嘿……”肖彦梁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淫笑”有些恶心:“小的刚才从翠花…….”说到一半,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改口:“小的刚从花姑娘那里……呃……回来。” “花姑娘?”仓岛弘健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这个词他是听懂了的。这男人一听到这等事情,很多话也就明白了。 “肖君,你地,有花姑娘?”草哲吐出一口青烟,感兴趣地问道。他和肖彦梁很熟,经常在一起喝酒,肖彦梁却从来没有带他找过“花姑娘”。 “有,当然有。”肖彦梁眯了眯眼睛,见几个鬼子包括司机在内,已经全部被刚才“花姑娘”的话题吸引到了自己周围,心中暗喜。 “可不是麽。”他开始了胡诌,从如何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见到那个“翠花”,如何跟踪人家到了家里,如何如何,用鬼子能听懂的“汉语”,夹带着一点点日语,把几个鬼子听得心里直痒痒。 他在这边乱吹,姜佑行、孙毅等人已经迅速接近了汽车。 “哟西。”待一支烟抽完,仓岛弘健打断了肖彦梁的话,天太黑,这汽车又莫名其妙地轮胎被钉子扎破了,怎么想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眼前的支那人虽说是自己人,但总归不是日本人,他心里虽然也很想继续听肖彦梁的“艳遇”,但是那种不祥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还是赶紧离开为妙:“肖君,等我们地回来,可要带我们去哦?” “放心吧,太君。”肖彦梁满口答应。那边的几个鬼子意犹未尽,见仓岛的样子,也只好怏怏把手里剩下的烟头猛吸几下扔在地上。 看着那边蒙着面的同伴已经快要接近目标了,肖彦梁竟然有些紧张。蒙着脸的人们在黑夜里像是一个个鬼魅,那是要侵略者性命的鬼魅! 对于姜佑行提出的,反正肖彦梁、雷浩不蒙面,为什么要他们蒙面的问题,肖彦梁的回答就是:“蒙了面,行动起来更加注意力集中。”现在看看他们迅速移动的身影,他还是感到很满意。想到这里,心里的紧张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厮杀的兴奋。手臂放下,一把匕首已经顺着袖子滑到了手里 这时,仓岛弘健转过身准备离开,却登时呆住了。草哲有些奇怪,也跟着转过头。 那边连同司机在内的四个鬼子兵身后,赫然出现了数个人影,蒙着面,弯着身,快速向这边移动。 这是标准的偷袭! 草哲头皮发麻,不过多年的战争经验让他还是能够迅速做出反应。他一边蹲下身子一边掏枪,嘴里大声发出警告。 三个士兵反应也不慢,就在草哲蹲下身子的一刻,没等他把警告喊完,已经是背靠背呈三角形,端起了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面对已经围过来的姜佑行等人却毫无惧色。 草哲的蹲下、掏枪、警告这三个动作并没有完成。刚做完一半的动作,他已经感到一只手从后面按住自己的脸,紧跟着脖子上一阵剧痛,忽然发觉自己竟出不了气,全身的气力象一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往外消失。 “八嘎!”草哲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甚至来不及想,身后他曾一直当作下人的肖彦梁等人的表情,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仓岛弘健在转身看到那些袭击者的一瞬间,没有象草哲那样在原地做规避动作。原本心里的预感就不好的他,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肖彦梁的真实意图。 他原本就是空手道的高手,面临如此险情,他条件反射似的一个后踢,感觉到脚底似乎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紧跟着就接着这股力量冲到了士兵身边。这时他才看见已经被割断喉咙的草哲和满脸惊讶的肖彦梁。 肖彦梁的确很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失手。“可惜”两个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便腾身向仓岛扑过去,这个矮小的鬼子竟然反应神速,一个后踢腿踢过来,使得他不得不伸出拳头当了一下。就这么一挡,他竟然逃脱了自己的刺杀范围。 眼看着雷浩割断了草哲的脖子,自己居然徒劳无功,肖彦梁有些发楞。 姜佑行那边也是呈僵持状态。为了袭击,他们手里拿的,都是匕首和刺刀一类的短兵器,鬼子的三角阵形竟还一时没法破解。 仓岛弘健低声说了一句话,三个鬼子兵开始了移动。本来他们就离汽车后厢不远,没移两步已经到了车厢后面,仓岛一下子窜到里面,一会便提着程秉仁出来了。奇书 q i s h u 9 9 . c o m整个身子倦缩在人质身后,只露出半边脸。右手持枪抵在程秉仁头上,左手握着一枚手榴弹。 看见手榴弹,肖彦梁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仓岛弘健的脸色因为愤怒、惊讶而涨得通红,抵在程秉仁太阳穴上的手枪甚至在微微颤抖。嘴里大声说了一长串的话。 看到没有蒙面的肖彦梁,程秉仁有些惊讶。和仓岛弘健一样,他做梦也想不到来救他的人,竟然会是警察。 他并没有通过中共组织接受任务,而是直接受命于日本共产党。由日本共产党通过共产国际找到中国共产党,绕了很大一个弯才和新四军取得联系,当然也就没有机会知道肖彦梁等人的真实身份。 刚回到国内,通过导师的“帮忙”,程秉仁顺利地担任了一名翻译,随着日军的铁蹄,从青岛一路南下,最后作为横边浅的翻译到了这里。 由北向南,沿途所见,除了中国军队的奋勇抗敌和日本鬼子的残暴屠杀以外,他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比如维持会、皇协军等等不同的的汉奸组织。而那些中国老百姓面对鬼子的麻木,则更让他痛心不已! 上任之初,就听说是这里的几百个皇协军士兵反正,杀了带队的宪兵队,日军将在这里重建宪兵队。他对这里的兴趣登时增加了不少。皇协军反正,而且还是几百个,这可是一件大得不得了的事情。说起反正的原因,他隐隐约约地听说好象是因为宪兵队命令皇协军屠杀老百姓引起的,至于具体的,真正的原因,他也没敢问。 可是等到了这里,所见所闻,却和他想象中的民众抗日热情大相径庭。尤其是警察局的警察们,在皇协军反正以后,极为嚣张,使得他愈发的愤怒。在他的眼里,肖彦梁这一类的人,就是一个铁杆汉奸,他也是想尽办法想要置这些汉奸于死地。这便有了开始上任后的种种有意针对警察局的举动。 借助自己的身份,他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医院医生化装逃跑的事情,眼看着自己来中国这么久,也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他心里也是挺着急的。有了这么一个极具价值的消息,他也没有仔细考虑,就把这个情报发了出去。 不久横边浅秘密屠杀居民,焚尸毁迹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懊恼之际看见肖彦梁,便忍不住想激怒对方,给对方一个“不尊重太君”的罪名。对方是被激怒了,可是横边浅竟然没有在意。 回到宪兵队,他给横边浅送东西,却无意中听见了宪兵队长和石原太郎的电话。在横边浅无比失望和焦急的话里面,从而知道了那个“逃跑”的医生的真实身份。 仔细判断以后,他确信这一次是真的,所以再次发出情报,提出利用武田俊男侦破日军谍报网,迷惑日军的建议。 也是在当天晚上,一队巡逻兵被杀。当警察们被宪兵队抓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在庆幸,鬼子终于毁掉了自己的一只臂膀,因为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件事是警察做的。他是认可刘文武站出来承认的理由的。警察都是土生土长的,并不是每一个警察面对左邻右舍被鬼子屠杀而无动于衷的。 作为翻译官,他当然知道敌人的无线电侦破技术,所以他坚决要求将电台交给他操作。在日本待久了,他并不了解中国的同志,实在不放心由他们操作电台。 通过信使争论了几次,中国同志终于同意了他的意见,将电台交给了他。按照日军的技术,他每次发报的时间,都是严格控制在30秒以内。 他知道他的暴露,肯定不是鬼子侦破的,而是被无意间发现的。看见当时在场的肖彦梁等人,还以为是警察想伺机报复,派人跟踪的结果。 现在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他忽然也明白在火场,肖彦梁拿重重的,充满愤怒的拳头里面,包含着对自己这样一个“汉奸”的无比仇恨。 都以为对方是汉奸,直到在这里,才真正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人。 “想不到原来竟然是你。”程秉仁没有理会仓岛弘健的声音,而是微笑着向肖彦梁说道。 “八嘎!”没等肖彦梁回话,仓岛弘健佣手枪枪柄砸了手里的人质一下,鲜血登时顺着脸颊流出来,再滴到早已是血迹斑斑的破衣服上。 程秉仁侧了侧头,用日语和仓岛弘健说了一句什么话,后者愣了一会,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叹了口气,程秉仁转过头:“肖局长,刚才鬼子让我劝你们投降,我拒绝了,现在我劝鬼子投降,他同样也拒绝了。所以,”他看了看已经不是特别黑的天,语气渐渐有些严厉:“所以请你们立刻攻击,不要忘了天快亮了。” 这个结果肖彦梁早就想到了。“我们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肖彦梁决心下得很快,尽管这个决心同样下得很痛苦,他提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妈的,还真不像个男人。”程秉仁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好了,快动手吧。我为中国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说完看了一眼祖国即将明亮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竟如朝圣般的祥和。 眼泪“唰”地涌出了肖彦梁的双眼。 “我日你鬼子祖宗!”随着他的骂声,手里的枪闪电般举起,身后诸人跟着举抢。一连串爆豆似的枪声骤然响起。 在抵抗者举抢的一霎拉,仓岛弘健已经知道是到了最后关头。在肖彦梁举抢射击的同时,他手里的枪也响了,沉闷的枪声响过,程秉仁的头颅象西瓜般碎开。脸上一热,竟是被鲜血。脑浆溅了他一脸。死掉的人质没了依靠,身子一软倒在车厢门口,却把仓岛弘健给完整地暴露在肖彦梁等人的枪口下。 还没有抹掉遮住眼睛的鲜血,仓岛弘健已经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左手一松,手榴弹落在了一边。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始终保持拚刺刀准备的三个鬼子兵和那个司机连举抢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击毙。 “快跑!”打完弹匣里的十发子弹,肖彦梁大喊一声,转身就跑。开枪以前所有人都看见仓岛弘健左手握着的手榴弹,现在他一死,那东西很快就要爆炸,于是众人顾不上别的,跟着转身狂奔。 没跑几步,一声爆炸,紧跟着又是一个更大声的爆炸响起,那是汽车油箱被引爆了。巨大的冲击波把跑在最后的肖彦梁、雷浩两个人冲得一个踉跄,竟分别扑到了张旭和孙毅身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幸好反应够快,肖彦梁和雷浩并没有受伤。什么也顾不上了,爆炸声必然引起城里日军的注意,加之天也快亮了,一群人玩命地骑上车通过西门进了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横边浅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当他带着人赶到现场时,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尚在燃烧的汽车残骸以及被烧成焦炭的几具尸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仓岛弘健是怎么被袭击的。原本是准备天亮再押运犯人的,仓岛弘健立功心切,临时和横边浅商定立刻押运,怎么就被袭击了呢? 反复调查的结果,他只能按“被新四军伏击”的内容进行上报。既然新四军已经敢在离城很近的地方打伏击,那么足以说明新四军力量的壮大。由此,驻守的部队增派了一个大队的日军入驻在宪兵队附近。 救人功亏一篑,和程翻译官见面仅仅几分钟,说了一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肖彦梁等人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送走了姜佑行,城里只剩下自己领导的抗日武装了。对程翻译官的愧疚,马上转变为对秦宝田的仇恨了。 也就是在当天晚上,秦宝田连同姘妇,在床上被人割下了头颅,用绳子悬挂在城里的电线杆子上。 秦宝田的死,对于侦缉队的震动不小,竟然有一小半开小差逃跑了。连续的两件事让横边浅心烦不已。不得已再次任命了侦缉队队长,补充了人员。 短短的十几天,城里发生的一连串打击日寇的事情,让老百姓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街头巷尾已经有了关于“新四军”“军统锄奸队”等等内容的流传。 也就是在姜佑行离开后的不久,一支约300人的军队,穿着国军的军服,在几个日军军官的带领下进了城。 谁也不知道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他们进城以后也一直没有露面。 因为这支神秘的军队的出现,所以肖彦梁使尽浑身解数,才稍稍知道抗战一年多以来,在江浙一带的情况。 1938年3月28日,前北洋政府陆军部长、京畿卫戍司令秘书长梁鸿志在日本海军的扶持下于南京成立“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管辖江苏、浙江、安徽三省的敌占区和南京、上海两个特别市。梁鸿志任行政院长,温宗尧任立法院长。 原本这个“维新政府”的军队叫“绥靖军”,可是这个政府的所有政令并不是由它所能掌控,所以也就有了大介洋三独自掌握的皇协军的存在。 由于“绥靖军”的战斗力实在是低下,后来各地的日军开始象大介洋三一样独自掌握一些伪军,并改名叫“警备队”。警备队统一计划,统一编制,统一训练,统一装备,其战斗力和装备都比“绥靖军”强了很多。 肖彦梁也是从横边浅那里知道这支军队将改名为“警备队”的。显然和大介洋三一样,横边浅对这支自己能亲自掌握的武装,很是关心。 在迎接了这支“警备队”的第二天,横边浅动身前往南京,据说是参加在日本领事馆举行的有梁鸿志等“维新政府”主要成员出席的一个宴会,结果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横边浅竟然没有回来。 通过在宪兵队熟悉的宪兵了解,肖彦梁才知道在那个宴会上发生什么。 横边浅中毒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南京之行 横边浅中毒,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毒。 1939年6月10日,在日本领事馆当天举行的宴会上,不知是什么人在酒里下了毒,参加宴会的梁鸿志等日伪要员全部中毒,更有两名日本书记官当场毙命。横边浅便是其中中毒的日军军官之一。 在把这个消息通过电台上报以后,肖彦梁和戴安平极为兴奋。这件事情的意义极为重大,在日军占领区的中心城市,在中心城市的中心地方,竟然还有义士冒着天大的风险,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壮举,实在是极大地鼓舞了民众的抗日决心。 “嘿,他妈的的,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下毒少了些,只死了两个无关紧要的日本书记官,而梁鸿志等大汉奸和日军要人却一个也没有死。”发完电报,肖彦梁有些意犹未尽。 “行了,这件事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这件事的本身。”一边收拾,戴安平一边说道:“日军占领南京快两年了,残暴的屠杀,不仅没有吓住后方将士百姓的抗敌热情,就连南京城剩下的百姓,也没有被吓住。 能在领事馆下毒,说明这位义士在那里至少干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准备饮食的资格,遮为义士还真不是一般的忍辱负重。” “那是。”肖彦梁顺手掏出香烟,点着后说道:“前些日子我们还在为又有一批军队投敌当汉奸而气恼,现在却收到这样一份大礼,我啊,总觉得是在做梦。” “也不知道那些军队是哪个的部分的。”戴安平收拾完毕,也把香烟点上:“前面皇协军刚反正不久,这又来了一支伪军,当真是想当汉奸的人那么多吗” “说那些有什么用?”说到伪军,肖彦梁有些生气:“首都大屠杀的尸体还没有清理完毕,那个狗日的梁鸿志就在南京成立了维新政府,有这么一群不知廉耻的汉奸在,加上汪逆精卫这么一个特大汉奸,这些伪军不过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 我其实担心的,却是横边浅对这支队伍的控制实在太严。区区300人的队伍,竟然派了五名军官去管理和训练。一个搞不好,就是日军最得力的助手了。偏偏他们才露了一面就消失了,我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戴安平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好安慰道:“机会总是有的。对于这支伪军,总部不是也说尽最大努力使他们反正吗?我在想,这回横边浅不是中毒了吗?一旦这宪兵队换了别人,说不定这支伪军就不会再管理那么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可要是横边浅出院回来了呢?” “那就等,毕耐心。”戴安平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这批伪军的着装是统一的,武器大部分也是统一的,所以应该是一支国军的正规部队。既然是正规部队,横边浅为了把这支军队抓牢,必然是要撤换里面的军官,这样也就在两者之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我明白。我啊,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是那一位义士在南京领事馆动的手,”肖彦梁说到这里,蓦地里一个激灵。南京,那个他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地方,一年半了,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安平兄,你说如果我去南京看望横边浅,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做作?”忍不住内心的激荡,肖彦梁问道。 戴安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嗯,这是一个好机会。横边浅已经连续试探了你多次,而你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很重义气的汉子。他受了伤住了院,作为他手下的一个中国人,你能去看他,必然会让他得到一个‘治理有方’的美誉,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怀疑你的动机? 再说,你这一去,也不是可是随便去的。那横边浅住的医院,必定是鬼子的军医院,满院的鬼子,没有特别关照,你休想进去。所以你如果要去,就要向鬼子申请,鬼子必然要先调查询问你的底细,这样,你也就上了鬼子高层的‘忠臣榜’,一举几得得事,应该去做。” 这一番分析,当真是丝丝相扣,滴水不漏! 当下肖彦梁在熟悉的宪兵林兵政雄的介绍下,找到驻军的庄口纠夫联队长,请求皇军能够同意他去南京看望横边浅。 拿着申请,庄口纠夫感动不已。一个支那人竟然会想到这些,实在是不容易,甚至也产生了自己也去看看横边浅的念头。同时游览一下南京,好弥补当年在华北作战,没有机会进入南京放肆一番的补偿。 一通电话打过以后,第二天,他亲自带着肖彦梁赶到了南京,为了方便,他甚至带了一个翻译。 还没有进入南京城,肖彦梁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近乡情更怯”的刺痛。城墙上的弹孔依然在述说曾经的战事,而中华门依旧竖立在那里,上面的斑斑弹痕在阳光下清晰异常。 开车的日军司机并没有给肖彦梁太多伤感的时间,他一溜烟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肖彦梁跟着联队长来到了横边浅的病房。 应该是事前已经询问过了他,所以横边浅对于肖彦梁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动。事实上在接到上级的询问电话的时候,他已经感动过了,只是他本身是个喜怒不表于形的人,在看到肖彦梁以后仅仅说了一句:“谢谢”。 “太君,”肖彦梁一边把东西放好,一边说道:“听到林兵政雄太君说您住院了,我们可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下的黑手。” 一个支那警察能带着东西,在一个日军大佐的陪同下看望另一个日军军官,这在病房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同病房的病友们唧唧喳喳地开始询问,而横边浅也是面带得意向他们介绍着肖彦梁的身份和来历,再一次引起其他人的一阵羡慕的回应。 说实话,这样的效果对横边浅来讲,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而更加关键的是,上级在询问完以后,对他能培养出这么忠心的支那人,也是非常满意的。可以说,上级原本已经对肖彦梁有了不错的印象,这一次更加加深了这个印象。 是啊,作为长江上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集散地,除了那一次飞机轰炸以外,竟然没有受到太多的骚扰,实在是一个奇迹。算算时间,加上这一次当地治理的成果,横边浅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的肩上,将在增加一颗小星星。 肖彦梁只是知道横边浅在向其他日本人说自己,其他的一概听不懂。身在医院,他的心却早已忍不住跑到南京城里,他要到处看看,尤其是几乎丧命的下关去看看,看看日军施暴的痕迹。 在医院没有待多久,他们就被医生赶了出来。联队长因为还要和几个朋友见面,便和肖彦梁说好第二天在中央门汇合一起回去。 意外地得到几乎一整天的空暇时间,肖彦梁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和联队长分手以后,肖彦梁走上了南京的街头。 让他深感意外的是,此时的南京城里竟然已经有了黄包车!大屠杀才过去一年多一点时间,南京城里已经有了坐黄包车的人! 想了想,他拦住一辆黄包车,告诉车夫,拉着他参观南京城,然后也不顾车夫惊讶的目光,身子半躺在车里。肖彦梁也不催促他,任由黄包车或快或慢地拉着自己往前走。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虽然经过一年半的修缮,可是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残垣断壁,依旧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苦难。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是显得很是热闹,有一点南京以前的味道。只是如肖彦梁这样的老南京人来讲,并不会认同这种味道。原因无他,街上的日本人太多了,就连那两边的店铺,也都是挂着日文的招牌。 看着看着,肖彦梁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在街边,烟馆、赌馆、娼馆特别多。他忍不住问车夫: “喂,车老板,这南京城,烟、赌、娼馆怎么会这么多?嗯,没别的意思,我是来这里公干的,看着这些有些新鲜。” 或许是肖彦梁身上的警察制服让车夫的回答多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嗯,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新的国民政府成立以后,就大力鼓励各地开这种场子,说是给大家伙找点乐子,叫什么,什么‘娱乐大众’。” 肖彦梁怒极反笑:“原来这首都还真是好玩。”那车夫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拉车。 这所谓繁华的下面,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血腥与残暴! 所谓的维新政府,一听就知道是个傀儡政府,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他肖彦梁,住的城市离南京那么近,也还是过了一年多才听说这个政府的。 可是这个政府也太不地道了,鸦片馆、赌馆、窑子这三样东西是能鼓励的吗?这不是把老百姓往火坑里推吗?这是在严重磨灭民众的反抗意志! 城里新开张的那家赌馆,是决不能让它再存下去了。前阵子忙得什么都顾不了了,现在清闲下来,应该对它动手了。 这个赌场的开设很偶然。老板是横边浅一个战友,于九江前线被炸断了一条腿。在医院里躺了半年,4月份准备回国的时候来横边浅这里告别。说起战友以后的生活的时候,横边浅忽然想到开赌场这个主意。 都是当军官的,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四处招集人手,在5月份终于把赌场开了起来。中国的各个地方,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赌馆。城里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已经两年多了,一些小小的地下赌场已经零零星星地出现了,现在这个大赌场一开,而且还有日本人罩着,从开张的那一天起,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横边浅住院,鬼子的注意力分散;程秉仁牺牲,余鸿春、姜佑行离开,共产党需要时间重新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松下来,改认真考虑一下赌场的事了。 “车老板,休息一下。”看那车夫不停地喘气,肖彦梁喊了一声。 两个人就选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那车夫似乎不愿意讲话,肖彦梁也赶到很是无奈。谁叫自己穿了这身衣服呢? 几个中国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书本从他们面前走过,肖彦梁眼尖,一下看出这其中竟然有日语的书籍。 “车老板,这些小孩子是日本人吗?怎么都拿着日本书呢?”肖彦梁惊讶地问道。 “老总大概还不知道,皇军去年就下了命令,所有的学校都要教授日本话,否则学校就不准办下去了。”车夫回答完,摇了摇头。 鬼子这一招也太狠了些吧。肖彦梁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巨大灾难,可是他除了在心里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对了,车老板,那个栖霞寺还在吗?”栖霞寺是南京有名的大寺,肖彦梁曾经去过几回,里面的种种场景对他来讲,还是非常熟悉的。当然更重要的,那里是他的成名之地。 当警察的第二年,他追踪一个越狱犯,仅用一天时间,从下关区到栖霞区,最后在栖霞寺把逃犯抓了回来,受到了局长的大力表扬,当即升为巡警小队长。 南京劫难,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保留了下来。 车老板明显迟疑了一下:“栖霞寺还在,听说那里的和尚也还在。不过……”车夫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了肖彦梁的注意。 在这个警察咄咄逼人的目光的注视下,车夫只好继续说道:“因为皇军进入这里以后,很多人跑到了栖霞寺,皇军对寺里面的和尚们好象很生气。所以,虽然现在那些人都离开了,但还是都没有几个人敢去那里。” “放心,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是不会去那里的。”肖彦梁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他心里一阵阵堵得慌。车夫的话很明显,当时不知有多少难民向着栖霞寺跑去,希望佛组能够保佑自己,因为大家都听说日本人也是信佛的。 而当时象自己所在的下关,什么庙也没有,只好四处逃散了。只是听车夫的意思,好象日本人还是到庙里面干了坏事,只是不象其他地方干得那么绝,那么彻底而已。 这小鬼子也太没人性了吧,竟然还到寺庙里施暴。 当初南京失陷,作为他个人,并不知道其他的情况,以为只是自己倒霉。可是现在想起来,当时整个南京城都是陷入了地狱一般,在哪里都不安全,都面临着鬼子们的屠刀。 那是一场真正的劫难,一场为落后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中山陵呢?还在不在?”肖彦梁换了一个话题。他认为做为中华民国的“国父”孙中山先生的陵墓怕是早就被小鬼子毁掉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 “中山陵也在。”车夫的话有些出乎肖彦梁的意料! “还在?皇军没有……”肖彦梁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还在。”车夫肯定地点点头:“听说是因为中山先生是在日本留过学,是日本的好朋友,日本人很尊重中山先生,所以中山陵被保留下来。只是同样没有人敢去拜祭。” “原来是这样。”肖彦梁算是有点明白了。 肖彦梁不想再逛下去了,他告诉车夫直接拉到下关江边。 到了目的地,给了车夫三块大洋,车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肖彦梁缓缓地走上一个小斜坡,远远眺望那不堪回首的江边。 宽阔的空地上,当年曾经有几万人挤在这里,现在只剩下江水在拍打岸边。宽阔的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星落密布,又有谁知道这江水,曾经变成血水? 刹那间,四周安静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烧杀戮掠的镜头,无数的凄惨悲呛的呼喊,铺天盖地地向着肖彦梁涌过来。 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中慈祥的双亲,曾经的同事们那熟悉的面容一个一个在他眼前出现,他们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自己。 “爸、妈,伙计们,我回来了,你在天堂还好吗?”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瞬间又被猛烈的江风吹得无影无踪。 “兄弟,鬼子要杀掉我们。”耳边似乎又飘过来熟悉的警告。 眼前出现了那个中年国军的身影。宽阔的肩背是那么的亲切和温暖。中年国军似乎向肖彦梁笑了笑,仿佛在夸奖他一年半以来的所作所为。 “大哥,大哥,我梁子杀鬼子的时候他看见了吗?”肖彦梁喃喃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除了一股股风! 肖彦梁如雕塑般站在那里,望着当年惨案的发生地,望着自己曾经死里逃生的绝地,竟是痴了! 日本人虚造的繁华,遮不住已有的残暴与兽性;日本人扶持的傀儡,只能更加突出他们的贪婪和无耻。 滔滔的长江水,一拍一拍,一波一波,一年一年,带得走鲜血,带得走尸体,可是带不走仇恨,那种刻骨铭心、伤筋动骨的仇恨;带不走冤魂,那些尚待复仇的,无数惨死在日军手里的冤魂!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调整情绪 从南京回来,肖彦梁的心情一好一坏,坏的方面,时整整一个南京城,一个曾经繁华无比的城市,已经变得完全不认识了。虽然已经过了快两年,但是日军的罪行不是短时间可以掩盖的。他甚至就在草丛里面就很随意地就看见了一根根的白骨! 从南京的死人堆里逃出来,肖彦梁对于南京城的苦难还仅仅停留在下关的基础上,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不过此行对于肖彦梁来说,最大的收获,竟然是和龟边户太郎联队长成为了好朋友。这位联队长对于肖彦梁很是欣赏,时不时地感叹这样的支那人太少了。前些天甚至还鼓励肖彦梁跟那个翻译官学习日语。 虽然肖彦梁明白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也是一种机遇,可是就在回去的路上,他却不得不忍受拼命压制干掉联队长念头所带来的痛苦。 杀人、抢劫、强奸等等恶行,在龟边户太郎联队长的脑子里,是极为好玩的事情。一路上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非常遗憾当年机会到南京城。对于其他当时进入南京城的日军表现出极为羡慕的表情。尤其是在说到同为千叶县老乡的两个日军军官从上海一直到南京的一系列壮举时,充满了得意: “我的这两位老乡,第16师团步兵19旅团第9联队第3大队野田毅、向井敏明两个少尉军官,在从上海向南京进攻的途中展开了杀人比赛。 《东京日日新闻》(即现在的《每日新闻》――作者),连续刊登该报随军记者浅海、光本、安田、铃木等4人分别从江苏常州、丹阳、句容、南京发回的现场报道,详细报道了向井、野田两人在无锡横林镇,常州车站,丹阳奔牛镇、吕城镇、陵口镇,句容县城,南京紫金山等地刀劈百人的经过。 在东京,除了《东京日日新闻》,《大阪日日新闻》《大阪朝日新闻》等许多报纸,也都刊发了他们的消息。可以说他们是因为这场‘百人斩’比赛而成为明星的。他们可是成了日本家喻户晓的‘英雄’,也是我们千叶县的骄傲。” 这个时刻,这个瞬间,是肖彦梁最忍不住快要动手的时刻。这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没人性的事情吗?这两个凶残的日本军官,哪里还配做人,就是两个畜生,两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车窗外田野上,郁郁葱葱,已经看不出战火的影子了,可是在这广阔大地的下面,在那棵歪着脖子的槐树下面,是不是也曾经是日军杀人取乐的地方? “百人斩”的恐怖,已经大大冲淡了联队长继续讲述的那些内容堆肖彦梁的刺激。龟边户太郎是以一种饭后茶余的闲聊方式讲述的他在南京所打听到的一切。比如日军官兵如何避开“南京安全区”的外国人,偷偷翻入诸如金陵女子学校等难民营抢女人的消息。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些外国人实在是多管闲事。进化论出至西方国家,可是这些人却不明白支那人是低等种群,保护他们不久是违背进化论了吗? 什么叫“进化论”,肖彦梁并不懂,但是南京还有外国人设置的难民保护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语。那些外国人平日里看着不怎么样,想不到还真有菩萨心肠。平生第一次,肖彦梁对那些以前经常见到的外国人产生了感激之情。 进了城,肖彦梁“依依不舍”地和龟边户太郎分手了。 把在南京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戴安平,对关于进化论的疑问,戴安平猛地一拍桌子,语气极为愤怒:“进化论?一个杀人恶魔竟然还会谈什么进化论?一个没有人性的民族居然想得出用进化论来做自己的遮羞布?……” 在戴安平的愤怒中,肖彦梁总算是弄懂了什么叫“进化论”。弄懂了意思,他却没有象戴安平那样愤怒。比起一路上龟边户太郎对他的折磨,这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安平兄,我准备把‘大和赌场’给他做了。”肖彦梁等戴安平发泄晚了,平静地提出提议。 “‘大和赌场’?”想了想,戴安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听说那个叫‘龟边户太郎’的残废鬼子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仅把这间赌场开大了,而且还当上了码头洋行的经理,能力可是不小。” “还不是因为他和横边浅的关系极好的缘故?要不然,那日本人的码头,谁还敢开洋行?”肖彦梁撇撇嘴,不屑一顾。 “我看还是缓缓。”看着对方惊讶的目光,戴安平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你如今表面上和龟边户太郎关系非常好,他一个残废又在干洋行,或许可以利用他搞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再说了,一个小小的赌场,你砸一家他开一家,反正是不要本钱的买卖,起不到警告敌人、振奋民众的作用。再说,当初为了表示支持横边浅,你还派了人替他看场子,这个你又怎么回避?我的意思,这件事先防一放。” 低头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肖彦梁打消了对赌场的念头。眼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加强和巩固与龟边户太郎的关系。 转眼到了8月间。两个多月了,姜佑行等人依旧还没有回来。在肖彦梁等得心急的时候,高翠儿终于生产了。 张旭做父亲了,他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大胖小子。 一整天,在警察局里,一提到自己的儿子,张旭的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按照风俗,儿子没有满百天,亲朋好友是不能去看望的,所以一干警察就在办公室不停地向张旭贺喜,倒把肖彦梁看得心里酸酸的。许小菇不死,现在自己也该做父亲了吧。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戴安平就在他的身边,见他没有说话,有些诧异。蓦地地想起一件事,低声说道:“彦梁老弟,我那里有一份《扫荡报》,待会你过去看看。” 肖彦梁的心思暂时被拉了回来,抬头看了戴安平一眼:“《扫荡报》?这是什么报纸?我怎么没听说过这里有报纸卖?” 扭头看了看四周,戴安平小声说道:“是大后方国军的报纸。说起来这还是一个日军病人看病时包点心用的。我一看时间是7月底的,就设法留了下来。” “哦?”肖彦梁眼睛一亮。两个多月,听中央社的新闻都是些坏消息,什么日军占领了这里,占领了那里,总之就是国土沦陷的消息,却极少有收复国土的消息。抗战以来,第一次有大后方的报纸可以阅读,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唉。”看着这个兄弟眉宇之间兴奋的神情,戴安平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报纸上说,国军向共产党下手了。” “什么?!”肖彦梁惊讶地看着戴安平高声喊了出来。 肖彦梁惊讶的喊声让充满喜气的屋子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对不起,对不起。”戴安平尴尬地看着大家,对肖彦梁责怪道:“我的大局长,我不就说了一句生儿子的秘诀,你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这话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肖彦梁也明白这是在为自己解围,匆匆向张旭拱了拱手,拉着戴安平出了警察局。 “走慢点。”一把拉住心急火燎的肖彦梁,戴安平低着声严肃地警告了一句。肖彦梁心里一震,暗自责怪了一下自己,放缓了脚步,象平时散步一样,往同济药房的方向走过去。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街上,一队身穿土黄色军服,头戴大檐帽的伪军,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三个日军教官的指挥下,由远而近,从肖彦梁等人的眼前经过。 “这大概就是所谓南京维新政府的军队了吧?”戴安平有些忧心地看着这支无论从装备还是士气上都还不错的伪军。 “不是,这就是几个月前我和你说过的那支国军。他妈的,现在叫警备队了,由日军直接指挥。这里是日军的重要物资周转地,南京维新政府那帮汉奸,还不敢把爪子伸到这里来。”肖彦梁苦涩地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 “是不是横边浅出院回来了?”看着那支警备队朝宪兵队方向走去,戴安平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 “咦,有这个可能。”肖彦梁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仿佛是在印证他们的推断,一个警察匆匆跑过来告诉肖彦梁,宪兵队来了电话,横边浅出院了,现在正在往回赶的路上。晚上他将在宪兵队设宴感谢在他生病期间帮助过他的人。包括警备队和警察局以及驻军的官员。 “大概是告诉我们一切平安无事吧。”打发走报信的警察,肖彦梁猜测道。 两个人回到同济药房,肖彦梁迫不及待地接过《扫荡报》,打开一看,赫然写着: “查湖南平江嘉义镇旧土匪潜在谋乱,在地方四出抢劫,枪杀国军来往官兵,灭尸缴械,危害地方,实属目无国法。国军第二十七集团军杨森司令多次警告无效后,派特务营前往剿办,维持后方治安。该匪主力当即起猛烈抵抗,双方激战,互有伤亡。 现已查明,土匪之抵抗,系由新四军平江嘉义镇通讯处主任、新四军参议涂正坤等人召集而来。在激战过程中,剿匪部队当场击毙匪首涂正坤,其余各人亦已法办。” (本段报道,系从1939年7月19日,陈诚电复周恩来的原文中改编而来。此前,7月2日,周恩来就平江惨案向陈诚提出锅严厉询问和抗议。――作者注) 肖彦梁看报纸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戴安平给脸色大变的伙伴倒了一杯水。 “没事。”肖彦梁摇摇头:“这共产党真的是不打日本人,只顾着收编土匪,扩大自己的队伍!剿得好,剿得好!” “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这么说?”戴安平对肖彦梁的态度十分惊讶:“明明是国军对共产党下黑手,你怎么也会认为是国军在剿匪?” “我为什么这么说?哼!”肖彦梁把水杯往桌子上一顿,站了起来:“你给我讲过,在台儿庄,人家第二集团军司令孙连仲总司令说过:‘当兵的打光了,当官的填进去,大家都填光了,老子就来填!!’,这是何等的壮烈。装备低劣的川军、西北军等地方军阀不惜把部队拼光用光,也要把小鬼子消灭掉,可是共产党呢?他们就那么舍不得自己的那一点家底? 一天到晚都在说‘游击,游击’,可到底有什么效果?我看中央说得对,他们就是游而不击!长此以往,这大好河山,什么时候才能收复!” “冷静些!”戴安平严厉地说了一句。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重新坐下的肖彦梁:“彦梁兄,既然说到这个游击,我倒是要问问你,国军和共军到底谁更会打游击?” “当然是共军了。”肖彦梁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既然是共军,那么依你看,委员长会不会派更会打游击的共军去敌后呢?” “这……应该不会的。” “那不就得了?”见自己的说话有了效果,戴安平有些高兴:“我们都能想到,那想必共产党更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坚持不和鬼子硬拼,坚持开展敌后游击。 敌后游击啊,那就是水滴石穿的功夫,要和小鬼子慢慢磨,慢慢耗。假设每天所有的共军游击队消灭10个鬼子,一年就是3万多鬼子,小日本哪经得起这样得折腾? 游而不击?哼,我倒是不相信的。你不打鬼子,没有根据地,你怎么生存?怎么发展?八路军现在的人马比抗战开始那会儿多了几倍,难道都是靠拉壮丁?就是拉壮丁,游而不击,也养不活那么多人马呀。” 戴安平的话让肖彦梁慢慢冷静下来:“可这报纸……” “傻瓜。报纸上的东西能全信吗?”戴安平感到有些好笑:“你平时那么机敏,今天怎么老是失态?你想,‘国共合作,抗日统一战线’是共产党最先倡导的,也是最坚定的执行者,那湖南平江属于大后方,一个小小的通讯处,会那么傻?竟敢违抗共产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擅自收编队伍,给委员长口实?” “难道,难道……”肖彦梁不敢想象这国共一旦重新开战,将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这你倒是放心,共产党还不会借这个事端和委员长分裂的。当年在西安,少帅扣下委员长,共产党当时那么好的机会都不要,现在更不会要的了。我预计共产党虽然在军事上不会做出报复,但是在舆论上的反攻,将是最猛烈的。” 什么军事上,什么舆论上的反攻,这些话肖彦梁听得似是而非的,但是戴安平的推断,确实是非常简单,非常明了的。只听见戴安平长长叹了口气: “唉,想那国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司令杨森,也算是个人物,此人在四川独霸一方,抗战爆发,他是立刻响应国家号召的地方军阀,并且他还是第一个带领川军出川抗日的军阀。不知道的,还真无法想象,杨森总司令带领子弟兵,步行了41天,走了几千里路,从四川赶到了上海,参加了淞沪会战,而且站功卓著。 可我真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会这么糊涂,做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彦梁,我理解你刚才的心情。至去年武汉、广州失守,日军已经露出弱点,可是我们紧跟着反攻南昌失败,你游刚才南京回来,对于目前的局势很是心烦意乱的,可是我们是干秘密工作的,冷静才是我们最大的武器,是带领我们取得胜利的最大保障。” “我明白。是我不冷静。”肖彦梁诚恳地教讨说:“这段时间和龟边户太郎那个杂种待的时间太长了,心情很是不好。这混蛋,最喜欢的就是用刀杀人。他甚至亲自当着我的面杀了六个人。我现在都在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对不对。” “怎么不对?”戴安平笑了:“你难道忘了,关于日军在做准备,将会进攻长沙的情报就是你弄来的?那龟边户太郎粗人一个,这份情报是他在向你炫耀的时候透露的,应该没错。希望总部能够早做部署。 对了,关于庄口纠夫那里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搞到干电池?这几次发报,我的坏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鬼子竟然下大本钱在城里把电路分区划开。这是敌人越来越重视我们这部电台的征兆。这是必须要马上解决了。” 戴安平的语气有些着急,同时也有些无奈。这些困难肖彦梁都是知道的:“和庄口纠夫的关系也算是突飞猛进。我仔细观察过,洋行里面的确什么都有。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到用什么借口去向他购买。” “这件事顺其自然吧,也无法强来的。搞好关系,就是为以后的工作做好基础。”戴安平看了看时间:“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警察局准备一下今天晚上的宴会了。” 肖彦梁应了一声。心情放开了,他便立刻被晚上的那场宴会勾起了好奇心。在宪兵队设宴,这对于他来讲,还是第一次参加。 日本鬼子的宴会,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接风晚宴 晚上六点,张旭和肖彦梁准时来到宪兵队门口。在来的路上,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肖彦梁以后就是张旭儿子的“干爹”了。能认这么一个“干儿子”,对肖彦梁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远远的,看见一支鬼子的车队开过来,肖彦梁眼尖,认出那是驻军的车队,对张旭说了一句,两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先车队到了宪兵队门口。 “太君好!”车门打开,龟边户太郎走下汽车,张旭、肖彦梁上前一步,举手敬礼。 “哦,是张局长、肖君,你们来的很早啊。”龟边户太郎笑着挥了挥手。 “哪里哪里,怎么能让太君等候呢?”肖彦梁谦虚地说道。 “哈哈,肖君正是会说话。”听完翻译过来的内容,联队长哈哈大笑:“肖君,这些天你的学习怎么样了?” “学习?”肖彦梁一愣,马上想起几天前这个鬼子忽然问自己愿不愿意学日语的事,赶紧回答道:“还可以,小的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背诵字母了。啊、一、乌……” 虽然没有听明白肖彦梁的话,但是从肖彦梁背诵出来的字母,龟边户太郎已经猜出来意思了。不等翻译开口,他高兴地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哟西,你地,发音地,非常准。” “这还是要靠太君的指点和王翻译官的教诲。”肖彦梁有些“受宠若惊”,同时感谢两个人。从往南京去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翻译官姓王,叫王鼎文,上海人,已经给日军做了一年多翻译了。 看见门口的情况,从里面跑过来一个宪兵,向龟边户太郎敬了个礼,说了一句。随即后者便招呼所有人: “我们进去吧,横边浅君已经回来了,我们不要让他久等。”说完,跟着宪兵走了进去。 “肖局长,想不到你三十多岁的人了,学习日语还很快的嘛。”跟在龟边户太郎后面,王鼎文小声向肖彦梁说道。 “哪里哪里,兄弟能得到太君的表扬,还不是王翻译官的功劳?”肖彦梁笑嘻嘻地表情十分真诚:“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和王翻译官喝过酒,什么时候王翻译官有空,告诉兄弟一声,兄弟作东,也算是兄弟我正式拜你为师。” 肖彦梁的话把王鼎文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客气,但是这种客气是真是假,他还不敢肯定。毕竟这个警察局的二把手的“恶名”,在整个城里都是叫响了的:“肖局长开玩笑了。我帮你学习日语,并不是要当你什么师傅。我们都是好朋友。如果您和张局长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小王就是了。” 肖彦梁听完,也是一愣,这么谦虚小心的翻译官,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既然如此,以后我和张局长就叫你小王,你也别客气,就叫我梁哥,叫他旭哥就是了。” “好的,好的,旭哥、梁哥。”王鼎文立刻现买现卖,他是知道肖彦梁一直把张旭称作“大哥”,而且警察局,张旭是正职,肖彦梁是副职,所以叫的顺序,他是不会错的。 一边的张旭从在门口喊过一句“太君好”以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他却快要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了。也太滑稽了吧,短短几分钟,肖彦梁和王鼎文的关系发展,就差磕头烧香,换八字,义结金兰了。 走到门口,横边浅早已笑嘻嘻地站在那里迎接龟边户太郎。在他的身后,是三个上身白衬衣,下身黄色军裤的中国人。大热的天,三个人依旧标杆一样站在那里。 肖彦梁心想这三个人多半就是警备队的三个军官了吧。正猜测着,那边横边浅和龟边户太郎打完招呼,来到他面前: “嘿,肖君,看到你真是高兴。谢谢你到医院来看望我。”横边浅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面上的表情,却真的是很真诚的。 “太君,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看到您的身体康复无恙,我和张局长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两个月可是把我们想坏了。”肖彦梁同样是满脸的“真诚”,语气中还真带了那么一点殷切盼望横边浅回来的味道。 “太君,刚得到消息那会,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大家都为您担心得不得了。”张旭也不失时机地上前表露心迹:“对了,那个万恶的凶手抓到了没有?” “啊,没有。实在是可恶!凶手竟然是日本领事馆的仆人詹长麟、詹长炳两兄弟。”很显然,横边浅对于这件事是极为恼火的,谁能想到,在南京日本人领事馆,这个应该说防守严密得不能再严密得地方,竟会遭遇如此的厄运? “我后来听说,这个毒是‘氰化钾’,是一种极为剧毒的东西。凶手是在当天早上放进酒里面去的。还好稀释得比较厉害,只有两个人被毒死了。 据说凶手居然在一周后从上海发信给领事馆,承认了这件事。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们的消息。”横边浅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转移了话题:“张局长,听说你太太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托太君的福,是个小子。”张旭回答完,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要不是鬼子的侵略,他一个普通的警察还真不会认识高翠儿。可是这样的“福”,他宁肯不要! 知道了领事馆投毒事件的大致过程,肖彦梁、张旭都在心里佩服不已。 “对不起,我没有迟到吧?”不远处传来庄口纠夫的声音。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和石原太郎一起过来的。 几个日本人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在横边浅的邀请下进入了宴会场。 一进去,张旭、肖彦梁心里不由得叫起苦来。这个所谓的“宴会场”,实际上就是原来的会议室,看这个摆设,竟然要全部按照日本人的习惯进行。 那三个伪军军官现在也是眉头紧锁,看样子也是才发现这里的摆设。 这时横边浅转过身,立刻发现了几个支那人的表情,心里马上反应过来,对着几个充当服务生的士兵说了几句。几个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退了出去。等他们在进来的时候,却是抬着几张桌子和椅子。 “谢谢太君!”肖彦梁拉了一把张旭,一起大声喊道。他已经明白这些桌子和椅子是专门给他们抬进来的。看来这仅仅是横边浅的一个小小失误。自己亲自去看望他,或许还真的看望对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横边浅笔挺的军装上,原先只有一颗星,现在已经变成两颗星了。 “原来这小子升官了。”肖彦梁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宴会,是横边浅在南京死里逃生的一种庆幸和升官以后发自内心的一种兴奋的产物。这个混蛋还真是难得有彻底放松的时候。 大家都入座了。日本人坐在里面,六个中国人坐在外面。 “各位!”横边浅见东西都准备好了,端起酒杯,高声发表着祝酒词。 “太君说在南京出现意外以后,承蒙大家的关照……”王鼎文小声给其他几个中国人翻译着横边浅的话。肖彦梁猜得没错,这个鬼子果然升官了,又少佐升为中佐了。他说的这个祝酒词基本上全是感激的内容。 好容易说完了,大家开始动手了。看鬼子的架势,他们是不会相互碰杯的。他们似乎仅仅是相互遥遥举杯示意一下。 这样的方式让肖彦梁等人别扭不已。一场宴会吃得也是艰难不已。 在痛苦的等待中,宴会总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横边浅专门安排的艺妓表演。看着几个鬼子兴奋的样子,或许这场表演,才是他们来参加宴会的真正目的,换一种说法,表演不是宴会的助兴节目,宴会才是表演的前奏曲。 几个中国人明显是不懂这个表演的。脸上抹得雪白,动作又慢腾腾得,根本看不出又什么意思。 肖彦梁无意间看了里面的鬼子一眼,却发现叫得最凶的龟边户太郎此时已经收起笑脸,严肃地听横边浅在说什么。 他心里一动,叫过同样痛苦的王鼎文,低声说了几句,王鼎文犹豫了一下,叫过一个服务生,也是低声耳语了一番。那服务生便走到横边浅身边,说了什么。 肖彦梁饶了一圈,其实就是想告诉横边浅,他们已经酒足饭饱了,因为看到太君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事,不敢在打扰了,所以想告辞了。 对于服务生传过来的话,横边浅心知刚才和龟边户太郎耳语的情形被肖彦梁看到了。一边在佩服对方观察得那么仔细,一边起身来到外面。 “太君!”几个中国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喊道。 “还是肖君理解我们啊。”横边浅笑着拍了拍肖彦梁的肩膀,对大家说道:“今天感谢你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你们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也是我横边浅的好朋友。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了。” 听见横边浅如此一说,那三个伪军军官才恍然大悟是可以离开了。迫不及待地一口把酒喝了,再和横边浅告别,离开了宴会场地。 走出宪兵队大门,两边接应的人就围了上来。三个伪军军官仲年纪稍大的一个抱拳准备告辞了,却被肖彦梁一把栏住:“别!大家都是痛快人,刚才酒没喝好,菜没吃好,小弟我今晚作东,给大家补一顿。” “彦梁,你……”张旭此时一门心思挂在家里媳妇、儿子身上,见肖彦梁还要去喝酒,心里有些着急了。 “大哥,我啊,不耽误你,让孙毅几个先把你送回去了。嫂子还等着你呢。我和这几位警备队的兄弟认识认识。”肖彦梁用力在张旭膀子上掐了一把。 这一掐,张旭算是明白了。他向三个军官一抱拳:“不好意思了,家里媳妇刚生了,在下还要赶紧回去,就让我这位兄弟好好陪陪大家。” 想不到两个警察局长还这么好客,三个军官有些感动。那个年纪大的转身从旁边的士兵那里拿过一个袋子,走到张旭面前:“难得今天这个机会,在下也没有准备,这一百大洋就请给孩子买点东西吧。” “啊?这,这,这怎么行,这…….”张旭被这种突然而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推脱着。 “张局长,你这可就是看不起我们了……”那边却是坚决要给。 好在张旭也是见过大市面的,推脱了一下,就顺势收下了。 这一切肖彦梁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惊讶。晚宴前,从他们刚见面时,他们在门口的站姿看,就显示出他们受到过良好的军事训练;从出宪兵队后,那些围上来的伪军动作看,也是长期训练结果。 受过这么好的军事训练,又表现出极为不拘小节的豪气,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投降日本鬼子,当日本人的一条狗呢?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附近一家叫醉福楼的饭店。在小儿上菜的空档里,肖彦梁和三个军官已经混熟了。 给张旭红包的那个年纪稍大的,叫“魏长金”,以前是江苏保安团的一个团长,现在被任命为警备队大队长,另外两个军官,都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一个叫“陆彪”,一个叫“何尚武”,分别担任队长的职务。 坐了一会,店老板亲自把酒菜给他们端了上来:“肖局长,这顿饭算是小店请客。需要什么尽管招呼一声。” “赵老板,你这是什么话。”肖彦梁脸黑了下来:“你当是我请不起这顿饭?” “哪里哪里,肖局长啊,您和几位老总难得来小店吃饭,实在是给小店面子。上一次的事小的还没有感谢您,这顿饭您和几位老总无论如何得给小的这个机会。您几位放心,外面的兄弟们我已经吩咐下去侍侯好了。” 听着两边的对话,几个军官有些惊讶。这姓肖的在城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加上刚才几个日军头面人物的态度,让他们开始重新评估肖彦梁这个人了。 勉强肖彦梁同意了老板的请求,待他出去,这才一边给三个人倒酒,一边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老百姓。” 这话让魏长金一愣:“肖局长这话里的意思……” “唉。”肖彦梁叹了口气:“谁叫我们是警察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是邻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我还要靠这些人替我当线人,那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受欺负的。上一回侦缉队一个不长眼王八蛋痴霸王饭,还不是叫我收拾了。” 让肖彦梁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这番话给三个人的意思,就是他在这里入了股。要不然,侦缉队也不是好惹的,他一个警察局长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店子,就敢把人家随便得罪了?看来以后要多到这里照顾生意了。 三个军官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来,兄弟我今天借着这杯酒,给三位接个风,以后我们还是要多走动走动。都是替皇军办事,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肖彦梁端起酒杯,很大气地说道。 “可不是,来,谢谢肖局长的款待,又用着到兄弟几个的,尽管开口。”魏长金摸不准肖彦梁话里的意思,加之他刚来,也不是很清楚这里的形式,一切都以小心为上。 放下杯子,动筷子吃菜,肖彦梁不停地说一些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比如暗杀日军士兵,惩处铁杆汉奸,以及前几个月这里破获抵抗组织间谍网和在南京领事馆的投毒案等等一系列的案子。尤其是最后说到皇协军叛变的事,更是把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肖彦梁之所以要说这些,实际上就是想借“抵抗”的事,试探一下三个伪军军官的态度。不管怎么说,这支队伍对他来讲,完全就是陌生的。 “照肖局长这么一讲,看起来到处都不太平啊。”震惊之余,魏长金叹了口气,低头自己干了一杯。 “可不是。所以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带几个人,安全第一。”魏长金的话里,透出了一点无奈,看来不是那种铁了心想当汉奸的人,肖彦梁心里暗自一阵窃喜。 “肖局长这话说得真他妈的对。”长得五大三粗的陆彪,猛地一拍桌子:“现在这日子,过一天就算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 “老二,你喝多了。”听见陆彪竟然当着刚认识的日军面前的红人说出这样消极的话,魏长金心里有一些恐惧,都知道警察审讯犯人很有一套,指不定这个警察头子给自己下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魏大队长,陆彪兄弟这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肖彦梁打断魏长金的话,非常“赞同”地说道:“兄弟平日里也就是这么和手下说的。唉,穿上这身衣服,老百姓呢,当你是汉奸,国民政府呢,当你是卖国贼,这皇军呢,却当你是什么也不是。就说我这个局长吧,随便见到一个太君,都要点头哈腰,你说这算什么。” 肖彦梁并不担心三个人把这话传出去,口说无凭,谁信他这个最最最铁杆的汉奸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旁敲侧击 如此一来,魏长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姓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想大家相互有个照应。俗话说,人在江湖走,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肖局长……”魏长金举起杯子,话没说完肖彦梁就摇着手打断了他:“魏大队长,我们这么叫可就是有点生疏了。我看这样,您资历比我大,您以后就叫我肖老弟或者彦梁老弟都可以,我呢,就尊称您一句老哥,你看如何?” “这……”魏长金犹豫了一下,随即大笑着再次举了举杯子:“既然如此,我要是在推脱,就显得矫情了。好,肖老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干了。” 几个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肖彦梁现在还处在慢慢把握这几个人心态的阶段,很多事不能急。他把这里的大致情况给魏长金说了一下。他估计后者来这里两个月了,每天都在整训,一定也非常想知道这些。 听到这写盘根错节的关系,几个人果然很是吃惊。那个叫何尚武的更是有些忍不住,开口就说:“妈的,想不到日本人的兵力这么少,还故意分散你们。” “尚武,说什么呢?”魏长金一惊,立刻训斥道。 “老哥,算了。尚武兄弟说得也是实话。”肖彦梁借着话头,把谈话的内容引向了他今天最想知道的话题: “唉,当初皇协军成立的时候一千多号人,皇军只派了一个教官。可是谁知道他们竟然会做出背叛皇军的事情。老哥,还是你们好,皇军亲自把你们定为警备队,这可是受皇军直接领导的队伍,不仅武器装备和皇军一样,就是军饷,也比其他的部队高。看来皇军是非常器重你们的。来,小弟敬大家一杯。” 虽然肖彦梁把以前皇协军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虽然他把“受皇军直接领导”几个字说得很重,但是他没有听到他想知道的这支队伍人数怎么这么少的内容,反而他看到的是三个人的脸色有些微微变色,尤其是那个陆彪,眼角都跳了起来。 江苏保安团那个时候还属于国军的正规部队,那魏长金是团长,再怎么样,也不会只带着三百来人投降吧?其他人呢? “老弟,唉……”魏长金竟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我们来日方长,哥几个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来一拱手。 肖彦梁有些吃惊。谈得正高兴,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下意识地,他跟着站起来:“老哥,你这是……” “算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魏长金说完,随即有笑着对肖彦梁抱抱拳:“今天实在事高兴,能结交老弟这样的人才,以后还要相互关照关照。” 肖彦梁心里忽然间跟个明镜似的,几个人从自己的话里联想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才有现在这样极为沮丧的心情。当下也劝慰了几句,拱手互别。 成功地在敌人中间埋下相互猜忌的种子,肖彦梁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十分满意。 再说魏长金三个人离开酒馆,没走多远,陆彪忍不住说道:“他妈的,我说日本人为什么要给我们换装备,原来事想把队伍据为己有。” 有点大声的话,把魏长金吓了一跳,压制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老二,你这么大声,他妈的是不是想害死大家?你没长眼睛啊?这是在大街上,再不小心,老子他妈的只好亲手毙了你。”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街上除了巡逻的日军,也没有什么人了。 走了好一阵,几个人竟然是一言不发,整个气氛极为怪异。不得已,看看四周没什么人,魏长金停下了脚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心了?” “不是,大哥教训得是。”陆彪;老老实实地问答道:“只是我心里不痛快。今天下午我们全体人员在宪兵队迎接横边浅太君,大家也都看到了,听到了。那日本人的口气,好象我们这支队伍就是他日本人的了,那大哥算什么?” “二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情况不妙。”何尚武接过话头:“大哥,你说日本人会不会找借口除掉我们,好全面控制队伍?” “我看完全有可能。”没等魏长金说话,陆彪抢着说道:“老四说得有道理。名义上大哥是大队长,我和老四是中队长,可是我们说的话全他妈的要经过日本人同意。这算那门子大队长?没有人听我们的命令,我们都成了光杆司令了。妈的,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象老三一样,跟着共产党走。虽说共产党那边武器破了些,吃的住的也差了些,但是人家那是把我们当成宝,不仅不打乱编制,队伍也还是让大哥领着。” 两个兄弟的对话,让魏长金心里异常难受。 当初派人到城里和日本人谈判,就是因为自己受不了共产党军队的纪律。可是等到日本人来的时候,新四军居然也派了人过来。好在自己镇住了堂子,要不两边匪火拼不可。 自己明明只是派人和日本人联系过,这新四军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自己百思不解而新四军的人也坚持不说自己的怎么知道消息的,魏长金只好两边都接待。 也就是因为这样,队伍竟然分成了两派,老二老四和自己站在一起,支持跟着日本人,老三却坚决要求跟着共产党干。 他不是不知道日本人的残暴,他亲眼看到过日本人的飞机对着逃难的老百姓肆无忌惮的轰炸,他亲耳听到过日本人对占领的城市、乡村的那骇人听闻的暴行! 他也曾经和日本人交过手,将近两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一千来人了。他曾经站在阵地上,对着死难的兄弟暗自发誓要给他们报仇! 可是,他受这么多折磨,他得到了什么?上峰命令他坚守南京外围,可是国民政府从南京撤退的时候,没有人通知他,要不是邻近的部队撤的时候,起了一个好心提醒他,他的这个团,恐怕就要被包饺子了。 一年了,没有任何人来联络过他们,他们什么也没有了!吃了上顿没了下顿,一年时间竟然饿死、病死二十多个兄弟! 被人抛弃的滋味,又有谁比他更了解? 好容易听说附近有一支主动大鬼子的国军,叫新四军,派人一打听,却是共产党的队伍。他魏长金是不愿意吃这个苦的,不准赌钱、不准玩女人,不准打骂手下…….等等等等,如同一道道绳索,让他望而怯步。 他记得当他用“几百万国军,包括中央军在内,都被日本人打败了”这句话来劝解老三的时候,老三当时说道:“‘儿不嫌母丑,狗不计家贫’。那鬼子根本不是人,是禽兽!他们的目的,就是侵略我们的国家,占领我们的土地,屠杀和奴役我们的百姓! 我是中国人,更是一个中国军人,中国出钱、出力养着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够保卫这个国家!现在我们去投日本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生我们养我们的父老乡亲吗?对得起战死疆场的兄弟吗? 国民政府是没有管我们,共产党的纪律是很严,但是只要是能打鬼子,能为兄弟们报仇,再大的苦我也愿意承受!” 老三就是用一句话:“不愿意当汉奸卖国贼的,跟我走!”而带走了一大半的兄弟! 人各有志,也就只好分道扬镳。可是跟着日本人进了城,自己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自由是自由,可是着心里面却总是觉得空捞捞的。 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走,却猛然间发现自己迷路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连路灯也是黑的。心里慌乱了一阵子,叫一个人爬上屋顶,看见远处有灯光,便呼啦一下望那边走去。 走到门口,却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赌场! 这就是那个“大和”赌场了吧?看到这个场面,魏长金忽然觉得手非常痒,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那两个人也正笑着望向他。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么多烦心得事先不管他了。 抬腿就要往里面走,不想竟和一个往外走的人猛烈撞在了一起。那人倒是没什么,可是从下往上走的魏长金却是身子一晃,失去了重心,直直地往后摔去。 陆彪、何尚武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接住了魏长金,没让大哥继续出丑。待魏长金站稳了,陆彪掏出手枪,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肇事的人,手一抬枪就指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至少有六把枪对准了陆彪的脑袋。突然的变化同样也考验着魏长金这边的人,就在对方举抢的时候,魏长金等人毫不示弱地举起了抢,场面上登时两边十几只枪相互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就是赌场里的赌徒也是停止了一切动作,呆呆地看着外面。 “把枪放下!”陆彪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喊出来的,他头上青筋暴起,握枪的手使了使力,驳壳枪枪口在人质的额头上印出了一个深深的痕迹。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环境下,人质竟然还能清醒地说话:“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产生误会。” “大家把枪放下。”魏长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对方的装束,不是看场子的便衣警察,就是刚才肖彦梁说的“侦缉队”。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千万不能惹事:“老二,你也把枪放下,都是自己人,这么个场面,给人家看笑话啊?” 那人质听魏长金这么说,又看见警备队慢慢地把枪收起,正想直起身子,猛然间发现抓住自己的陆彪并没有执行命令,心里一下子明白归来,立刻也喊道:“他妈的,都是聋子啊?还不把家伙收起来。” 对方收了枪,陆彪跟着也放下了武器,后退了一步。那人质获得自由,原地抱拳说道:“不好意思,在下今天在里面手气背了点,刚才冲撞了兄弟们,实在对不住。” “不敢当,你也是无心之过。”人家既然先服软了,你也不要斤斤计较。魏长金抱拳回礼:“在下警备队大队长魏长金,不知你……” “小弟蒋长海,侦缉队队长。”蒋长海心里一惊。原来对方就是新成立的警备队!这支队伍他也隐隐约约地听说过,是又皇军直接指挥和管理的,论关系,自己可是难望其项背。眼看对方彬彬有礼,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哎呀,原来是魏大队长,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蒋长海已经把话里的“你”改成了“您”字。 “呵呵,误会了,误会了。在下也是久仰蒋队长的大名,一直想去拜访,却抽不开身。想不到今日刚回城,就天遂人愿遇上了。”魏长金同样也被蒋长海的话吓了一跳。今天说不清是运气还是晦气,刚被警察局强拉过去喝酒,又在赌场遇到了侦缉队,短短几个小时,竟分别和两个地头蛇照面了。 “哎呀,魏大哥这么说,可是折杀小弟了。”虽然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久仰”自己的大名不过是场面的话,蒋长海还是非常高兴,至少这个人没有一开始就高高在上,而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魏大队长原来也喜欢玩两手,小弟也不敢再打搅了,您几位请。”说完,带着手下让开了通道。 “蒋队长这是准备离开吗?不上去再试试手气?”因为知道这个队长是输光了钱才走的,作为刚来的的魏长金,同样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进一步了解城里面各种力量分布的机会。 “这……”蒋长海明显有了些心动,可是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魏大队长的好意兄弟心领了。只是今天手气实在背得很。不如兄弟待会请您和其他兄弟吃消夜?” “有赌未为输,说不定这背得手气经过我们刚才这么一闹就没了呢?”说到了赌,魏长金忽然有些豪情了:“老四,给蒋队长一百个大洋。” “不,不,这……这……”看着何尚武递过来得大洋,蒋长海心里虽然想得要命,但是同样的,也怕得要命。哪有刚认识就送人这么多钱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不敢要了。 “拿着吧。”何尚武有些不耐烦了,把两封大洋往他怀里一放。 “蒋队长,不瞒你说,你我一见如故,又在赌场认识了,老哥我就和你赌一把,我赢了,你给我两百大洋,我输了,这一百大洋就归你了。”见蒋长海不解地看着自己,此时已经放轻松的魏长金充满豪气地说道。 “赌……一百大洋?”蒋长海以前就是一个小混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大的筹码?语气之间已经有些变了:“魏大队长想…….和小……小的赌什么?” “就赌你从现在起两个小时内手气还背不背。”魏长金说出了赌的内容。这一下,不仅蒋长海等侦缉队的人愣住了,就是闻讯赶来准备劝架的警察和那一帮子赌徒都愣住了。 天底下有这样的赌法吗? “你们那一位可以说得上话?”不理那些还没有回过味来的人,魏长金带队走进了赌场。他横扫了一眼场子,开口问道。 “我!”话音刚落,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人应道:“在下曹然,这里的管事,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大概是刚才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也出来了。 “哦?你是管事?”看着这个人太年轻,魏长金有些不相信。 “是的,我就是这里的管事。还是前天庄口纠夫先生亲口宣布的。”曹然直了直腰杆,骄傲地补充道。 庄口纠夫?不久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的那个残废吗?魏长金一下子想起来是谁了。“哦,原来是庄口纠夫先生开的场子。我们也是刚分手。这么样吧,我看你还是很诚实的一个人,你待会告诉你的荷官,两个小时以内,我要真正地看看他的手气是不是还这么背。” 顺着手指的方向,曹然看见了还在发呆的蒋长海。魏长金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曹然却是一点脸色也没有变。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确认道:“这没有一点问题,我会交待的。只是,先生,您真的确认您要和他赌的是,他的手气还背不背?”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曹然走到蒋长海面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有赚无赔的,还不快点。” 蒋长海如梦初醒,拿着钱走向了赌桌,陆彪则紧紧跟着。看见赌局马上就要开始了,曹然扬扬手,立刻有人喊了一句:“现在开场,赌我们的蒋队长是赢是输。” 这一回轮到魏长金愣住了:“这姓曹的,还不是一般的灵活。” 场子里,今晚见过蒋长海手气的人,毫不犹豫地在“蒋队长赢”的下方下注。很显然,哪有撞一下,手气就变了的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忐忑心情 虽然赌场并不限制其他赌徒继续赌,但是所有的人还是很识像地站在一边观看。 “队长,我陪你赌。你押哪我押哪。要输一起输,要赢一起赢。”蒋长海正要押第一把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扭头一看,却是手下马瑞林,自己最为倚重的“军师”。 “你……”蒋长海心里一阵感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队长,再怎么说也不能坠了我们侦缉队的大名。”那马瑞林眼见自己的队长被魏长金向猴一样捉弄,心里早就不满了,忍不住跑上去和蒋长海并肩战斗。 马瑞林却的的确确误会魏长金了。可是没有人对他说,即使有人说了,他也不相信。两个人就如同“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样子,走向了赌桌。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那蒋长海真的如魏长金说的,“时来运转”了。一群赌徒眼睁睁地看着他手里的一百大洋变成两百大洋,在变成四百大洋…… “时间到!”随着喊声,那一大群极为后悔的赌徒更加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喊完话的曹然也是悄悄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以前这样的场面,他早就让手下出千了,可是现在他不敢。 他不是没有见过场面的人。蒋长海的身份不用说了,虽然不怕他,但还是要给他留几分面子,那魏长金尽管还是第一次见面,可从他们几个人的军装看,就是两个月前进城的那支军队。一旦骗局被他们发现,作为一个中国人,他的主子随时可以把他交出来当替罪羊。 听到结束的声音,蒋长海还没有恢复到清醒的状态。他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堆大洋,他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赢过来的。直到一个手下拉了他一把,他才如蒙初醒,先把一百大洋的本钱数出来,又把赢的钱分出一半,双手捧着走到了魏长金面前:“托魏大队长的金口,小的还真是转运了。” “呵呵,蒋队长这话就见外了,我也就是一个赌徒罢了。很久没这么痛快了。”魏长金示意陆彪把一百大洋的本钱拿回来,抢先开口阻止了蒋长海正准备说的话:“我魏某人说话算话,我赢了,直拿回本钱,蒋队长千万不要让我言而无信啊。” 这么一说,蒋长海也不好在推脱什么了。 这时曹然端着装有三百多大洋的盘子走过来:“这是魏大队长您赢的。” 示意陆彪把钱收好,魏长金笑着对蒋长海说道:“另外我对你可是极有信心的,你看,不然哪里能有这个收获。” 蒋长海这一回算是彻底傻眼了。 “曹管事,对不起了。”魏长金向曹然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这点钱大和还是出得起的,只要兄弟们玩得高兴。”曹然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也不知是热,还是其他的原因。 “蒋老弟,你这个兄弟可是真他妈的够意思,走,我们喝酒去。”和曹然说完话,魏长金又笑着对马瑞林夸奖不已,搞得马瑞林居然也有些脸红了。 当下魏长金作东,拉着两群人有出去喝酒去了。 吃完消夜,和蒋长海分手,魏长金等人也算是认识回去的路了。 “哈哈,老子今天终于知道警备队的地位了。”打者嗝,魏长金笑着对两位兄弟说道。 “大哥,你什么意思?”何尚武似乎有所领悟而陆彪却以急不可待地问出来。 “很简单,我们警备队的地位是非常高的。”魏长金解释说:“肖彦梁在我们面前说侦缉队的坏话,并且把他们贬得一钱不值;同样着侦缉队也是极为看不起警察局。两边的人都在跟我们套近乎,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其实什么都不是,都想拉着我们和另一边斗。” “明白了。我说大哥在赌场,怎么那么快放下了心思。原来如此。”何尚武一句恭维的话轻飘飘地松了出去。 “所以,”魏长金忽然停下脚步,挥手让几个护卫站远一点,转过身对着两个兄弟,低声认真地说道:“只要我们在日本人面前表现得更加温顺,更加卖命,他日本人是会慢慢收起杀心的。等机会成熟,我们在把队伍拉出去。” 一席话如同一个炸雷,把两个人惊呆了。 “难道你们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事?他妈的老子把队伍拉过来了,狗日的日本人就想要卸磨杀驴,当初还不如占山落草呢。”魏长金看了一会惊讶的两人,恶狠狠地说道。 “好,我听大哥的。”陆彪首先表态:“他妈的,这有命拿,没命花的日子实在是活得窝囊,我看我们那三百多兄弟肯定也是听大哥的。” “好,既然错了一步,以后就不会在错了。”魏长金伸出双手,分别放在陆彪和何尚武的肩上,拍了拍。 接到赌场看场子的手下的报告,肖彦梁心里暗自吃惊。这三个家伙的酒量真是大得出奇,一个人至少一斤以上的量,几个人有些喝醉的表情,居然是装出来的。看来昨天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他们了。 和警备队的第一次交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几天后的晚上按时打开收音机,听着里面的广告,肖彦梁、戴安平的脸色有些发青。 自从报告有了收音机以后,按时收听广告,已经成了他们每天必须做的事情。因为在广告里面,会有要求他们打开电台接受命令的内容。 今天晚上的指令是最高的A级,也就是说,在24小时内,他们必须打开电台。 “看来我们这次接收的时间可能会很长。”关掉收音机,戴安平的第一句话就是担心电台使用时间过长。鬼子已经开始下大力气改造城市的电力供应系统,为了进一步减少电台暴露的危险,他们关于电台的使用,一是尽量缩短时间,第二就是安排监视岗哨。可是明天一旦使用时间加长,一会停机,一会开机,那是绝对容易暴露的。 “他妈的,明天准备一下,除了沿途岗哨,再派人把宪兵队的电话线割了。”肖彦梁考虑了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心。 “你想用那个新人?好,这主意好,一旦宪兵队的电话线被切断,鬼子只能派人去通知电力局。一旦鬼子出了院子,我们就可以抢在鬼子拉闸前面停机了。通知德贵他们做好准备吧。”戴安平欣慰的笑了笑。这一次非同小可,看来要动用全部力量了。 电力,电力,肖彦梁在无可奈何的同时,再一次感到了缺乏干电池的局限性。 第二天肖彦梁正在准备,却和蒋长海一起被叫到宪兵队,然后每人手里拿到了一张照片走出来。 这是横边浅亲手交给他们的。上面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女人。据横边浅介绍,前天上海特高课成功破获了一起间谍案子,该间谍网成员,或死或抓,却独独漏了这个女人。而这个间谍网的最高领导,正是照片上这个女人。 她叫“林曼”,属于中统系统的。因为怕她顺着长江西逃,所以特高课给沿途的宪兵队都发了照片。 之所以不发通缉令,按照横边浅的解释,是因为该间谍网的破获,倒目前为止还是处于保密的阶段。为了防止有人看见通缉令以后,不仅不配合皇军,反而还帮助这个女人。 肖彦梁直到走出宪兵队,回到同济药房,心里面还在震惊之中。原以为在上海就是军统厉害,可是想不到中统的本事也不小,看起来这么柔弱的一个女人,竟然领导了一个间谍网。 同样震惊的还有戴安平。这一阵子他们的工作顺风顺水,对暴露的可能性,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高了。上海那么大,领导人又是中统亲自培养的,而且还是一个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女人,这个间谍网还是说暴露就暴露了。 暗自责怪了一阵,戴安平说道:“现在鬼子打仗的规模已经小了很多,他们的主要精力已经开始放到如何消化被占领土了,我们以后的斗争必然更加残酷和艰难。上海的这次事件,给我们实实在在的敲了一记警钟。横边浅关于不发通缉令的解释,看起来有道理,实际上进一步说明了这个女人的重要性。 这正好说明鬼子虽然破获了间谍网,但是没有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现在采用这种方式,尽量减少不同势力介入所带来的麻烦。” “我同意你的看法。”肖彦梁点点头。他有些佩服戴安平。从最初和他同样的震惊中很快联系到自身的工作中,不愧是搞这一行出身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入夜,戴安平准备就绪:“我们大概要20分钟。” “明白。”肖彦梁低头看了看表,差5分钟到11点:“德贵他们应该完成任务了。开始吧,伙计。” 宪兵队,横边浅还在寝室里看文件,一个宪兵匆匆忙忙跑进来报告,十一天前发现的神秘电波再次出现。 “哟西。”横边浅心中大喜。自从抓住程秉仁,本以为已经成功破获神秘电波的案子,却想不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翻看记录,这才发现这个神秘电波已经存在很久了,快一年了。这一下横边浅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在他的努力下,城市的电力供应终于在四天前完成了。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横边浅的嘴角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马上通知电力局,分区停电。让我们首先确认这个神秘电台的大致位置吧。” “是!”宪兵答应一声,赶紧去了。横边浅也穿上衣服往办公室里走去。刚进门坐下,那个报告的宪兵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报告!电话打不通,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 横边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像是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左手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没有任何声音,右手急速地把摇柄转了几圈,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报告长官,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不知出什么问题了。我已经通知电话班……”看见横边浅的动作,那个宪兵邀功似的,再一次提醒长官。 “八嘎亚路!”横边浅猛然间爆发了。他怒骂一声,举起电话就砸在地上:“马上派车到电力局,快!”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宪兵,横边浅坐回了椅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心里再次对这个对手佩服不已。竟然明白分区停电的含意,居然能暗中查清楚这里的电话线路。一来一去所消耗的时间,聪明的他早就在心里知道,这一次想要测出电台的大致方位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对手使出这么破釜沉舟般的手段,必定是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可是自己偏偏一点线索都没有。横边浅的心恨不能亲自飞到电力局。 看见一辆摩托车急急忙忙地从宪兵队出来往电力局方向开过去,德贵笑了,他心里明白任海的任务已经完成。 任海是城里电报电话局的职工,当年跟着国军向南京撤,半道上遇上鬼子飞机轰炸,一家人死得就剩他一个人,而且他还和撤退的国军失散了。想了想,便跑到乡下多了起来。等到有一天,听周围的人说城里电报电话局在招人,便去应聘了,成为一个电话修理工。 他原本胆小怕事,可这爹娘老婆孩子一家7口,到如今只剩下他,却也把胆气逼了出来。杀鬼子,他是没有胆,但是利用自己的专长,时不时的让鬼子的设备或者线路出点故障,这些他还是可以做到了。 因为以前警察局的电话基本上都是任海修理的,所以德贵很早就认识他了。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两个人时不时的碰头,竟是从来不打招呼。 直到有一天德贵意外地发现任海正在破坏鬼子的电话线。在把情况向肖彦梁汇报以后,德贵便开始以蒙面和改变声音的方式,和任海有了正式的接触。任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肖彦梁他们原本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窃听电话的,可是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现在,按照约定的时间,任海一刀便把宪兵队的电话线割断,导致横边浅不能及时通知电力局行动。 当戴安平接到消息的时候,计算着时间,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关掉电台的时候,电力局已经开始拉闸了。首先是贫民区,紧跟着的就是他们这里。 “好险。”黑暗中,两个人重重地喘了口气。点燃煤油灯,肖彦梁小心地把收到的电文翻译过来: “丁香花已经送来途中,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下面是具体的联络暗号与方式,不过还没有接收完整。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 这句话的分量之重,饶是肖彦梁这般稳重的人,拿着电文的手也微微发颤。 丁香花! 这显然是那个叫“林曼”的女人的代号。 “这么说,林曼早已知道我们这个点。看来总部早就做出了安排,一旦组织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就会直接来找我们。”望着逐渐化为灰烬的纸条,戴安平缓缓说道。 “想不到横边浅要我们做的事和总部要我们做的事,都是一样的。这个林曼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呢?另外,我们有她的照片,这些接头暗号,我看倒是没有什么必要了。”肖彦梁忽然笑了。 戴安平先是一愣,马上否定了这个不继续接收的提议。“那怎么行。第一,不接受完,总部会议为我们已经暴露,那么人我们就接不到;第二,那张照片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那个横边浅又拿了一张假照片来考验你,你怎么办?第三,那个林曼也不认识我们,没有这些,她怎么相信我们?再说,看样子,只需要一两分钟就可以结束了。” 肖彦梁得脸有些发红,戴安平讲的,都是些常识,她知道自己是高兴得混了头,才提出这么个馊主意。 电灯忽然之间亮了。 两个人眼里也是在一霎那发出同样的光芒! 肖彦梁叫过在门口守卫的朱明,命令他马上通知德贵等人,低头看了看表,距离重新来电已经过去五分多钟了。他随即打开房门:“开始吧。”然后接替朱明,坐在门口。 当横边浅得到报告,那个神秘信号又出现时,他已经没有了再追踪的兴趣。这个时候,通信兵还在找线路被破坏的地方,去通知电力局的人正在往回走的路上,另外派人去,恐怕和刚才一样,什么作用也没有。 果然,两分钟以后,横边浅得到信号消失的报告。 敌人真是狡猾啊。 至于停电后监测人员报告说信号是在贫民区拉闸后消失的,横边浅凭直觉断定那是一种巧合。因为皇军随时可以对贫民区进行彻底的搜查,对手把电台放在那里,实在是和他刚才使用的手段,太不相配了。 不过能不能假装搜查贫民区,给对手一个假象呢? 戴安平接过肖彦梁翻译的第二封电文,除了补充第一封电报得内容以外,最后要求他们一定把丁香花按时送到接应点。 接应点?看来因为这件事,他们将会接触更多的组织人员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威自无形 带着朱明和稍后赶回来的德贵,肖彦梁离开了同济药房。 “德贵,这点钱你替我交给任海,算是他的酬劳。另外,告诉他,花钱不准大手大脚,否则匪暴露不可。”肖彦梁看了一眼断后位置的朱明,叫住前面的德贵,拿出两块大洋交给他。这是任海加入外围组织后的第一次任务,完成得也很顺利,作为领导,当然不能吝啬了。 “明白,我会告诉他的。不过,”德贵接过钱,却是一副欲言又止得样子,看见肖彦梁忽然变得严厉的目光,心里吓了一跳,赶紧回答说:“自从他家里人死了以后,他就迷上了赌博,我怕……” 显然肖彦梁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沉思了一下,命令德贵:“你马上通知大和那边看场子的兄弟,一定要注意任海拿了这笔钱以后的前后变化。” “你的意思是……”德贵微微有些吃惊,他隐约猜到了结果,却还是想证实一下。 “是的,一旦他前后变化大,就立刻放弃这个人。”说完肖彦梁似乎才明白德贵刚才话里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了,灭口是不必要的,那只能是告诉鬼子,再赌场里面也有我们的人。让鬼子去折腾吧,反正任海知道的也不多。” “要不,这钱就不给了?”德贵又问道。 “不行。”肖彦梁立刻拒绝了:“皇帝不差饿兵,哪有有功不赏的道理?” “明白了。”德贵神色一黯。他心里实际上已经猜出了结局。任海算是彻底被放弃了。 “好了,这是为大家好,不要难过了。”肖彦梁安慰了一下德贵。其实从德贵说任海唉赌钱的那一刻起,肖彦梁已经准备放弃了。任海不像德贵,叶克明一类的人。后者再怎么说,也是警察,那钱即使来得不干不净,就行里的话来讲,也算是“正途”,所以他们花钱的变化,算是有道理可讲的。 实际上,目前肖彦梁手下,又有哪个手里没有几条鬼子的性命?按肖彦梁的理论,既然要在一起干,别的没有,向梁山好汉们学习,每个人都要有“投名状”,而且这个投名状是要他们自觉的行为才行。 而他们的发展,就是寻找那些暗地里杀鬼子的人,再把他们吸收过来。所以,手上没有鬼子性命的任海,肖彦梁一直都坚持把他定位成一个外围,该弃的时候一定弃。 “走吧,你们也饿了,我们去醉福楼宵夜去。”肖彦梁想了想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硬起了心肠,遂笑着回头对朱明说道。 三个人一进醉福楼的门,就看见大堂里坐着正在喝酒的侦缉队、警备队的人。 “他妈的。”肖彦梁暗自里骂了一句。心里慢慢的,竟有一点失落。自己那天晚上已经给警备队显示了很强大的后台,可是这些王八蛋居然还和侦缉队打得火热。都是出来混的,这么做,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大哥,是侦缉队和警备队的人。”德贵见肖彦梁站在门口没动,找着借口提醒了一句。 “嗯。”肖彦梁点点头,侧头对德贵做了一个手势:“去问问蒋长海和魏长金再哪里。呵呵,看来我们今晚上有人请客了。” 那没来头的一笑,倒把身后的两个人紧张的心情放松了。 “兄弟……”德贵走上前,一句话还没有喊出来,那边已经把他们认出来的侦缉队成员们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弄得警备队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站起来。 “是……是……是肖,肖,肖……肖局长。”灯光暗,大约是没看见肖彦梁嘴角的笑意,只看见肖彦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侦缉队领头的人竟然紧张的结巴起来。 “瞧你们那点出息。都坐下继续喝酒。”德贵一下笑了,用力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们队长在那个房间呢?” 德贵那一拍,竟似把那家伙拍傻了似的,只看见嘴唇在动,就是没声音。 “我们魏大队长和他们蒋队长在楼上…..”毕竟还是警备队要好得多,其中一个站起来说了地方,又对肖彦梁抱拳说道:“不知道肖局长大驾光临,小的们刚才有些失礼,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瞧这位兄弟说的,本局长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都是出来混的,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话就不要说了。”肖彦梁倒有些喜欢这个警备队的人了,不亢不卑的,很有些胆量。 “多谢肖局长。小的这就引您上楼。”出乎意料,肖彦梁说到江湖,那人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客套了一句。 “算了,我也就过来吃个饭,不要打搅了你们队长。”肖彦梁就在那么一瞬间改变了和魏长金等人见面的念头,大方地挥挥手:“小二,待会这些兄弟们的账记我头上。” 这一句话倒把边上的侦缉队、警备队的人好一阵感动,那警备队刚才说话的人正要感激几句,却见肖彦梁摆摆手:“大家继续喝酒,我们吃完了还有事,就不陪大家喝酒了。” 德贵有些郁闷地坐了下来,刚才还在说什么有人请客,现在倒好,变成自己请别人了。 安静了好一会,那边的人终于想起来要通报队长了,两边各一个人站起来就往楼上跑,结果菜还没有端上来,楼上已经传来开门的声音,魏长金站在栏杆处大声喊道:“肖老弟,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 话音未落,魏长金等三个人就瞪大了眼睛:比他们晚出来的蒋长海,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肖彦梁的面前! “肖局长,您,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蒋长海急得双手来回搓动,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长海,这也是赵广文最早的一批手下了,原来是个刚出道的小混混,可是靠着自己嘴上的本事,短短的一年时间竟然当上了侦缉队队长的职务。 作为最早跟着赵广文的人,他听说过金水、林茂被当场格杀,张富被逼走,到现在还杳无音信,更是亲眼目睹了和叶克明争斗的几位兄弟,就因为眼前这个局长的几句话,被皇军当场击毙。 多少回赵广文都在背后把这个人恨得要死,可是每一次见面,自己的这个老上级,面对肖彦梁,还不是笑脸向迎? 他能爬上这个位子,除了他自己的能力,还靠着前任接二连三的死亡。谁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但有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和肖彦梁联系在一起。 自己是千千万万,万万千千地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算了,蒋队长,我们是真的有事。白天太君不是还给我们交待了事情吗?”肖彦梁忽然很厌恶魏长金一伙人,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指了指凳子,让蒋长海坐下。 “怎么,肖局长有眉目了?”一听是这个大事,一开始还有些扭捏的蒋长海来了精神。心里对肖彦梁更是钦佩不已。 “去,这样的好事我能遇得到?”肖彦梁笑了,他现在就要给对方一个里外有别的形象:“看蒋队长的样子,好象事有底了吧?” “哎哟,我的肖大局长,您就别洗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蒋长海吓得不轻,赶紧解释道:“这不,刚才在大和赌场和魏大队长碰上了,一起来吃个饭。” “哦?是吗?”肖彦梁这个时候仿佛才想起刚才有人叫自己,转过身对尴尬底站在楼上的魏长金等三人笑了笑:“原来魏大队长也在这里。” “肖老弟,你这可是不给我面子。”接着话头,魏长金也笑着走了下来。刚才眼看着堂堂侦缉队的队长的表现,他心里的震惊事无以复加的。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那天晚上肖彦梁给他说的都是真的,和自己喝酒,那是给自己一个提示,这个城市,离开了他,谁也别想好过。 “唉,老哥,不是我不想上来,相反我想得要命。”站起来迎着魏长金,肖彦梁面带苦笑:“可是今天太君给了任务,还要抓紧时间完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见谅见谅。” “什么事这么急?连个饭都吃不好?”说话间魏长金已经走到了跟前。 “这……唉,还不是抗日分子的事?忙啊。”肖彦梁故意迟疑了一下,还是“勉强”地说出了什么任务。 这一迟疑,倒让魏长金觉得肖彦梁并没有把他当外人:“原来如此,可是这饭还是要吃的。怎么样?上楼坐坐?” “谢谢老哥。可是我实在是没时间。关键是和老哥在一起却不能喝酒,这心里难受。这样,等这件事忙完了小弟作东如何?”肖彦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越是推脱,就越显出自己的身份,而且这“不能喝酒”四个字,说得是冠冕堂皇。 果然魏长金脸上闪过一丝理解的表情,他没有再强留肖彦梁了:“肖老弟说得也是实话。再一起不能喝酒,也确实憋得慌。既然如此,那老哥也不勉强你了。有需要老哥帮忙的,知会一声,要人有人。” “那可要感谢魏老哥的好意了。其实你不说,我倒还寻思着怎么开口。”肖彦梁“喜出望外”的语气和后面的话,让魏长金等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谁都没有回过神,这警察局一百多号人,真的是需要他们吗? “行了,不打搅肖老弟了。再这么说下去,菜都谅了。”魏长金见小二把菜端上来了,也找到了一个结束这场谈话的理由:“小二,这桌的账记在我们那边。” “这不行!”肖彦梁大声喊道。 “肖局长您就别争了。前些日子小的托魏大队长的洪福,赢了点钱,这账,小的结了。”蒋长海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了。 “哦,这事我也听说了。”肖彦梁羡慕地说道:“可惜我不好这个,要不然,非天天把魏老哥叫上不可。”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肖老弟这个习惯可不好。”魏长金对于不赌博的官吏还是有些意外,也有些佩服。 匆匆忙忙吃完饭,三个人走出了醉福楼。 “局长,刚才的戏演得过火了吧?”朱明一出来就笑。 “刚吃完饭就大笑,小心你的肚子痛。”肖彦梁没有回答朱明的话。他忽然想到大和赌场的幕后老板――庄口纠夫。 关于电池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在他的身上。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朝赌场走去。 还没进入大厅,外面看场子的警察已经过来打招呼了。 看见这些看场子的警察老老实实的,并没有参与赌博,肖彦梁心里很是满意。他当初派人的时候,就下过命令,谁要是赌博,第一只发一半的薪水,另一半先帮他们存起来;第二,不再安排他们去帮忙。 真正起作用的是第二条。每天大和赌场至少要给看场子的警察们,每人两块大洋,这可是一笔绝对算得上是“高工资”的待遇了。 坐在办公室软软的沙发里,肖彦梁暇逸地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庄口纠夫没有在,所以面对象曹然这样的人,他一点没有客气。 曹然也算是见过大市面的人,面对肖彦梁应对倒也和很得体。一边安排人递茶水,一边给庄口纠夫打电话。 放下听筒,曹然拿出一封大洋:“庄口先生说他现在没有时间,他还说难得肖局长大驾光临,让小的好好陪陪您。您看,要不要到外面试试自己的手气?” “我对这个可是没有什么兴趣。”肖彦梁哈哈一笑,把大洋交给身后的德贵:“你们去外面玩吧。留一些给看场子的兄弟。” 曹然有些愕然。一封大洋就是50块,这个局长就这么给下面了?心里面对肖彦梁挥金如土的个性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吞云吐雾当中,肖彦梁和曹然天南海北地胡说了一阵。按曹然自己的说法,他原本一直在上海大世界干荷官的工作,对于管理赌场,也是很有经验的。日军进攻上海的时候,他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手却受了伤。尽管后来伤养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那手上的感觉比以前迟钝了很多。 如此,他最后到了这里。以他目前的状态,应付这里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他的话里,他听得出来,这个人是很一个贪财的人。前后巨大的变化,他就是一个不贪财的人,也回变成一个贪财的人。理由很简单,他为了后半辈子做想,必须拼命捞钱。 自己的一生已经被战火摧毁了,可是却不仅不恨这个战争的罪魁祸首――日本侵略者,还巴心巴肝地替日本人吸取老百姓的血汗钱! 肖彦梁不由得为曹然这种人感到悲哀。他不恨他们,他没法恨起来。国家的领导者不争气,老百姓又能干什么? 第二天,肖彦梁带着人亲自到了码头,庄口纠夫的洋行里面。关于那个林曼,总部的信息非常简单,他和戴安平想仔细再问问,可是却再也不敢冒险了。干电池的事情,想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口。 庄口纠夫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个支那人给他的印象是十分美好的。可以说他现在所干的一切,都有肖彦梁在背后帮忙的影子。 这个支那人的所作所为,排除了赌场、洋行的一切后顾之忧以及所有的小麻烦。自从赌场开场,那些赌输了,要死要活的人多了去了,可就凭外面看场子的几个警察,生生的就没让这些事影响到赌场的生意! 同样,对于洋行,尽管四周看守保卫的都是皇军,可是肖彦梁却是在最早的时候提出派警察保护的。虽然后来这个要求被上级否定,但是警察局还是帮忙把所有的脚夫,都做了一番调查,绝对保证没有不怀好意的人冒充混进来。 而这个背景调查,却是所有日本人事前都没有想到的。就凭这一条,肖彦梁这个支那人,就是大日本的朋友。 这是洋行正式开张后,肖彦梁第一次来到庄口纠夫的办公室。 虽说是已经退役了,但是庄口纠夫还是保持着军人的作风。身上穿的是没有任何标志的日军军服,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武运长久”的太阳旗,旗帜下面摆放着一把传统的军刀。 坐在沙发上面,肖彦梁接过庄口纠夫递过来的茶水。 “能够让你这个鬼子亲自给我倒水,看来我们的关系真的很‘不错’。”看着一瘸一瘸往回走的庄口纠夫,肖彦梁心里默默说道。 敲了敲有些痛的断腿处,庄口纠夫在心里也是暗自叹了口气。在横边浅的介绍下,医院给自己装上了假肢,但是假肢毕竟是假肢,根本不能和原来相比。江边又潮湿得很,他的伤口处经常痛,大大延误了身体对假肢的适应期。 庄口纠夫只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肖彦梁只能说一些简单的日语,两个人就这样自以为是地,配合着手势,满口胡说了一大通。 “肖君,我们地,出去走走。”庄口纠夫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肖彦梁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便关心了一句:“太君,你的腿……” “不要地,多走走,好。”庄口纠夫摇摇头,词不达意,好在有手势,肖彦梁也算是明白他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站起来拿过拐杖交给庄口纠夫,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 天气依旧非常炎热。一出门,江风夹带着热意,迎面扑来,肖彦梁登时觉得全身衣服已经湿透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眼睛贼亮 码头上极为繁忙,众多的的苦力背着货物,艰难地行走在路上,汗水一颗颗落在地上,立刻便被汽化了。 肖彦梁心里隐隐作痛,这些苦力的每一个步子,都意味着中国宝贵的物资的丢失!都意味着中国的苦难加深一份。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共产党的队伍,他们虽然因为武器装备简陋,不能和鬼子打打仗,但是他们所保留的实力,瘸完全可以破坏鬼子的这种掠夺,可以破坏鬼子继续战斗的潜力,这样做的效果,并不亚于和鬼子硬拼的效果。 一个在前方正面抵抗,一个在敌后破坏敌人的占领,这本来是各自发挥各自的优点的绝佳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方法,可是却不能好好地利用。 真是希望那个平江事件,是一个个别的事件! “肖君,你地,想什么?”出了办公室,肖彦梁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码头上的景象发楞,庄口纠夫有些奇怪。 “哦,太君。”肖彦梁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小的还是第一次来码头。”他一指前方:“您看,这是多么繁忙的景象啊,真是不敢相信太君这个洋行建成才没多久,小的打心眼里佩服。” “哟西。这里面地,你地功劳地,大大地。”庄口纠夫很舒服地享受着支那人的奉承,这么久了,他在码头上,每天面对的都是些低贱的苦力,听到的虽然都是好话,但却从来没有说到他的心里去。今天肖彦梁来了,而且还是第一次来,他忽然提议出来走走,也有在这个支那人面前炫耀的成分。 他的目的达到了。肖彦梁发楞的样子,被他当成了一种“震惊”,随后的话里面,进一步落实了他先入为主的想法。 庄口纠夫的兴致似乎很高,他拍着肖彦梁的肩膀,得意之极:“我地,以前地,码头工人地干活。现在地老板地干活。” 看着这个残废鬼子在那里手舞足蹈,肖彦梁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你正途所得,不过是建立在中国人累累的白骨上而已。每一分钱里面,都浸透着中国人殷红的鲜血和屈死的冤魂。 “我是不会让你狗日的活着离开中国的。”肖彦梁暗自里已经到了杀机。 庄口纠夫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中国人的想法。太阳很毒,气温闷热,可是他却觉得很舒服,很实在。 当年他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码头工人,是战争改变了他的一切。他参军以后,度过了最初的胆怯,很快,那长时间作为最低层人员所遭受的压抑,在近似疯狂的作战和完全变态的屠杀中,得到了极大的宣泄。 参军不过半年,他便被提升为士官,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遇见了自己的老乡,横边浅。一同参军的700来名同乡,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已经战死了500多人,成为死亡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两人见面,分外亲切。 后来在九江,一发炮弹直接地切断了他右腿,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当场就因为大出血而死掉了。 从医院醒过来,当得知自己残废了以后,庄口纠夫万念俱灰。想通过军功来改变命运的道路彻底破灭了,他甚至想到了自杀。 因为级别小,不能享受安装假肢的待遇,他只能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拐杖,随着其他伤兵踏上回国的道路。直到路过这里,和横边浅道别的时候,他的命运才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以前自己是码头工人,做梦都在想着发财,想不到因为战争,自己真的当了老板,真的发了财,每天晚上看着比自己以前一年挣的还要多的钞票,他都兴奋得睡不着。 这时,一个穿着花绸衬衣的胖子和一个穿着丝绸长衫的高个子,在一个日军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肖彦梁没有想到,那个胖子竟然能说日语!见庄口纠夫很热情的样子,又没有介绍他认识的样子,他无声地退了一步,装着看风景,时不时往这边看上一眼。 那边没说上两句,高个子已经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了过去。虽然距离有些远,纸上的绝大部分内容肖彦梁看不清,但是上面那“干电池”三个字,他是实实在在地看见了。 血,霎时间涌上了脸颊,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这三个字! 看到庄口纠夫一边笑,一边请来人到办公室,肖彦梁极为明智地告辞了。一走出码头,他立刻安排手下,严密监视刚才的那两个人。 晚上的时候,情报已经送了过来。胖子是附近如来县城里的一个日本商人,高个子是如来县城治安队的人。他们最近得到了几部电台,人员也有了扩充,急须电台在野外使用的干电池和一些装备。 “走私!”几乎在听完汇报的同时,这个词语就出现在了肖彦梁的脑子里。什么有了电台,什么人员扩编,通通都只是借口。倒卖战略物资,甚至是军火,庄口纠夫这个日本鬼子竟然还敢做这些! 当真是除了钱,什么都不顾了吗?肖彦梁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了。日本人啊,还真是没有一点人性和道德的畜生啊。 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的党务之急,就是如何把这批东西夺回来。可是怎么行动,却难坏了肖彦梁。 因为不知道他们到底瘫倒了什么程度,所以也不敢贸然就将两个人绑架了,于是乎,关于数量、运输工具、交易地点、支付方式等等,他都一无所知。 算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想其他法子了。 第二天上午,得知那两个买东西的人去了码头,并且还没有退房,肖彦梁稍稍放下心,带着德贵、雷浩上街走走。 今天适逢赶集,街上人很多,幸好他们的装束很特别,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有意避让着他们,倒也没有受罪。不久他们就遇到了孙毅和司徒云海,于是五个人走到了一起 “咦,那部是吴阿七吗?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行走中雷浩忽然指着前面说道。 顺着看过去,前面两个背着驳壳枪的家伙,果然是侦缉队的吴阿七以及另外一个人。警察局的黄阿毛和康直被吴阿七带人打过,所以肖彦梁等人都认识侦缉队的这个人。 要不是他,秦宝田也不会来替他求情,要不是求情,程秉仁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被暴露。实际上,这个姓吴的,才是罪魁祸首。 “他们好象在跟踪什么人……”肖彦梁看着他们,迟疑地说道。 “对,好象就是前面的那个背着背篓的女人。”德贵跟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说话间,吴阿七在另外一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人立刻转身离去。 侦缉队,女人、匆匆离开一人……肖彦梁几乎惊讶得要叫起来。立刻吩咐雷浩、司徒云海、孙毅立刻去截住报信的人,无论如何要干掉他。 三个人离开的时候,肖彦梁并没有注意到孙毅眼里的寒光! 又走了几步,肖彦梁低声对德贵说道:“那个女人好象已经发现了有人跟着她。你看她的脚步,一会快,一会慢,一会停下来似乎在选东西,那眼光却老是往这边看。” “是的,我已经注意到了。”德贵点点头。他们跟着的,是吴阿七,距离那女人有些远,要不是有个那么显眼的背篓,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她。 过了一会,集市已经快要走完了。吴阿七的动作有些着急,看来他希望的援兵并没有来。或许是欺负对方只是一个女人,他倒也胆子大了起来。 “局长,再往前走,左拐是出城的大路,右面是一个小巷子,穿过去是再拐个弯,是一个死巷子。里面,有一口枯井。”德贵提醒着肖彦梁,。 “我知道。”肖彦梁点点头,他明白德贵说的“枯井”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忽然加快了脚步。双方既然都已经发现了,走出集市,没有那么多人挡着,也该动手了吧。 果然,那个女人闪进了右面的小巷子,吴阿七跟着也进了小巷子。肖彦梁立刻跑了起来。快到巷子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一点声音。 肖彦梁心里放松,总算是追上了。他眼珠一转,拉过德贵,大声说着话,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的两个人正在僵持着,吴阿七手持驳壳枪,正在仔细打量着对方。他的头上、身上,以及地上,到处是散落一地的枯草。女人的背篓扔在了一边。 看样子,显然吴阿七遇到了袭击,而这种袭击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你们在干什么?”肖彦梁大声问道。两人也迅速掏出枪来。 “肖局长,啊,你们来得正好,我怀疑这娘们就是太君要找的人。”看见来的人并不是侦缉队的人,吴阿七心里有些沮丧。看起来这功劳,自己至少要损失一大半。但不管怎么样,来了援军,总比不来没有的好。 就在吴阿七喊出“肖局长”的时候,那个女人霍然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嘴角竟然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是吗?不可能吧?”肖彦梁一边发问,一边走过来,而德贵则在巷子口张望。现在,肖彦梁终于近距离地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看了一眼,随即他哑然失笑。他终于明白吴阿七为什么会怀疑这个女人了。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乡下女人的打扮,脸上黑黑的,倒也遮住了几分原本真实的模样。可是因为天热,这个女人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有意抹了黑灰的脸已经被冲刷出一道道白皙的肤色来。这吴阿七还是很细心的嘛。 “绝对是的!”吴阿七见肖彦梁不相信,急得辩解了一句,随即象是明白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您肖局长亲自抓住的人,怎么会出错呢?” 肖彦梁一愣,却也立刻明白这是吴阿七在把功劳让给自己呢。可是他还是不以为然。这年头,为了防止日本鬼子的伤害,稍有点姿色的女人,出门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可以把自己刻意打扮丑陋一些的?这吴阿七凭什么就这么肯定? “喂,这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人?”肖彦梁站在吴阿七身边,开口问道。 那女人伸手理了理头发,然后抓起一把枯草:“我是采药的。这个是晒干以后的丁香花。”随即盯着肖彦梁,缓缓说道:“肖局长,丁香花晒干以后,可以入药的,具有祛风、散寒、理气、醒脑作用。” 如同被电击一般,肖彦梁霎时间心里雪亮。那个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完全符合电报上的接头内容!一开始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看见自己过来,不仅不紧张,反而还露出微笑,竟是这般的巧合! “你刚才喊什么?”没等肖彦梁说话,吴阿七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也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平时那些老百姓见了自己,都是“老总、老总”的叫,哪有直接开口喊官阶的?而且哪有一个普通的女人看见长官还能侃侃而谈的?这也太不正常了?吴阿七忽然觉得背心有些发凉。 “你刚才不是喊他‘肖局长’吗?难道他不是警察局的肖局长?”那女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丁香花,有‘醒脑’功能的,你要不要一点?” “你,我他妈的看你就是抗日……”吴阿七一句话没有说完,猛然间发觉一根绳子正死死套住自己的脖子,背后的凶手用膝盖抵住自己的脊梁,握住绳子的手死命往后拉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下的手。 “想不到这肖局长竟是……”吴阿七最后的想法还没有想完,已经想不下去了。 也不用说什么客套话,肖彦梁示意那个女人跟着德贵走,戴上手套,自己抗起吴阿七的尸体来到枯井旁边,把他扔了下去。 “他妈的,不是我无情,是你狗日的这双眼睛太准了。”听到尸体落在井底的声音,肖彦梁满含“歉意”地说了一句。 当他回到局里的时候,几个人都回来了。事情办得很简单。那个去喊援兵的家伙,半道上被雷浩等三个人截了下来,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孙毅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那人头上,随后几个人一起动手,把他掐死了。 看到德贵冲他点点头,肖彦梁心里也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正在同济药房的地下室里。今天的事情有些巧合,他有些担心,离开现场的时候再一次仔细看过,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晚上,戴安平小心地把地下室的们打开,把那个女人请出来。 想必来了以后已经用水清洗过了,此时肖彦梁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就是横边浅发给他们的照片上的女人――林曼。 “你的胆子真大,鬼子都把你的照片发到了各处,你还敢大摇大摆地进城。”肖彦梁微微一笑:“正式介绍一下,肖彦梁。” “戴安平。” “林曼。” “终于等到你了。请坐,先吃饭。”肖彦梁指了指椅子。 “谢谢。”林曼笑了笑,很大方地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大口吃起来。看样子,在逃亡的路上,她是饿坏了。 这样的场面,让肖彦梁感慨不已。比较起来,人家那叫一个苦,而自己这样的潜伏生活,那是一种“舒适”! 吃过饭,肖彦梁笑着点上一支香烟:“想不到林小姐这么年轻,就领导了一个行动组织,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实在是很惭愧。” 林曼也是一笑:“我只是一个报务员,可不是什么领导。抗日本来就是有什么能力就出什么能力的事情。肖大哥可是过于谦虚了。别的不说,单是上一次的军火库,至少让武汉军民多了一个星期的撤离时间,这一个功劳可是大得很。” 林曼笑的时候,比照片上的人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这应该是几年前的照片吧?心里这样想,手里就把照片交给了她:“看看,这是你的照片,不知道鬼子怎么得到的。你们内部出了叛徒吗?” 接过自己的照片,看了许久,林曼长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还给肖彦梁:“这是我三年前,28岁的时候我先生给我照的。鬼子肯定是在我的家里找到的。肖大哥说得不错,我们内部的确出了叛徒。”林曼此时眼里忽然充满了杀气,尤其是提到“叛徒”两个字的时候。 抗战爆发以后,林曼夫妇奉命潜伏下来,分别利用报社记者和商人作为掩护。两个人分工很明确,丈夫带领这一支城市游击队,不断地袭击着日军的人员、设施,尽管自己的损失也不小,但还是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妻子作为一个报务员,尽忠职守,为了工作,他们结婚几年都没有要小孩。 危险归危险,但是本来一切都还顺利,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因为汪精卫的叛变,在组织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军统的人在越南河内刺杀汪精卫失败以后,一路跟踪到了上海,在林曼先生的配合下,也曾组织人马对汪精卫采取过行动,结果依然失败。直到汪精卫去了日本,整个行动才不得已停止了下来。 快两年的时间,多次的行动,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十来个人了。随着武汉的陷落,他们的工作也由暴力刺杀,转向了情报收集。利用林曼记者的身份,他们也有很多的情报来源。这个时候,林曼先生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发展组织,同时保护组织。 可是谁也想不到,就在军统暗杀组的人撤离后,组织出事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准备就绪 几年的努力,国军一败再败;城市里的行动,也是损失惨重,出了极少数的人,又有几个真正认识到国民政府“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方针?而且现在党国第二号人物都投靠了日本人,这让人怎么想? 失败的气息,一直就在组织里存在,这次刺杀汪精卫的行动没有成功,成为了一些人叛变的导火索。 军统、中统都有人叛变,尤其是中统的高级干部李士群、丁默村的叛变和招降,林曼的组织终于土崩瓦解。 出事的那一天晚上,林曼正在整理一份情报,准备待一会发出去。 打开电台,刚发了几个字,就听到下面有人在敲门,虽然是约定好的暗号,但林曼还是本能地收拾起东西,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就听见下去开门的丈夫在大声地喊自己快逃,随即就是一阵激烈的枪声。 林曼并不是一个没有轻重缓急的人。她知道手里的情报比什么都重要。已经没有时间再儿女情长了,也没有时间看个究竟了,她打开窗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绑在窗框上,划到了地上。整整三层楼高的距离,绳子把双手磨得鲜血淋淋。 跑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家里一声接一声的爆炸。这个时候,她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知道这是肯定是丈夫拉响了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丈夫比她大两岁,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学生。原本憧憬的花前月下,随着日军的炮火烟消云散,虽然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可一旦面临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那么的难以接受。 她抹了一把眼泪,加入到了慌乱的人群中。丈夫是深爱着自己的,自己也是深爱着丈夫的。既然爱人已经死了,那自己就要顽强地活下去,要想办法把情报送出去。让包括自己的爱人在内的所有人的牺牲,有价值! 接下来的两天,她不敢回报社,天知道鬼子汉奸会不会设下埋伏。她曾经远远地看见以前的联络点里面,不断地有人被抓起来。联想到敲门的暗号,她心里知道组织内出了叛徒。只是不知道谁是叛徒,有没有和爱人一起死。 好在对这样的处境早有准备,她还不至于一点钱都没有。在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以后,看到距离9月份越来越近了,下定决心去找肖彦梁,这是丈夫生前秘密交待的一条道路。只是在来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没底,这个肖彦梁会不会也因为汪精卫而叛变呢? 直到肖彦梁亲手除掉吴阿七,她的心才放下来。 听完这个惊心动魄的经历,屋里的人沉默了许久。 “唉……” 肖彦梁扼腕长叹!除了林曼政府的牺牲过程和她的逃命过程,让肖彦梁最为痛惜的,就是行动组一连串的刺杀汪逆精卫的行动都失败了,尤其是在越南河内,行动组长陈恭澍在汪的住宅对面租赁了一幢房子窥察了一个多月,3月21日命人潜入了汪逆精卫的住处,那么好的机会,却误中副车!击毙了汪逆精卫的下属曾仲鸣。 “这个大汉奸去年年底就叛变了,为什么委员长也不向外界公布?”肖彦梁越想越恨,不满地问道。 林曼有些诧异肖彦梁的政治水平,但还是回答道:“还不是因为影响太大。毕竟汪逆精卫是本党和政府的第二号人物,委员长也是怕影响整个抗战的形势。 二月份的时候,得知汪逆精卫还在河内没走,委员长还曾经派和汪有渊源的国民党中央委员谷正鼎,两次赴河内劝汪逆精卫回重庆供职,但是遭到了汪逆精卫的拒绝。所以才有了刺杀的行动。这也说明委员长心里对汪逆精卫的痛恨。 想不到这个行动失败,倒加强了汪逆精卫的叛变决心。他先是在27日借悼念曾仲鸣的机会,大肆丑化国民政府,说什么早在南京沦陷之前,就已经有赞成接受日本条件的舆论了。(这当然是真事,但作为当时的一个小人物,也只能认为这是在胡说了――作者) 四月底汪逆精卫先是做法国小火轮,又改乘日本人的北兴丸号于五月份抵达上海。唉……早知道汪逆精卫要当汉奸,当年不如不救他,世事难料啊。” “怎么,听你的意思,当年这个汉奸还被刺杀过?”肖彦梁对林曼最后的话语所吸引,大感兴趣地问道。 “是的。”林曼苦笑了一声:“民国25年年11月1日,我党六中全会开幕,各中央委员在第一会议厅的门前集中摄影。委员长见会场秩序很乱,就没有参加,全权委托汪逆精卫组织。他于是站在了正中的位置摄影。谁知道镁光灯刚刚闪动,记者群中猛然冲出一个青年,一边高呼‘打倒卖国贼’一边拔出手枪,向汪逆精卫连连射击,他中三弹应声倒地。 经过一番紧急抢救,总算把他抢救过来了。但是他身上的三颗子弹,位于背肋间的那颗因为太靠近脊柱。取的话很危险而没有取出来。 刺客开枪以后,被张学良张少帅一脚踢飞手枪,又马上被卫兵连开两枪击倒,送到医院后己濒临死亡。上级急于要从他口中追出幕后主使者,立刻在医院对他询问。 这个刺客名叫孙凤鸣,原系十九路军的一个排长,伪装成晨光通讯社记者混入会场。刺杀的原因是不满政府在1。28上海之战中对日妥协。本要刺杀委员长,因委员长无意中没来,转刺汪逆精卫。” 说到这里,看见两个人惊讶的样子,知道他们被自己能这么详细地知道这次事情感到奇怪,解释道:“那一年我就在现场,我丈夫就是询问人之一。我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这件事我当年也只是听说了个大概,想不到还这么曲折。当年十九路军在上海孤军抗战,政府不仅不派一兵一卒的援军,还严令各地不准他们自动增援他们。 后来政府和日本人签订的《淞沪停战协定》,规定了中国军队不准在上海驻军的要求,这也是8.13淞沪抗战我军被动失利的一个原因。在后来19路军被调去福建打共产党,损失极其惨重。 我要是孙凤鸣,只怕也会同意刺杀委员长的。”戴安平总算是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疑惑。说完这次刺杀的背景,想起林曼说到自己的丈夫时。神色一黯,也明白她想到了以及果农牺牲的亲人,虽有千言万语可以安慰,但他却只说了一句: “你们辛苦了。烈士的鲜血是不会白流的。” “为了胜利,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林曼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忽然笑了笑:“我真的是很幸运。我根本没有想到鬼子已经拿到了我的照片,还在暗地里通缉我。虽然化了装,可还是在这里被认出来了。要不是肖局长,可就糟糕了。” “这是无数的抗日英灵在保佑我们。”肖彦梁站起来走了两步:“你的化装还可以,差一点我也没认出来。等到吴阿七死掉了,我才反应过来你的破绽在哪里。”说到这里,肖彦梁指了指脸和身子:“你虽然把脸涂黑了,可是那汗水一出,就把你的本来的面貌冲洗出来的,当然,这也是现在女人们常用的法子;你被认出来的关键,在于你的手背。哪有一个卖草药的农村女人的手背,长得那么细嫩?吴阿七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了,观察得比我还仔细,只可惜这些小本事害了他的命。” 肖彦梁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说错了。原本吴阿七在大和赌场输了钱,曹然便告诉他,只要他为皇军找二十个女人,这五百大洋的欠债,就一笔勾销。他原本是看见林曼的样子,明白林曼是有意在脸上涂的灰。这念头,不是漂亮女人,谁会这么掩饰自己?所以他才跟踪林曼,准备把她当作自己的第六个猎物。 只是跟踪了一阵,他猛然间发觉这个女人很像皇军要找的人。所以这才有为什么吴阿七都跟踪了一段距离,才派人去搬援兵。 可是肖彦梁永远也不知道这些了。 “这是一份什么情报?”肖彦梁好奇地问道。 “这份情报是关于日军准备在9月集中10余万人进攻长沙的作战计划。”林曼神色一黯,呆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算上我的丈夫,为了这份情报,已经牺牲了九名同志了。” “作战计划?”肖彦梁和戴安平几乎同时惊讶了一句。他们其实只是从一些零星的交谈里面得知日军有这个计划,可是想不到林曼手里竟然有一份完整的计划书。怪不得总部电报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是的。不然我就陪我丈夫一起死了。”说到伤心事,林曼鼻子有些发酸。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许多。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为了抗战,谁家没有死人?死得有意义,也算是不枉这一生了。”林曼忽然笑了笑:“太史公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者’。我想只要我们能把情报按时安全地送出去,烈士们的牺牲就有意义了。” 肖彦梁读书不多,还是第一次听到“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者”这句话。心里反复读了两边,牢牢地记住了。 “林小姐,你为什么会冒险到我们这里来?而且上海的组织难道都被破坏殆尽了?上海距离这里可至少一个晚上的火车。”应该说戴安平还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对于这个在极其巧合的情况下遇见的情报员,他还是有不少的疑问。尽管林曼表现得很不错。 戴安平的话让林曼有些奇怪:“这很简单,去年的时候,总部就告诉我们,一旦组织被破坏,可以通过你们把情报送出去。至于上海的其他组织,一来我不知道,二来估计也和我们差不多,被破坏了。” 肖彦梁和戴安平相互苦笑了一下。也的确是应该的。他们可以说没有一点情报来源,除了那些道听途说的情报,他们的作用在总部眼里,也只能是备用电台的作用了(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考虑到目前城里的形式,对于什么时候发报,如何配合发报,三个人协商了很久。 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德贵找到肖彦梁。他把两块大洋放到桌上,苦笑着:“局长,任海把赏钱退了回来。” “哦?怎么回事?”肖彦梁十分惊讶。 “他说,有机会和小鬼子干,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奖励了。再说自己爱赌钱,这万一露了财,身份就暴露了。”德贵说这个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佩服的表情。 肖彦梁听了。沉默了很久,伸手把钱收起来:“倒还是我想得太多了。他能有这么细致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来了正好……”把晚上的安排告诉了德贵,让他也通知各路人马准备行动。 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横边浅这个时候,也正在接电话。 上海方面传来消息,根据被捕人员的供诉,就在他管辖的城市,还有一个备用电台!目前只知道这个间谍网有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要发出,但是是什么样的情报,并不知道。所以要求他严密监视,无论无何不准任何电波传出去。 横边浅放下电话,头都大了。这么说,城里将有两个电台了。这叫他如何是好?上一次那些家伙搞那么大的动静,可能就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下命令,增加巡逻队,专门负责这里和电力局的通讯畅通。 把电台和林曼送到选好的发报地,肖彦梁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嘱咐她多加小心。林曼点点头,大方地把手伸出来,握住肖彦梁:“谢谢你们,多保重。一旦我失败,你们要接着完成任务。” 握住自己的手,虽然瘦小,但是坚决有力,肖彦梁不由得也用力握紧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女人,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奔波数日,来不及休息,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其中重要的任务,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 把们关上,林曼坐下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仔细检查了销毁情报的工具:一个烧水的炉子,她发完一页,就要烧掉一页,八月份的天气,已经是够热的了,加一个炉子,到时候不知道更会热成什么样子。 现在距离发报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她还可以休息一下,放松自己连续高度紧张的神经。躺在床上,绑在自己身上的四颗手榴弹咯得自己很不舒服。 想起肖彦梁、戴安平这两个除此见面的人,她嘴角微微一笑。实在是看不出备用电台的负责人,竟然就是当地最大的汉奸!潜伏下来,他们或许要背着老百姓无数的骂名和仇恨吧。 当初她向肖彦梁要手榴弹的时候,这个人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满足了她,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个局长可真是干脆利落,看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彻。 为了抗战的胜利,各地的特工都忍受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就是她,作为在日军中间周旋的记者,同样要忍受比一个男人更多的屈辱。面对这些,丈夫仅仅是说了一句:“一切为了抗战,你这么做,只有让我更爱你。” 躺在床上的林曼,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在林曼休息的时候,任海也正在和德贵说话。 “任务清楚了吗?”因为是白天,德贵头上特意找了一个假发套上,不仅带了一副大大的墨镜,还有意在嘴唇上贴上了一溜胡子。这一身打扮,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只是现在的天气,让他不停地抹汗。 “清楚了。保证完成任务。”任海显得特别精神,犹豫了一会问道:“大哥,有没有家伙?最好是手榴弹什么的?我以前玩过的。” “你要这个干什么?” “前天才行动过,今天又要行动,我怕鬼子有防范。以前我也玩过手榴弹和枪,拿着它们,心里也踏实。我可不想被鬼子抓住,受了酷刑不说,最后还是要死。”任海平静地说出来的话,让德贵惊讶不已。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职员,看问题倒看得这么透。” “俗话说:‘病多成良医’,家里人死绝了,我和鬼子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多被抓的人摆在哪里,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就是鬼子要找的人,进去以后必定得扒几层皮,最后还不是被杀死。我听说鬼子喜欢用狼狗把人要死,我可不愿意受这个罪。再说了,有了那玩意,还可以拉上几个垫背的。” 德贵感觉自己墨镜下的眼睛有些湿润:“好兄弟,你等一会我拿给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德贵赶回同济药房,肖彦梁送林曼还没有回来,把这事和戴安平一说,他马上拿出两颗手榴弹交给德贵。 把东西递给任海的时候,德贵看见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而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谢谢你,大哥。谢谢……” 德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怕自己也跟着落泪:“你听着,和鬼子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你可千万要保存好自己,给鬼子更大的打击。”看任海的样子,他有些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去和鬼子拼命。 所有的人都在准备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有所值 任海吃过晚饭就没有回去,一直呆在工作间里。今晚上他和别人调了班。和接头的上线分手以后,他仔细观察了很久,发现任务非常难完成。不仅在机房,就是沿途的道路上也有大量的士兵在巡逻。 不过的上一次被割了电话线,鬼子不至于这么紧张吧?难道日本人也知道他们这一次的任务,也在防范着什么? 他收拾好东西,把手榴弹的盖子拧开放进口袋里,走到了街道上。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约定的行动时间,任海有些着急了。 直接去割电话线显然是不现实的,恐怕他还没有跑到那里,就会被鬼子兵打成筛子。考虑了很久,他一咬牙,反正有手榴弹,不如强行冲入,干脆把机房炸了。 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心里反倒是踏实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提着开水,他走进了机房。趁着给鬼子到开水的机会,他发现里面有三个鬼子,加上门口的一个,一共是四个。另外还有四个接线员带着耳机在那里无聊地打着哈欠。 倒完开水他掏出香烟,却被鬼子拒绝了。其中一个军曹指着墙上的“严禁烟火”的警告标语,脸色有些遗憾。 任海做了一个“到外面”的手势,军曹稍稍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肩膀,跟着他走出了机房重地。 点上香烟,任海连比带划地和军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说着。那个鬼子军曹山大概也是无聊,明明不懂中国话,却不停地点头。 任海没有说官话,他用的是当地土话,不停地咒骂着眼前这个鬼子的祖宗十八代,鬼子是一句也没有听懂,还不停地点头同意,让任海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一支烟抽完,军曹进去了,任海也满意地回到了工作间。刚才的一切,让他对完成任务充满了信心。 坐在椅子上,任海难得还有一点时间回想一下自己早已死去的亲人。想到家人,尤其是他那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一个八岁,一个四岁的儿女,他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自己遭谁惹谁了?一家人明明过着平静,辛苦却不艰苦的生活,为什么会天降大祸?任海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是他和日本人的仇恨算是结成了死结。而几个月前鬼子在四个城门口公开杀人,却还是让他有些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日本鬼子不走,他们这些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还是要感谢那位大哥,他给了自己向鬼子报仇的机会。伸手摸了模口袋里凉悠悠的手榴弹,他似乎充满了力量。 还差十分钟行动,他提起水壶,再一次走进了机房。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个军曹站起来往外走去,任海心里一动,也跟着他出去了。 林曼伸手按住到点的闹钟,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刚才她梦见了自己的丈夫,还是当年他拿着花追求自己的穿着。 侧头看了一下床,枕头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林曼把炉子点燃,看着火烧旺了,一股热气让她好一阵才适应过来。坐到桌子边上,拧开电台的旋钮,左手翻开情报,右手手指放到了按键上。 警察局里,肖彦梁也坐在那里出神。从林曼向他要手榴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女人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鬼子停电,将很快查出电波信号在哪一个区域,而情报的重要性,将使林曼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发报。这个时候,鬼子的无线电侦测车将很快查出林曼的具体位置。 难道就这样看着她出事吗?万一鬼子动作过快,林曼可能十分之一的电报都发不完就会牺牲,这样的牺牲,有意义吗? 肖彦梁把自己的这些顾虑,讲给德贵听。张旭不在,也只有讲给他听了。德贵立刻说道:“要不我带人把鬼子的那个破车干掉?” 警察局兄弟们的性命,和鬼子进攻长沙的作战计划那个更重要?肖彦梁在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一个不慎,全军覆没啊。 此时他更加痛恨自己没有及时搞到干电池。 “把孙毅几个人叫进来。”痛恨归痛恨,肖彦梁还是下定了决心。几个人的性命,哪里比得上长沙城上百万的人。 “你们几个人的任务,就是看见鬼子无线电侦测车开出来,就向它打黑枪,制造混乱。鬼子要是能跟着你们跑,那是最好的效果,不要死拼,带着他们在城里兜圈子。”肖彦梁的桌上铺着一张全城的地图,他正给几个人布置任务。 “局长,我估计横边浅到时候恐怕不会上当。这个王八蛋还是很聪明的,他一定会看穿这个调虎离山的计策,万一他什么也不做,来个固守待援,我们怎么办?”朱明皱着眉头提出了异议。不是他怕死,而是这件事比死还可怕。 “只要他固守待援,这边的时间就出来了,你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记住,我们行动的所有目的,就是一个:‘拖住鬼子,争取时间’。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明白没有?”肖彦梁卷起地图,严厉地问道。 “明白!” 陪着那个鬼子军曹,任海来到厕所,看着他正在小便,任海没有丝毫的犹豫,拿出工作袋里的榔头,走到他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脑后勺砸下去。 “噗”,一声闷响,军曹脑袋上的军帽立刻染成了红色,他甚至连叫唤的机会都没有,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小便池里。 取出军曹腰杆上别着的“王八盒子”,任海觉得着枪拿着特别别扭:“什么狗屎手枪,就造不出好一点的麽?”他一边心里咒骂着,一边观察了一阵,找到保险拉开。 刚才的一下实在是属于完美的行动,他身上没有被溅上一滴血迹。 路过门口哨兵那里,他如法炮制,用榔头解决了。鬼子身高普遍矮小,这对于一米六七的任海来说,用榔头砸鬼子的脑袋非常方便。 此时任海什么也没有多想,他心里已经被复仇的怒火烧得火烫。把鬼子身上的手榴弹解下来,再一次走进机房,把门反锁好,装作巡视线路,慢慢地,静静地站在剩下两个鬼子的身后,嘴角抽搐着。 “任海,你……”一个接线员忽然抬头看见任海狰狞的表情,心里一惊,开口就问,话音未落,他眼睁睁地看着任海飞快地掏出一支手枪,对准两个鬼子的头,就开了火。枪声在不大的机房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响,把另外三个接线员目光吸引过来。 两个鬼子的脑袋在子弹的冲击下,就象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无头的尸体向前倒在地上。任海觉得脸上热乎乎的,知道自己满脸肯定都是血迹。他原本是个胆小的人,此时此刻却没有一点害怕的心思。 眼前的惨象和犹如凶神一般的任海,让四个懦弱的接线员猛烈地呕吐着。空气钟弥漫着一股子呕吐物和血腥气混合的怪味道。 任海狞笑着,提着枪向四个还低着头呕吐的接线员走去。 “打死你们这些汉奸!”他忽然暴怒地狂喊着,毫不犹豫地对准他们扣动了扳机。打死了三个,到第四个的时候,枪却没有响。 那第四个人这个时候才仿佛清醒过来,跳起来就跑,却被套在头上的耳机挂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任海把枪一扔,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直到他不再挣扎为止。 把鬼子的手榴弹集中在一起,再把所有的线路拔掉,任海这才坐在椅子上,掏出香烟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现在的他满足的很。他觉得他干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机房门口已经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听到枪声的鬼子援兵已经赶过来了。 任海不会用鬼子的手榴弹,所以他只好把他们和自己带着的木柄手榴弹放在一起,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拉掉了导火索。 就在横边浅接到报告,有一个新的神秘电波出现的时候,他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个新的电台,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上级一再叮嘱的备用电台。 “马上给……”横边浅的命令刚开了个头,一声闷闷的爆炸传来,当即打断了他。 “报告,通讯机房那边发生匪徒袭击事件。” “报告,袭击通讯机房的匪徒,拒捕顽抗,引爆了手榴弹,士兵一死三伤。”就在前一个报告刚结束,后来的消息紧跟着就来了。 横边浅心里一惊,这两件事是绝对有关系的。对手使出这样不要命的手段,只能说明那个电台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下面的人在向横边浅报告电话不通的同时,也汇报了已经派人骑摩托车去了电力局的安排。 林曼的手指欢快地跳动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不过她仅仅发送了半页纸,就忽然停电了。没有电,一切工作都没发进行下去了。 “动作还挺快。”林曼一边咒骂着鬼子,一边无奈地等待着。通过肖彦梁,她知道鬼子在这里有比较先进的无线电侦测车,可是这一份情报是如此的重要,她早已下定决心,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必须把情报送出去。 电并没有停多久,又来了。林曼毫不犹豫地重新开机,继续发报。 听着手下报告说电波出现的区域是东区以后,横边浅开心地笑了:“哟西。侦测车准备出发。让我们去看看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依着他的判断,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手的目的就是发报,一旦重新来电,那个神秘的信号也必将重新出现。 果然,就在他刚刚登上汽车的时候,得到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的消息。 他踌躇满志地下令出发。车队刚转过一个街角,随着几声枪响,两辆摩托车上的四个士兵胸口冒血,栽倒在地上,摩托车也随之倒地划出好长一段距离。 “敌袭!”随着带队的军官的喊声,车前车后的士兵举抢蹲在地上,用汽车做掩护,警惕着四周,尤其是子弹飞过来的方向。 横边浅心里大为后悔。既然已经料到对手不惜采用爆破通讯机房的手段来阻止自己,却还自以为是地自带了二十来个人出发。 “啪!”一个士兵刚探出头想看看什么,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击中了脑袋。吓得其他士兵盲目地向枪响的地方射击。 横边浅拒绝了手下进攻的要求。自己人少,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这辆侦测车里面的设备。对方的枪法看上去非常好,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不要说自己带的人少,就是带的人多,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实力大小的前提下,他如何敢贸然下令进攻? 对方零星的枪声在他听来,似乎是故意在隐瞒实力。一想到“调虎离山”几个字,横边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再一次严令手下不准乱动。 城里的士兵现在几乎都集中在通讯机房吧,等到他们得到消息赶过来,说不定对方的情报已经发送完毕了。 叫过一个士兵,横边浅低声下达着命令。 城里再一次停电了。 “孙毅,老大命令你们赶紧撤,妈的,鬼子的援兵上来了。”黑暗中雷浩跑到孙毅身边,对几个人说道。 “那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第一次参加有组织的活动,朱明有些意犹未尽。 “完成了。你没看到全城都停电了吗?快走。”雷浩有些不耐烦,催促着。 应该讲,横边浅在那样的情况下,不惜做出全城停电的决定是非常聪明的。林曼不得不再一次中断了手里的工作。 就在第二次停电的时候,肖彦梁就在通讯机房那里。此时,他还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了完成任务,任海不惜舍身炸了通讯机房。而此前,自己还曾经准备抛弃他。 第二次停电以后,他一开始没有在意,而是就着手电筒,和一个鬼子小队长抽起了烟。一根香烟快要抽完了,电还没有来,他猛然间想到这一次停电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看到一些日军士兵正在集合,那个和自己抽烟的小队长也丢掉烟头跑过去了。 略为迟疑了一下,他也不得不佩服横边浅的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看起来朱明他们的阻击起了作用,眼前的这些集合的士兵,就是去增援的。他赶紧叫过雷浩,要他通知朱明他们立刻撤退。 德贵出发以后,肖彦梁带着德贵,就赶往林曼的住处。时间已经不允许林曼发完情报了,既然如此,那么她计划中的牺牲,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了。所有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建立在他们完全没有意料到横边浅会长时间的拉闸停电。 援军赶到以后,横边浅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追踪电波了,士兵门一惊一诈的,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安静地配合无线电工作人员,只怕是还没确定方向,就被发现了。 既然这个情报是如此的重要,那么就一直停到天亮。急死对手。对手急了,他才有机会。毕竟停电的时间不可能太长,白天必须来电。 他倒是不怕对方在白天发报,他甚至有些希望这种情况的出现。因为到时候只要派出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巡逻队,驾驶着伪造成无线电侦测车的汽车,随时在街道上做出“认真”的样子,对手就不敢再发报了。多来几次,对手必将处于一种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是最容易露出破绽来的。 要是对手不顾一切地坚持要发报,那说明对手已经把那些巡逻队的行为看得很平常了,也表明自己的麻痹之机也算是成功了。在这个背后,真正的侦测车将测出丧失警惕性的对手。 白天不敢发,晚上是必定要发的。因为他完全有理由确信,如此重要的情报,白天已经浪费了,在晚上,自己的对手是会冒着被发现,甚至牺牲的准备也要发出去的。 横边浅打者小九九的时候。肖彦梁敲开了林曼的门,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却换来了她的嘲笑。 “林小姐,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不是怕死。”被称之为“胆小鬼”,肖彦梁有些生气:“我想问你的是,一旦你牺牲的时候,情报没有发完,我们继续发报,我们也没有发完就被发现了,这又怎么办?” “你……”林曼指着肖彦梁,却是说不出话来。 “林小姐,没有完成任务的牺牲,有意义吗?”见林曼不说话,肖彦梁继续说道:“牺牲了了那么多的同志,到最后我们还是完不成任务,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失职。” 林曼颓然地坐在凳子上:“那你说怎么办?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日军就要开始行动,我们等得起这个时间吗?” 说到这里,她一咬牙:“你们有两部电台,我和戴安平各发一部分,你们全力保护我们,给我们争取时间?” 肖彦梁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按这个计划,就是人员全部暴露了。“林小姐,我理解你的苦衷。这个计划是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坏的一个计划。我觉得再没有其他办法之后,就执行它吧。” “那什么时候才算是‘在没有其他办法’?”林曼毫不迟疑地反问道。 肖彦梁觉得有些口干舌糙的,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姜佑行他们在这里,至少林曼可以跟着一起到新四军那里去,用他们的电台,把情报送出去。 这些当然仅仅是愿望而已。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使用干电池。 “三天,三天之内发不出情报,就按你说的做。”肖彦梁坚决地回答道。他下定了决心,三天之内,无论如何要把干电池给夺过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顺利发报 静悄悄地回到药房,戴安平不用问,光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有办成功。林曼甚至直接说“累了”,想现行休息。她是真的累了。连续几天,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显得是那样的疲惫! 尴尬的气氛中林曼走进地下室,在门合上以后,肖彦梁才如释重负地除了口长气。这才把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给戴安平说了一遍。 “位卑未敢忘忧国,这个叫任海的,倒也是一位真正的烈士。”戴安平罕见地用南宋大诗人陆游的一句诗来夸奖任海,使得肖彦梁更加的惭愧: “不瞒你说,我当初其实是准备把他抛弃的。因为他太好赌博了。”接着又把前一阵任务结束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也用不着内疚。不管换了是谁,只要身上有不良嗜好的,都应该坚决果断的放弃。这即使对我们负责,也是对他们个人负责。 你不可能预测未来,所以你只能把握现在。当时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现在不过是任海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自己罢了。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我想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是不会去想自己是否曾经卑怀疑过的。”戴安平知道这些话,肖彦梁未必不清楚,只是暂时在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一个表现极为出色的烈士,曾经被自己怀疑过的事实。 肖彦梁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现在倒是有些婆婆妈妈了。”顿了顿,又说道:“我答应了林小姐三天之内,把情报发送的事情处理完。所以,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决定抢鬼子的走私物资,黑吃黑。”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戴安平摇摇头:“这种做法,和林小姐提出的强行发报的行为在性质上是一致的,甚至比林小姐的主意效果更差。” “那你说…….”肖彦梁一下子站起来,说了半句句却说不下去了。他何尝不明白自己抢夺干电池的决定不过是自己病急乱投医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方案。 “办法终归会有的,你不要着急。”戴安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安慰一下已经有些急火攻心的肖彦梁。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鬼子在明,我们在暗,可是处处都受到鬼子的牵掣,完全发挥不出来我们的优势。横边浅这个王八蛋,的确比大介洋三要高明许多,是个玩捉迷藏的高手。”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哈哈,捉迷藏?对捉迷藏!”刚颓然坐下的肖彦梁话音刚落,戴安平猛然间兴奋地抓住他的肩膀笑起来。 “咦?你有主意了?”同伴的表情显示出那个主意是多么的完美和可行,肖彦梁慢慢也变得兴奋起来。 “是的,我有一个主意了。他妈的,以前怎么没有想到!”戴安平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他顾不得林曼的疲劳,坚决地把她叫醒了请出来。 听说戴安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林曼没有一点困意了,双眼炯炯有神来了精神,仔细听着这个新的主意。 “是这样的。既然横边浅想给我们玩猫捉老鼠,我们就给他来个灯下黑。上一次轰炸军火库的时候,不是还留了一部电台吗?我们把两部电台都用上。就在白天发报。考虑到白天街上人多,我们每隔一分钟,就中断发报,赶赴下一部电台继续发报。原来的电台立刻转移道新的地方。这样一来,鬼子想要找到我们的电台,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主意好。”林曼一听这的确是个绝好的主意。想象着鬼子满大街找自己,她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倒是肖彦梁没有那么兴奋:“这个计划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他忍不住要泼凉水了:“万一横边浅象今晚一样,直接停电呢?” “不可能。”戴安平坚决地说道:“我们如此大的动作,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要发送的情报的重要性。我们白天发报,鬼子使用侦测车也方便,横边浅对此可是求之不得的。所以他绝对不会采用停电这种方式。 经过今晚的风波,鬼子自以为已经知道了我们电台的发报区域。我估计明天整个这一片区域,必将被严密控制,以防电台转移。 我们不知道鬼子是怎么样划分停电范围的,想转移电台也不可能。所以我们要利用横边浅查找电台的时间,通过两部机器的相互转移使用,使得在鬼子寻找的时间之内,结束我们的情报发送。” 分析得极为透彻,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对于林曼来讲,真是有“柳暗花明”的一种感觉。刚才对肖彦梁发的那通火,也是自己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即使不惜暴露肖彦梁等人的身份,又能挡得住鬼子的几分钟的进攻呢? 现在有了这个办法,她也就势下台:“这个办法我看非常可行。肖局长也不用遵守那个三天之约了。” 隐隐听出林曼话里含着的道歉的意思,肖彦梁也是一笑:“这一下可放心。其实都是怪安平兄,你早一点想到这个法子,我们哪还有这么费事?而且,我看连干电池也可以不管了,到时候你来回走动,鬼子就跟着你瞎转悠。” “不是的。”戴安平摇摇头:“经过这么一次,鬼子必然是知道再通过原有的办法是不能成功的,他们必然会采用极端的断电方式。因此干电池的事情还是不能放松。” “为了不引起横边浅的怀疑,从明天开始,我的一部分人要化装成收破烂的人,以方便电台的转移,另外一部分人化装成黄包车夫,专门拉林小姐转移。”肖彦梁想了想,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好的。我们下一步把整个计划的具体细节讨论一下。”戴安平信心百倍地说道。 第二天,肖彦梁来到宪兵队。 “太君,我们查过了,经电话局指认,昨天的匪徒名叫任海。以前也是电话局的人。皇军进城以后他留了下来。我们查过了,这个人在城里没有一个亲戚。 另外,我们也检查的现场,发现匪徒使用的爆炸物,是两颗木柄手榴弹和一些皇军的手榴弹。由于目前武器流失比较厉害,现在还无法确定这是一起什么样性质的案件。” “也就是说,你们还无法确定这是一个孤立的案件还是一个有预谋的案件?” “是的,太君。所以位打算派一些人,化装成收破烂的、拉黄包车什么的,在城里四处留意,希望有一些收获。” “你的想法很好。这是你的本职工作,以后类似的事情用不着在询问我的意见。” “谢谢太君。另外听门口的哨兵讲,昨天太君你遇到了袭击?” “是的。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对了,肖君,你认为着两件事有联系吗?” “不一定。说不上来是不是巧合。太君您知道,现在的抵抗分子成分很杂乱,从暴露出来的人员看,基本上都是写个体案件,很少有组织的。我觉得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严密防范新四军的破坏。” “说得有道理。个体的案件,虽然破坏力不大,但是影响却是很坏。” “另外,联想到以前大介洋三太君曾经给在下提出过,电话线路经常出问题的情况,小的认为昨天晚上的两件事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同时发生,应该是一种巧合。” “也许吧。”横边浅心里还是称赞了一句。这个支那人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电波才是主要的,得出这样的结论非常正常。 让横边浅觉得意外的是,当天晚上,那个神秘的电波并没有出现。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还是那个情报已经失去了价值?还是对方在迷惑自己?横边浅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令继续保持戒备。 第三天白天。 刚走进办公室的横边浅,还未喝一口水,监听室的人员已经满脸的兴奋跑进来:“报告,那个电波出现了。” 横边浅的心狂跳起来。看来昨天的数十辆假的无线电侦测车把对手吓坏了。自己的以假乱真的计策成功了!功劳就在眼前等着自己去拿。 宪兵队全体出动,扑向了街道。它们和其他伪装的车辆一个样子,很快汇入了街上的热闹当中。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些收破烂的人在街上慢慢游荡。横边浅微笑了一下,这些人都是警察装扮的。在同意了肖彦梁的计划后,警察局连夜,把城里收破烂的全部收押,在换上了自己的人。 横边浅放心地眯着眼睛养神。他心里正幻想着破获此案后的奖励。是奖金还是升职呢? “报告,信号接近。” “报告,一切正常。” “报告,信号消失!” 最后一句让横边浅猛地睁开双眼:“怎么回事?信号消失?” “报告,是的,信号消失。大概的位置在这里。”一个监测人员在地图上滑了一片区域。这片区域大约有数十栋房屋,应该说他们原本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八嘎!”横边浅骂了一声:“立即通知部队,严密搜查这一带的房屋。” 大约过了半小时,搜查的人员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横边浅还在想的时候,监测人员忽然发出一阵兴奋的声音:“报告,信号出现!” “哪里?”横边浅把头伸过去,监测屏幕上一个亮点清晰地在左下方闪烁。 “奇怪,怎么会在那里?”监测人员声音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报告,信号出现的地方不在我们原来发现的区域内。” “什么?真的吗?”横边浅脑子里一阵晕乎。对手居然采用转移电台的方式躲避侦察:“立刻确认信号的位置,通知搜查的部队撤回来。” “是。”侦测车掉过车头,跟着信号赶过去。 车子开了没多久,信号再一次消失。 “马上把肖彦梁和魏长金以及蒋长海叫过来。”再一次失去目标让横边浅隐隐觉得这么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觉得有必要使用新的力量了。 等肖彦梁他们赶到的时候,信号又出现了。位置并没有变化。 “看来对手只是在盲目地躲避着自己。”横边浅想到这里,忽然信心百倍。他对外面待命的肖彦梁、魏长金、蒋长海说道:“今天的情况非常紧急。命令你们的人全体出动,嗯,暂时全部由肖局长负责指挥,严厉盘查所有带行李的人员。” “是。”三个人答应一声。 “二位听见了吗?太君说严密盘查带行李的人员。”等侦测车离开,肖彦梁笑了笑,立刻严肃的问道。 “怎么查?老弟你不用客气。”魏长金第一次参与任务。听到横边浅的命令,他立刻知道以前对肖彦梁的看法,竟然是错得厉害。这个人在日本人那里的能量实在是不小。 “那不好意思了。”肖彦梁想了想,说道:“我命令你们把人员全部分成五人一组,带上封条,守在固定的一个地方。见一个人搜一个,搜完一个贴上封条。告诉兄弟们,只要没看见封条,就必须检查。” “哦?这么简单?”魏长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简单?魏老哥可不要这么认为。这里有多少人您知道吗?我要求你们贴封条,也是为了加快兄弟们的进度。要不然,一个点就算有五十个人都不够用。”肖彦梁撇了一下嘴:“另外还要告诉兄弟们,千万不要趁机惹事。我们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惊动了太君要找的东西,不用太君下令,我肖某人首先就要毙了他。” “那好,城里呢你比我们熟悉。具体的位置就由你们警察局的人带我们去。”魏长金逃了个没趣,同时心里有些惊讶:“这姓肖的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一旦开始为日本人做事,竟然就这么严厉认真!” 把具体的工作内容交待下去以后,横边浅的侦测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肖彦梁面对侦测车的方向,脸上露出意思笑容:“横边浅啊横边浅,你个狗日的王八蛋就慢慢去找你的信号吧。” 其实就在昨天,他们已经发现街上的车全是假的侦测车,真的那一辆,在信号没有出来之前,一直停在宪兵队。根据这个情况,戴安平连夜修改了计划。 那辆真的侦测车从一开出来,就被人严密监视了。按照行车的速度,在距离真正的目标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停止发报。等敌人撤走了或者被新的信号吸引以后,再把电台搬到新的地方。 每一次的发报时间,长的有三分钟,短的只有几十秒。就是停的给横边浅错觉,认为这个电台不过是出于本能进行着风险规避。 而肖彦梁下令使用封条的决定,也是考虑到电台转移的方便。 街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除了什么事,搞得人心煌煌的。肖彦梁担心一旦如此,人们都回家躲起来,着想要转移电台可就麻烦了,马上下令散布谣言:“昨天有小偷进入了太君的房间,偷走了太君的一些东西,现在奉命搜查。” 靠在窗口,朱明看见街道上孙毅的一个手势,马上告诉林曼应该走了。今天他将要全程陪同林曼。朱明很是佩服这个女人,连续换了五个地方了,竟然一点也不慌张。 “曼姐,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我现在都紧张死了。”趁着休息,朱明问道。 “计划这么周全,还需要担心吗?干我们这一行的,如何保护好自己是最基础的,而遇到事情不着急又是保护自己的第一条。”林曼笑了笑,到现在,整个情报还有三页半没有发出去了,可以说胜利在望,心里的喜悦那是无法形容的。 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这句话肖彦梁是经常提在嘴边,朱明非常熟悉。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情,他对这句话有了根为深刻的了解。 到上午11点,林曼手里最后的三页半情报顺利发出去了。这场历时两个多小时的没有硝烟的较量,以肖彦梁他们大获全胜的结果而结束了。 横边浅一直在街上转悠,八月的天气,一直在封闭的汽车里,那完全就是一种受罪。检查人员因为晕撅,已经换了三批,他还在里面坚持。可每一次的坚持都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对方信号间歇的时间有长有短,而横边浅他们每一次都是快要接近目标,目标就消失。过个十几分钟,目标又出现了,而出现的地方又远远的离开了他们。街上的搜查非常严格,这是他亲眼看到的,难道对手又几部电台? 刚想到这里,信号再一次消失,而且就没有再出现过。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对手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再发报了。他心里一再的安慰自己:“对手去吃饭了,在和皇军比耐心。” 可怜他饿着肚子等到下午四点,终于明白自己彻底失败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锄奸总队 这一次不但有惊无险完成情报发送的任务,还彻底戏弄了横边浅,肖彦梁走在街上脚步都感到轻飘飘的。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极为兴奋。 因为暂时还没有撤离的方法,林曼只好继续躲在同济药房。对于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想想看当初进城的时候,即便化装成那个样子还是被认出来,她心都寒了。 就在发完情报的当天晚上,按照横边浅的部署,内紧外松,严查出城的人员,同时在大街小巷里贴满了通缉令。 第二天上午,肖彦梁提着一只鸡来到洋行。刚走进大门,远远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庄口纠夫、横边浅和前天的那两个如来县过来的人。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送横边浅。肖彦梁心里一动,转身退出了洋行,直到横边浅的车离开,这才重新进去。 横边浅怎么会来这里和那两个人见面呢?还是他们根本就是无意中遇见的?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就不是走私了。因为肖彦梁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宪兵队长,一个有着狂热的大日本思想的人会去走私,会去干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肖彦梁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见庄口纠夫。 来到门口,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见里面三个人谈笑正欢,他也没有上前敲门,而是故意在窗户外走来走去,希望能引起庄口纠夫的注意。 果然窗户光线的变化吸引了屋里的人。庄口纠夫看着肖彦梁提着的一只鸡,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走出来寒暄了几句,庄口纠夫一点也没有让肖彦梁进去坐坐,认识新朋友的意思。肖彦梁很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走出宪兵队,他立刻吩咐人进行严密监视。 吃过午饭,他便得到消息,那个从如来县过来的中国人,被庄口纠夫独自安排在大和赌场消遣。 原本就想到这几个人可能去赌博,也准备了,就等机会了!肖彦梁一下子站起来,叫过德贵,低声吩咐了几句。 高轩志自个都没弄明白,怎么在日本人的赌场里上厕所,还会出现意外。当时只觉得一个东西唔在嘴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他醒了,昏暗的光线下,看到的,却是满屋子蒙着面的人。 “高轩志!你这个狗汉奸!”朱明骂了一句,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你,你们是谁?”高轩志想躲,才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绑着。听这些人喊自己“汉奸”,不由得心里一惊。 “哼,我们明人不做暗事,死也让你死个明白。”朱明说完,掏出一个蓝皮,上面有一个青天白日徽章的小本子,在高轩志面前挥舞了一下:“看清楚了吗?我们是军统江浙锄奸总队,专门处理你们这些党国的败类,中华民族的罪人,数典忘祖的狗东西。” 朱明的那个小本子,是根据戴安平、林曼的记忆作出来的,粗看上起,已经有点像军统证件,更何况现在灯光昏暗呢? 他说的话,也是事前背好的台词,要让高轩志听出里面的杀敌报国,惩治汉奸卖国贼的拳拳赤子热血,从而让他在内心深处相信,他们就是锄奸队的。 高轩志这一下吓得不轻。军统锄奸队,这个名字他听过的,只是想到自己并没有帮日本人做多大的事,也没有太在意。可是现在怎么会招惹上他们,而且还是“总队”的? “各位好汉,小的可没为日本人干什么事……”高轩志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看来你应该改名叫‘高铁杆’了,就是一个铁杆汉奸!”孙毅伸手指着他:“你拉起了队伍帮日本人,这可不假吧?你替日本人四处征粮,这事有的吧?……”孙毅连续列出了高轩志干的事情,未了冷笑着说:“他妈的,老子已经主意很久了。” 就这样连蒙带吓,很快把相关的情报高清楚了。 让肖彦梁感到意外的是,高轩志这一次并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卖东西的。上海一个美国人手里有一批军用物资,原本是想卖给国民政府的,但是还在海上,8。13淞沪抗战爆发,只好存放在租界里,一直延续到现在还没有交货。后来他通过关系找到高轩志,然后一路找到庄口纠夫的洋行。 事实上从这一年开始,美国和日本的贸易已经开始出现了不顺畅的迹象,对于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求之不得。庄口纠夫作为中间商,在通过横边浅找到军队,这几天已经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肖彦梁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对于如何处置高轩志,他有些犹豫。原计划是问完以后处死这个汉奸的,可是情况变了,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了。他在德贵耳边说了几句,德贵满脸的惊讶,过了一会才明白似的点点头。 “高轩志,你的态度不错。本来你已经被宣布死刑了,可是现在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够帮我们截留下这批物资,我们对你以前做的既往不咎。”德贵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一下,看看高轩志的反应,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你要是想看看我们军统的手段,也可以不帮。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愿意将功补过,听从你们的安排。不然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高轩志从鬼门关打了一圈回来,忙不跌跌地诅咒发誓。 德贵不为所动,而是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天打雷劈就不必了。党国培养你这么多年,一个县参议,居然主动投敌当了汉奸卖国贼,就凭这一条,你就死有余辜了。是抓住这一次机会呢,还是搭上你全家上下23口人的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把高轩志再一次弄晕以后送回去。 “局长,你怎么把他放了?这个汉奸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透露给日本人?”回到警察局,朱明着急地问道。 “原先我们的计划是黑吃黑,出了事鬼子也只能打落牙齿自个吞。现在不一样了。”肖彦梁解释道:“以前以为是庄口纠夫胆大包天,在干走私。可实际上这一次是鬼子的正式买卖,你们说鬼子会不会派兵护送?而且鬼子这一次是走水路,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在水面上和鬼子干。所以我留下高轩志,就是想让他作个内应,提前安排我们的人上船。” “局长,这一次我带着人去吧。”司徒云海见肖彦梁如此打算,立刻站出来说道。他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来县是南通下属的一个地方,高轩志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人,语言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南通话也比较有特色,外地人几乎是听不懂的。这样一来,对于一些情况,就是当着横边浅的面说,也不用担心泄密。司徒云海是渔民出身水性好,一旦有意外,逃生的把握也要大一些。 稍稍考虑了一下,肖彦梁答应了这个安排:“小心点。你那两个手下还是太冲动。要不是最近太忙,横边浅又要杀老百姓了。” 肖彦梁说的“手下”,是指黄阿毛和康直。这是司徒云海暗中发展起来的人员。 答应了一声,回去收拾了一下,司徒云海带着两个人启程了。 在第二天的时候,司徒云海回到了几年没有回去的故乡。南通和别的被鬼子占领的地方差不多,战前这个美丽的城市如今已经破败了很多。他家住在濠河边上,附近就是南通著名的博物苑。 “这不是云海老弟吗?你怎么回来了?”认识自己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忽然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让他很意外。站住一看,是以前的战友许松林。他还是以前的军装打扮,只是帽檐上没有了青天白日章。 “许大哥,哈哈,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和你遇见。”司徒云海喊了一声。两个人走到一起,相互打了一拳。 “你小子,这几年跑什么地方去了?”许松林掏出一根烟递给司徒云海。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当初许松林突发急病,是司徒云海带人拼死被着他,轮流换人送到医院,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唉,四处做点小生意。”司徒云海撒了个谎。眼看许松林这一身的打扮,那是当了汉奸伪军,心里很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哦?那不如到我这里来,兄弟现在是治安军的一名营长,你过来先弄个连长干干。”许松林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道。 “先忙过这阵子再说。小弟可是准备到如来和高参议做一笔买卖的。”司徒云海摇摇头,婉言谢绝了许松林。 “高参议?高司令?哈哈,兄弟我这不就是来接他的吗?”许松林一愣,大笑起来。 “原来是一家人。”跟着笑了几声,司徒云海指着博物苑门口的哨兵,不解地问道:“大哥,怎么日本人还派人给张老先生的博物苑站岗啊?” “站什么岗,那里可是变了。张老乡生的宅子现在是皇军的司令部,博物苑已经腾出来改成皇军的马厩了。”说到南通张謇的博物苑,当地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如今的变化,即使如许松林这样当了汉奸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 “那里面的那些东西呢?”心里一痛,司徒云海很关心里面存放的那些展览品。这可是南通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早就毁了。”许松林叹了口气:“就是里面的几只白鹤,也让皇军杀了下酒吃了。”焚琴煮鹤的事情,竟还真的发生了。 “日本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司徒云海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一下把许松林吓了一跳,四处看看没有异状才松了口气:“老弟,有些话可不要乱讲。” “许大哥,我来见高参议的事情等回到如来县再说可好?这里人太杂了。到了县里我来找你。”司徒云海一笑,转移了话题。许松林虽然诧异,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分手以后不久,高轩志一行已经到了。回到如来县,已经是中午了。吃过午饭,听许松林说有人和自己谈生意,高轩志接见了司徒云海。 “高参议别来无恙?”端起茶杯,司徒云海轻轻吹了一口上面的浮沫子,笑着问道。 “还可以,不知道司徒老弟想要和我做什么生意?”经历了那么一场遭遇以后,高轩志的情绪极为低落、要不是听说有生意,而且还是手下的许松林的救命恩人,高轩志是绝对不会见他的。 “哦,高参议真是健忘。”放下茶杯,司徒云海笑了笑:“我们老板昨天才和高参议洽谈好的事,高参议怎么就忘了?兄弟今天就是来看看,高参议准备得如何的。” 高轩志心里已经,手里的杯子已经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唉,你瞧这路跑得多累。”高轩志故意掩饰了一下心里的慌乱,拿过一把扇子摇了摇,说道:“没问题,东西按时运到。今天晚上装船,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们老板多心了。” “唉,小心使得万年船。这生意太烫手,老板可不敢冒这个险。还要请高参议不要见怪。”司徒云海话里有话。 “放心,没问题,我都安排好了。这船上的人都是我的人。”高轩志苦笑了一下。 “如此甚好。难得高参议这么费心,小的回去一定禀告老板。”司徒云海点点头。他话音刚落,高轩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似随口地问道:“不知道这船开到什么地方?我也好让人准备一下。” 司徒云海心里一愣,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小心地说道:“这个不牢高参议费心。明日小的跟船走,到时听口令就是。” “咳,咳……什么?你要跟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高轩志猛然间被茶水呛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唉,命苦啊……”司徒云海面对高轩志的反应,居然有些不安,跟着叹了口气,站起来一拱手:“高参议舟车劳顿,在下也不敢再打扰了,告辞。” 见高参议还亲自送司徒云海出来,等在外面的许松林大为吃惊。 “听说这位司徒兄弟是许营长的救命恩人?”高轩志见许松林高兴的样子,心里一动,笑着问道。 “可不是。五年前小的得了急病,叫什么‘急性阑尾炎’的,小的反正也不懂,痛得恨不能一枪打死自己。全靠我这位兄弟,带着人轮流被我,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救了。”许松林感激地回忆着司徒云海的救命过程。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想不到司徒兄弟还有这么一个急公侠义的壮举。”高轩志伸出大拇指夸奖了一句。 也不知道高轩志到底什么意思,司徒云海谦虚着说道:“一点小事,许大哥一直挂念在心上,倒弄得在下不好意思了。这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从参军的那天起,许大哥就一直很照顾在下,小的那么做也是尽自己的本分。”有意叹了口气: “所以人家说因果报应,许大哥一直待小弟不薄,小弟有机会报答许大哥。想不到这一次要不是许大哥,小弟也见不到高参议。这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都有定数。高参议,你说是不是?” “是,是。老弟说得在理啊。”高轩志哪里还听不出这话里的玄机? “高司令,我和司徒老弟说好了,等他这趟子事情办完了,就和我们一起干。他以前在军队可是一个好手。”许松林见他们两个人谈得还算投机,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求。 “哦?那敢情好。我们这个治安军就是缺少有本事的人。司徒老弟能加入我们,那可是好得很。”高轩志吓了一跳,可又不敢得罪司徒云海,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把许松林骂得狗血喷头了。 走出高府,许松林笑着打了司徒云海一拳:“你小子,看不出来,两年时间,居然变得这么有学问。” 司徒云海一愣,才想起刚才的一番“因果循环”理论吓住了许松林,也笑着说:“你倒忘了以前的连长可是很关心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许松林恍然大悟,四周围看了看,靠近司徒云海小声问道:“兄弟,你和高司令到底做的啥生意,他还要亲自送你出来?” “唉,大哥,不瞒您说,小弟哪里是做什么买卖的,小弟只不过是一个跑腿送信的,有些话兄弟也不敢随便说的,还请大哥海涵海涵。”司徒云海警惕地看了许松林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笑着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搪塞过去。 “我说怎么看,你都不象个做买卖的。你的那个老板面子够大,一个跑腿的,高司令都要送到门口,他要是自己来了,高司令还不跑码头亲自迎接去。”许松林笑呵呵地说道。看了看司徒云海满脸的疲惫,于是好心说道:“兄弟,你先去休息,晚上我请你喝酒。” 司徒云海回到住处,黄阿毛一关上门,就低声说道:“大哥,有监视。”在司徒云海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在屋里,一直轮流观察这外面的动静。 “估计是哪里的?”司徒云海一愣,也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的一角,边看边问。 “在那里,街角那个擦皮鞋和看报纸的人。我们来了以后才有的,看样子像是高参议的人。”黄阿毛指出跟踪人,说出自己的判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个圈套 高轩志干什么要跟踪自己呢?司徒云海有些意外,心里想了想,问道:“几个人?” “两个。一个在擦皮鞋,一个在看报纸。”黄阿毛肯定地说道:“这两个人是笨蛋,擦鞋的都擦了两个小时,看报纸也在那里看了两个小时报纸,那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我们这边瞟。不是监视的,又是什么人?” 司徒云海心里有些慌,毕竟他是第一次出来干大事的,有些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经历范围。看着身边的两个满不在乎的小子,他心里倒有些踏实了。管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晚上许松林按时来接他们。 “说,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大哥这个治安军?”喝着酒,闲聊着,许松林忽然改口问了这么一句。 司徒云海差点没被酒给呛住,咳嗽了一阵才指着许松林:“大哥,你这话可是生分了。不是我看不起你们治安军,我不是说了,有机会一定来吗?” “有机会?着不就是在敷衍我吗?” “大哥,这老话说,人无信不立,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总要讲个义气吧?小弟前年这条命危在旦夕,是现在的老板救了我,我答应他为他干五年的。” “哦,是这样。对了。”许松林忽然把头靠过去,低声问道:“你那个老板是不是‘四哥’?” “‘四哥’?什么四哥?”司徒云海不明所以,这个“四哥”是个什么人?江湖上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个名号? “新四军啊?”许松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哎呀我的好大哥,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老板可是专门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什么新四军,不就是以前的共匪嘛。怎么,他们也打鬼子?”司徒云海暗想这新四军都活动了一年,影响到也挺大的,以前消息闭塞,现在倒是个好机会听一听。 看看司徒云海的脸上也不像是在说谎,许松林便把这里和四周新四军的活动范围。国军的活动范围大致说了一遍。 这消息让司徒云海惊讶万分,距离南京、上海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就有国军的大部队,可是他们为什么按兵不动?难道就不能象共产党武装那样打游击?非要把这个功劳让给共产党不可? 带着疑问回到旅馆,司徒云海没有马上休息,理了理思路,把黄阿毛和康直叫过来:“兄弟们,做哥哥的现在实话告诉你们,这一次我是准备把鬼子的一船打仗用的物资给截了。天亮以后我们就要上船,会出现什么意外,我也不知道。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先问问你们。要是不想去的,我也能理解,不要有顾及。再说……” “司徒大哥,啥也别说。”黄阿毛摇摇头打断司徒云海:“既然有危险,我们更不能离开。” “难道大哥忘了那天你救了我们,我们发的誓?”康直指着胸口说道:“‘为了杀鬼子,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司徒云海当然记得这个誓言。那一回这两个人在街上,和三个喝醉酒的鬼子迎头相撞,被鬼子一顿暴打。鬼子把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不解气,竟还准备拿刺刀戳死他们。幸好司徒云海那时路过,好说歹说才救了他们。 伤好以后的一天,两个人把司徒云海带到一个地方,指着三具鬼子的尸体对司徒云海说他们已经报了仇,现在准备投新四军去,临行时特意告个别。 司徒云海几乎想都没想救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两个人。康直刚才说的誓言,就是他们在那个时候说的。 那段时间,正是横边浅中毒住院的时间,把尸体处理以后,失踪的三个鬼子让日军一阵好找,最后不了了之。 “不是。”司徒云海叹了口气:“我当然没有忘。只是明天事情很大,钟馗大哥也要亲自来接应这批货,一旦出事就完了。所以这个也是他的意思。” “钟馗大哥”是司徒云海给肖彦梁取的外号。钟馗是传说中专门捉鬼的神仙,肖彦梁很是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叶克明、司徒云海等人发展的队员,都知道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叫钟馗大哥,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钟馗大哥要亲自来?”黄阿毛、康直心里激动,齐声问道。经常听司徒云海讲,这个头领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神秘了。 “是的,一旦明日有变,所有的人就都危险了。”司徒云海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这一次带你们来之前,钟馗大哥就交待过,人命大于天,这一次没有抢到鬼子的东西,可以下一次抢,可是命却只有一条。如果你们感到有危险,就不要行动了。” “大哥,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黄阿毛明白了谢什么,好奇地问了一句。 司徒云海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那天着两个人并没有参与对高轩志的行动,这些也不好告诉他们。而白天高轩志的态度,给司徒云海的感觉,完全没有诚惶诚恐,戴罪立功的那种表情,有的,也就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样子[奇·书·网-整.理'提.供]。所有的这一切,加上刚才有人监视,都让他有些起疑心。 “大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康直想到不想就说道:“我们的命是大哥救的,大哥当初救我们,就是留着我们打鬼子的。你现在让我们留下来自己一个人上去,那么当初你救我们就是救错了。” “康直说的没错。有危险没危险有什么关系。要是没危险还打什么日本鬼子?除非大哥你不上船,否则我们是一定要跟着你的。”黄阿毛跟着说了一句。 司徒云海心头一阵感动,抓住两个人的肩膀:“好,既然你们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讲。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一切随机应变。” “明白。”得到允许的两个人欣喜若狂。黄阿毛满脸笑容地小声问道:“大哥,这次要是完成任务,我们会不会见到钟馗大哥?” “没问题。你们现在不认识钟馗大哥,可他是早就认识你们的。”司徒云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钟馗大哥认识我们?”显然这个消息让两个人兴奋不已。 司徒云海看着两个露出孩子般笑容的手下,也跟着一笑:“是的。我们组织所有人他都认识。”收起笑容,又说道:“你们早点谁,明天还要早起。记住,明天我要一直在船头甲板那里待着,钟馗大哥看见我了,就会出来劫船,要是没有看见我,就知道我们出事了。所以,明天你们的任务就是随时提高警惕,应付不测。” “钟馗大哥他们在哪里下手?”黄阿毛刚问完,就看见司徒云海瞪了自己一眼,伸了伸舌头,赶紧走了。 吹灭煤油灯,三个人和衣倒在床上。司徒云海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伸手摸着放在枕头下面的枪,怔怔地发呆。 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告诉这两个人了,可是明天一旦真有情况,他们到底会表现出什么样子?他有些害怕。警察局的人,并没有受过多少军事训练,也没几个上过战场,象暗杀这一类的事情,他们可以做,也绝对不会做的比别人差,可是明天是和敌人面对面直接对峙,他们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吗? 迷迷糊糊之间,他被黄阿毛叫醒。临晨四点不到,天已经微微发亮了。一晚没睡好的司徒云海再一次命令各人仔细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打开门向码头走去。 一艘小火轮静静地停靠在码头上,高轩志焦急地来回走动,地上已经丢了数个烟头。看见司徒云海终于出现了,他满脸笑容地迎上去:“哎呀,可把你等到了。咦,这两位是……”看见司徒云海身边忽然多了两个陌生人,高轩志吃了一惊。 “这是小的手下,高参议勿怪。怎么样,大哥,小弟混出来了吧?”司徒云海笑着给高轩志解释了一下,又对着站在高轩志身后的许松林“炫耀”道,尽管后者是个营长,管的人可比他多了许多倍。 许松林上前几步,笑着拍了拍司徒云海的肩膀:“唉,你这家伙,昨晚逞什么能耐,还以为你出去几年酒量大涨,谁知道还是这样。再过一会你要还不来,我可是准备着派人过去呢。你看把高老爷急成什么样了。” “还不是大哥你灌的酒?”司徒云海微微一笑,又对高轩志问道:“敢问那批货不知道……”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高轩志压低声音说道:“因为鬼子眼线多,我就先把货装好了,你看……” “高参议辛苦了。你办事我放心,没有检查的必要。”司徒云海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昨晚喝多了,起来晚了,还请高参议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老兄客气了。”高轩志指着小火轮,压低了嗓子:“东西都在船上,什么时候走,就等你一句话。” 司徒云海早就注意到了那艘小火轮,甲板上和码头上都是治安军的人,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破绽,便冲着高轩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参议,你先请。” 没想到高轩志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苦笑着说:“兄弟,今天在下可是不能陪你去了。皇军,哦不,日本人通知,中午在县城开会,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所以我让你兄弟许松林和你一起去。” 司徒云海忽地扭头盯着高轩志看了一阵,后者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微笑着摇摇头:“高参议,这可是你的货,要是出了一点问题,在下可担当不起。” 高轩志愣了一会,看着这个锄奸总队人员的坚毅目关,也明白不去是不行的了,脸色顿时变白了,哆嗦着点点头:“也罢,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日本人那边的会,就让人给告个假,说我生病了。” 转身吩咐身边的管家一些事情以后,高轩志艰难地迈开脚步,引着司徒云海上了船。 一声轰鸣,小火轮启动了。 清晨凉爽的江风吹在身上很是让人舒服。可是司徒云海一点也不舒服。上船前高轩志的表情加深了他的怀疑。他为什么不上船呢?是害怕?还是有什么隐情? 座位对面的高轩志正轻轻地吹着茶杯里飘起来的叶子,一副很是轻松的样子。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和很轻松呢?从上船以后,高轩志几乎就一句话不说了,基本上属于司徒云海问一句,他答一句的形式,稍微话说重一点,他就满脸堆笑陪不是,让司徒云海有火却发不出来。 站起来想靠着船舷散散心,却没想到被一个治安军拦住了。这一下司徒云海可找到发泄的了。脸一沉:“高参议,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误会,误会,这还不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我没法交待吗?”高轩志满脸笑容地站起来,向甲板四周看了看:“这江上风大浪急,小火轮虽然比那些个渔船大点,可也不是很安全的。瞧,”指了指自己:“我还不是从来不靠近船舷。” 高轩志的话,仿佛句句有含意,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可司徒云海只是有那么一点疑惑,却无法弄明白什么。 弄不明白就弄不明白,既然高轩志这么说,司徒云海倒也还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想着,许松林走了过来:“算了,算了,走,陪哥哥抽烟。”说完,拉着他就走,可是司徒云海的脸色却变了。 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就是那个拦住他的治安军没有向许松林敬礼! 走到一边,许松林掏出烟卷给他点上。 “大哥,你怎么了?神神秘秘的?”看到许松林奇怪的举动,司徒云海调整了一下情绪,着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兄弟,”许松林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或许做哥哥的不该问,可是又不能不问。” 司徒云海心里微微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笑着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做兄弟的,能回答就回答。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那个高参议以前也是从来不靠近船舷的吗?” “那是。除了上海的大轮船,司令从来是呆在船舱里不出来的,别说船舷,就是甲板也不愿意去。你想,这万一一个浪子过来,被水溅了一身,不是很危险吗?今天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居然跑到甲板上喝茶来了。”许松林说完,自己先笑了:“要是这船颠一下,司令正在喝茶,那,那,那可就好看了。” 这样的话让司徒云海也笑了,心里微微放了点心:“原来是这样。大哥,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小弟的?” 刚才关于高轩志的笑话,多少冲淡了一开始的紧张气氛。许松林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先竖起大拇指:“兄弟,看不出来,几年时间你可是真长进了。你是应该看不起大哥的这个治安军。治安军算什么,还是你们老板有面子。 你看看,你运的什么货,这么金贵,居然在船上派了那么多皇军护送,不仅皇军要化妆成治安军,就连船舱里也住满了皇军。 我看着船上至少有一个中队的皇军,兄弟,你们老板有面子。”许松林再一次夸奖了司徒云海,他把烟头扔进江里,眼睛直勾勾看着司徒云海: “兄弟,有这么多皇军做保镖,哥哥就不明白了,这高司令和皇军干吗还非指定我陪着你。兄弟,算哥哥求你了,你告诉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上有日本鬼子!而且是藏起来的日本鬼子!上当了。。。。。。司徒云海终于明白为什么高轩志不愿意上船了,这是一个圈套。非要许松林带队上船,那是为了稳住自己!看来要赶紧找个机会脱身才行。想到这里,把笑容一收,严肃的说道:“大哥,不是做弟弟的不想说,那是为了你好。这是个乱世,有的事情事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明白做弟弟的意思吗?” 许松林一愣,没预兆地打了一个哆嗦,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说完叹口气离开了。 目送大哥离开,司徒云海怒火中烧,这个高轩志,还真是铁了心要当汉奸。竟然想用这一条计策来除掉自己。他一边庆幸意外得到消息,一边想着如何脱身。 脱身倒是好说,趁人不注意,跳水就行。可是眼看着鬼子把这些战略物资运走,他怎么也不甘心。溜走了,自己三个人的命保住了,可是这些东西将来会害死多少中国人? 霎时间他主意已定。把两个手下叫过来,刚说了一句“这是一个圈套,”黄阿毛直接把枪掏出来就要去杀高轩志。 拼命拉住冲动的黄阿毛,司徒云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黄阿毛当然是赞同,康直却有些犹豫:“大哥,鬼子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估计在船舱也有埋伏,一旦暴露就不好走了。” “现在也没法走。”司徒云海指了指船舷边上巡逻的治安军:“看见没有,只要我们已靠近船舷,他们就紧张得不得了,说明他们就是专门挑出来放我们的。” “就是,逃生还不简单,往江里一跳就是。”黄阿毛拍了拍康直:“簿杀几个鬼子,老子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简单地分了一下工,司徒云海是主要目标,他必须要时刻出现在高轩志的面前,以免这家伙起什么疑心,而黄阿毛和康直,则去检查鬼子运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当受骗 走到前甲板,高轩志正坐在那里发呆,手端着茶杯既不喝也不放下,完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司徒云海心里骂了一声,脸上努力堆出笑容,走近高轩志,伸手一拍他肩膀。“咣啷”一声,高轩志浑身一个哆嗦,手里的茶杯竟然跌落造地上,摔个粉碎。 “高参议,怎么拉?这是在船上,都是你的人,看把你吓得。”司徒云海走了几步,转过身面对面坐下。举起两根手指。高轩志赶紧掏出香烟递上去。 “这烟不错。想不到这乱世当中还能抽到七喜香烟。真是一件喜事。”仰起头,司徒云海撮起嘴吐出一股长长的,细细的烟柱子。 高轩志尴尬地摸摸头,讪笑着:“这不,正想着能够得到国民政府的宽大,也算是给自己减少了一些罪过。” “嗯,说得不错。”司徒云海忽然大声笑了一阵:“高参议不愧是读过书的大人物,看问题就是比我们这些粗人深刻得多。是啊,我们戴局长就经常教育我们,都是中国人,就不应该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应该团结起来和鬼子干。” “戴局长?军统得那个戴局长?”高轩志不相信地看着对方,他如何相信一个小小的军统特务会经常接受教育? 他猜得一点没错,此“戴”非彼“戴”,司徒云海的那些话当然都是听戴安平、肖彦梁等人说的,不过既然说出来,也就没有必要去纠正它:“废话,不是那个戴局长,还能是谁?我告诉你,前年鬼子打进来以后,我们军统就成立了锄奸队。我们的任务,就是除掉那些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办事的汉奸。” “佩服,佩服。哪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高轩志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司徒云海谈兴正浓,似乎没有想就回答说:“我们这里大约有三百多人吧,整个江苏上海浙江加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是按我们的标准,大约有两万来人。” 高轩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怀疑地看着司徒云海:“不可能吧?我知道上海被日本人占领以后,你们军统虽然有些成绩,但也损失惨重,哪来这么多人。” “嘿嘿,不知道了吧?”司徒云海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就因为牺牲大,所以报名的人也特别多。上海沦陷到现在,我们损失了八千多兄弟,可是我们至少补充了一万兄弟。这就是我们抗日的力量,这就是小鬼子早晚失败的保证。 你看看,武汉会战以后,鬼子没有再进行大的战役了,说明什么?说明鬼子兵力不足!国民政府和共产党发表了合作声明,共匪接受政府的改编。现在国军再前线,共产党在敌后,鬼子可是焦头烂额,两头应付。 别的不说,就说这里吧,南通离上海,离南京够近的吧?可是如皋、如东、盐城、泰州都有我们国军,当然了,也有新四军。可是鬼子能对他们有什么办法呀?这些地方,距离上海、南京这么近,只要国军开始反攻,嘿嘿,鬼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所以说,这鬼子也就只能占领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它还能干什么?它自己的国家,还没有我们江苏省大,它能有多少人?它能造多少枪炮?它凭什么能占领中国?真不知道你怎么就会想到跟着日本人,去当狗屁汉奸!” 司徒云海还想再说,却看见康直远远地向他打了一个手势。 康直的眉头皱在一起,神态有些慌乱,作出的手势急而快,司徒云海心里当即吃了一惊,难道最坏的结果真的出现了吗? “你这一次的表现还不错,我们会在功劳簿上记下一笔的。回去以后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别再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干事。”说到这里,司徒云海很自然地欠了欠身子:“你这船上厕所在哪里?昨天喝多了,现在开始不舒服了。晦气!” 高轩志条件反射似的指了指后面,司徒云海一溜小跑着离开了甲板。 “大哥,真的上当了。”康直把司徒云海拉到一边小声汇报:“里面的箱子,除了门口的几个里面装的是东西,和你告诉我们的一样,其他的都是石头。” “王八蛋!那几个装真货的箱子肯定是为了应付我们检查的。哎,对了,黄阿毛呢?”司徒云海一阵气恼,说完才发现眼前只有康直一个人。 “黄阿毛?他不是应该在这里吗?”康直四处看了一看,忽然指着司徒云海背后:“哎,那不就是黄阿毛吗?” 司徒云海转过头,正好看见三个鬼子端着刺刀,正小心翼翼地想偷袭自己。“康直为什么要骗自己”的念头刚冒出,一个冰凉的管子已经顶在自己的下颚上,一只手过来,解开腰带,把枪也下了。 看见暴露,三个鬼子加快了速度跑到他面前,掏出绳子利索地把他捆起来。司徒云海不用看,也知道拿枪顶住自己的人是谁,他没有反抗,而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失败。 “大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船的另一头传来,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黄阿毛出现在司徒云海的眼前。 黄阿毛显然已经受过刑了,估计是被鬼子的枪托打的,左边的牙床肿得老高,满嘴的牙恐怕也没剩几个了。 “闭嘴!大男人哭什么哭?哭给谁看?”司徒云海心里一痛,大声骂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出康直这个内奸。幸好他还只是一个外围的成员。还有没有其他的内奸?心里想着,却被高轩志的声音打断了: “唉,跟着皇军,老子有权有势,干吗还提着脑袋跟着你们?树倒猢狲散,国民政府都跑到大西南去了,戴局长哪还有心思关心我这样的小人物?”此时的高轩志腰杆挺得笔直,意气舒发,哪还有半点猥琐胆小的样子?大笑着伸手在司徒云海的脸上拍了拍:“他妈的,本来还想看你们演戏的,谁知道你居然还是对我不放心,暗地里去验什么货,害得老子现在提前动手。说,你们的那个钟馗大哥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司徒云海没有说话,整个人平静得如同一探死水! “你为什么不说话?”一个穿着治安军军装的人走过来问了这么一句很奇怪的话。挺口音,着应该是个日本人。他的中国话显然要比其他的鬼子说得好,但有不如横边浅这样的中国通说得流利。 “铃木太君好。”高轩志的腰随着叫“铃木”的日本人的出现再次弯曲了,他冲着司徒云海说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军宪兵队的铃木太君,也是你所认识的横边浅太君的得力助手。” “司徒云海,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铃木抱着手臂走到司徒云海的面前,皱着眉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继续顽抗,对你来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司徒云海没有说话,心里除了悔恨,没有其他。听到铃木的问话,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和这个鬼子对视着。 “啪!”对于司徒云海的行为,铃木有些不耐烦了,忽然一拳头打在司徒云海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倒退几步,摔倒在地,随即又被人架住胳膊拉了起来。挨打的一瞬间产生的钻心疼痛,现在已经转变成火辣辣的麻木感。一张嘴,几颗碎牙跟着掉在甲板上。 “哈~哈~”司徒云海忽然笑了,而且是很大声地笑着。 “八嘎!”铃木想不到会事这样,他显然觉得受到了侮辱,向着大笑的犯人肚子上又是狠狠地一拳。司徒云海顿时把身子弓成一个虾的形状,胃里翻江倒海,大口喘气。 “啧啧~”高轩志一边摇头,一边走过去:“小兄弟,国民政府都把你们抛弃了,你以前做的,已经算是对他们仁至义尽了,何必还要在这里硬扛呢?告诉我,你们的那个钟馗大哥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们在什么地方劫船?” 这一次,司徒云海竟然闭上了眼睛!只要他没有出现在船头甲板,肖彦梁他们就不会行动。一想到用自己的失败,保护了兄弟们,他很是觉得欣慰了。 高轩志现在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自在了。眼前的这个抗日分子,和其他的不一样,被捕以后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里笑,这样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是死硬分子,日本人的任务,看来是很难完成了。 “司徒云海啊司徒云海,你不要以为什么话都不说,就可以蒙混过关。”高轩志决定从另一个方面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他指着康直继续说道:“看见他没有,一个多月前,他伙同黄阿毛杀死了三个皇军,可是因为他答应为皇军服奇$%^书*(网!&*$收集整理务,所以皇军对他既往不咎。你这么死扛,你的那个什么‘钟馗’大哥却活得有滋有味,你难道不觉得悲哀吗?蝼蚁尚且偷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司徒云海终于明白康直是什么时候投靠日本人的了。看来日本人也不是笨蛋,除了一个横边浅,还是有很多能人的。自己当真是太轻敌了。不过好在招收队员的防范措施很严格,而且康直叛变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肖彦梁他们应该是安全的了。抬眼看了看那个叛徒,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从鬼子抓住司徒云海开始,康直现在就一直倦缩在一边的角落里,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司徒云海看着他露出笑容时,康直正好也抬起头看着他。那个淡淡的笑容竟使他没来由忽地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一惊,自然而然地后退了几步,却正好来到黄阿毛的面前。 “康直,你这个狗娘养的……”见叛徒忽然背对着自己,退到面前,黄阿毛大喊一声,用力一脚,向康直踹过去。 康直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待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的鲜血。伴随着康直惨叫的,是黄阿毛得逞的笑声,他随即被拖了下去。 突发的变故,让司徒云海陷入了深思。 那三个士兵,是康直和黄阿毛共同杀的,既然康直曾经被捕,那么黄阿毛没有理由不被捕,除非这是日本人故意为康直做的掩护。到底自己应该信那一条? 康直的叛变,说明自己早就被注意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踪,也没有什么值得日本人怀疑的地方。就是那一次的分地点发送情报,自己也是属于以巡逻的方式监视日本人动向的,根本没有暴露其他人的可能性。想通了这一点,他心里一阵轻松。 “好,我说。”司徒云海拿定主意,在高轩志皱起眉头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他这态度的变化着实太过突然,让后者一下子仿佛在梦里,张大了嘴,想说却又说不出什么,好半天才憋了一句: “你小子变得可真快。” “太君,干我们这一行,就要有承认失败的觉悟。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可是我又想活下去,和皇军的合作是唯一的出路。”司徒云海没有理会高轩志,而是对着铃木,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理由。 “哟西。”铃木总算是听明白了司徒云海的意思,心中大喜,上前一步,把高轩志推到旁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够和皇军合作,那依然还是皇军的朋友。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难道这个鬼子只会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吗?短短的时间,铃木已经说了两遍这个词语,倒让司徒云海心里一阵好笑: “让您失望了,其实我也不认识那个‘钟馗’大哥。” “你不认识‘钟馗大哥’?”这样的回答让铃木感到非常的奇怪和可笑,脸上也是布满了嘲弄的表情,难道,皇军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见了面,或许认识,但是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平时都是电话通知开会,见面的时候,一则都是蒙面,谁也不认识谁;而来嘴里都含着东西,也听不出是谁的口音。”就在铃木快要发作的时候,司徒云海继续说道。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有些道理,铃木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换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来:“你们这一次打算在什么地方劫船?” “这一次按照事前的约定,我和黄阿毛必须随时呆在甲板上,他们看见我,就会驾船冲出来,船上会挂北斗七星旗。这个时候,我就带着他们两个人到驾驶舱,把船控制起来。至于他们在什么地方发动袭击,出于安全考虑,钟馗大哥也没有对我说。” 司徒云海所说的,让铃木很是为难。他实在是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说他不认识“钟馗大哥”,可是他说的,却又是非常合理的。 “船停得太久也不是好事,”司徒云海很是“合作”地说道:“万一他们就在着附近,见到这个样子肯定会期疑心,我们就白忙活了。你不是想知道谁是‘钟馗’大哥吗?我也想知道。所以你还是立刻把我松绑,让我和黄阿毛在甲板上待着去。” “太君,你可不能上他的当。你也看到了那个黄阿毛的态度!如何叫他配合?”高轩志终于等到插嘴的机会,抬手指了指黄阿毛的方向,对铃木说道。 “他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能和我一起在甲板上出现。”司徒云海很有把握地说道:“我将在甲板上和他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他能安静地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司徒云海的话还是很有诚意的,铃木有些心动了。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无法拿定注意。万一这个是缓兵之计呢? “太君,我知道你在犹豫是不是相信我。”司徒云海没有给铃木太多的考虑时间:“要么你相信我,可能抓到‘钟馗大哥’;要么你不相信我,什么也得不到。” 铃木在心里反复重复着司徒云海的这句话,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同意了司徒云海的要求。反正在江里,船舷四周站满了士兵,也不怕他们逃走。 很快,黄阿毛被带了出来。他看见司徒云海已经被松了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面部表情开始有些扭曲。 “听我说!”司徒云海上前一步,抓住他,用力摇了摇:“你还相信我吗?” 黄阿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司徒云海把绳子解开,拉着他踉踉跄跄地跑到甲板上,分别坐在高轩志曾经坐过的地方。 铃木一挥手,几个士兵跑上前,用绳子把两个人的脚拴在椅子腿上。 此时此刻,黄阿毛才似乎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指着司徒云海:“你这个狗日的王八蛋,想当汉奸别拉上我!”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椅子绊着,很是不好走。 “站住!”司徒云海大喊一声。 黄阿毛转过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干什么?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不当汉奸亡国奴是懂的。” 司徒云海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年轻人:“我再问你一遍,你还相信我吗?要是相信,就坐在离我近的地方听我说;要是不信,就坐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听我说。” 黄阿毛疑惑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山水水 司徒云海到底怎么啦?黄阿毛面对刚才的问话,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犹豫了一阵,把椅子搬到一起坐下。 “你曾经是我最敬重的大哥……”说完这一句,黄阿毛忽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双手捂着脸,不由得抽泣起来,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司徒云海蹲在黄阿毛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表现,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看在眼里,心里似乎也拿定了主意。 “继续哭,不要动。”司徒云海轻声说道。黄阿毛一愣,却也不敢抬头看。 “做哥哥的今天是必须死在这里了。”司徒云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在铃木等人看来,似乎在劝解着什么,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刚才的一点担心现在没有了。 “我死了,钟馗大哥就不会上当了。可是你还年轻,死了不值得。”司徒云海把手放在小腿上:“待会我割断你的绳子,喊你跑,你就立刻跳船,有多远走多远,不要想着替我报仇,钟馗大哥会替我报仇的。我刚才说的,你如果听明白了,就把我推开,骂我几句。快点!”说完,已经悄悄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抽了出来。敌人抓住他的时候,仅仅是把腰上的枪收走了,并没有对他全身进行搜查。 黄阿毛一愣,但没有犹豫,一把将司徒云海推倒在地,站起身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假惺惺的混蛋,平日里老说如何如何打鬼子,现在自己却当了汉奸。你滚,我不要在见到你。” 趁着被推倒的动作,司徒云海已经把黄阿毛和自己脚上拴在椅子上的绳子割断了。他站起来,紧紧抱住黄阿毛,大声叫喊道:“安静,安静!” 刚站起来准备带人过来的铃木见状,明白这是司徒云海在劝解黄阿毛,摆摆手,其他准备过去的日军有全都退了回去。 “不准哭了。兄弟,准备跳船了。”司徒云海也是鼻子发酸,见日本人都退了回去,在黄阿毛耳边轻声说道。 “大哥……”黄阿毛猛然一顿,哽咽着说了一句:“保重,我会给你报仇的。” 司徒云海想劝他放弃报仇,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跑!”他猛然间大喊一声,一把推开黄阿毛,转身拿着匕首面对着鬼子。黄阿毛迈开双腿,三步并作两步,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船舷边上,可刚跨上一条腿,一声枪响,他小腿中弹,又摔倒在甲板上。 枪声一响,司徒云海下意识地转头,就在着一时间的功夫,身后已经有鬼子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一个浪子打过来,身子一斜,两个人抱着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黄阿毛艰难地站起来想继续跳船的行为,而离他最近的鬼子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了,司徒云海心里焦急,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后抱着自己的鬼子。他突然大吼一声,低下头,立刻又狠狠地向后撞去。后面一声惨叫,伴随着后脑勺剧烈疼痛的,是一股腥热的鲜血顺着脖子流进后背。 可那鬼子也真有毅力,受到如此重击,竟然还死死抱着他。司徒云海抬起右脚,猛然间一脚踢出,把扑向自己的第二个鬼子踹倒在地,随即拚尽全力踩在身后鬼子的脚背上。 鬼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不由得手一松,放开了目标。 一获得自由,司徒云海半转身,匕首在鬼子的脖子上一抹,借力站在了他身后,把喷血不止的鬼子推向扑上来的其他日军,人趁机向黄阿毛跑去。 这么一点功夫,黄阿毛终究没有跳船成功,而是被一个鬼子拦腰抱了下来。司徒云海疯了一般,冲上去,抓住鬼子的衣领用力一拉,右手也不闲着,直接从后腰捅了进去。鬼子惨叫着摔倒在一边。 顾不得拔出匕首,他跑过去扶起黄阿毛,把他驮过船舷。 黄阿毛顺势一翻,已经跨过船舷,刚想叫司徒云海一起跳,突然间看见他胸前冒出三把带血的刺刀尖。心里悲痛,大叫一声,跳进了滚滚长江,腿上伤口流出来的的血早已随着浪花冲得一点痕迹没有了。 司徒云海心满意足地看着黄阿毛消失在浪花里,浑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三把刺刀穿刺所带来的疼痛。他只是觉得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一种他只是在喝醉酒时才有的,只想躺下不愿起来的感觉。 不远处的地方,孙毅应该看见着一幕了吧?不过看不到不要紧,待会船上没有他的身影,孙毅也不会出动的。 司徒云海不想闭眼,这船,这水,这人,这房子,无一不是他熟悉和怀念的。此时此刻,他忽然间才发觉,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竟然是那么的美丽! 似乎发觉刺死了不该刺死的人,鬼子们有些发楞,没有马上抽出刺刀,保持着刺杀的动作,所以司徒云海还可以站在那里。当铃木走过来的时候,闯祸的鬼子这才拔出刺刀,但是司徒云海依旧没有顺势倒下去――他的双脚分开勾住船舷,双手死死抓住船舷,依靠这个,他保持住了站着的姿势。 正张开嘴想骂人的铃木见状有些发楞,看了一会,心里忽然间冒起一股无名火,而且越烧越旺!原本抬起,准备抽打士兵耳光的手,猛然间握住指挥刀,大叫一声,挥刀把司徒云海的尸体砍做两段…… 望远镜里只看见一些治安军在冲洗甲板,司徒云海的人却没有看到。眼看着船越来越近,行动的信号却一直没有出现。孙毅努力压下劫船的念头,一跺脚:“撤。” 顺风顺水,两艘渔船很快就和小火轮相交而过。距离较远,孙毅只能看见船外舷上一些痕迹像是血迹。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就在想事的那点功夫,他们已经离目标很远了。 刚舒了口气,身后忽然传来激烈的枪声。孙毅等人大惊,以为司徒云海他们自己干起来,站起来看过去,顿时呆住了。 那枪声,是小火轮已经靠近岸边,上面架着几挺机枪,正在疯狂地向停着的渔船射击!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孙毅立刻知道司徒云海出事了。这是鬼子在执行“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的报复行动!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离开那里,或许已经受到了巨大伤亡。 肖彦梁听完孙毅的述说,异常内疚:“他妈的,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只是不知道司徒他们牺牲没有。” “估计是凶多吉少。不然鬼子报复的时候,应该把他们也推到甲板上观看。”孙毅肯定地说道:“我没在甲板上看见他们。” 肖彦梁艰难地点点头:“都是我的错误啊。”顿了顿,又说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说完却看见孙毅并没有离开的样子,有些奇怪:“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孙毅一下子站起来,涨红着脸,杀气腾腾地说道:“局长,我想带人去一趟如来,不把姓高的脑袋砍下来,我孙字倒着写。” 肖彦梁一瞪眼:“坐下!”待孙毅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下,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要是能把姓高的脑袋砍下来,我肖字倒着写!” “局长,难道着仇就不报了?” “谁说不报了?我们当初用的是‘锄奸总队’的名义,他姓高的这次出卖了我们,现在他还不知道做了多严密的保护。就凭我们这点人枪,你怎么去报仇?”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一定要弄明白,报仇,并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的。要动脑子!姓高的事情先放一放,等风声过了再说。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要忘了我们曾经警告过他,他要反水,就那他一家满门陪葬!” 劝走了孙毅,肖彦梁柔了柔太阳穴,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便离开警察局来到同济药房。满腹的悔恨需要找一个人倾述似乎才会好一些。 骄兵必败! 走在大街上,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到让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自从当了这个警察,什么大风大浪没有挺过来?难道自己真的是因为太顺利而有些轻视对手吗?日本人并不是笨蛋,也不是所有的汉奸都是迫于无奈,至少有一些汉奸是铁了心的。 自己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肖彦梁心里叹了口气,打消了去见戴安平的念头,直接回家了。 等到雷浩把饭菜端上桌,德贵给肖彦梁把酒倒上,又拿了三个空杯子倒上:“大哥,你要振作一点。打仗哪有不死人了?三位好兄弟靠着你,也算是为国尽忠,不失我中国人的本分。他们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英雄。” 肖彦梁看着德贵和雷浩真挚的眼神,心里头一热:“不错,他们都是我们的楷模!逝者长已,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应该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和鬼子战斗!” 说完,把手里的酒干了。辛辣的味道似乎一直传到胃里,却是十分的受用。 第二天上午十点过的时候,孙毅再一次闯进了肖彦梁的办公室:“局长,康直回来了!” “什么?康直?”肖彦梁霍地一下站起来。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孙毅脸色一黯:“他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发呆。同寝室的伙计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正好我路过那里,就进去问他怎么了,谁知道他还是什么也不说。” “快走。”等孙毅把话一说完,肖彦梁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在一只脚刚跨出房间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去,叫人把康直带到我办公室来。”扭头对孙毅说完,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康直进来的时候,肖彦梁正端着茶杯喝水。放下茶杯,看着眼前康直的样子,他故意笑着骂了道:“他妈的,你这是在杆什么?跟逃难似的。孙队长,你也是的,你看他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去,带他下去先换身衣服,梳梳头发,再带他过来。” 肖彦梁的话让孙毅有些意外,可看着肖彦梁严厉的眼神,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见康直还在那里发呆,一推他:“还愣着干嘛,走啊。”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等他们出去了,德贵奇怪地问道。 肖彦梁苦涩地笑了笑:“他只是司徒发展的外围成员,除了司徒云海,就什么人也不知道了。我是局长,不能在这样的小事情上显得太过关注,而且这个架子当然要摆足,” “你不相信他?”局长的意思很明确,德贵问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不怀疑吗?”肖彦梁反问了一句,又接着说:“你我都知道他们执行的什么任务,你觉得换了你,有那么容易从鬼子的圈套里逃走的吗?” “哪怎么办?” “司徒云海走的时候,表面上是向我请假回老家看看。我呢,就顺着这一条理由问他。毕竟司徒云海是队长,职务也不低。他康直一个跟随的吓人回来了,我怎么也要问一下吧?”肖彦梁脸色一紧:“记住,待会我问完话,你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实在想说的话,就把自己摆在一个幸灾乐祸的汉奸位置来看待这件事。” “明白了。”德贵心里一痛,兄弟死了,还要再踏上一只脚!想了想,又问道:“要不要想给孙毅说说?” “你这是关心则乱。他一直和康直在一起,你怎么说?他那么聪明,见你那么一讲,他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肖彦梁解释道。 关于这次的见面情况,下午横边浅在大和赌馆的一个房间里,通过康直的述说,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肖局长和那几个队长都是这么说的?”横边浅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太君,小的绝对没有修改过任何内容,甚至连语气也是如实汇报的。”康直佝偻着腰站在坐着的横边浅面前,满脸都是谦卑的媚笑:“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只说我们走在路上,碰上喝醉的皇军,司徒云海、黄阿毛当场被打死,小的侥幸逃了出来。听完小的述说,肖局长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其他几个人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横边浅拿出几块大洋扔给眼前的这个支那人:“拿去玩玩吧。记住,你每天都要把肖局长的一举一动详细记录下来。” “是,是!”康直接过钱,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君,您难道怀疑肖彦梁就是钟馗?” “八嘎!”横边浅忽然有些恼怒:“难道铃木君没有教过你,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吗?”说完,心里却想到万一这家伙在平日里露出了这点口风,岂不是误了大事? 康直讨了一个没趣,正要退出房间,又被横边浅叫住:“钟馗的事,我估计是那个司徒云海故弄玄虚编造出来的。哪有想你们那样劫船的?所以我不准备查了。 还有,你们肖局长是我们皇军的好朋友。最近国民政府马上要在南京重新成立,新政府正在物色各种人才,我也是奉命调查肖局长的情况。有些事瞒着当事人,会得出比较客观真实的情况,你说呢?” “是,小的差点误了大事。”康直也是一惊,真要是这样,却和自己原先想的,相差得太远了。 等康直出去了,横边浅问旁边的铃木:“铃木君,你听了以后有什么想法?” 铃木启隆来回走了几步才说道:“长官,我觉得这个肖彦梁,要么是真的是我们的朋友,要么就是一个极为狡猾,非常会隐藏的大奸大恶之人。” “说得非常好,年轻人。”横边浅称赞了一句。他称呼铃木为“年轻人”,其实他也不大,今年不过39岁而已。因为不是在前线部队,好容易才升到中佐军衔。有时候常常感慨光阴的飞逝。在铃木启隆中尉的身上,他倒是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豪气。 昨天当铃木把事情的经过向他汇报以后,他没有责怪铃木。年轻人办事急于求成,犯点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况且对方还是那么死硬的敌人? 当然,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他们第一次知道,在这城里附近,有着一个属于国民政府军统系统的地下抵抗组织――军统锄奸总队。其头目叫“钟馗”。 从司徒云海等三人都是警察的身份,横边浅完全有理由怀疑肖彦梁的。可是他查了很多资料,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肖彦梁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平常,自然。 看了那么多的资料,到后来横边浅也不得不有些佩服肖彦梁,自从他当了局长以后,这个城里,就极少发生针对皇军的事件,治安也非常不错。想想当初大介洋三把这里申请为华东治安模范城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对于这个支那人,还真是有点伤脑筋啊。”横边浅喃喃低说道。 “长官,既然他有嫌疑,那不如直接把他处理了。也用不着这么费神。”铃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偃旗息鼓 “呵呵,铃木君想得太简单了。他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呐。”横边浅笑了,开导着这个年轻的少尉:“站在个人的立场,我同意你的提议,可是站在帝国的立场…..”摇摇头没有往下说,而是看着铃木启隆。 少尉显然有些没有明白:“站在帝国的立场,也应该把他杀了。只要是对帝国有潜在危险的人,都应该杀了。” “愚蠢!”横边浅大失所望:“按照你的逻辑,支那人都应该被杀掉,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是抵抗军的兵源!铃木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请长官教诲。”铃木有点不知所措。 “军人不能只懂得打仗。”横边浅点了点自己的头:“还要懂政治。支那兵书上有句话,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想必你也很熟悉。 要知道,皇军向支那开战以来,我们付出的牺牲非常大,而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寻找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有号召力,有能力的支那人是当务之急。 可是遗憾的是,有号召力,有能力都不愿意和我们合作。而愿意合作的,除了土匪军,就是那些狐假虎威的流氓。唉……”一声长叹里面包含了无尽的遗憾: “铃木君,当年我还在实习的时候,跟当时的帝国上海舰队司令、海军少将荒城二郎阁下和海军驻上海特务机关长秀藤大佐阁下专程前往白帝城游说前北洋的大军阀吴佩孚。表示愿意帮助山炮500门、机枪2000挺、步枪10万支,还有其他军事物资,并赠饷银100 万元,支持他东山再起,重夺天下。 可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原因竟然是‘中国人家里的事,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管’。一个没落的,曾经有过至高无上权利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吃惊。据说现在土肥原长官亲自出马游说此人,可是我并不看好这件事。” 这些事情对于铃木来讲,并不是太有吸引力:“请原谅,实际上在我看来,帝国情报机关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拉拢段祺瑞、吴佩孚等过气军阀,实在是一种浪费,还不如直接拉拢那些领兵的将领。” “你真的是很年轻。”对于少尉的话,横边浅很是无奈:“虽然他们是过气军阀,但是他们在支那军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要知道支那的军队,都是这些人以前的部下转变过来的,要是他们愿意和我们合作,对于我们……” “可是即便成功,那些部下会听他们的吗?哦,长官,对不起。”铃木有些冒失地打断长官的话,赶紧道歉。 “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不会成功?支那人的骨子里都是讲实惠的,可是他们又非常好面子。一旦那些有影响,名声大的军阀和我们合作,以他们为榜样,将会大大缩短支那战场的时间。”横边浅终于有些生气,可是这样的话题,对于铃木少尉,或许真的有些高深了。于是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算了,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我问你,如果你是长官,现在有四种人要你选。没有本事的奴才,有本事的奴才,有本事不愿意当奴才的人,没本事不愿意当奴才的人,这四种人,你是愿意要哪一个?” “我选择前两种。后面两种人应该杀掉。可是,难道长官认为肖彦梁是有本事的奴才?”铃木不笨,他当然明白横边浅的话。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对于如何打赢这场战争,你应该多多从如何认真有效管理占领区来考虑问题。现在我们占领了支那大半国土,可是我们当初以战养战的构想并没有完全实现,占领了却无法有效管理,这样的占领有意义吗?想想吧,年轻人。”横边浅笑着拍了拍铃木的肩膀走了出去,留下少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思考。 此时此刻,肖彦梁家里,他小心地把司徒云海的灵牌藏好,把祭祀过的痕迹抹掉,戴安平等几个人默默地看着他把这些做完。 “说说康直的行踪吧。”收拾完这一切,肖彦梁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康直去了大和赌场赌钱,除了他上厕所,我一直跟着他。”朱明把情况向大家做了汇报,又想起什么来,继续说道:“为了打消他的怀疑,我甚至还和他联手坐了几庄,赢了不少。我发现这小子赌钱特别凶,整个晚上没说几句话,就是我和他说,他也没有怎么搭话,从这一点看有些奇怪。” “他妈的,这小子看来是有问题。”孙毅骂了一句。 “那不一定。”肖彦梁摇摇头:“他说他亲眼看见司徒他们被鬼子打死,说这话的时候他那伤心的神情绝对不是装的。人受到了打击,是需要发泄的,不要会闷出毛病的。这个发泄的方法各种各样,我看康直的表现到也算是正常。” “这也算正常?”孙毅完全不相信。 “是算正常。不过关键不在这里。”肖彦梁来回走了几步,继续说道:“关键是他的确和司徒他们关系很好,所以一旦他是因为背叛了司徒他们,他也会表现出这个样子。” “说了半天,还是无法判断康直的立场。”朱明、孙毅总算是明白了肖彦梁的意思,沮丧地说道。 “就是因为情况不明,我和戴先生商量过了,从现在起,停止对日军的一切行动。”肖彦梁站住了身子,坚决地说道:“告诉兄弟们,我们从现在起到康直的身份查清楚为止的这段时间,我们就是汉奸,就是警察,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做。” “可是局长,至于这样吗?大不了我们什么行动都瞒着他。”朱明有些奇怪肖彦梁的决定,这也太极端了吧? “必须这样。”肖彦梁的口气没有丝毫的改变:“我们不知道康直是否真的叛变,也不知道司徒云海曾经对他讲过什么。 伙计们,司徒云海出事了,他是个警察,鬼子这一次又没有对我们下手,谁敢说我们每一个在警察局当官的没有被监视?谁冒这个险?”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让几个人面面相觑,孙毅小心问道:“局长,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我怎么总觉得有那么因什么废什么的感觉?” “是‘因噎废食’吧?”肖彦梁冷哼了一声:“他妈的,老子还真的希望是杯弓蛇影呢。你们不想想,刘文武的事情闹出了多大的风波?而那时他还仅仅是怀疑对象! 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我们现在反倒没事,你们信吗?呸!人就是贱,被人抓了心里反倒是塌实了。” 见大家还是有些不明白,戴安平站起来说道:“弟兄们,你们想一想,小鬼子现在基本上停止了对我们的大规模进攻,他的主要精力开始慢慢地转移到强化治安,有效管理占领区这上面来了。 嗯,就好比一个人,一口气吃得太多,他总是要停下来消化消化。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不能消化,把他撑死,把他噫死! 小鬼子不是笨蛋,从刘文武和司徒云海这两件事上面,可以看出鬼子是处心积虑地设计出各种各样的圈套。现在康直回来了,他和司徒云海、黄阿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谁可以说得清楚?鬼子是从来不讲道理的,你们当真以为鬼子干不出宁可错杀,决不放过的险恶勾当吗?” “不,我倒觉得停止一切行动,反而给鬼子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克明不完全同意停止活动的意见:“上一次我们不是冒充‘军统锄奸总队’的名号去吓唬高轩志吗?既然司徒云海出了事,毫无疑问,鬼子也一定知道这个所谓的‘军统锄奸总队’。 如果康直真有问题,那么鬼子肯定是在怀疑局长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偃旗息鼓,还要用这个名号做作文章。” 说到这里,叶克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是叫‘军统锄奸总队’,那我们就给警察局、侦缉队、警备队的大小汉奸各发一个警告信……” “好主意!”话未说完,肖彦梁、戴安平几乎同时击掌叫好:“好小子,看不出你的花花肠子还挺多的。你们几个到时候在康直面前再表现出一种顾虑重重的样子,就更容易让鬼子相信这个‘军统锄奸总队’和我们没关系。” “兄弟,老子今天请客,反正也没几天好活的了。”已经完全明白的孙毅“愁眉苦脸”地拍了拍朱明的肩膀,学了一句,大家一下都笑了。 几天后,肖彦梁拿着一叠“警告信”来到宪兵队,不想蒋长海也在横边浅的办公室里面。 “太君。”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原因情绪不佳的横边浅,他把手里的东西交了上去:“这些天我的不少手下都受到了抵抗分子的威胁。这是所谓的‘警告信’,请太君过目。” “哦?”横边浅显然对这件事有些意外,伸手接过材料翻看了几页,忽然恶狠狠地对蒋长海问道:“蒋队长,你是不是也收到了这样的警告信?” “收到了。”蒋长海呆呆地看着肖彦梁交上去的东西,被横边浅一问,下意识地回答,跟着脸色发白,又否认道:“不,不,小的不知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哈哈,”横边浅气急反笑,一拍桌子:“我说蒋队长怎么会忽然找我请假,想必是收到了威胁信,准备临阵脱逃啊。” “不,太……君。”蒋长海一惊,不由自主地跪下:“小……小的家里……确实,确实有事情……” 横边浅叹了口气:“收到就是收到,一封普普通通的威胁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你蒋队长的表现却实在是让我很失望。” 蒋长海脸色煞白,向横边浅爬了几步:“太君,小的实在是冤枉。这个什么‘警告信’,小的和一些手下都是收到过的,可是小的都是当场把它们撕掉了。太君明鉴,太君明鉴。” 蒋长海有哪里知道,横边浅的突然发火,主要还是肖彦梁主动递上来的东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骨子里的一丝挫折感到底是让他把怒火迁转到蒋长海身上。 同样,侦缉队自从赵广文死掉以后,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就是那一次程翻译官的事情,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完全没有起到牵制警察局的作用,这也是横边浅发火的另一个原因。 “要不是今天肖君正好来找我,想必你会一直隐瞒下去吧?”横边浅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这个支那人,他忽然想起了和铃木关于“人才”的讨论,心里闪过一丝杀机,向一边的铃木招招手。 铃木几步走到蒋长海面前,看了看他,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八嘎!受到一点子虚乌有的威胁,就准备当逃兵,实在是太可恶了。来人!” 两个哨兵闻声走进办公室。横边浅指着瑟瑟发抖的蒋长海:“这个支那人坏透了,拖出去,当着侦缉队全体人员的面毙了。” 肖彦梁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耳听着蒋长海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远,自个儿背上却是凉飕飕的。 “可耻的逃兵!”横边浅大声骂了一句,肖彦梁也被拉回了现实。 “太君,原来侦缉队也收到了这样的警告信。一开始我还怀疑是不是我们内部除了问题,还把所有人的笔迹收集进行了一番鉴定,想不到这些抵抗分子竟是如此的无孔不入。” “你做得很好。”横边浅看着手里的材料,心里却反复在问自己:“这个支那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按照他护短的行为,他居然也在我面前说怀疑自己的手下,实在是意外。” 横边浅的表情让肖彦梁有些把握不准,小心地说道:“太君,很遗憾,我对照了所有的笔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可是你还是怀疑你的内部?”横边浅反问了一句。 故意犹豫了一阵,肖彦梁才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太君知道,我很爱护我的手下。虽然我并不想怀疑他们,可是警察局里的大小头目都收到了这样的警告信,我不能为了小义而舍去大义。”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侦缉队和警备队都收到这样的警告信的话,真是无法想象这个所谓的‘军统锄奸总队’的组织有多大,对我们的渗透有多深。” 他说这个话是有目的的,警察局、侦缉队、警备队都有人属于抵抗分子,你横边浅总不至于把着三个组织的人都杀了吧?同时也变相地暗示,警察局里有抵抗分子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司徒云海的案子也属于个案。 “你有什么计划吗?”横边浅点点头,问道。 肖彦梁苦笑了一下:“太君,这方面并不是小的所擅长的。所以……可是小的也在想,这次事件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帮我们分清楚了谁是可以信任的人。” 横边浅无法不同意这样的结论。 下午,当着所有的警察、侦缉队和警备队的面,蒋长海被执行了枪决。 一封小小的警告信,让鬼子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而在一个星期以后,在宪兵队,新的侦缉队的队长被一一介绍给了肖彦梁和警备队的人。 当天晚上,肖彦梁已经通过电台了解到了这个新的侦缉队队长的基本情况。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肖彦梁一边下着结论一边把电文递给戴安平:“周松柄,37岁,中统特工,李士群的得力助手,1937年9月叛变,上海‘鳗鱼’被完全破坏的主凶……瞧瞧,这是一个真正的铁杆汉奸!哼,还别说,横边浅这个王八蛋真的是看得起我,选了这么一个人物来。他妈的,还弄巧成拙了,蒋长海可好对付得多。” “说不定横边浅早就想换掉蒋长海了呢?不过这个周松柄的确是个危险人物。”戴安平点点头,又笑着说道:“你说,这个被破坏的上海‘鳗鱼’,是不是就是林小姐他们?” “谁知道呢?是不是想人家了?”肖彦梁耸耸肩,开起了玩笑。林曼在完成任务以后,已经由总部安排回到了后方。而相处的那几天,竟使三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不要胡说。”戴安平的脸微微一红:“人家刚经历了丧夫之痛,背后说这些不好。对了,你今天见过周松柄了,初步映像怎么样?” “说不上来。”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这个人属于那种普通又普通的人物,不看这些资料,还真的容易上当。而且这个人看得出来,很注意与各方面的关系,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霸道作风。这一回真的很不好办。” “如此说来,想要在侦缉队和警备队之间挑起矛盾,也是很困难的了。” “是的。先相处一段日子再说吧。” 说是这么说,但肖彦梁心里还是有些不塌实。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闲聊茶馆 几天后的中午,肖彦梁正带着几个人在“好再来”饭馆吃饭。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可以把附近街面伤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倒是一个好地方。”肖彦梁一面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一面暗自思索。自从周松柄接手侦缉队以后,仅仅是在第三天悄悄出动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而就是那一次出动,肖彦梁他们到现在,除了知道是去抓人,其他的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很矛盾,内部由于司徒云海和康直的事情,不得不暂时停止一切活动;外部,那个周松柄的城府好深,这个高级特工出身的队长,让肖彦梁随时在心里都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波动。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行动,这已经是他们内部经常讨论的话题了。虽然知道这样的话题很危险,但是肖彦梁却感到无能为力,要让一帮子血性汉子突然因为某种怀疑而放下手里的抗日大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总算是明白什么叫“饮鸩止渴”的意思了。 饭馆对面是个茶馆,茶馆的名字也有趣,叫“闲聊”。 顾名思义,茶馆取名“闲聊”,当然是希望客人不要带给这里任何麻烦。 这个茶馆是在姜佑行他们走了以后开张的,看到它,肖彦梁就想起这几个共产党人,心里有时候还挺挂念他们的。算算时间,几个人离开也有三个多月了,不知道那个叫武田俊男的鬼子内奸现在怎么样了。 从收音机里得到的消息里面,肖彦梁没有听到任何收复国土的好消息。这样的状况使得他有时候心情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比如说现在,坐在楼上,看着楼下对面“闲聊”茶馆里进进出出的人群,肖彦梁就忽然觉得心烦意乱。那种偶尔出现的,想大喊大叫,想出手打人,想破坏所看见一切的冲动又出现了。 看着那些有闲情逸致喝茶的老百姓,他有些明白当年田万章先生的那种无奈! 肖彦梁不由得把窗沿抓得紧紧的,窗沿的棱角对皮肤的刺痛让他稍稍好了一些。他叹了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事故,肖彦梁明白自从开始和鬼子干以来,真正的危机已经来了。可恨的是,明明知道这样的危机,却不知道改如何去化解。他仅仅是个警察,没有受过任何训练,除了那种异乎寻常的小心谨慎,他没有任何资本去和那些专业的特工斗。 “大哥,吃饭了。”身后德贵轻声喊着。自从康直的回来,他也明白,这些天这个自己极为敬重的大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端起碗没吃两口,楼下面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喧闹声,肖彦梁脱口就骂了一句:“他妈的,什么世道,吃个饭也吃不清净。”骂归骂,几个人还是不得不放下碗,来到窗口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楼下的街面是一片混乱,侦缉队的人和一小队鬼子宪兵已经把那个“闲聊”茶馆团团围住,周松柄叼着烟卷,背着手站在外面。 肖彦梁一惊,大白天抓人,这在侦缉队可是头一回,甚至连他们警察局斗不知道。接触过几次,他清楚周松柄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那么这一次的行动想必是得到日本人的同意的。 侦缉队全体出动,想来将要被抓的人一定非同小可,这么大的事没有通知警察局,肖彦梁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危险。 “下面事周队长麽?”定了定神,肖彦梁开口问道。既然遇见了,总不能作壁上观吧?通过对话也可以了解一下情况。 果然,周松柄听见上面的问话,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抬起头看见楼上的肖彦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于是双手抱拳:“原来是肖局长。不好意思,小弟今日公务在身,不能上来见礼了,还请肖局长多多海涵。” “呵呵,周队长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不知点子扎不扎手,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多谢了。打搅肖局长吃饭,小弟赔罪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替这样的要求。” “那好,周队长如此好意,彦梁也不敢拒绝,你先忙,忙完了上来喝杯酒如何?” “也好,难得和肖局长喝一次酒,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的当口,茶馆里面的抓捕已经有了结果,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被反扭着手臂押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捂着脸,也穿着长衫的小个子男人。 “赵先生,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不过是想请您去喝喝茶,聊聊天,用得着这样子吗?”看见那个人被押出来,周松柄明显松了口气,伸出手里拿着的扇子,支起那个姓赵的中年男子的下巴。 那被捕的男子看着周松柄,竟是一言不发。周松柄有些尴尬,挥手让手下把他押走。 肖彦梁微微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人一定是个共产党了,要是是国民政府的,他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 正要转身,眼角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小楼角似乎有人影一闪,还在奇怪,耳边猛然传来一阵枪响,手里下意识地把枪拔了出来。 街上再一次陷入混乱,突遭袭击的侦缉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除周松柄等个别几个,大部分还懵懵懂懂地傻站在那里。 两个人影趁乱从楼上跳下来,一个单膝跪地,手持双抢射击;一个一把将被捕的人从已经死掉的押解员那里拽起来就往旁边的屋里跑。 肖彦梁眼尖,从那两个人跳下来还未落地,就认出了他们,一个是“闲聊”茶馆的老板,一个是小二。 没有时间多想,他已经看见大批的日军从外围向这边围过来,而此时,街上早已没有了一个闲杂人员,想要趁乱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看他们跑的方向和出来的地方,那屋子和茶馆之间,必然有暗道相连!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跨进屋子,猛然间茶馆老板的两条腿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他一个踉跄栽了下去,顺势也把救出的人拖倒在地,那被救人发出一声低呼,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起来――他的右腿显然不能使力,估计是刚才那一下子把右脚踝崴了。 枪声忽然大作,被袭击的侦缉队终于缓过神开始还击。仅仅是一会功夫,枪声又忽然停了。那个掩护的小二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已经是死了;而数十个侦缉队的人和宪兵已经把枪口对准了门口的两个人。 对方手里还有枪,所有的人都不敢贸然起身,沉默中周松柄的声音响起:“投降吧,赵先生,你们逃不出包围圈的。” 被困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静。此时所有的人都看见那姓赵的在对茶馆老板说着什么,而后者已是满脸的痛苦。 肖彦梁在一干手下惊讶的目光中徒然地放下枪――那老板腿上的上,就是他打的。原因很简单, 第一,他遇上了这件事; 第二,他还看见铃木启隆亲自带人赶了过来,借着墙角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第三,他的枪法,出枪的速度,是非常有名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即使里面有地道,他们能逃走吗?他们可能逃走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们绝对不可能逃走! 肖彦梁看见两个人的动作和表情,基本上猜到了下面将要发生什么事,心里凄苦,却也感到欣慰。他的处境,注定了他不能把两个人打死。 被围者交流了几句,那茶馆老板猛然间举手,两只枪抵在赵先生的下颚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扣动了扳机。 鲜血刹那间溅满了开枪者的全身。 “好汉,何不留下姓名!”预料中的事情终于发生,眼看着掌柜把枪指向自己的头,肖彦梁却忍不住喊了一声。那人听到叫喊,果然把头望向这边,只是满脸的血迹,已经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趴下!”肖彦梁猛然间看见幸存者双肩一动,大叫一声,把头从窗户上缩回来,同时身子趴在地上。刚完成这些动作,一排子弹已经打了过来,他们刚才靠着的地方已经是支离破碎了。 “好枪法。”肖彦梁赞了一声,站起身子,果然,那茶馆老板已经自杀身亡了。他连忙带着人下楼匆匆赶了过去。 “肖局长,你称呼他为‘好……汉’?”铃木启隆等肖彦梁敬过礼,冷笑着问道。 肖彦梁登时叫了起来:“太君误会啊。小的身为警察局长,哪能不知道这个茶馆老板的名字?这个人叫王实在,当然他是一点也不实在。本省仪征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周松柄奇怪地问道。 “哎呀,我的周大队长,”肖彦梁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这不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吗?你的人完全有机会扑上去阻止他自杀的。我想他作为掩护者,又在这里经营了铺子,手下肯定还有人,活捉他也一定会有所收获。唉,可惜了我那几枪,竟是全都白费了功夫。” “什么?那几枪是,是你打的?”周松柄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是我们局长,难道还是你们侦缉队?”德贵嘲笑着:“就侦缉队那熊样,人都被打倒了几个,还没一个拔枪开火的。要不是我们局长帮忙,那两个人早跑了。” 铃木明白德贵没有说谎,他刚蹲下身子,就看见肖彦梁举抢射击。他忽然发觉肖彦梁对自己的问题回答得非常好,的确,那个犯人听见问话,显然下意识地望过去,放松了对身后的警惕。好机会啊,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惜,不要说那些支那人,就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八嘎!”铃木低声冲着那几具宁死不屈的尸体骂了一句,也不理会其他人,转身带着宪兵离开了。现场只剩下警察和侦缉队两帮子人。 “肖局长,可真是要谢谢你,不然让那两个人跑了,小弟这吃饭的家伙可就保不住了。改日小弟一定好好谢谢你。”周松柄笑着说道。 肖彦梁抱拳回道:“好说,好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周队长也不要放在心上。行了,这现场的事情好事要处理一下的。我也就不打扰周队长了。告辞。” 没走两步,就看见那个曾经捂着脸,跟着赵先生出来的家伙走到周松柄的身边,小声喊了一声。 这一喊不要紧,周松柄伸手“啪”,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他妈的,明明这是一个黑店,你狗日的竟然不事先告诉我,是不是想借机反水啊?” 这个人看来就是这起事件的总导火索了。他应该是一个叛徒,不然在茶馆里不会挨一巴掌。肖彦梁心里厌恶,眼角看见不少的侦缉队队员都看着那边,有心正想火上浇油,又走了回去,一把拉过周松柄: “哎,我说周队长,不是我倚老卖老,这你们侦缉队的家事,却放到这里大街上处理,街坊邻居都看见了,侦缉队其他人怎么想呢?对老弟你也不是很好吧?” “他?哼!”周松柄轻蔑地一笑:“一个反骨仔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你瞧他长得那个熊样,老子刚把他带到刑房门口就挺不住全招了。本以为会有条大鱼,却什么也得不到。” “是啊。”肖彦梁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凭我的经验,这屋里一定有一条暗道,要不那两个人明知被包围了,往屋里跑干什么?掌柜的和小二明明仔茶馆,又怎么从这里冲出来?这间‘闲聊’茶馆开张也有大半年了,这可是他们的一个重要据点啊。” “呵呵,多些肖局长指点。”周松柄笑着说道,可是肖彦梁却没有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兴奋,再一看,一丝嘲弄的笑容轻微地挂在他的嘴角,肖彦梁心里暗自吃惊,这个汉奸竟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又不怎么接受阿谀奉承,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前的接触大家的关系似乎都非常不错,可是今天,涉及到了对方的职责,情形又完全不一样了,周松柄的表情和做法,显示出他的戒心很重,可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还是防备自己。 如果是前者,说明他极得鬼子的信任,就连司徒云海这样绝密的事情都没有隐瞒他,并且这件事并没有因为那几封威胁信而淡化,反而是越来越引起鬼子的兴趣。 这件事真是让人头痛。 晚上,宪兵队,横边浅正在听取铃木启隆和周松柄的汇报。 “具我们勘查,的确有一条暗道连通道茶馆,再从茶馆里通向外面。要不是肖彦梁及时开枪,小的可就没法向太君交待了。”周松柄恭恭敬敬地汇报着前因后果。 “现在你难道可以交待吗?”横边浅没有大声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周松柄:“赵阳是支那共产党从前线派往后方的极为重要的干部,他的价值无可估量!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并且还抓住了他,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彦梁说得没错,选择这样的地点,他们必然有充足的准备,事先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个详细清楚?而且你们侦缉队的警戒人员呢?他们怎么就跟着你一起乱轰轰地离开呢?” “长官,周桑也是没有想到。”铃木为周松柄打苞不平:“他刚上任,就认出一个家伙是以前从他手里逃走的共产党,进而牵扯出赵阳这个重要人物,也成功摧毁了共产党的一个重要的据点,我觉得他还是很不错的。” “周桑!哈哈~”横边浅忽然笑了起来,随即立刻严肃地问道:“铃木君,这个支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没见几次面,你就这样称呼他?” 他们说的是日语,周松柄除了知道“周桑”是支自己以外,什么也听不懂,对于横边浅语气的变化和铃木启隆显然是受了训斥才有的姿势,他感到很奇怪。 横边浅不耐烦地摆摆手没有让铃木解释:“对不起年轻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不过是一条打猎时使用的猎狗,你没有必要对他太好。” “是,阁下。” “你还是太年轻。”横边浅摇摇头:“虽然我们破获了这么一个情报站,可是相对于我们将要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周队长,”横边浅改说了汉语:“你行动以前,那个肖彦梁是很早就在那里了吗?” “报告太君,是的,我道那里的时候,还是他主动和我打的招呼。” “那么你们觉得他像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吗?” 没让周松柄回答,铃木说道:“我认为是一个巧合。我调查过,肖彦梁从来不在一个地方连续吃上两次饭,总是很随意地找一个地方。这样的方式,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这么说,你们都认为肖彦梁出现在那里是很偶然的了?”横边浅皱着眉问道。 “是。”[ 奇 书 网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人相逢 横边浅的确不好再说什么了。肖彦梁完全有机会不管这件事,比如他只是需要在枪战发生时躲起来……可是事实上他管了;他本来可以击毙犯人,但是他只是击伤了;他还可以不再继续管下去,可是他还是想方设法活捉一个…… 所有的一切,一个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的支那人形象突出显示出来,实在是太完美了。可就是这种完美,这种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完美,实在是让人感觉不正常。能混到这样地位的支那人,哪一个不是欺男霸女,哪一个不贪图享受?难道肖彦梁是圣人吗? 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出人意料的是铃木启隆居然为肖彦梁开脱:“阁下,我倒是认为他可能是非常小心地在做事,非常小心地主意自己的形象,毕竟他如果表现出欺男霸女,贪图享受,或者过分地讨好我们,我们都会看不起他的。” 横边浅听完,慢慢地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年轻人,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这个支那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了,只是他的义气太重,很容易被人利用,要多帮帮他。” “是,明白。” “嗯,还要在大街小巷宣传肖彦梁在这件事情上的功绩。” “是。” 两个鬼子之间是用日语交谈的,周松柄当然听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着一起傻笑。 没用多少时间,全城都传遍了警察局局长奋不顾身,英勇击毙顽抗的抗日分子的消息,而周松柄也在侦缉队内部大肆叫嚣“决不能输给警察局”。 接下来的日子里,侦缉队连续在城里城外疯狂抓捕,可是他们也得到过鬼子的告诫,这样的行动都是在晚上,一时间搞得城里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又有谁不见了。 如此一来,肖彦梁他们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什么也不能做。 “局长,下午一个侦缉队的在我手下一个弟兄面前炫耀,说是今天晚上他们要在常青街23号抓一个人。”办公室里,孙毅对肖彦梁说着刚得到的消息,没等他说完,一边的德贵就气乎乎的接着说道: “他妈的,侦缉队疯了还是怎么了,整天象只疯狗似的乱咬人。我们查了一下,这几天他们一共抓了87个人,据我们了解,这87个人里面都是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难道侦缉队在用无辜者的人头向鬼子邀功?” 肖彦梁没有回答德贵的牢骚,事实上,从那一天在茶馆抓人就可以看出来,现在侦缉队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得到鬼子认可的,甚至是鬼子指使的也是可能的。 “我记得那个警备队的魏长金好象也住在常青街?”肖彦梁总是觉得这“常青街”三个字很熟悉,忽然间想起一件事,皱着眉问道。 “不错,而且还就是23号。难道说……”德贵倒是兴奋起来,马上地补充道。 “可是,侦缉队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孙毅没有附和德贵,而是提出了疑问。 “不对,要是抓姓魏的,鬼子一个电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用这个法子。”肖彦梁同意孙毅的疑问,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出来。 “局长,要不我们晚上去看看热闹?”见肖彦梁陷入苦思,德贵小声说道。 “他妈的,几天没有出去,心里憋得慌是不是?”肖彦梁看了德贵一眼,见孙毅也是满脸的期望,便笑着说道:“也好,今天我们就去看看热闹。晚上让朱明带着康直在局里值班,把这小子给我看死了。” 午夜左右,肖彦梁带着德贵等五个人悄悄来到常青街23号附近的街面上,单等周松柄带着人闯进魏长金的家里上演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23号的主人家并没有休息,还亮着灯,肖彦梁心里奇怪,想不通这么晚了这魏长金还在感什么。等了一阵,放哨的孙毅跑过来,伸手比了一个“来了”的手势,众人马上分散到已经事先找好的角落藏起来。 不一会街面尽头就闪出一群骑车的人,后面还跟着一辆汽车。这活人也还谨慎,远远地就下了车把车停好,呈扇形逐渐逼进了目标。 这些袭击者,有侦缉队的人,也有日军宪兵队的人,让肖彦梁大感兴趣的是,他赫然发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竟然是魏长金的拜把子兄弟――排行老四的何尚武! 这世界上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的兄弟也可以出卖大哥!肖彦梁原本就是一个极讲义气的汉子,眼见这何尚武的所作所为,慢慢的,心情开始变坏。尽管这只是汉奸内部的窝里斗,他却没有了看戏的兴趣。正准备悄然离开,却发现那几个人正看在兴头上,心里微微替误交匪人的魏长金叹了口气,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袭击者蹑手蹑脚地贴近围墙,那何尚武停下脚步,似乎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上前,举手敲门:“大哥,我是老四,快开门。” “来啦,来啦,怎么这么晚?”里屋的们打开。魏长金穿着短褂,拿着手电筒打开了大门。一边开门,一边数落着何尚武。 们志凯了一半,还没有完全打开,边上侦缉队的人就猛扑了过去,魏长金一不留神,竟被撞得后退几步才站稳了脚步。 “你……你……你……”站稳了身子,他这才发现出了什么事。顾不上骂,抡起手里的手电筒就往何尚武头上砸了过去,口里大声喊着:“老三,快跑;老三,快跑!” 话音未落,他肚子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疼得他立刻弯下腰,一口气上不来,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没等他站起来,四五把手枪就对准了他,魏长金眼看大势已去,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带着鲜血,从口腔里喷射出来。 “老三?”肖彦梁听见魏长金的喊话心里一愣,老二陆彪,老四何尚武,他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挺他们说起过这个“老三”。显然这“老三”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要不然他早见到了,也不会让侦缉队和鬼子宪兵如此兴师动众。 没多久,从里屋押出三个人来,灯光并不是很明亮,肖彦梁也无法看清楚到底这三人长什么模样。只听见何尚武勉强笑了笑,两手抱拳:“各位哥哥对不住了,兄弟我难得得到太君的赏识,无以为报。当此大义灭亲却也不要怪我。” “呸,老子真是瞎了眼,竟和你这样的汉奸走狗拜了把子。”说这话的人,无疑就是魏长金刚才喊的“老三”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何尚武毫不示弱:“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讲好了的,你带人投奔新四军,我和大哥、二哥带人投靠皇军,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和我们早已划断恩情,说好了的互不打扰,可是你竟然鼓动大哥在把队伍拉出去!我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要跟着你们去受那份罪过!” “说得好,说得好!”周松柄一边鼓着掌,一边从旁边走了过来:“何老弟的话可真是金玉良言。人生在世就他妈的这么短短几十年,受你们共产党的那份罪,岂不是亏待了自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收起笑容,拿出一张纸,大声说道:“奉宪兵队横边浅太君的命令,魏长金、陆彪私通共匪,现予以逮捕。” 把那页纸给几个人看了看,叠起收好,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到皇军宪兵队去坐坐?太君还在等你们泥。” “老三”轻蔑地看了周松柄一眼,带头,挺着胸走出了常青街23号。 肖彦梁没有想到今晚会看到这么个结果,想救人,却有没有把握。还在懊恼,猛然间瞳孔紧缩,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四个被抓的人里面,竟然有他的一个熟人――余鸿春! 肖彦梁听见身后德贵、雷浩的呼吸也变了,知道他们也认出了余鸿春。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烦躁,转头想警告两人,却发现德贵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大哥,救人吧?” 虽然是征求意见,肖彦梁也听得出里面的坚定决心,心一横,点了点头。 这一带的地形几个人都很熟悉,当下简单做了布置:“我们摸到前面去,趁他们过来的时候下手。救了人以后,骑上车,往梅子巷走,叶克明和孙毅带着人往我家里去,德贵准备和我‘增援’这里的友军。 雷浩,这里有两个鬼子的手榴弹,待会你上屋顶,看见我们过去了,就炸他狗日的。然后你往长江路跑。大家明白没有?” 见所有人点点头,肖彦梁把手榴弹交给雷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到了大路口,就想平时巡逻一样,不要太慌张露出痕迹。” “放心吧局长,我们时什么人啊?”叶克明笑着回了一句。 肖彦梁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拿出面罩戴在头上,看其他人也纷纷带上面罩,他起身贴着墙边往前赶过去。 到了阻击的位置,只听得那边传来一阵打斗声,顿时骂声四起,就连守在汽车驾驶室里面的两个鬼子也走出车子,把枪背在背上,并排看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肖彦梁顾不了那么多,指了指那两个鬼子,向叶克明和孙毅做了一共抹脖子的动作。 两个人心领神会,收起枪,掏出匕首就蹑手蹑脚来到了鬼子身后,相互一点头,猛然同时发难,手里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割断了两个侵略者的喉管。 两个鬼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伤口,不停的抽搐着,却如何能发出半点声音?解决完鬼子,两个人顺势把鬼子的汽车轮胎扎破了,这才往肖彦梁那边赶过去。 刚才的行动,叶克明已经把余鸿春那边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局长,好像是在给他们带手铐的时候,陆彪突然袭击何尚武。我看见陆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的血,估计是死了,那个魏长金和‘老三’跪在他面前,正哭着呢。” 肖彦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过叶克明递过来的,刚才缴获的一颗手榴弹,没有说话。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侦缉队走过来了。 周松柄、何尚武带着人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相互搀扶的魏长金和“老三”和余鸿春走出了街道转弯处。没有陆彪,果然是死了。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肖彦梁拔掉手榴弹的保险,往墙上死命砸了一下,扔到了街道的另一个转弯口,没等手榴弹爆炸,他已经举起枪。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包括被救者在内的所有人措手不及,侦缉队更是伤亡惨重。周松柄、何尚武是在第一时间卧倒,再滚到汽车边上,借助汽车的掩护,掏出了手枪。 被救者都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在枪响后下意识蹲下的一瞬间,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蹲的动作没有做完,已经跳起来往肖彦梁这边跑过来。 此时,肖彦梁才发现,魏长金和“老三”竟然是用同一副手铐烤在一起的!心里刚叫了一声苦,余鸿春已经快速跑了过来,被肖彦梁一把拉住,隐蔽在墙角边上。 他刚探出头想招呼“老三”,猛然间看见魏长金打了一个趔趄,拖带着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老余,我们受伤了,你快走!”几乎在倒地的一瞬间,“老三”大声喊了一句。这一声让所有人听得心头一颤! 他们的受伤,表明侦缉队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静过来,整个街面上毫无遮拦物,每一个人斗可以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的裤子,已经被血浸湿了。 “撤!”肖彦梁低低地喊了一句。他明白枪声不能停,一旦停了,他们几个人也跑不了了,顾不上魏长金,他站起来,一边开枪,一边后退,其他人也是便打变退。待退到另一条街口时,早已准备就绪的雷浩扔出了手榴弹。 巨大的爆炸,弥漫的硝烟,等着一切都过去以后,周松柄、何尚武面对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大街。 虽然人被救走了一个,但是他们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他们认定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不过是个警卫员一类的角色。 凄厉的警报声由远而近,几乎就在横边浅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街口的时候,肖彦梁也带着大批警察“赶到”了现场,却被侦缉队和宪兵队的人拦在了外面。 示意大家少安毋躁以后,他把自行车一停,走到周松柄面前,“仔细观察”已经昏迷还躺在地上的魏长金他们,仿佛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吃惊”地问道:“这,这,这不是魏……魏队长吗?怎,怎么会……”他在路过已经昏迷还躺在地上的魏长金他们时,故意做出大吃一惊的神情, “肖局长,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周松柄正在想怎么向太君汇报,被人打断,很是不快,把话顶了回去。 肖彦梁蹲下身子想要扶起魏长金,只听得耳边一阵拔枪的声音,抬头一看,侦缉队五六只枪对准了自己。 轻轻放下魏长金,他慢慢地站起来,盯着周松柄:“魏队长是被你们打伤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威胁的成分。 “怎么着,不服气?” 肖彦梁没有表示什么不满,而是径直往前走去――横边浅的车已经停下来了。周松柄也反应过来,赶紧跟了过去。 “肖君,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听完周松柄两个人的详细汇报,横边浅皱着眉问肖彦梁。 肖彦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仔细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太君,首先,小的认为这一次的袭击者,和被救者不是同一伙的。” “废话,当然不是同一伙人了,要是同一伙人,他们能放弃这两个人?”何尚武抢先的回答显得十分的无礼,让横边浅恼怒的心情终于爆发了: “八嘎!”一边骂,一边耳光就过去了,周松柄倒退两步,惊恐地看着横边浅,愣了一会才伸手唔住火辣辣的脸。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肖彦梁好言劝慰着:“周队长难得也是一片忠心。心里着急才这么说的。” 见横边浅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肖彦梁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周队长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们也说过,他们受伤在先,袭击者撤退在后,时间紧迫,他们放弃救人也是迫不得已,可以理解的,所以你的理由并不能完全证明两伙人的关系。我是这么认为的,要是他们是一伙的,这袭击者必然是担任警戒一类任务的,侦缉队的行动只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哪还有机会抓活的。” “哟西,肖局长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么你认为这些袭击者是什么人呢?”横边浅心里不得不佩服肖彦梁的推理,顺口问道。 “这个,这个,小的也说不上来。”肖彦梁挠挠头,指着魏长金说道:“甚至于魏队长是敌人,小的也是第一次知道。嗨,小的身为警察局长,却被这家伙骗了,刚才还差点和周队长产生误会,实在是,实在是……” “肖局长也不要太过自责,魏队长不一定是敌人,目前他只有通共的嫌疑。”横边浅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通……共?”肖彦梁夸张地张大了嘴。 横边浅点点头,对周松柄命令道:“马上把人犯带回去。” 随着日军的撤离,街道上很快就清净了下来。 心里挂念着余鸿春,肖彦梁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就赶回了家。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国家叛徒 几个月不见,余鸿春瘦了不少,黑了不少,但是精神还是那么饱满。一看见肖彦梁回来,就迎了上去,张嘴想问什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肖彦梁上前紧紧握住余鸿春的手,心情激动,也是一句话没有说。短短三个月不到的分别,却让肖彦梁感到似乎是有三年时间那么长。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眼睛里好象都有泪珠在滚动。 “好了,兄弟们。”说话的是戴安平。一接到报告,他就在肖彦梁应付横边浅的时候,马上赶了过来。现在看见两个人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暖暖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看看我的样子,怠慢了鸿春兄弟。”肖彦梁笑了笑,和余鸿春坐了下来。 “真是想不到我们会是这样见面,为了救我,你们冒了太大的风险,不值得。”想了想,余鸿春直接进入了主题:“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在那里。” “呵呵,什么值得不值得,都是兄弟,都是抗敌救国的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肖彦梁笑着把余鸿春离开以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想不到去看一场戏,倒把兄弟救了出来。对了,那个武田俊男怎么样了?” “武田俊男?”余鸿春一愣,随即笑了:“他?他还能怎么样?一进入根据地就被我们严密监控起来,不到一个星期,就牵出了一长串的鬼子汉奸组成的谍报网。原本还想让他给敌人假情报,可是这是一个非常顽固,深受日本军国法西斯毒害的家伙。现在他已经被送到了俘虏营进行改造。说起来,这一次我回来,我们首长特地让我有机会谢谢你们。” “又见外了不是?”肖彦梁摇摇头:“本来就觉得哪小子有问题,交给你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还有那个李四娃是不是也是有问题?” “他没有问题,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新四军战士了。”余鸿春接着把李四娃的情况说了一遍,“一开始他要求返回川军,可是那时正好我们在声讨国民党反对派的第一次摩擦,他听说‘平江惨案’就是自己所在部队干的以后,就改变了注意,留了下来。” “姜老板呢?这一次怎么没和你一块回来?”见余鸿春说完,低头喝茶,没有再说的意思,戴安平忍不住问道。 余鸿春一呆,收起笑容,慢慢地把茶杯放下:“他,一个星期前已经牺牲了。” “什么?” 肖彦梁、戴安平无比惊讶。 “一个星期前,指导员外出执行任务,被汉奸出卖,壮烈牺牲了。”说到这里,余鸿春死死抓住桌子,手指因为用力,关节变得雪白。 屋子里变得十分安静。 “青山处处埋忠骨。”半晌,戴安平打破沉默,说了一句。 “打仗嘛,哪有不牺牲的?为了民族的解放,指导员也是死得其所了。”毕竟过去一个星期了,余鸿春的心里已经经历过了伤痛。 “青山处处埋忠骨。”肖彦梁重复了一遍戴安平的话,抬起头说道:“兄弟说得对,为了民族的解放,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牺牲,包括我们自己。” 戴安平点点头,伸手按了按肖彦梁的肩膀:“是的,还不知道有对少牺牲。我们现在也不是悲伤的时候。” “对了,兄弟,”肖彦梁也伸手拍了拍戴安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问余鸿春:“那个魏长金不是铁杆汉奸吗?你怎么会在那里?” “哦,你还不知道,那个魏长金一共有三个结拜兄弟。”余鸿春想了想说道:“原先是国军的一个团长。南京被站以后,他的队伍也被打残了,国民政府似乎也忘了还有这样一只队伍,日子过得很辛苦。 后来我们找到他,邀请他一同抗日,可是这个时候鬼子也派人来拉拢他。最后老三,就是贾营长带着七百多人加入了新四军,魏长金他们带着三百多人投靠了日本人。 最近听说魏长金过得也不怎么样,贾营长就提出有没有鼓动他反正的可能。司令员经不住贾营长的反复呈述,最终同意了他的方案,派我跟随他一起过来。我们已经进城好几天了。” “好家伙,来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叙叙旧,是不是不相信我们?”戴安平笑着打了一下余鸿春,开起来玩笑。 “我可是冤枉的。”余鸿春也笑着解释道:“进了城发现情况有变,汉奸到处抓人,我们便不敢轻易来找你们,在城外多了几天,这不,昨天才重新进的城。” “原来是这么回事。”肖彦梁恍然大悟:“笑话,我堂堂警察局长,谁敢惹我?”笑了笑又对余鸿春竖起了大拇指:“厉害,我也一直认为魏长金有反水的可能,就是找不到怎么样下手,还是你们有办法。” “哦?原来彦梁兄也早有想法了?”余鸿春一下子笑了。 “鸿春兄弟。按理说,你们的见面应该是很机密的,从侦缉队今天的行动看,那魏长金也不是出卖兄弟的人,可是你们怎么就被盯上了呢?”肖彦梁还是有械不明白。 “是啊,我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余鸿春皱着眉头:“那个魏长金看见我们是非常吃惊的,听说我们的来意以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犹豫。 昨晚上他把另外两个兄弟叫了过来,说是大家伙一块商量。可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办法。本来今天晚上是继续的,我们也一直没有出门,谁想到会被侦缉队盯上?不仅贾营长出事,连陆彪也被打死。” “陆彪?”肖彦梁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看了一眼戴安平,那边余鸿春也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戴安平,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你们看我干什么?难道是我出卖的?”尽管知道自己是在开玩笑,尽管知道那两个人没有整个意思,可是戴安平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何尚武!” “老四!” 几乎同时,肖彦梁和余鸿春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妈的,我说怎么没有看见他,原来心虚过了起来。”肖彦梁狠狠地说道。 余鸿春也是懊悔不已:“我太大意了,想得太简单了。”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好了,”戴安平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说:“这件事先放在这里,看看以后的情况发展。鸿春老弟刚脱离险境,也早点休息。” “嗯,对,你还是早点休息,天亮以后我再去探探情况。”肖彦梁跟着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准备耸耸送送戴安平。 “等一等。差点忘了大事。”余鸿春叫住两个人:“有一个人,叫黄阿毛,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他说他以前是你的手下。” 肖彦梁,包括戴安平,守在的德贵,顿时呆住了。 黄阿毛! 肖彦梁怎么能不认识呢?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件事! “是的,他是我的手下,前阵子排他出去办事,一直没有回来,不过据说被鬼子杀了。”拼命压下心头翻滚的巨浪,肖彦梁又坐回了椅子,疑惑地看着余鸿春:“怎么,他还活着?你认识他?” “是的,他还活着。当初他掉进长江,被江水冲到岸边,是我们的人救了他。”余鸿春笑着说道:“本来这件事我也不知道的。后来有一天天我被叫到保卫处,首长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我说认识你,但是不认识这个黄阿毛。” 听余鸿春话里的意思,黄阿毛还没有死,他还活着,那么司徒云海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就可以彻底弄清楚了。 肖彦梁忍不住发笑,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直到戴安平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满含歉意地对惊讶看着他的余鸿春笑了笑,就把派司徒云海他们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余鸿春也有些感动:“彦梁兄的行为实在让人佩服。不过这次行动我们完全可以配合的,可以不用冒这么大的险。”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时你让我道什么地方去找你?”肖彦梁很意外余鸿春会这样说,这段时间城里只有肖彦梁他们,根本没办法找到新四军的,难道…… “所以我在可惜,不过以后不会了,我这次来也有重建联络点的任务。”看见肖彦梁微微皱了皱眉头,余鸿春赶紧解释道。 “不对,鸿春兄弟还把我们当外人。”肖彦梁摇摇头:“城里的‘闲聊茶馆’是不是你们的联络点?那个掌柜的,王实在是不是你们的人?” 余鸿春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说道:“你都知道了?那是我们另外一条线上的,我也是因为这一次的任务才知道的。原本我的任务,就是护送贾营长到那个茶馆,和一个先期到达的同志汇合,由他和贾营长负责跟魏长金的谈判。可惜那天我们还没走到就听见一阵枪响,跟着到处都是鬼子汉奸。迫于无奈,我们只有自己去见魏长金了。” 说到这里余鸿春有些迟疑,看了一眼肖彦梁:“彦梁兄,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知道。王掌柜的、店小二、还有一个姓赵的先生,都死了。”肖彦梁一想到那几个人,心里就伤痛得不得了:“而且,是我把他们,打伤的,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肖彦梁眼眶发红,眼泪被他拼命忍住没有掉下来。 “这么说市面上的关于你肖局长的行为都是真的?”余鸿春的语气忽然也变得冷冷的。 原来是这样!肖彦梁忽然明白,余鸿春进了城,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他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辩解,因为那些辩解,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为什么不解释?鸿春哥,你们共产党还讲不讲道理?”就在这时,屋里异样的气氛让德贵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子走到余鸿春面前问道。 “德贵!” “不,我要说!”德贵不依不饶,把后来肖彦梁对他的说的,向余鸿春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鸿春哥,你的兄弟死了,心里很难过,可是我们难道不难过吗?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样做?” “兄弟!”余鸿春终于抬起头,他已经是泪流满面。肖彦梁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他的手,心头一阵温暖。 戴安平见消除了误会,向德贵挥了挥手:“瞧把你小子能干的。去,赶紧把门看好了,这里用不着你插嘴。” 等德贵回到岗位,戴安平给两个人倒上水,这才问道:“鸿春兄,刚才你说见到了黄阿毛,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对,黄阿毛说了什么,那个康直是不是汉奸?”肖彦梁也是一愣,刚才的一阵变故,倒是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怎么,你们也怀疑他?”余鸿春的话无疑肯定了肖彦梁等人的判断。 “是的,当时怎么也觉得不对劲,原本想要到如来高轩志这个狗汉奸那里去一趟的,又怕鬼子有埋伏,计划着这阵风过去再说的。”肖彦梁笑了笑,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余鸿春听完,接着就把黄阿毛的讲述,重复了一遍,平静的语调中,当时司徒云海他们的经历完整地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原来是这样。”肖彦梁咬着牙,深深地自责起来:“都怪我不小心,太得意了。司徒兄弟的牺牲太不值得了。当初只要认真调查一下,就会知道姓康的曾经被鬼子抓过。都怪我。” “不要难过了。”戴安平安慰道:“以后吸取教训就是了。不过好在谁也不知道你就是‘钟馗’,我想,这也是鬼子想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余鸿春说道:“高轩志的事情,你们也不用管了。” “怎么回事?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司徒云海是我们的兄弟。”肖彦梁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新四军要帮忙,有些不高兴了。 余鸿春一下子笑了:“你误会了。我们停了黄阿毛的讲述,也是需要求证的,除了在你这边调查以外,我们也去了一趟如来县,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啊?”肖彦梁、戴安平惊讶得张大了嘴。 “高轩志一家几十口被满门抄斩,屋子被烧光了。”余鸿春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并不赞同这么部分老幼统统杀死的做法。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你们干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肖彦梁没有问,他知道余鸿春会说的。 “后来通过内线得知,高轩志一家,是保安队许松林带着人马干的。干完这件事以后他带着人马投奔了泰州的国军李长江部,算是走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那个许松林,就是司徒云海从小长大的好朋友。” 肖彦梁除了一口长气:“能够让一百多伪军反正,把枪口对准日本人,司徒兄弟的血,也算是值得,没有白流。” “是的。我们有通过许松林了解完这些情况以后,就把黄阿毛放了。不过他死活要加入我们,现在和李四娃在一个班,成为一名战士了。前阵子打伏击,他还亲手打死一个鬼子。”余鸿春笑着把黄阿毛的近况也说了。 “狗日的,真是羡慕他。可以拿着刀枪在战场上和鬼子真刀真枪地干。痛快。”肖彦梁急速地搓着双手,两眼发光。 “彦梁兄,我们这里也不必前线差,甚至更危险。”戴安平笑着说道。 “安平兄说得是这么个理。前线我们的将士和鬼子在厮杀,可这样的厮杀,要是有你们的情报,就可以避免许多的无谓损失,你们可比前线危险得多。”余鸿春也笑着说道。 “我明白的,就是心里羡慕而已。”肖彦梁说完伸了一个懒腰,有忽然想起什么:“鸿春兄,今天的情况你怎么汇报?是不是需要我们的电台?” 余鸿春苦笑了一下:“我不会用那个东西。你明天一早你赶紧安排我出城。一连串的情况我必须要马上汇报。” “我明白的。另外你们的那个叛徒是不是留给你们?” “那不是我们的叛徒,是国家的叛徒,是民族的叛徒。”余鸿春的声音忽然高了一些,脸也涨得通红,过了一阵子才说道:“彦梁兄,谢谢你。这个王八蛋还是留给我来处理吧。” “好。那个康直由我来处理。回去啊,请带我向黄阿毛问好,告诉他我很为他高兴。”肖彦梁一想起司徒云海,心里就发痛。 “不行。”想不到戴安平却不同意:“黄阿毛只知道有一个钟馗大哥,但是不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他一个小人物不可以知道这么多。” 肖彦梁一愣,指着戴安平对余鸿春说道:“看看,还是专家的水平高。好,不说就不说。鸿春兄,黄阿毛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没问题,你放心。” “行,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城门刚开,肖彦梁就把余鸿春送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世界大战 送走余鸿春以后,肖彦梁等人并没有马上对康直下手,因为日军第一次进攻长沙的战役开始了。而这一次战役是他们亲手送出去的情报,于是乎更让他们关注起来,每天晚上都要聚在一起听收音机。 十几天时间里,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全力以赴地收集关于日军补给的情报,隔三差五地就要发报,宪兵队为此出动过好几次。所幸发报时间都极短,肖彦梁他们的防范措施有比较完整有效才没有出乱子。 那个中共的叛徒,现在也是一个小队长了,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没有了刚开始的那些自卑和猥琐了,虽然面对肖彦梁,还是很谦卑,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在心里,还是很趾高气扬的。 侦缉队还在四处抓人,但是细心的德贵却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情,就是侦缉队现在抓的人,大部分是青壮年,还有一些年轻妇女。 联想到以前的一些情报,肖彦梁猜测鬼子是在抓劳工和慰安妇。这样的猜测,让他们对周松柄更加地痛恨起来。 随着何尚武出任警备队大队长,余鸿春、肖彦梁等人猜测的事情也就明朗起来。那一天在宪兵队,横边浅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把一枚勋章别在何尚武的胸前,宣布这是对他大义灭亲、对皇军忠心耿耿的奖励。说这话的时候,这个鬼子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肖彦梁,而肖彦梁,也适时地用眼神和表情,表达出了他的“嫉妒”和“怨恨”,而后他便看见了横边浅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 除了在这一次的授勋会议上他们得知魏长金因为“通共”已经被捕以外,没有其他的任何消息。当然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关注魏长金等人的情况,一来,这实在有些冒险,二来前线大战正酣,也不可能去关心。 这一天晚上他们就从收音机里面得知了关于日军进攻长沙的一些战况。 “中央社消息,自9月14日起,日酋冈村宁次第11军出动所部10万兵力,陆军航空兵团约100架飞机及海军一部的强大兵力,分别从赣西、鄂南、湘北三个方向会攻长沙。我第9战区在代总司令长官薛岳将军,沉着冷静,指挥得当,国军将士奋勇杀敌,于日军以重大杀伤。 截至今日,赣北地区我军已收复高安,攻克上富、甘坊,当面敌之101、106师团已陷入我军包围之中; 鄂南地区在我军奋力抗击之下,敌33师团损失惨重,已无力前进; 湘北地区,集结于岳阳地区的日军第6师与奈良支队自9月18日向新墙河北岸发起进攻以来,我守军第52军奋力抗击,与敌反复争夺。23日,日军丧心病狂,违反日内瓦公约,公然在战场上施放毒气,我军猝不及防,被敌强渡新墙河。 薛岳将军临危不乱,指挥部属退至汨罗江防守,守军奋战竟日,奉命放弃汨罗江南岸阵地,诱日军至长沙北面的福临铺、栗桥、三姊桥一带设伏区。目前敌第6师、上村支队已被国军包围,损失严重,几近灭顶之势。 我们相信,长沙城下,将会是第二个台儿庄。” 关掉收音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消息没有说是假的,可是也没有人愿意完全相信。开玩笑,消灭10万日军,这可能吗?要知道现在仅仅是抗战爆发才第三个年头!这三年来,肖彦梁。戴安平、张旭等几个人,早已对国军迅速打败日军收复国土不抱任何希望了,耳闻目睹,共产党毛泽东的《论持久战》里面的观点,已经深深敌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世界大战开始了。”戴安平忽然莫名其妙敌说了这么一句。 “世界大战?什么世界大战?彦梁,你知道吗?”张旭显然没有听明白,茫然地问道。 肖彦梁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明白,对戴安平有些不满:“安平兄,你怎么老是说半截子话?世界大战,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要打仗吗?” 戴安平苦笑了一下,可随即两只眼睛慢慢发光:“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十多天前,德国不是进攻波兰了吗?” “是啊,可那是在欧洲,离我们千山万水的,关我们什么事?”张旭奇怪地问道。当初刚听到这个消息,戴安平是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时间,给两个人仔细讲解了世界地图和相关的国家,所以张旭的提问还算是点子上,没有太离谱。 “欧洲虽然离我们千山万水,可是你们仔细想一想,德国进攻波兰以后,英国、法国按照和波兰的同盟条约,都对德国宣战了。” “虽然是宣了战,可电台里说,英法两国到底不是没有进攻德国吗?这世界大战从何说起?”张旭继续问道。按照戴安平说的,波兰就一弱国,德国打他,没什么可说的,收音机都说了,开打快两个星期了,波兰已经基本上灭亡了。同时英法两国对德宣战,却一直在国境线上看着波兰灭亡,完全没有一点围魏救赵的意思。 难得张旭今天如此好问,戴安平、肖彦梁一下子也都笑了:“好,我说。你们看,民国5年到9年的欧洲大战,德国不是输了吗?他们不是被迫签署了《凡尔赛条约》吗?那个条约,对于德国人来说,就是一个丧权辱国的一个极不平等条约。有仇不报非君子,德国强大了,它要干什么?它当然是要复仇! 原本它还找不到借口,毕竟英国、法国都是世界强国。这下子好了,这两个国家对它宣战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开战理由吗?” “那这么说,德国是一定要打英法两国的了。可是奇怪的是这两个笨蛋宣了战还在那里看热闹。”像是听懂了,有像是没有明白,张旭摇摇头。 “张大哥说得不错。德国是一定要打英法两国的了。这一点我们都明白,可是英法两国不明白。知道他们为什么宣了战二不进攻吗?就因为他们始终以为德国一定会把下一个目标制定为共产主义俄国。你想,英法两国要是实践了自己对波兰的诺言,德国能去打俄国吗?” “这英法两国凭什么就认为德国一定会打俄国?脑子进水了?宣了战的不打,去打没有宣战的俄国,真要是这样,这德国也脑子进水了。”关于为什么英法两国向德国宣了战却不打仗,戴安平并没有说。肖彦梁到来了一点兴趣,忍不住插嘴问道。 “可惜,他们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他是聪明人。正应了一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英法两国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德国是谁呀?是他们的世仇。” “世仇?还有这事?”虽然恶补了世界地理,但是对于这些历史纠纷,张旭、肖彦梁还并不十分清楚。 接下来,戴安平讲了当年法国大革命时期和普鲁士的争斗,讲了法德两国的领土纠纷,讲得口干舌糙。 喝了一口水,他继续说道:“最为严重的是,民国13年(公元1923年――作者注)1月,法国比利时一起出兵,占领德国的鲁尔工业区,嗯,这鲁尔工业区对德国来说,就像上海在中国的地位一样。 原本就对《凡尔赛条约》不满的德国人,因为鲁尔工业区的被占领,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嗯,就象是一个掌柜的,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乞丐,你说这德国人能不恨法国人吗? 你们不明白,德国的国家领导是每一个德国人投票选出来的,何我们中国不一样。”说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叹,这东西方的民主,相差实在太远了。 “我知道,那叫选举。”就在戴安平停滞的一刻,张旭得意地说道。 “嗯,对,就叫选举。你们知道吗,现在德国的最高领导人希特勒,竞选的一条内容,就是为德国人报仇。他是被民众选出来的,要是不履行他的承诺,下一次他就该下台了。” “可是,他也应该去打英法两国,为什么去打波兰?”张旭明白了双方的矛盾,却不明白德国的所作所为。 戴安平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我来这里几年,什么消息来源都断了。我可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不过我们可以想象一下。 根据我来这里以前的消息,那个希特勒上台以后,一直在装孙子,对英法两国是言听计从,英法是资本主义,俄国是共产主义,这两个阵营是生死不共戴天的对头。英法两国这些年做的,就是暗自默许德国违反《凡尔赛条约》,暗自发展各项武装,试图让德国去进攻俄国。所以,他们现在把德国进攻波兰,当成了为进攻俄国扫清障碍,当然是岸壁不动了。 自古打仗,首先解决的就是后顾之忧,对不对?虽然英法两国现在没有进攻德国,但是他们的矛盾,注定了德国不可能相信英法两国,这两个国家到时候来个背后捅刀子,德国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还有,再加上地理位置,莫说德国会不会进攻俄国,就是要进攻,也要先把英法两国收拾了才行。 占领了英法两国,德国的背后就是大海,他这就是彻底的无后顾之忧了。你们想,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想得到,德国人想不到? 所以,德国要是还打仗,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英法两国。” 肖彦梁、张旭听完以后,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让戴安平微微有些失望,问道:“你们没有听懂吗?” 肖彦梁点点头,跟着却又摇摇头:“安平兄,你说德国要进攻英法两国,我懂,欧洲大战是不是又要开始了?可这个和我们现在的抗战又有什么关系?” 戴安平转向张旭,张旭也赶紧说道:“我也是和彦梁兄弟一个意思。” “你们两个的政治灵敏度等于零。”戴安平无奈的笑了笑。虽然肖彦梁很想问什么叫“政治灵敏度”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听戴安平说道: “你们想,英法两国是那么好打的吗?它们在海外有多少殖民地?它们的国力和军队的战斗力都和德国不相上下。一旦开战,按照德国、意大利、日本三国的协议,后面两个也将对英法宣战。战火将燃遍欧洲、非洲、亚洲。 同样的,英法也有很多盟友,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就是美国。要知道,美国的当权派,他们的祖宗基本上都是从英国过去的。所以它必定会给予英法两国最大的物资援助。美国有多大知道吗?大约和我们中国差不多大。 我以前在美国读书,再那里也有我很多的朋友。我知道因为日本政府的抗议,很多国家都没有明确的给过我们物资,现在好了,为了牵制德国人,防止因为日本人进攻在亚洲的英军,英法两国需要中国军队牵制住日军。所以,在这样看似错综复杂的关系后面,必然是大量的物资将会被援助投向中国。 抗战刚开始的那阵子,我们和日军相比,的确是很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差,但是差距没有那么明显了。你们看看这次长沙会战,10余万鬼子,愣没有突破我军的防线,而且还陷入了我军的包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情。国军人还是那么多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我们的武器比以前好了;而鬼子那些能打仗的老兵,在前几次的大会战中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的战斗力在下降!” 戴安平的话让大家都觉得很新鲜,隔了几万里的欧洲打仗,居然会对中国的抗战起到积极的作用,这个关系也太玄乎了一些,可还偏偏没有办法去反驳。 “安平兄毕竟时喝过洋墨水的,这看问题的本领还是高过我们许多。”张旭发出一阵感慨,他本身识字不多,这一番谈话,显然对于读书的概念有了更深的理解。 肖彦梁掏出香烟点上,吸了一口,说道:“我们也不要瞎猜那么多,管它是不是虚报战果,总之这一回鬼子没有能力去占领长沙。十万鬼子无功而返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妈的,这一回国军总算是没有象上一次那样再放把大火焚城。” 他说的“焚城”是武汉失守以后,听说鬼子要进攻长沙,长沙警备司令酆悌、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长沙警察局局长文重孚三人带头放火,说是执行国民政府的“焦土抗战”政策。结果鬼子没来攻长沙,那一把大火却将长沙烧了个透。 这是闹大了,也成了国民政府抗战的一个笑话,最后只好将这三个人枪毙,役平息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现在,十万日军来攻,长沙不仅没有重蹈覆辙,还把鬼子击退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伟大的成就。 “是啊,你看看猜过了两年时间不到,民众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惶失措,到现在的英勇抗争,复生了多大的变化。”戴安平也有些激动,伸手向肖彦梁要了根香烟点上:“国民政府有抗战到底的信心,民众有抗战到底的意志,军队有抗战到底的决心,加上国际援助,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是可以看见胜利的。” 谁也没有料到戴安平此时会这么有信心,按照他们以前的估计,没个一两代人,是赶不走侵略者的。 “我也希望能够在我有生之年,看见抗战胜利,山河光复。”肖彦梁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其实是他们平日里,掩埋在心里的,最为奢侈的一个希望。 “对了,大哥,我干儿子是不是该过百日了?”想到有生之年,就想到下一代,肖彦梁自然而然地问张旭。 张旭儿子的姓名是他请戴安平给取的,叫张根生,意思就是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是中国人,是龙的传人。 “就是,这根生也该满百日了,”戴安平接着说道:“这孩子我是越看越看喜欢,长得一股子的机灵劲,很是惹人喜爱。” 说起自己的孩子,张旭的脸笑得很是灿烂:“大后天就是犬子的百日,怎么你个做干爹的有什么打算吗?” “孩子是我们的希望,借着这个百日,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庆祝一下小日本开始走下坡路了。”肖彦梁苦涩地笑了笑。每当他看见张根生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许小菇,想到他曾经对她下过的誓言。 许小菇安息的地方,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一看,每一次都忍不住落泪伤心,每一次都会把自己的心思向她倾诉一遍。 “小孩子懂什么,我倒不想过这个百日。”说起过百日,张旭倒是叹了口气:“你们想,我堂堂的警察局长的公子过百日,不摆个几十桌说得过去吗?不请那些乌龟王八蛋说得过去吗?可是你们知道,我就是不愿意请他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戴安平摇摇头,他有自己的想法:“张大哥,正如你说的,你堂堂的警察局长的公子,能不过百日吗?这可是这里最隆重的礼节之一。再说,现在侦缉队如此嚣张,警备队已经成了侦缉队的后盾,你们警察局现在是势单力薄,不趁这个机会,进一步麻痹敌人,进一步取得敌人的信任,还有什么机会?” 张旭沉默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所谓人品 张旭的犹豫,是因为他确实对儿子不过百日有些不甘心。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啊。想了半天他忽然就想通了,抬起头来一笑,说道:“嗨,就按两位的意思,给我儿子过百日。这也算是根生这小子为抗日事业做的一点贡献吧。” 这么一说,众人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张旭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面摁灭:“他妈的,要不是为了大局,打死老子也不跟鬼子、汉奸在一起吃饭。尤其是何尚武这个王八蛋,为了当汉奸,竟然干出残杀手足这样的事情。”想到那天晚上何尚武亲自带着鬼子汉奸去魏长金家里的场景,张旭到现在还替魏长金不值。 “他干的何止这些,”肖彦梁叹了口气:“他前两天直接搬到了魏长金的住处,把自己的嫂子,也就是魏长金的老婆一并接受了。他妈的,这王八蛋够狠。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来就干了票这么大的买卖。” “啪!”张旭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一类事情,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狗日的,拿自己兄弟的脑袋换乌纱帽也就罢了,竟然还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恶事。他妈的,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哼!” “张大哥你放心,这样的汉奸共产党那里已经挂上了号,干掉他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戴安平也觉得这何尚武干得太过分,顺便安抚了张旭一句。 “可不是嘛,”肖彦梁也说道:“要不是和余先生有约定,我早就带人去常青街23号剁了那王八蛋。大哥你不知道,这狗日的自从勾搭上了自己的嫂子,几乎天天都住在那里。当真是色胆包天了。妈的,自己也不想一想,[奇`书`网`整.理'提.供]只要不是住在军营里,那有什么安全可言的。” 张旭摇摇头,两个人的话并没有让他好受一点。心情烦躁,也想出去走一走,便抱拳准备告辞:“想到根生大好的日子却要和这王八蛋见面,心里真的不好受。二位兄弟,过百日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心情不好,我先回去了。” 说完还没抬脚,就看见负责望风的德贵急匆匆地跑进来,上起不接下气地说道:“横边浅来了。” 怎么回事?几个人来不及细想,迅速铺上桌布,摆上麻将。待到门口响起敲门声,四个人已经像模像样地修起了长城。 “来啦!”向德贵一使眼色,德贵一边答应,一边不满地发着“牢骚”,走过去打开门,与此同时,随着大门的开启,“大吃一惊”的表情也适时地挂在脸上,“愣”了一会,才大声喊道:“局长,戴先生,太君来了。” 闻声而动,就在横边浅没走两步,屋里的三个人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口,满脸媚笑地迎接横边浅。 灯光下横边浅的脸色铁青,连续十几天的劳作和前线作战失利的打击,让他仿佛老了十岁,两边的鬓角,已经可得见白头发了。 “你们可真是好闲情。”横边浅看着麻将,忽然笑了一笑。 把横边浅请进屋,递上茶水,不知道这个鬼子今天是哪根筋短路,居然放下手里沉重的工作跑到这里来。肖彦梁笑着回道:“哎呀,这见不得人的玩意,实在是让太君见笑了。说实话,太君您这些天忙得恨不能自己再生出两只手来,那象我们这样轻松。” “哦?”说到这里横边浅意味深长的看了肖彦梁一眼,放下茶杯才继续说道:“肖局长的意思,是想和皇军一起运输军火?” 虽然现场大家似乎很融洽,但是这一刻,横边浅语调里的杀机是明显的,虽然他极力想装出顺口问话的样子。 肖彦梁心里一惊,赶紧回绝道:“不,不,太君,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只是看到太君都有白头发了,实在是有些伤感。再说这军火运输是大事,我们那帮兔崽子也不懂这些,万一出了事谁也担搁不起。除非太君您命令我们去,否则小的是万万不敢主动要求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横边浅心想,原来自己还是误会他了。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这段时间很忙,看什么事都有一点神经质吗?虽然这么想,但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感动。抬眼看到张旭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坐着,忽然想到他不是请假在家吗? “张局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旭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太君的话,后天就是犬子来这个世界上满一百天的日子。按照我们这里的习惯,是要给孩子给百日的,尝百味的。这不,小的到这里找几个兄弟商量一下。” “过百日?哦。”横边浅当然知道这个风俗,而且也知道这个风俗并不仅仅限于江南。想当年他也曾经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过过百日。一转眼儿子已经14岁,女儿也有11岁了。 看见横边浅陷入了沉思,几个人都不清楚这个鬼子到底在想什么。屋子安静得让人心慌。 好一阵子,横边浅似乎是被这安静的氛围所惊醒,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就会回忆往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局长的孩子是位公子对吧?刚才我听说贵公子要过百日,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我的两个孩子。离家在外为国效力,我算了一下,已经有一年半多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 为国效力?亏得横边浅还敢用这个词语!入侵中国,烧杀掠夺,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为天皇,为统治者效力罢了,居然还敢说“为国效力”? “太君,您喝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彦梁把已经空了的茶杯倒满水递了过去,算是试着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吧。 “呵呵,刚才我有些失态,叫各位笑话了。”横边浅终于意识到,在这里谈论自己的思乡情绪,绝对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太君,我们刚才就在商量,是请大家一起来呢,还是就我们哥几位。”看见肖彦梁猛向自己打眼神,张旭开口说道。 “哦?难道有什么困难吗?”张旭的话似乎没有说完整,横边浅听起来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肖彦梁接过话头:“原本大哥是准备请十几桌人的,还准备请您亲自为孩子主持尝百味的仪式。可是您现在那么忙,为这一点小事,耽误您的时间和工作,我们都是不敢的。所以大哥就跑到我这里来商量一下。” 横边浅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荣誉”。要知道主持“尝百味”的人,一般来讲都是孩子最亲近的长辈。这一点他还是非常清醒的。拍马屁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让我来主持?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张局长的意思?” 像是早料到横边浅会这么问,肖彦梁立刻回答道:“太君,我这位大哥不太爱说话,这您是知道的。他父母去世得早,也没有什么长辈了。刚才他还在感叹自己没有什么学问,说想等孩子稍稍长大能说话了,如果太君能亲自传授孩子的学问,就得偿所愿了。” “什么?”横边浅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张旭:“张局长真的有这个意思?” 张旭显然没有想到肖彦梁会这么说,这些话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事前的种种打算。可是他现在能否认吗?看见戴安平嘴角的笑意,看见鬼子身后的肖彦梁使劲向自己递眼色,张旭的脸涨得通红,不过这番表情在横边浅看来,却仿佛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君,我,我,我怕高攀不……不起,您那么忙……”张旭像是挤牙膏似的,断断续续地说着。 “哟西!”张旭的样子让横边浅十分的感动,打断了他的话,对张旭的称呼也变了:“张桑,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也感激你对我们大日本文化的向往。嗯,后天我的确没有时间,我要到无锡去迎接我的一位老朋友。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如果可能,我会和我的朋友一起教你的儿子的。”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既然在演戏,那只能把戏做足了。张旭“兴奋”得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才好了。 “可是,太君不是要工作吗?难道我们前方的战役取得胜利了吗?”对于横边浅说的话,肖彦梁很是吃惊。“顺口”就问到了战况。 横边浅实在有些不好回答,想了一阵才说道:“我接到命令,帝国军队已经达到了警告和惩戒国民政府顽固分子的目的,从今天开始,全部撤退。大日本帝国政府不希望和国民政府的战争继续下去,已经提出了会谈要求。这一场战役主要就是在会谈前,对于国民政府里面的顽固分子进行的一次惩戒,并不是要占领什么地方。” 日军要全线撤退了?这说明长沙之战,中国军队胜利了,抗战爆发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在大规模战役中,第一次成功守住一座大城市。对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肖彦梁他们只能用皱眉来表达了。 “太君,您刚才说大日本帝国政府已经向国民政府提出了和谈要求?”毕竟地位不一样,戴安平在欣慰的同时,抓住了横边浅话里的一个内容。 “是的,报纸上已经登了这方面的消息。从去年11月3日,我国近卫首相就发表声明,表明了会谈的意图;今年3月,新首相平沼在国会演说中也提出,只要国民政府能放弃对日的仇视,我们就准备和他们做和平谈判。就是西方列强,象英国、法国,他们也在敦促国民政府和我们进行谈判。”横边浅说的都是真话,也全部是报纸上的内容。 戴安平有一些尴尬,这里从来没有报纸,就是有,也是猴年马月的内容了。原本以为会有什么收获,却原来如此。转眼一想,战争已经在欧洲爆发了,英法两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还有心思调解中日的战争。横边浅的消息也算不上新消息了。 “太君,我们这里哪有什么报纸。”肖彦梁笑着替戴安平开脱。对于横边浅刚才说的话,他同样敏锐地感觉到话里的特殊含意,一个什么样的朋友需要跑一百多公里“亲自”去接?于是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刚才太君说要去无锡接朋友,我想您的这位朋友真的是很有面子,竟然能让太君亲自到无锡去迎接。” 说起自己的这位朋友,横边浅的兴致似乎很高:“我的这位朋友是帝国早稻田大学的文史教授。叫古田荣次郎,他这一次专门从国内赶到这里,就是想搜集关于中国古代的一些文史资料。我和古田君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按你们中国的话讲,我和他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朋友。” 这话说完,肖彦梁等人很配合地笑了。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准备选派十个能干的警察,作为古田君在这里的护卫队。”横边浅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是,太君放心,我会亲自挑选的。”肖彦梁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 横边浅点点头,有看着张旭:“后天你准备在什么地方设宴?我虽然来不了,但是我会派人送礼物来的。” 张旭没有想到鬼子还在惦记这这个事情,犹豫一阵却依旧没有下定决心:“太君,我和几位兄弟不正在商量吗?” “既然太君不能来,我看还是我们和警察局的几个兄弟聚一聚算了。”横边浅不能来,就不能在周松柄、何尚武面前炫耀,肖彦梁顿时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一顿好好的家宴,可不能让汉奸给败了兴。 “就是,太君,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商量的。太君您不能来,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好,免得有人说闲话。”张旭和肖彦梁还是非常默契的。 “闲话?什么闲话?”横边浅很是奇怪,怎么自己到不到场,竟然还有这么大关系。 “我就怕有人乱嚼舌头,说因为知道太君不在,所以就大张旗鼓地设宴……”张旭编故事还是有杀伤力的。横边浅当即脸就变了。 “我能够理解你们的苦衷。”横边浅终究还是忍住了询问谁会说闲话的念头。他知道就算他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嗯,难道你们不邀请周队长和何队长?” 等的就是这句话!肖彦梁故作深沉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君,就是这件事让我们很为难啊。” “哦?”横边浅惊讶了一声,他不明白请客还有什么为难的,不过惊讶完了却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没有继续发问。 “太君,请周队长当然没有问题,我们和侦缉队毕竟都是为皇军效力的,平日里多接触接触,对以后工作的开展也是有好处的,但是,”顿了顿,肖彦梁悄悄看了横边浅一眼,发现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心里一沉,有些把握不住下面的还要不要说。 肖彦梁的犹豫却让横边浅笑了:“我知道了,是何队长让你们感到很为难吧?据我所知,他和你们并没有什么过节。再说了,有过节,这一次不是很好的和解机会吗?” 不清楚横边浅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肖彦梁下定了决心:“太君,我们和何队长可是一点没有过节。只是我们很看不起他的人品。” “人品?哈哈~”横边浅笑了,实在忍不住地笑了,而且这一次是真的开心地笑了,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滑稽的事情。一个亡国奴,一个心甘情愿帮助外国人镇压本国人的软骨头,从他的嘴里,竟然可以听见“人品”两个字,而且还是批评另外一个同类人的“人品”。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事情吗? 横边浅忽然觉得肖彦梁很可爱,非常的可爱,可爱到他看肖彦梁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倾诉委屈时的眼神。 笑声充斥在整个屋里,张旭、戴安平都紧张地看着肖彦梁。他今天晚上已经连续两次做出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了。一件是张旭孩子学日语的事,这个还好理解,示情与敌嘛,另外一件,就是何尚武的事情。 肖彦梁心里却跟个明镜似的。他当然知道横边浅为什么会笑,实际上“人品”两个字,示他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否则,横边浅这个老鬼子怎么会对他即将说的事情有更大的兴趣?他就是要让这个鬼子感觉到他们和何尚武共事的委屈! 笑了一阵子的横边浅觉得笑够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才问道:“肖桑,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何队长对大日本皇军忠心耿耿,甚至干出大义灭亲这样的壮举,你怎么会认为他的人品有问题呢?这从何说起?” “太君,”肖彦梁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道:“您说得一点没错,这何队长是干出了大义灭亲的事情,可是要说他就此对皇军忠心耿耿,我看倒不一定。” “你有什么想法?”横边浅心里一冽,对肖彦梁说这番话的目的进行了重新评估。一开始他简单地认为不过是两个支那人在主人面前争宠,现在却觉得肖彦梁似乎是在挑拨离间,破坏自己内部人的团结。对此,他当然开始有所警觉。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卖友求荣 见横边浅对自己的话既不反对,也不赞同,而是很艺术地询问自己的想法,肖彦梁微微一笑。对的,这才是那个老奸巨猾的鬼子,他不会因为当老师的好事情而被冲昏头脑,他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阵脚。 “太君,在下不讲什么大道理,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在下只是在想,”肖彦梁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横边浅一眼,才继续说道:“与其说这是何尚武的大义灭亲,不如说这是他的卖友求荣。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 “八嘎!”肖彦梁话音刚落,横边浅已经有些暴怒了。听到他的骂声,门口的几个鬼子宪兵端着枪就冲了进来。 面对明晃晃的刺刀,肖彦梁显得十分镇静,他目不转睛低看着来回走动的横边浅,心里同样也不紧张,因为鬼子的这种表现,正是自己说中了他们的要害才能有的反映。换句话说,除了像自己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又有谁愿意去揭穿一个和自己没有丝毫瓜葛的人的底细呢?而正是这样的“毫无瓜葛”,显示出一种更加真实的“忠诚”。 肖彦梁的判断一点没有错,横边浅正因为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而在一直试图逃避,他实在是太迫切地需要第二个像肖彦梁这样的人和组织了。可是无情的是,这一句话还是被人说了出来,还是直直地打在他最虚弱的地方。 横边浅停下脚步,挥挥手让士兵出去,又重新坐下,喝口水,这才说道:“肖君,你知道吗?其实何尚武是大义灭亲也好,卖友求荣也罢,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非要搞清楚的问题。我只是看到了他为皇军立下的汗马功劳,而我,也得以彻底粉碎敌人的一次阵前策反,为此,我还将受到表彰。” 肖彦梁愣住了。横边浅的这番话完全出乎肖彦梁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他会问“为什么”的,却想不到他一点也不在乎何尚武到底是什么用心。 明白了,何尚武不过是鬼子手里的木偶,所有的命运都是被鬼子牢牢控制的,根本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乱子。想通了这一节,肖彦梁却并没有多少挫折感,原来的目的,也是在鬼子和何尚武之间埋下钉子,现在不用埋也有了。刚准备坐下,一边的戴安平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得,我说太君心里有杆秤,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你不仅不信,还跟我急,现在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吧?。呵呵,这不正应了‘杞人忧天’这句话吗?” 戴安平的话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现场的气氛,肖彦梁尴尬地笑了,横边浅也笑了,指了指椅子让肖彦梁坐下:“肖君,你对皇军的一片忠心,那是没说的。所以虽然这件事你有些莽撞,可是我还是很欣赏你。” 肖彦梁慌忙站起来:“太君,我知道错了。不管别人如何,只要他能为皇军效力,就是我肖某人的朋友和搭档,我们之间是不应该忧这种隔阂的。” “哟西。你能这么认为,我非常的高兴。”横边浅愣了一会才称赞了一声。他实在有些惊讶,想不到肖彦梁的反应还不是一般的快,还没等横边浅想好怎么形容这种关系,他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 “还是要靠太君多多指点。”肖彦梁并不傻,赶紧回拍了一下。 “肖君,话说开了就没有什么误会了。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好奇,想听听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何尚武是‘卖友求荣’,而不是‘大义灭亲’?” 横边浅的话真的让肖彦梁有些吃不准。鬼才相信他所谓的“很好奇”里面到底包含着什么。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说的。 “太君,也没什么。大约是我们当警察的习惯和经验吧。” “哦?什么习惯和经验?” “让太君见笑了,那就是对动机的判断。太君,‘卖友求荣’和‘大义灭亲’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您知道吗?” “说说看。” “两个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这个‘亲’的处理上。虽然‘大义灭亲’,但是作出这种事的人,总是想着劝说,劝解。太君您想,就算是抓到一个普通人,也要先行审问是不是? 而‘卖友求荣’就不一样了。干这事的人,心里有愧,所以总想着赶紧把人给弄死,以掩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这样的区别?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么你说,何尚武都干了些什么?” “杀人灭口。”肖彦梁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 “什么?”横边浅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太君,那天抓魏长金,事后我也赶了过去。”看见横边浅激动的样子,肖彦梁心里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先继续说下去:“在魏长金的家门口,我看到了几具尸体,其中有陆彪的。我问过周队长,他说是当时已经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可是后来陆彪踢了何尚武一脚,被何尚武一刀捅死的,要不是周队长拦着,搞不好魏长金也要被杀死。” “原来陆彪是这么死的。我还以为是他负隅顽抗被打死的。”横边浅皱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发问。 肖彦梁终于知道他的那个感觉是什么了,周松柄和何尚武竟然在事后联合对横边浅撒谎!他故意惊讶地问道:( 奇 书 网 |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太君,陆彪明明是被抓以后让何尚武捅死的,难道您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消息?” 横边浅不置可否:“借故杀死一个同僚,这也没什么问题嘛。说不定他们原来就有矛盾。趁机一并解决了。这种手段,虽然卑鄙无耻,也还算是可以勉强接受。” 不能说横边浅说得不对。尽管他最后的话说得很是无情,但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本身就是被真正做大事的人所推崇的。 那边的张旭笑了。难得这个鬼子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心里不由得很得意:“横边浅啊,你这个老鬼子,我们为了把你们赶出去,不得不忍受各种屈辱,当你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感觉呢?你还会这样笑吗?” 张旭还在想,那边的肖彦梁在沉默片刻以后忽然高声叫了起来:“什么?太君您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一次他真的十分惊讶,真的因为激动而惊讶。横边浅竟然不知道魏长金、陆彪、何尚武他们的关系! 声音很大,横边浅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听到了里面所包含的巨大秘密,只是他并不愿意把这一瞬间产生的,迫切想知道真像的情绪轻易表现出来:“肖君,他们之间除了同僚,还有什么关系?” “太君,他们是结义兄弟。”肖彦梁缓慢地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 横边浅是个中国通,他当然明白“结义兄弟”的意义是什么。脸色有些变,真要是这种关系,那就难怪肖彦梁说“人品”的话了。横边浅的目光慢慢从肖彦梁身上往另外两个人身上横扫过去,看到的,确实“轻蔑”“不屑”等等不满的表情。 这样看来,这并不是肖彦梁的杜撰,“结义兄弟”的可能性又加大了一分。 “肖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结义兄弟?”横边浅脸色通红,看着肖彦梁,努力使自己的话音听起来很平静。 肖彦梁并不傻,他并没有真正相信横边浅已经很愤怒了,或许他真的不知道魏长金等几个人的关系,但是他能够说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话,这种关系对于他已经不重要了。那么该如何表达自己“向亲兄弟下毒手就是卖友求荣”这个意思。 “太君,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您还记得您上一次从南京回来的接风晚宴吗?结束以后我们一起离开的。”肖彦梁提及这件事,除了表述需要,他也想通过这个回忆,拉近和横边浅的关系,同时告诉横边浅谁才是真正的“忠心”,否则,他直接告诉横边浅怎么知道的就行了,没有必要这么罗嗦。 “嗯,我记起来了,谢谢你。”横边浅笑了,显然他嘴里的“谢”,是指肖彦梁到南京去看望的事情。 肖彦梁会意的点点头梅家许说道:“在路上我们相互介绍的时候,魏长金就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我了,魏长金是老大,陆彪是老二,何尚武是老四,就缺一个老三。后来我们到大和赌场去的时候,那里的人也听见他们之间不用其他的称呼,都是‘大哥’‘老四’之类的排行称呼。太君,所以我听到周队长说陆彪是被何尚武杀的,心里是非常震惊的。” “原来是这样。”随着肖彦梁的叙述,他已经平静下来。 “可不是嘛,”此时张旭开口了:“何尚武前两天还搬到魏长金的家里,公然和自己的嫂子住在了一起。太君,朋友妻不可欺,况且还是自己的嫂嫂。当年关云长可是护着嫂嫂千里走的单骑,这姓何的,实在不够义气。小的实在是无法面对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今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结义兄弟,明天保不定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出卖皇军。” 肖彦梁忍不住想要为张旭拍手称好了。这一段话实在是有画龙点睛的妙处。 “这么说,你们认为魏长金他们没有通共了?”横边浅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个我们不敢妄下结论。”肖彦梁的反应绝对是快的,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就接下了横边浅的话:“太君说过他有通共的嫌疑,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只能说明姓魏的真的是通共,那个和他靠在一起的人我没见过,不过照此推断,那人无疑就是共产党了。 太君啊,我们说何尚武是‘卖友求荣’,可不是说他‘诬陷忠良’,太君您可要明察。他何尚武真要是对皇军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想方设法保护魏长金和陆彪?却千方百计还想杀了他们?加上他们曾经都是兄弟,难道说他也是事前知道消息?” 横边浅的心里有些乱! 当初分开审讯的时候,魏长金反复说那个一起被抓的人是他的“三弟”,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而那个“三弟”倒是承认自己的新四军身份,目的也是策反魏长金,但是魏长金并没有答应,还反而来劝降自己。 横边浅当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自相矛盾的话的。同时,自始自终,都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三弟”,是结义的排行,也没有人告诉他陆彪是怎么死的。 魏长金没有答应反水。 横边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难道,难道这是何尚武的苦肉计?他才是真正同意警备队反水的倡导者?他住在魏长金的家里,是在帮助、照顾嫂子,顺带掩护自己吗?同样,这也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他杀害陆彪等人的动机。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他一跳。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或许,也像肖彦梁说的那样。何尚武只不过是“卖友求荣”? 如果只是“卖友求荣”,那倒是什么都好办了。 横边浅是怀着重重的心事离开的。原本打算出来放松一下心情,顺便交待一下对朋友的保护事项,却怎么也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送走横边浅再回到屋里的时候,三个人终于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们说横边浅会相信我们刚才的话吗?”肖彦梁毕竟身处其中,对子机并不是特别有把握,刚坐下就问两个旁观者。 “我看八成是相信了。”张旭率先回答:“谁也不会听任一个‘卖友求荣’的家伙独自掌握警备队的,况且这个警备队还是他何尚武以前的老底子。赵广文的皇协军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摆在那里的。估计过不了多久何尚武就会被免去官职。” “我也是这么想。”肖彦梁满意的点点头,向张旭解释道::“让根生摆横边浅为师,一方面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关系,一方面也让他更加相信我们,那我后面的话,说出来就顺理成章了。可信度也大大提高了。” “兄弟我明白,你也不要再解释了。”张旭大度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你让根生拜师,那必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是说过吗?让这孩子从小就抗日。” 张旭的话倒让两外两个人直勾勾的看着他,都不说话。灯光下,他看见两人的眼眶里面的眼泪一闪一闪的,很是奇怪:“你们这是怎么啦?” “张大哥一家真是满门忠烈,就是襁褓中的孩子,也已经踏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此国家之幸,民族之幸。大哥当受我一拜。”戴安平抹了一把眼泪,动情的说道。伸手拦住想要阻止自己的张旭:“大哥,你不要栏我,我戴某人此刻,拜的不是你,而是您身上的民族气节和坚忍不拔,永不服输的精神。” 张旭有些不明白,这个戴安平明明是在向自己行拜礼,怎么又说“拜的不是你”?知道自己读书少,心里疑惑却也不好表达出来。就这么尴尬地接受了大礼。 站起身子,戴安平向肖彦梁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我想得比你们好要好一些。”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我估计彦梁老弟这么一闹,不管横边浅怎么想,那个何尚武估计是活不长了。” “啊?为什么?”肖彦梁张大了嘴,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你们注意到没有,横边浅走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 “注意到了。那不是因为何尚武不是‘大义灭亲’而是‘卖友求荣’吗?” “不对。老鬼子自己说过,他不管何尚武是怎么回事,反正是给他带来了好处,给鬼子带来了好处,那么他即便是相信彦梁老弟的‘卖友求荣’的判断,有怎么会显现出那样一种犹豫不决、顾虑重重的样子?” 肖彦梁和张旭对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这和何尚武的命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戴安平指着肖彦梁说道:“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注意到了,横边浅听完脸色就变了。” “我?最后一句?”肖彦梁吃惊地指着自己:“我想想,哦,我说的何尚武可能知道余鸿春他们的计划。可是他要真不知道的话,他如何得到那么准确的情报?我也是顺口给横边浅下了一个迷魂阵而已。” “可是横边浅事前并不知道魏长金、何尚武的关系。再说,警备队并没有遭到清洗,说明什么?说明魏长金有可能根本就不承认反水。很难说横边浅不怀疑何尚武行使了‘苦肉计’,趁机掌握军权。那是他要反水,岂不是很容易?” “可是这个‘苦肉计’的漏洞太多。首先一条,也是最最要的,就是他们的的确确是抓住了共产党。”肖彦梁不同意戴安平的话。 “共产党不牺牲,能叫‘苦肉计’?我们并不说要把他办成铁一样的事实,只要横边浅脑子里有这个就行了。有了这个想法,他还敢继续让何尚武带兵?”戴安平不和肖彦梁争论,而是说出自己最关键的话。 肖彦梁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横边浅会因为疑心,不去求证就会杀了何尚武?” “他需要求证吗?想当铁杆汉奸的人多了,谁在乎一个何尚武?”戴安平兴致很高:“《红楼梦》里怎么说来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老鬼子生性多疑,多疑的人就信奉‘宁可信其有’这一条。哈哈,彦梁老弟可是抓准了他的命门。” 肖彦梁呵呵一笑,也是很得意:“横边浅这个老乌龟,真要是这样,饶是他精明过人,这一回可是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想不到一番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看来以后和你们说话要小心了。”回想刚才的经过,张旭忍不住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水。 他的话让大家哄然大笑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春热血 两天后的晚上,在张旭的家里,为一个叫“张根生”的男孩,举行了百日宴。 既然横边浅说了他没有时间,对于大家,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作为最亲近的人,肖彦梁自然是第一个来道贺的。 厨房里,几位被请过来帮忙的师傅在忙活着,院子外面的两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美味。高翠儿抱着儿子坐在屋里,身边站着丈夫,正等着朋友们的到来。 “嫂子好。”肖彦梁笑着打了个招呼。 做了母亲的高翠儿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矜持,笑呵呵地说道:“根生干爹,你倒还和我们客气上了。” “翠儿,你可别上当。”张旭一边递给肖彦梁一支烟,一边说道:“我这兄弟我知道,这礼物不是给我们的,是给干儿子的。” “笑话我不是?”肖彦梁不服气地回答道:“这还真是给嫂子的礼物。这里面是一丈洋布,给嫂子做衣服的,根生的礼物在这里。”说完放下礼物,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子。 这东西一掏出来,张旭忽地就变了脸色。他知道,这个手镯,是肖彦梁一直珍藏在身上的东西,从来没有说起过它的来历。他看见过,每一次肖彦梁拿出来套在手指上,他的脸上总是浮现出幸福混合着痛苦的神情。 “兄弟,你这是……”张旭一把拦住肖彦梁。 肖彦梁推开张旭的手:“这是我媳妇留下的。就当是我们两口子留给根生以后讨媳妇用的吧。” 手镯竟然是这个来历,高翠儿有些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看着张旭。没等张旭开口,根生已经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了手镯。 “看看,人家根生都要了,你们两大人还糙什么心。”肖彦梁笑着护送着抓住礼物的小手回到母亲的怀里,拍着他的小胳膊,轻声说道:“干儿子,喜欢吗?着可是你干妈留下的。真希望你快点张大,讨个媳妇给干爹干妈生个孙子。” 张旭忽地背过头去,眼里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肖彦梁的这个举动,他明白的。这个兄弟竟然是下定决心终身不娶了。 哀莫大于心死,弟妹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当初的叙述,他还历历在目。尤其是肖彦梁讲述“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这句话时,那伤心欲绝的样子。 真的想不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表露过心思的肖彦梁,不仅没有淡忘这种思念,如今更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兄弟!”张旭擦了一下眼泪,转过头看着还在逗孩子的肖彦梁,轻声叫了一声。 “干吗?”抬头一看张旭的样子,肖彦梁笑了:“不就是一个手镯吗?没必要兴奋成这个样子啊。” 高翠儿听见着俏皮话,“噗哧”一下笑了,张旭倒是知道肖彦梁这是在插浑打科,不想让他劝自己。 “你出来,我和你说几句话。”不等肖彦梁反对,张旭拉着肖彦梁就出了屋子。 “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兄弟,难道你真的就打算不再成家了?”来到院子,张旭张嘴就问。 肖彦梁已经没有了在屋子里的笑容,看着张旭,过了好一阵,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大哥,这是我昨天在小菇面前承诺了的。要不是她,我早死了;要不是我,她不会走得那么从容。我们两个都是苦命人,上天既然安排我们在生死劫难的时候见面,又安排我们在充满希望和美好憧憬中离别,那我这个人就再不会在属于其他人了。” 说到这里,肖彦梁脸上竟是浮起了笑容:“大哥,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走,进屋去,戴先生他们差不多也该来了。” 那一刻,张旭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来祝贺的人陆陆续续底都赶来了。 “根生,笑一个,对,笑一个,看叔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德贵拿着一个长命锁费力地在讨好张根生,引来其他人的一阵哄笑。 站在一边看的肖彦梁心里一痛,扭头对戴安平说道:“要是德贵媳妇不死,他也差不多有根生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了。安平兄,你有女朋友吗?” “我回国后接过婚,有两个孩子。不过他们没从南京城逃出来。”戴安平平静地说道,平静得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一点哀伤。 这是戴安平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家里情况,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内容。肖彦梁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任何话。 十几个人围在两张桌子周围,频频举杯,共同庆祝一个小生命,一个中国人的后代,带着父辈的仇恨,来到这个世界100天。 一个多月后,肖彦梁风风火火地闯进同济药房,端起桌上的水就喝了个底朝天。 “喂,你干什么?”从里屋出来的戴安平吓了一跳。11月的天也是很凉的了,有这么喝冷水的吗? 肖彦梁抹了一下嘴:“狗日的那个什么教授古田荣次郎,今天在城外亲手杀人了。” “什么?”戴安平吓了一跳。 自从接到保护古田荣次郎的任务以后,肖彦梁有时候也会亲自带队跟着这个矮小但精力旺盛,同时也显得十分有教养,有礼貌的小老头子,看看他到底干什么。看了半天,这个小鬼子每天除了翻弄一些书啊,画啊,字幅什么的,也没有干其他的事,给肖彦梁的感觉,还真是一个搞研究的。 这件事他也和戴安平等人商量过,却得不出什么结论,而余鸿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了,想多找个人也不行。 现在这个教授,竟然杀人了!戴安平自然也是吃惊不小。 “前天侦缉队的猴子找到古田,低声说了一阵以后,古田十分高兴,便有猴子领路去了城外老张头家里。这个老张头我认识,孤老头子一个,拾破烂为生。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总之古田很快就出来了。今天我们再一次到老张头家里,却看见老张头指着一堆灰烬大笑:‘这幅画,就是烧了,你也休想拿走’。 古田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蹲下身子检查那堆灰烬,突然站起来,拔出猴子身上的枪,把五发子弹全部打在老张头身上,当场就把他打死了。” “他烧的是画?”戴安平惊讶地叫了一声,旋即一拍脑袋:“狗日的,什么教授,就是来抢文物的。” 见肖彦梁一脸的茫然,戴安平粗粗地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文物”。 肖彦梁气极,这日本人怎么就没一个好的?管他有没有学识,是不是很礼貌,骨子里都透着贪婪与凶残。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当了一个多月的帮凶! “这老张头真有骨气,知道保不住画了,宁愿烧了,也不愿让鬼子抢走。”肖彦梁心里对老张头一竖大拇指,随即又焦急地说道:“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肖彦梁急了:“过几天这个鬼子就要到上海去了。我看到过他的行礼,大包小包的很多,全是这些天在乡下和城里收集的。” “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古田是要道上海坐船,只有通知总部,请他们想办法。”戴安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第二天,当肖彦梁赶到宪兵队接古田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的这些日本人的神情有些不对。带着疑问他敲开了横边浅办公室的门。 里面。古田和横边浅正在交谈着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桌子上放着一张日文报纸。大介洋三曾经告诉过他,这是一个叫“朝日新闻社”出版的报纸。 肖彦梁只是看了一眼报纸,就再也离不开了。 一幅鬼子军官的照片,肖彦梁并不认识,也没在意。但是旁边的一行粗体字:“阿部中将壮烈战死”,却让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报纸上“壮烈”和“战死”之间的日语他不认识,不过以他目前对日语的理解,他确信,这个叫“阿部”的鬼子中将,被打死了,被抗日军民打死。 “肖君,你怎么了?”可能是发现了肖彦梁的脸色阴晴不定,横边浅问了一句。 “太君,这,这,这是真的吗?”肖彦梁索性放开了,指着报纸吃惊地问道。 横边浅走过来拿起报纸轻声念道:“‘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多田骏司令长官的挽联最能表达军界的悲情。肖君,你没有看错,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阿部规秀中将战死了。” 肖彦梁没有说话,他从余鸿春那里知道,太行山是八路军的主要活动范围,听着横边浅哀伤的语调,心里却乐翻了天,:“什么狗屁中将,居然被装备那么差的八路军干掉,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这日本鬼子的将军,实在不怎么样。” “横边浅君,你是军人,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古田拿过报纸:“哼,一个堂堂中将,竟然想一个上尉一样,带着几百人的部队,在崇山峻岭当中追击敌人,当真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这样不知道大局观的将军,死了好。” 横边浅没有说话,或许他们刚才就是在讨论这件事。肖彦梁低着头悄悄地笑了,不管如何,一个鬼子中将死了,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刚走出大门,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把肖彦梁吓了一跳,跟着闻风而动的日本宪兵跑到了响枪的地方。 街上,一具身穿侦缉队便衣的尸体形状怪异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竟被打成了马蜂窝。 肖彦梁心里一跳,这个被打死的便衣他认得,正是余鸿春口里说的“国家的叛徒”,那个出卖同志的中国叛徒。 想起余鸿春说的把这个人渣留下来的话,肖彦梁忽然想,难道说余鸿春回来了?这是他亲手干的? 不过是死了一条狗,事情很快就平静下来,派人收拾了尸体,也就各自散了。 肖彦梁心里很激动,这边结束以后就往同济药房赶,鬼子死了一个中将的消息,他要在第一时间把告诉戴安平。 进了药房,却看见戴安平正在慢条斯理地给病人看病,心里着急也只好忍了,端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喝水。 “肖局长也生病了?”一口水刚咽到一半,猛听见余鸿春熟悉的声音,肖彦梁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感觉到一只手在背上轻轻拍打,帮助自己缓气。肖彦梁深呼吸了一次,抬起头,眼前的人,不是余鸿春那是谁? 分手以后的千言万语也来不及讲,肖彦梁赶紧把阿部规秀的事情说了,屋里两个人却都是满脸的不相信。 “唉,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也不敢相信。”两个人的表情倒也在情理之中,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要不是那是鬼子自己的报纸,谁敢说八路军也能打死一个中将?” 此时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相信了肖彦梁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余鸿春瘪瘪嘴说道:“太行山我去年的时候去过,可以打伏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个什么中将我看也稀松平常,既不看地形,也不派兵侦察,这一切都显示了他完全是一个轻视对手的狂妄之辈。死了也是活该。” 戴安平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中将啊,这可能是死在我们中国军衔最高的鬼子了。对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晚上收音机一定会播出的,彦梁,你待会把张大哥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这个快乐的事情。” 当天晚上,在肖彦梁家里,张旭等人通过收音机,证实了这个消息,同时也听到了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对八路军的嘉奖令。 张旭大呼过瘾,把德贵支出去买酒,买菜,他要好好庆祝一番。 余鸿春没有喝酒,工作的纪律不允许他喝酒。不过他讲的那些敌后游击战的实例,也为大家讨论和猜测八路军是如何干掉阿部规秀的,添加了不少佐证。而随着余鸿春的讲述,一幅波澜壮阔的敌后军民抗击日本鬼子的壮丽画面,也展现在大家面前。 由着兴头,肖彦梁把古田荣次郎的事情告诉了余鸿春,问他有没有办法。而后者一听鬼子竟然准备把搜刮回来的国宝偷运出去,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把这批宝贝留下来。 把张旭送回家的时候,张根生已经睡了。看着孩子幸福的面孔,肖彦梁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 第四天的时候,横边浅在城门口送别古田。随行护卫的,是周松柄带领的侦缉队。原本横边浅的意思,肯定是派肖彦梁去的。而肖彦梁早有所准备,几天前就暗地里找到周松柄,说自己可能要去上海,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 周松柄是上海人,也是从上海发的家,言语中自认而然流露出向往的神情。于是按照肖彦梁的暗示,他找到了鬼子,几句话一讲,护送的人物就换成了侦缉队。 “先生一路走好。”等横边浅说完,肖彦梁来到古田的面前,行了一个鞠躬礼。 “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中国人。”或许是此行收获颇丰,古田的情绪很高:“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横边浅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古田一行远去直至消失,这才长叹了口气:“古田君真是很幸福,能够马上见到家人了。” 肖彦梁没有搭话。是啊,他马上就要见到家人了,不过是那些已经死了的家人。肖彦梁仿佛看见余鸿春带着人消灭古田的场景,仿佛看到古田惊恐的表情,仿佛看见那一箱箱的国宝被运到抗日根据地妥善保管,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余鸿春和肖彦梁见面了。 站在江水边上,肖彦梁仔细聆听着余鸿春详细地述说昨天的战斗。这一场伏击,不仅成功夺回被鬼子抢夺的文物,还俘虏了古田,击毙了负隅顽抗的周松柄。 “兄弟。谢谢你。”肖彦梁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江里,觉得舒展了许多。 “不,我应该谢谢你,”余鸿春诚恳地回答道:“你能够一民族大业为重,自觉主动地承担起一个中国人的责任,这是我应该感谢你的。” 肖彦梁很意外地看着余鸿春,这样的表扬他并不认可:“余先生过奖了。只要是中国人,这就是他应该做的。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好谢的呢?” “呵呵,倒是我太注重形式了。”余鸿春笑了笑:“行吧,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并肩作战,为把鬼子赶出中国,贡献出我们的青春和热血吧。” “好,为了抗战的胜利,为了中国的独立自由,贡献出我们的青春和热血。”肖彦梁感到一股血气在体内升腾,紧紧抓住对方伸过来的双手,久久地看着对方。 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等六年,或许,他们不需要知道,他们只需要在心里坚定一个信念,抗战必将胜利,日本侵略者必将被赶出中国去! 正文 尾声 1945年8月15日,张旭从宪兵队又把张根生带了出来。今天横边浅很奇怪,情绪极为低落,完全没有以前看见“学生”的笑容。 看见他有些不对劲,张旭知趣地提出了告辞。 走出办公室,张旭发现不仅是横边浅,就连宪兵队其他的鬼子也时没精打采的,对张旭也是破天荒的笑脸相迎。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张旭带着儿子来到了警察局。 “走吧,我们到你家去喝茶。法政也没什么事。德贵,去,把戴先生请到大哥家里。中午顺便就在那里吃饭了。”和干儿子打过招呼,听张旭说起这些怪事,肖彦梁也是很意外。 三个人在张旭家里讨论着今天鬼子的怪异表现,却依旧得不出什么结论。就是日本打了很多败仗,也没见他们象今天这个样子。 “干爹,戴叔叔,”7岁得张根生此时从屋里跑出来,仰着小脸,很是奇怪地问道:“什么叫‘联合公告’?”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回答。 “根生,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什么‘联合公告’?”戴安平摸着张根生的头,笑呵呵地问道。 “收音机里啊。今天真是奇怪,老是用几种语言播送日本天皇的话,所有的台都是这样。”张根生说的“收音机”,是横边浅几年前送给这个学生的一件生日礼物。 “日本天皇的话?”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拉着张根生一起往屋里跑去。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错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安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乃皇祖皇宗之遗范,亦为朕所眷眷不忘者。曩者帝国所以对美、英两国宣战,实亦出于庶几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至若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他国之领土,固非朕之本志。然交战已阅四载,纵有陆、海将士之奋战,百官有司之奋勉,一亦众庶之奉公,各自克尽最大努力,战局并未好转,世界大势亦不利于我。加之,敌新使用残虐炸弹,频杀无辜,惨害所及,实难逆料。若仍继续交战,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亦将破坏人类之文明。如斯,朕何以保亿兆之赤子,谢皇祖皇宗之神灵乎!此朕之所以卒至饬帝国政府联合公告也。朕对于始终与帝国共为东亚解放合作之各盟邦,不得不表示遗憾之意。念及帝国臣民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族,五内为裂。而负战伤、蒙战祸、失家业者之生计,亦朕所轸念也。惟今后帝国将受之苦难,固非旬常,朕亦深知尔等臣民之衷情。然时运之所趋,朕欲耐其难耐,忍其难忍,以为万世开太平之基。 朕于兹得以护持国体,信倚尔等忠良臣民之赤诚,常与尔等臣民共在。若夫为感情所激,妄滋事端,或同胞互相排挤,扰乱时局,因而失误前途,失信与世界,朕最戒之。宜念举国一家,子孙相传,确信神州之不灭,任重而道远,倾全力于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坚定志操,誓期发扬国体之精华,勿后于世界之潮流。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听了几遍,终于把这个鬼子天皇的话算是从头到尾听完整了。里面文绉绉的话让张旭、肖彦梁理解起来很是吃力,刚想问问戴安平,却发现他浑身发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 “安平兄,你怎么了?”肖彦梁喊了一句,戴安平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得已只好推了他一下。 “啊?”戴安平回过神来,看见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忽然象发了疯似的一把把两个人抱住:“张大哥、彦梁老弟,这是鬼子天皇的投降诏书!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啦。” 一边说,眼泪就一边流了下来,嘴里依旧不断地重复着“我们胜利了”。 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仿佛在梦里,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击呆了。 “安平兄,你在说什么?”肖彦梁最先反应过来,反手一把抓住戴安平。 “彦梁老弟,你听,你们听,”戴安平有些语无伦次,指着收音机,几乎是用喊的方式说道:“投降诏书,这是鬼子天皇亲口宣读的投降诏书!小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这一回两个人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肖彦梁感觉到手足冰凉,八年,从1937年逃离南京那个恐怖的那一年到现在亲耳听到鬼子宣布投降,整整八年! 他跑到院子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向天张开:“国军大哥,小菇,田先生,司徒,程翻译官,你们听到了吗?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泪水象拧开的水龙头,止不住的流下来。 张旭抱着收音机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提起肖彦梁,泪流满面却兴奋的喊道:“彦梁老弟,快,我们去警察局,把兄弟们集合起来,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消息。” 抱着收音机,三个人一边走在街上一边大声呼喊:“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街上没有一个日本人,所有在路上走的行人听见喊话,看见两个警察和一个平民象疯子一样的表情,先是摇头不相信,接着是议论,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往警察局跑。 集合好队伍的时候,警察局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 “兄弟们。”肖彦梁上前一步,看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忽然止不住再一次失声痛哭。这样好一阵子,他才稳定了情绪,大声说道: “日本人投降了,我们胜利了!这里是一部收音机,下面让我们听一听日本天皇亲口宣读的《投降诏书》。” 电线已经从屋里牵出来接上,张旭扭开了收音机,里面正传出字正腔圆的汉语宣读的《投降诏书》。 人群霎时间像是沸腾的开水,“哗”,不知是谁率先把手里的东西抛上了天空,跟着无数人也是拿什么抛什么,压抑了八年的辛酸苦辣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警察们也是乱了,加入到了欢庆的人群。孙毅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嘴里喃喃的说道:“少爷,少爷你听到了吗?我们胜利了,我们把小鬼子打败了!” 如同一阵风,胜利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欢呼的人。此时,宪兵队和医院的大门紧紧关着,看不见一个鬼子,也没有一个鬼子上前试图干涉。这进一步加深了老百姓的信心。 晚上的时候,欢庆并没有停下来,欢庆的人们似乎有无穷的精力。肖彦梁没有加入其中。此刻,他正把他媳妇许小菇的灵牌端端正正地放在堂屋中央。 “小菇,我们回家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话未说完,他已经抱住灵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冥冥当中,许小菇的话若隐若现,在外面喧嚣的声浪里,这句话最后竟是清晰无比,肖彦梁更是难以自己。 两个星期以后,身穿着整齐的警察制服,头上帽子正中央,是干净明亮的青天白日帽徽,肖彦梁、张旭带着队里的兄弟们,昂首阔步走在通往宪兵队的路上。 八年,八年了,他们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挺起胸膛走在大街上;八年了,他们从没有象今天这样,因为是中国人而感到无比自豪。 戴安平依旧是一身长衫走在张旭、肖彦梁边上,他今天是以“国民政府受降官员”的身份和警察们走在一起的。 来到宪兵队,早已得到命令的日军士兵们已经把各种武器、文件堆在了操场上,只是看到这些警察们的样子,十分的紧张,有些不知所措。 门是开着的,肖彦梁带着警察,走了进去。 宪兵队长横边浅出现在二楼办公室门口,他看着这一切,迟疑了一阵,缓步走下楼,来到了操场,站到了张旭、肖彦梁、戴安平三个人面前。 “兹命,军统特派员戴安平……” 肖彦梁轻蔑地看了一眼横边浅,拿出一纸电文,大声向横边浅宣读着国民政府的受降令。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封逮捕横边浅、石原太郎等等战犯的命令。不过这个命令要等到鬼子投降以后才能宣布。 受降令宣读完毕,肖彦梁把电文递到了横边浅面前。 老鬼子带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接过电文,粗粗地浏览了一边,折好放进口袋。他今天穿戴着整整齐齐,两边肩上大佐的金星擦得很亮,胸前也挂满了各种勋章,神情黯然。 “横边浅,我们开始吧?”肖彦梁很是欣赏横边浅的表情,豪情万丈地问道。 横边浅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发出一阵阵的狂笑:“我真是想不到,一个我们大日本帝国养的几条狗,今天竟然成了受降的官员。支那真是很奇怪。” 肖彦梁伸手阻止了发怒的德贵,冷冷地说道:“横边浅,你错了。我、大哥、戴先生从这座城市沦陷起,就奉命潜伏下来。你们养的所谓的‘狗’,已经被我们杀了不少。” “八嘎!”已经是少佐军衔的铃木启隆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握刀柄,满脸的怒色。 “放下你的刀。”肖彦梁平静地说道:“在胜利的中国人面前,你,还有所有的日本军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了。” “放肆,退下。”横边浅此时似乎有些清醒,转头对铃木启隆骂道。待少佐服从了命令,他才对肖彦梁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想不到你们竟然那么能忍,能演戏,居然骗了我六年。想必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你们干的?” “是的,杀在的伤兵、炸军火库、袭击士兵、处决大介洋三等等事情,都是我们干的。背了八年的汉奸罪名,现在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中国人。你大概不知道,我每一次看到你们,都在心里嘲笑着你们的无能。”肖彦梁意气抒发,向每一个人大声宣布着事情的真像。 “你错了。”横边浅一脸的遗憾:“每一次我都在怀疑你,可是每一次都被你骗了。” “不,是你错了。”久久没有说话的戴安平说道:“即使你没有被骗,即使肖彦梁被你识破了,可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投入到这场伟大的抗战中去。你们一个小岛国,面对的是数千年来有着坚贞不屈,英勇抗争精神的中国人民,你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你们杀的人还少吗?可是你们得到了什么?你们的屠杀,只能激起我们更大的反抗!无论是前线、敌后,还是你们内部,无数的中国人在尽自己的职责! 你们试图建立以汪逆精卫为首的傀儡政权,可是你们看看,有几个中国人承认它?这些数典忘祖的可耻汉奸,必然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碑上! 小鬼子你听好了,面对中国人民,你们的失败是注定的!” 横边浅被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它没有想到,那个平时表现得完全是小商人的戴安平会说出这样豪气万丈的话。 此时,他的目光一一从面前的中国人扫过,卑颜屈膝的肖彦梁、胆小怕事的张旭,还有那些走路都是弓着腰,似乎从来没有挺起过胸膛的警察。这些人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横边浅此时此刻才明白,不仅是他,其他所有的所谓“中国通”的日本人,从来就没有真正、彻底地“通中国”。 心理叹息了一声,把自己多年来的疑问提了出来:“能告诉我,你们三个当中,谁是‘钟馗’?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六年。” “你听好了,‘钟馗’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钟馗’。”肖彦梁的话让横边浅一愣,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我没有问题了。”横边浅终于想起今天的现实。转过身,话未出口,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诸君,奉天皇的昭命,我们战败了……” 随着横边浅的话,队伍里不少士兵跟着失声哭起来,横边浅拼命忍住自己的悲伤终于宣布完了投降令。 他再一次转过身。面前肖彦梁站的位置已经换成了戴安平。他和铃木启隆以及石原太郎,艰难地解下指挥刀,双手托着递到了戴安平的面前。 戴安平静静地看着,没有马上动手。忽然他一把拿过横边浅的指挥刀,高高举起,面向着所有的中国人,眼里已是满含着泪水,大声宣布: “我们胜利了!” 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来临,无数顶帽子被抛向了天空。那一句“我们胜利了!”的话,在天空中久久地传荡…… --------------------------------------- 本书就这样结束了,会不会有些突然?我也不知道。 让我们的先烈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伟大的祖国;保佑我们勤劳的人民; 伟大的抗日战争万岁! 为了国家独立,民族自由而奋斗的中国人民万岁!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